成为中坚力量：科技型企业如何通过创新推进共同富裕

2022-03-16张晨孙玉涛

清华管理评论 2022年2期

张晨孙玉涛

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同志多次阐述了共同富裕的思想，认为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可以是让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带动并帮助其他人和其他地区走向共同富裕。当前，共同富裕已经走到了第二步，先富帮后富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2020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上提出，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2021年，“十四五”开局之年，第二个百年的起步之年，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中央围绕共同富裕作出重大部署。

共同富裕是第二个百年的核心目标。2021年8月17日，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强调，“为人民创造普惠公平条件，给更多人创造致富机会”“先富带后富、帮后富”“形成人人享有的合理分配格局”“循序渐进的推动共同富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分配原则也逐步从“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向“更加注重公平”转变。作为知识经济的主体，新经济、新业态和新模式的创造者，科技型企业是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中坚力量。科技型企业的创新不能仅仅追求经济价值，还需要超越功利主义，做负责任的创新，实现多元创新价值的融合。

面向共同富裕，科技型企业需要建立价值共创和利益共享、负责任和包容性、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融合等新的商业理念。首先，科技型企业可以通过塑造创新生态，形成创新的“热带雨林”，拉动中小企业协同发展，把创新的蛋糕做大，实现价值共创和利益共享。其次，科技型企业需坚持科技向善，面向金字塔底部群体进行“负责任创新”（Responsible Innovation）和“包容性创新”（Inclusive Innovation），解决困难、助力发展，实现全社会群体的创新价值共享。最后，科技型企业需要实现价值转变，通过积极参与慈善公益，将创新的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融合，激发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促进社会价值的可持续发展。

在知识经济、信息经济和数字经济时代，基于系统观和生态观，塑造创新生态是科技型企业提升创新能力的新趋势。创新生态系统由相互连接的主体构成，各主体通过协作，获取互补性资源，促进知识流、资源流、人才流等聚集和整合，通过与互补者协同创新，共同创造更大价值。科技型企业塑造创新生态，就是要让更多的企业参与创新发展，在创新的热带雨林中实现共同成长、价值共创、利益共享、事业共荣，一起把蛋糕做大。

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求是》杂志（第20期）刊发《扎实推动共同富裕》指出：“要支持中小企业发展，构建大中小企業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企业发展生态。”企业是创新生态系统中最重要的创新物种，尤其是科技型平台企业，具有庞大的生态效应，通过促成互补者、上下游企业、客户、高校、科研院所、中介服务机构等创新主体和创新物种建立连接，使各类创新主体在互动融合中共同演进，实现价值共创。

科技型企业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既是责任也是机遇。

就责任来看，平台型科技型企业可以依托自身优势，打造协同增长的创新生态，拉动中小企业发展，助力共同富裕。在平台企业的带动下大批小微企业得以发展，比如以淘宝为代表的科技平台型企业就提供大量的就业创业机会，据统计，阿里巴巴仅2018年在零售领域就创造了超过4000万个就业机会。

就机遇来看，科技型企业通过构建以自己为核心的创新生态获得网络效应，不断扩展业务范围，获取更多用户流量，形成赢者通吃等竞争优势。以华为欧拉开源操作系统为例，坚持开源开放，秉承“共建、共享、共治”的理念，华为与产业界伙伴和开发者共同推动操作系统发展。目前，大量研发人员活跃在欧拉开源社区，软件、处理器、整机行业等数百家企业参与开发。欧拉操作系统得到了业界的广泛支持，在多领域应用中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推动国产操作系统的成长和繁荣。

2013年，百度开始研发自动驾驶Apollo平台。秉持“开放能力、共享资源、持续创新、合作共赢”的理念，Apollo吸纳了国内外近200家合作伙伴，包括汽车制造商、零部件供应商、芯片公司、传感器公司、交通集成商、出行企业等，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开源自动驾驶平台。2020年Guidehouse发布的全球自动驾驶竞争力榜单中，百度连续两年稳居领导者梯队。Apollo平台是百度长期坚持高强度研发投入的结果。国家工业信息安全发展研究中心和工信部联合发布的《2020人工智能中国专利技术分析报告》显示，百度人工智能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分别为9364件和2682件，覆盖自动驾驶技术从硬件到软件的完整产业链。

值得注意的是，创新生态赢者通吃的竞争优势也衍生出了无序扩张的风险。近年来，科技型企业通过价格战、限制竞争等手段打压中小企业的现象屡屡出现，不仅损害消费者利益，而且有悖公平竞争、抑制创新，违背了共同富裕的目标。2020年到2021年，阿里巴巴和美团先后因涉嫌垄断行为被立案调查，分别被处以182.28亿元、34.42亿元罚款。《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多次出现“反垄断”，并提出要“依法依规加强互联网平台经济监管，明确平台企业定位和监管规则，完善垄断认定法律规范，打击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行为。”

科技型企业塑造创新生态要本着开放、协同、有序、平等的理念，建立良性的竞合关系，要为生态中的互补者“赋能”，实现共同富裕，而不是“压榨”互补者，仅仅实现自身“赢者通吃”。《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已经为科技型企业塑造良性创新生态提供了规范。2021年，字节跳动引导抖音用户下载使用企业微信，腾讯创作服务接入抖音开放平台，两大科技巨头开始握手言和，意图实现共赢。

科技创新不仅仅是促进经济发展、带来正向福利，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挑战，例如老年人被新技术抛在身后、青少年因电子游戏荒废学业。不同群体间的技术鸿沟越来越大，而技术鸿沟也拉大了各群体的贫富差距，从而迫切需要科技型企业实施金字塔底层战略。普拉哈拉德（Prahalad）和哈特（Hart）的金字塔底层战略指出：低收入群体作为蕴含着巨大市场潜力的消费者和生产者，如果企业技术创新把他们的需求、资源、能力考虑进来，就能创造出经济、社会与环境等多元价值。

“负责任创新”和“包容性创新”是实施金字塔底层战略、实现共同富裕的利器。“负责任创新”理论倡导企业的创新活动要和社会责任密切结合，企业需要遵循以“责任”为核心、以满足社会需求和道德标准为基准的伦理价值观。“包容性创新”是“负责任创新”的重要一环。企业依托创新性的技术或设计新的商业模式，聚焦于被当前市场忽略了的位于金字塔底层的群体，满足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此外，企业可以通过创新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帮助低收入群体提高收入、缓解和消除贫困。包容性创新的关键在于充分考虑以往被市场忽略了的低收入群体的需求，并且将其作为有价值的角色纳入市场体系来发挥作用。

伴随“互联网+”的深入发展，依托电子商务平台形成农村电商产业集群——淘宝村，并实现脱贫致富，成为农村地区发展的新形态。淘宝村的发展为浙江省解决农村地区发展难题，缩小城乡差距，推进“乡村振兴”“脱贫攻坚”战略做出了重大贡献。《2020-2021阿里巴巴集团社会责任报告》显示，2020年，阿里平台带动发展5425个淘宝村、1756个淘宝镇，带动11万农民主播近330万场助农直播惠及近100万老乡。

拼多多是科技型企业包容性创新的另一个典型案例。拼多多于2015年9月创立，从创立到上市仅用了不到3年，创造了中国企业最快上市纪录。拼多多之所以能快速扩张，源于其以包容性创新为金字塔底层的商业战略。拼多多通过拼单和社交推广迅速获取流量，并且以低价吸引中低收入消费群体。拼多多创始人黄峥说：“消费升级不是让上海人去过巴黎人的生活，而是让安徽安庆的人有厨房纸用、有好水果吃。”拼多多包容性创新的商业模式促进城乡消费公平，为科技型企业实现“精准扶贫”目标探索了一条可操作的路径。2020年全国脱贫攻坚奖表彰大会授予拼多多全国脱贫攻坚奖“组织创新奖”。

拼多多作为中国最大的农产品电商平台，自成立以来一直践行科技助农的创新模式。通过参与多元化的合作创新项目，与行业内顶尖专家合作，在智慧农业等领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成功打造了科技助力农业升级的新局面。数据显示，2020年，拼多多平台的农（副）产品成交额超过2700亿元。2021年8月份，拼多多宣布投入100亿元设立“百亿农研专项”，致力于建立可持续的科技助农新模式。

科技型企业包容性创新也面临诸多挑战，例如如何在不侵犯知识产权的前提下保障产品质量、如何通过低成本创新实现产品功能。拼多多被诟病最多的一点便是“山寨”。调查显示，拼多多有裁判文书记录20299条，案件总金额为6071.00万元，其中作为被告的文书占比98.97%，涉案案由多为侵害商标权纠纷，涉及的品牌厂商有创维、361°、特步、恒源祥、OPPO、小米、七匹狼、九牧厨卫、雅戈尔等。包容性创新是一种有价值的商业模式创新，但商业价值创造需要在不侵犯知识产权、不损害友商利益的前提下进行。

科技型企业创新不仅仅是要实现经济价值，还要实现社会价值，特别是实现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的融合。科技型企业作为商业组织的主要使命是为顾客创造价值、为股东创造价值。科技型企业的创新价值还体现在对社会需求的满足和对社会进步的推动，部分通过经济价值体现，更多地是通过其他方面体现，例如教育、医疗、科技等公益领域。公益慈善是科技型企业实现创新价值多元的重要手段，也是助推三次分配、实现共同富裕的主要方式。

20世纪90年代，经济学家厉以宁先生提出第三次分配，指基于道德信念而进行的收入分配。“三次分配”建立在自愿性的基础上，以募集、自愿捐赠和资助等慈善公益方式对社会资源和社会财富进行的分配。三次分配是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有益补充，就像一只促进社会公平的“有形之手”，有利于缩小财富差距，实现更合理的收入分配。第三次分配有利于激发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科技型企业积极参与公益慈善，既是社会责任的体现，也是共同富裕时代精神的内在要求。当前，我国已经有一批科技型企业走在了公益慈善的前列。

2007年，腾讯公司发起了全国性非公募基金会——腾讯基金会，致力于推动互联网与公益慈善事业的深度融合与发展。2021年，腾讯发布公司第四次战略升级，响应共同富裕的号召，提出可持续社会价值创新战略，投入500亿元设立可持续社会价值事业部，着眼于基础科学、教育创新、碳中和、FEW（食物、能源与水）、养老科技和公益数字化等领域的前瞻性探索。随后，腾讯再次宣布增加500亿元启动“共同富裕专项计划”，聚焦在带动低收入增收、帮助医疗救助完善、促进乡村经济增效、资助普惠教育共享等切实带后富、帮后富的领域，长期、持续提供支持。

2011年，阿里巴巴成立公益基金会，重点资助水环境保护、环境保护宣传以及支持环保类公益组织的发展，相继实施“清源行动”，成立脱贫基金。2021年阿里巴巴正式启动了“助力共同富裕十大行動”项目，预计在2025年之前累积投入1000亿元，用于推动科技创新、经济发展、高质量就业、弱势群体关爱，并且设立共同富裕发展基金。

除了直接参与公益慈善，科技型企业将自己的知识产权向社会开放也是重要的方式。2021年，华为将欧拉开源操作系统正式捐赠给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不仅有利于加速我国操作系统产业发展，还可以推动行业数字化转型深入。华为承诺即便将欧拉捐赠，也不会停止对欧拉系统的支持，未来将会在促进技术创新和推动生态构建等方面继续加大投入力度，助力欧拉系统的推广与发展。

《慈善蓝皮书：中国慈善发展报告（2020）》显示，2019年我国社会公益资源总量达到3374亿元，仍有较大提升空间。福布斯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美国100多万家慈善机构的捐赠总额为4500亿美元，最大的100家慈善机构共计捐赠495亿美元。我国前100家企业的慈善捐赠数额整体呈现上升趋势，但是金额只有245.1亿人民币（见图1），科技型企业的慈善捐赠份额逐步提高（见图2）。科技型企业投入资金和技术助力社会发展，为共同富裕宏大命题下企业定位提供了良好示范。2021年，科技型企业慈善捐赠占捐赠总额的35.85%。科技型企业捐赠排行前十位的分别是阿里、腾讯、字节跳动、青山控股、网易、美团、拼多多、苏宁、京东和中软国际。青山控股、京东、中软国际捐赠给高校，其他7家企业捐向医疗、环境、扶贫等民生领域（见表1）。

随着第三次分配制度的建立健全，“大慈善”领域需要逐步优化结构。2015年与2019年慈善捐赠的结构比较显示，教育一直都是慈善捐赠最受瞩目的领域，高等院校、偏远贫困地区的爱心小学等，都是慈善捐赠的热点。除教育领域之外，医疗健康和扶贫领域也是我国慈善捐赠关注的主要领域。面向共同富裕，第三次分配需要更多关注科学、文化、卫生等“大慈善”，更多地满足社会需求，为社会进步作贡献。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期盼。科技型企业，作为最具创新活力的市场主体，扎实推动共同富裕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价值共创和利益共享、负责任和包容性、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融合是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塑造创新生态、包容性创新、创新价值融合是科技型企业推进共同富裕的可行路径。

首先，通过塑造创新生态，拉动中小企业协同发展，实现价值共创和利益共享。在知识经济、信息经济和数字经济时代，科技型企业的创新生态系统塑造至关重要，互补者的能力已经成为企业创新能力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科技型企业塑造创新生态，让更多的企业参与到创新发展中，在创新的热带雨林中实现共同成长、价值共创、利益共享、事业共荣，一起把蛋糕做大。科技型企业塑造创新生态要本着开放、协同、有序、平等的理念，建立良性的竞合关系，要为生态中的互补者“赋能”，实现共同富裕。

其次，科技型企业需要科技向善，面向金字塔底部群体进行“负责任创新”和“包容性创新”，实现全社会群体的创新价值共享。通过科技创新促进经济发展、带来正向福利的同时，也要避免科技的阴暗面和负向效应。企业依托开发创新性的技术或设计新的商业模式，聚焦于被当前市场忽略了的金字塔底层群体，满足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此外，企业可以通过创新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帮助低收入群体提高收入、缓解和消除贫困。虽然“包容性创新”是一种有价值的商业模式创新，但商业价值创造需要在不侵犯知识产权、不损害友商利益的前提下进行。

最后，科技型企业创新不仅仅是要实现经济价值，还要实现社会价值，特别是实现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融合。公益慈善是科技型企业实现创新价值多元的重要手段，也是助推三次分配、实现共同富裕的主要方式。除了直接参与公益慈善，科技型企业将自己的知识产权向社会开放也是重要的手段。随着第三次分配制度的建立健全，“大慈善”領域需要逐步实现结构优化，要更多关注科学、文化、卫生等领域，满足社会需求，为社会进步做贡献。

当然，科技型企业还有许多其他路径助力共同富裕，例如华为全员持股制度、吉利共同富裕计划等。将科技向善的基因融入到企业发展战略中，与时代共振，与人民共享，不论采取何种路径，在通往共同富裕的道路上都能贡献一份力量，体现我国科技型企业的中坚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