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影响、学术的规制与市场的竞争:“双一流”大学如何回应
2022-03-15耿有权
耿有权
(东南大学 学习科学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96)
当今时代,教育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使得世界范围内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竞争异常激烈,稍有不慎,大学就有可能落后,甚至被抛出老远的距离。当一个国家的名牌大学及其群体出现这种状况时,这不仅会令大学难堪,也会让国家声誉受损,相反的情况是,国家的名牌大学或一流大学群体一旦发展壮大起来,就会给国家和民族带来多方面的好处。“双一流”大学就是这样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学群体。对于这样一个大学群体,要谋求21世纪的长远发展,必须认清影响大学运动发展的各种力量因素,因时而动,顺势而为,走引领发展之路。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现实世界中有三种重要力量正汇聚起来形成巨大推力,促进全球一流大学的建设和发展,用英国剑桥大学前副校长阿什比的观点来说,这三种力量主要来自政治的影响、学术的逻辑和市场的竞争(1)[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137-150页。。这三种力量来源不同,功能有别,它们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融合发展,共同作用于一流大学建设实践,且产生相应的结果。对此,“双一流”大学不可不识,更不能忽视其影响力,应积极回应这三种力量并做好战略应对,这不仅对大学自身发展有重要意义,而且对推进中国高等教育发展乃至塑造世界高等教育新格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有重大影响。
一、三种力量的缘起、交汇及其对“双一流”大学的影响
大学有漫长的发展史,从中世纪大学到现代大学,经历了极其复杂的演变过程。最初,中世纪的大学是宗教支持发展的社会力量,但本质上是行会组织,“这可见之于它完全的名称中——‘教师与学生’之会社(University Magistrorum et Scholarium)”(2)[美]格莱夫斯:《中世教育史》,吴康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88页。。会社里的人“是为求学问而聚集的”(3)[美]格莱夫斯:《中世教育史》,吴康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88页。。“这些拥有特权、由教师和学生组成的法人行会,拥有各自的法规、印章和管理机构以及固定的课程和学位授予程序”(4)[英]艾伦·B.科班:《中世纪大学:发展与组织》,周常明、王晓宇译,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24页。。这个因素后来演化为大学的“遗传基因”,也就是说任何大学办学必须遵循行会规则,否则无法生存和发展。这可以说是大学的源发动力或内生逻辑,直至今天,世界各地的大学都有行业组织(如大学联盟)和内部评鉴(如同行评价)的制度和标准,特别是在欧美发达国家,由历史发展而来的这种行会内部规制始终存在且不断发展完善。当大学遵循行业规范,质量标准不断完善,其就对行业发展构成了支持力量,对社会发展起到了助推作用。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国家或政府发现或认识到大学这种组织是不可忽视的或需要发展的社会力量,于是就像教会支持大学一样,开始更加重视大学了,这样,政府或政治的力量就参与到大学中来了。大学史专家研究发现,“政治权力带给大学的越来越引人关注的利益是中世纪末的主要特征之一。尽管大学正式来说依旧是教会的机构,但是它也越来越处于城市与国家的控制之下。因此,政治控制以不同的形式压在大学身上(在行使自由与特权时受到的限制,提名教授与招收学生中的干涉等不同的压力)”(5)[法]克里斯托夫·夏尔勒、雅克·韦尔热:《大学的历史:从12世纪到21世纪》,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20页。。实际上,这在19世纪初的欧洲大学也有典型表现。例如柏林大学就是“在德国政治处于最危难的时刻建立的,从开创起,……国家就准备把它发展成为德国科学与学术的中心,成为从废墟上重建国家的力量与信心的不朽的纪念碑,成为建立这一崇高事业的精神的纪念碑”(6)[德]弗·鲍尔生:《德国教育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第124-125页。。其政府建校主旨就是“要用脑力来补偿普鲁士在物质方面所遭受的失败”(7)[德]弗·鲍尔生:《德国教育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第125页。。显然,普鲁士政府要用政治推动大学的发展,并以大学的发展促进国家的进步,历史证明,普鲁士政府这一做法取得了巨大成功,德国大学因为政府这个改革推动,在全球大学中树立了新的发展模式,不仅引领了全球大学的发展,而且提升了德国政府或政治的影响力。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特别是二战以后,以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为代表的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发展充分说明了美国政治或国家利益是如何影响大学以及大学是如何在政治引导下发展的规律,比如为国家利益服务是冷战前期美国大学学术研究的显著特点,大学与联邦政府合作成为美国社会的重要特征,国家利益是决定政府在自由与服务之间做出选择和价值判断的主要依据等(8)於荣:《冷战中的美国大学学术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28-241页。。进入21世纪,世界范围内因为科技进步特别是互联网的发展,出现了世界大学排行榜,换句话说,过去时代大学之间的竞争仅限于国家内部,新世纪很多大学都将竞争的视角扩大到了全球高校,“世界大学排名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所谓的‘学术军备竞赛’(academic arms race),大学排名所产生的声誉竞争是一种零和竞争”(9)[美]凯瑟琳·莫哈姆:《研究型大学之间的全球竞争》,程莹、王琪、刘念才主编:《世界一流大学:对全球高等教育的影响》,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75页。。这给全球各地一流大学带来了清晰可见的影响力,它们甚至影响到一些国家政府领导人的看法和政治议程,使得大学更加深入地受到政府或政治的影响和干预。那么现实情况如何?不难发现,国际性大学排名使有的人自豪,有的人愤怒,媒体和政党热心于以排名为武器抨击政府。世界各国有太多的例子证明在大学排名的巨大影响下,政府和大学是如何用言辞和行动做出回应的(10)[摩洛哥]Jamil Salmi,[加拿大]Alenoush Saroyan:《作为政策工具的大学排名》,刘念才、程莹、Jan Sadlak主编:《大学排名:国际化与多样化》,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0-11页。。“例如,2005年马来西亚最好的两所大学在QS发布的全球大学排名中下滑了将近100名,马来西亚反对党领袖召集‘皇家调查委员会’对此进行专门调查。2008年,日本众议院自由民主党工作小组批判日本文部省在排名影响下设立的卓越中心建设计划是对国家经费的浪费。2009年,由民主党领导的政府振兴联盟专门对该项目的经费进行了审查”(11)苗耘、刘念才:《大学排名的应用行为研究及其价值取向反思》,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78页。。不一而足。其实,这就是全球一流大学市场竞争带来的影响力,同时也说明上述三种力量的汇聚和互动可能在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发生并产生重要影响。
显然,在教育全球化的形势下,三种力量在世纪之交汇聚起来形成的巨大威力对全球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产生了显著的影响。由于任何大学都是处于各自国家或地区,因此每所大学能够感受到的三种力量是有区别的,包括力量影响和接受影响的方式、内容、强度、深度等均有不同,大学回应的方式也各有特色。不妨以中美英三国及其一流大学来比较说明,就国家政府或政治对大学影响看,美国政府主要是通过各种法案来刺激经济科技社会需求进而促进一流大学竞争发展,英国惯常依靠政府及其学术精英力量(如大学拨款委员会)通过拨款的手段干预或引导高等教育发展,其对古老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倍加关照,中国则更多依靠政府力量推动一流大学发展,如“211”和“985”工程以及“2011”计划以至“双一流”建设,都是政府推动为主学校积极响应,上下互动实现目标。就大学内部逻辑和学术力量的影响而言,中国、美国、英国存在不小差异。美国和英国一般依靠行会力量推动一流大学的学术发展,例如在美英国家,一流大学均有各种学术行业组织,有的行会历史悠久,如诞生于1900年的美国大学联合会(AAU)、成立于1994年的英国罗素集团(The Russell Group)等,他们都是研究型大学或精英大学集团性组织,这些行业组织制定宗旨、目标和标准,各大学遵循统一的标准规制进行竞争发展(12)郭鑫:《世界一流大学战略联盟》,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39-146页。。中国一流大学在行会发展上已经起步,如C9联盟成立于2009年,卓越大学联盟成立于2010年,但与西方如美国和英国相比仍处于落后状态,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资源和条件来推动发展和发挥行业学术组织作用。就国内外一流大学市场的影响来看,美国世界一流大学以私立大学居多,这些大学办学自主权较大,它们长期以来受到国内学术市场的影响很大,通常是市场提出需求而大学积极应对需求且反应迅速,在这一点上,英国尤其是中国的一流大学与美国大学相比可能有不小差距。
因此,我们看到,“双一流”大学在全球范围竞争中存在一个与西方发达国家大学类似的“如何回应三种力量”的重要问题。要认清这个问题,我们必须立足中国历史、现实和未来需求来看。从政治影响角度看,无疑,中国政府对“双一流”大学的影响力巨大。这是由中国独特的政治、历史、文化、传统、现实等复杂因素决定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拥有长达五千年的悠久文明,与其他任何大国相比有显著不同的特点,中国举办和建设一流大学,既要向西方一流大学学习基本经验,又要保持中国大学自身的特色,坚持走独特的发展道路,这是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的本质决定的。无疑,“双一流”大学要善于运用政府提供的强大支持力量推动自身发展。从大学内部的学术力量看,与西方一流大学相比,中国一流大学需要强化学术力量,在某种意义上,“双一流”大学要致力解决中国学术发展落后于西方一流大学的问题,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秉持学术规制,瞄准世界最高水准,特别是在学术发展和科技创新上争取世界一流。就国际大学市场竞争而言,中国一流大学需要参与世界大学排名竞争行动之中,但根本点是发展好一流学术,培养好一流人才,建设好一流国家,推动建设一批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概言之,“双一流”大学应当科学应对这三种力量并根据国内外形势发展,处理好这些力量对自身的影响。
二、为国家战略而谋动:“双一流”大学因应政治力量的影响
何谓政治?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这里的讨论不可能涵盖政治的所有方面,只探讨政治与大学的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国家政府或政治对一流大学建设的影响。按照西方大学一直倡导的潜在规则,大学要与政府或政治保持距离,或者说大学在不受政府或政治和教会干预的情况下,其发展才能做得更好。正如19世纪初德国教育家洪堡所言:“所谓高等学术机构,无非是具有闲暇或有志于学术和研究之辈的精神生活,与任何政府机构无关。”(13)[德]威廉·冯·洪堡《论柏林高等学术机构的内部和外部组织》,陈洪捷、施晓光、蒋凯主编:《国外高等教育学基本文献讲读》,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32页。“政府的任何介入,只会产生阻碍作用;脱离政府,其发展会更加顺利。”(14)[德]威廉·冯·洪堡:《论柏林高等学术机构的内部和外部组织》,陈洪捷、施晓光、蒋凯主编:《国外高等教育学基本文献讲读》,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32页。但事实并非如此。一个国家的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不可能不受所在国家和政治的影响,换言之,国家政府或政治是能够为大学发展塑造战略环境的。例如,两次世界大战前的美国多数大学规模比较小,注重的是教学而非科研。二战中,应国家重大利益之需,包括麻省理工学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内的一些著名大学积极参与雷达等尖端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开发,进而发展成为研究型大学(15)[美]乔纳森·格鲁伯、西蒙·约翰逊:《美国创新简史——科技如何助推经济增长》,穆凤良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21年,第25-31页。。又如20世纪80年代金融危机期间,包括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名校在内的很多发达国家一流大学的办学经费等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16)喻恺、徐扬、查岚:《转危为机:世界一流大学在国际金融危机中的应对策略》,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5年,第30-50页。。这说明,所谓政治不影响或不干预大学,只是一种美好愿望而已,或者换个说法,政治影响或干预大学发展有多种方式,如总体政策指导或宏观干预,或微观的指导干预,或两者兼有。如果单从国家政策角度理解政治对大学的影响,则相对容易。例如20世纪末特别是21世纪来临前后,不少国家出台各种政治或政策文件“干预”大学发展或为大学提供战略指导,日本、韩国、印度、法国、德国、俄罗斯等国均颁布了类似精英大学发展计划的政策文件(17)刘宝存、张梦琦主编:《创建世界一流大学政策的国际比较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1-219页。。就是在美国,政府也有自己的影响方式,例如2000年美国国会主持完成《科学、工程技术和竞争优势:美国人才多样化》,2001年国防部主持完成国家安全系列报告之三——《国家安全路线图:必要的变革》,2003年国家科学委员会完成《科学、工程领域劳动力政策国家报告草案》,2003年国家科学院完成《理解他人,教育自己:从国际比较研究中获益》,等等(18)方庆朝:《美国酝酿对教育政策进行新的调整》,《教育部国际合作与交流司·国外教育调研材料汇编》2003年第7期,第1-7页。。与此同时,其他国家如欧盟各国争相效仿美国的行动模式。例如,为使欧洲教育水平不落后,欧盟委员会2005年4月公布一份报告称,欧盟计划增加对高等教育的投入,使其达到占GDP2%。“法国政府2000年开始实施‘U3M计划’,即‘第三个千禧年的大学计划’,主要目的是增加教育资源,提高教育质量,推动科学研究,确保高等教育能够对国家(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19)刘承波:《探讨新时代“双一流”建设的中国道路》,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9年,第5页。。进入新时代,新的事实不断增加。例如2021年美国国会制定的《美国创新与竞争法案》提出要大幅增加美国科技创新投资,以更好地与中国竞争(20)孙浩林、程如烟:《〈2021财年美国创新与竞争法案〉将大幅增加美国研发投入》,《科技中国》2021年第10期,第18-21页。。这部法案充分反映了美国的战略企图,就是确保美国在21世纪世界一流科技竞争中继续保持领先优势。无疑,这个法案如同历史上其他法案一样,将对美国一流大学竞争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人们越来越发现,在世界范围内,一流大学在服务国家战略发展中扮演着异常重要的角色,发挥着一般大学难以做到的中流砥柱和示范引领作用,比如一流大学可以培养一流人才,推进一流科研,提供一流社会服务,在文化传承创新和国际文化交流上具有独特优势。所以,世界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纷纷出台政策支持引导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的发展事业。面对21世纪发展新趋势,特别是美国对中国高科技发展的打压,中国在高科技领域面临一系列“卡脖子”问题,要解决这些困难问题,中国唯有依靠一流大学建设成果,因此“双一流”大学自然需要面对国家重大战略需求,肩负重大的科研任务。实际上,改革开放以来,国家通过实施一系列高等教育领域重点建设工程,持续推动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向前发展,目的就是引导支持一流大学致力于解决国家发展中的各种问题,包括关键核心技术问题。2022年初,在前期出台的“双一流”政策文件的基础上,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出台了《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该文件进一步明确要求:“双一流”建设要贯彻党和国家大政方针,立足“两个大局”,心怀“国之大者”,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对标2030年更多的大学和学科进入世界一流行列以及2035年建成教育强国、人才强国的目标,更加突出‘双一流’建设培养一流人才、服务国家战略需求、争创世界一流的导向,深化体制机制改革,统筹推进、分类建设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在关键核心领域加快培养战略科技人才、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为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提供有力支撑”(21)《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2022-01-29) [2022-02-18]. http://www.moe.gov.cn/srcsite/A22/s7065/202202/t20220211_598706.html。。可以看到,国内外一流大学建设都面临着持续增强的政治力量对大学的影响。
在这种形势下,为国家战略而谋动,高质量服务国家利益,可以说是“双一流”大学面对政治力量或政府重大政策影响的重要回应,也是“双一流”大学未来取得成功的重要基础。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就是“高质量”,就是说,“双一流”大学要认识到建设一流大学必须回应国家重大战略,服务国家重大利益,但是如果按照以往的老路和方法,则不能达到预期的服务效果,现在要提升到“高质量服务”的水平和境界。所谓“高质量服务国家利益”,就是要把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为一流大学建设的战略任务,即大学要在推进实现国家重大战略发展的过程中实现“世界一流”目标。这就要求“双一流”大学要善于利用国家政策,紧跟国家战略发展目标和任务,及时把国家战略发展任务转化为为教学科研服务的奋斗目标,从各个方面为国家战略发展提供重要支撑和创新支持。例如,在新一轮“双一流”建设中,国家采取了不少改革举措,比如国家让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两校自主决定并公布一流学科建设名单,这可以说是国家“双一流”建设教育改革的一个创新点。那么,这两所高校应当充分利用好国家给予的自主权政策,创造性地推进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争取早日实现战略发展目标。
三、以高端学术育人为己任:“双一流”大学因应行会内生规制
大学发展史告诉人们,大学是一种学术组织和文化组织,且是一种经久不衰的人类机构,有巨大的韧性和抗挫力。大学之所以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关键在于大学发源于行会,而行会有自发性、内生性、组织性和团体性,只要有行会的支持,大学就可以存在下去。当宗教社会或国家发现行会提供的大学这种学术组织可以为社会做出贡献时,大学就获得了外在的支持力量,从而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从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到法国巴黎大学、英国牛津剑桥和德国柏林大学,再到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日本的东京大学的发展无不如此。事实上,大学不管在哪里发展,都能够适应当地社会的发展需要,因为大学拥有适应社会发展的内在的遗传基因力量,正如英国剑桥大学前副校长阿什比所言,大学像一个有机体,任何类型的大学都是遗传和环境的产物(22)[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7页。。所谓遗传,实指大学的内在逻辑;所谓环境,实指社会和时代环境包括政治环境。对于遗传和环境的影响,阿什比说得很明白:“社会环境的力量是变化无常的。所以大学各部门应该怎么办,要由从事高等教育的人来决定,这一点是主要的。就是说,要取决于大学的内在逻辑,同时要抵制社会潮流的干扰。”(23)[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140-141页。很清楚,根据阿什比的这一观点,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的任何发展均要以内在逻辑和学术规制为主要的行为依据。
实际上,这种内生力量在世界各地的大学里始终存在且发挥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如果失去这种力量及其基础性作用,大学则难以生存。大学唯一能做的就是充分发挥自治性和自主性,不断根据所在国家和社会的环境变化调整其内部学术组织和结构体系,以求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并形成自己的高等教育系统(24)[美]伯顿·R.克拉克:《高等教育系统——学术组织的跨国研究》,王承绪、徐辉、殷企平等译,王承绪校,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33-143页。。例如,中世纪时代,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诞生时是学生型大学,此类型大学由学生主导与地方当局交涉并负责学校教学活动。法国巴黎大学在当地环境中孕育出了教师型大学,就是大学领导实权掌握在教师手中,学生不参与或较少参与行政管理(25)[英]艾伦·B.科班:《中世纪大学:发展与组织》,周常明、王晓宇译,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7年,第55-108页。。这两种类型的组织均被称为大学并开展竞争,最后教师型大学获得了胜利,比如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就是效仿中世纪法国的教师型大学的(26)[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64页。。这就是遗传环境对大学的塑造效应或者说是大学适应环境力量的结果。至于大学内部的教育教学原则,也是如此形成的,譬如,牛津剑桥基于英国历史文化传统发展出了注重培养有修养而非有知识的人才的绅士教学理念;德国大学基于科学文化传统相对重视学科而非注重学生,强调教学与科研结合以及教与学的自由的理念;美国大学则强调社会服务功能,要求“学者与公民之间,或在学术知识与实用知识之间,不要有一堵墙隔开”(27)[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19-20页。。事实表明,各国大学继承了历史上的优良传统,始终基于大学的内在逻辑,发展出了属于自己国家和民族的一流大学及其教育模式。可以看到,当代以美英发达国家一流大学为代表的研究型大学群体,无不以内在逻辑和学术规制为准则从事一流水平的学术发展和创新人才培养,并且以此为资本发展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并产生辐射全球大学的影响力(28)耿有权:《研究生教育学导论》,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1年,第129-136页。。这启示我们,在任何地方,大学的内在逻辑或学术逻辑是主要的,因此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必须基于大学的内在逻辑这个根本。借用儒家经典《礼记·大学》的话来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论语·学而》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这样看来,“双一流”大学需要认清这一关键点,然后发力才能取胜。如果用布鲁贝克的观点来说,就是从国家角度来谈对大学发展的影响是政治论高等教育哲学观点,从内在逻辑来谈大学发展,则是以认识论为主的高等教育哲学观点。这两种哲学观点都对高等教育产生着重要影响。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在美国,高等教育的两种哲学——认识论的和政治论的——交替在高等学府中占据统治地位(29)[美]约翰·S.布鲁贝克:《高等教育哲学》,王承绪、郑继伟、张维平等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3-14页。。二战期间,政治论的高等教育哲学在美国发挥了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例如出于战争需要,美国政府或者政治势力对大学科技创新提出了诸多要求。二战后,美国政府对一流大学发展明确了新的战略,例如美国政府发布的著名报告《科学:无尽的前沿》,对美国一流大学影响深远(30)[美]范内瓦·布什、拉什·D.霍尔特:《科学:无尽的前沿》,崔传刚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21年,第51-123页。。值得重视的是,无论何时,美国大学特别是那些著名的私立大学和公立研究型大学均能够积极利用高度的自治权坚守学术底线即学术逻辑,在招生标准、过程培养和学位授予条件上严格要求,这对其他大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31)[美]乔纳森·格鲁伯、西蒙·约翰逊:《美国创新简史——科技如何助推经济增长》,穆凤良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21年,第19-46页。。从这里看出,美国一流大学正是在国家力量支持下紧抓发展机遇,同时基于大学的内在逻辑贡献力量,既发展了自己,又推进了国家发展。以此为借鉴,“双一流”大学应抓住大学内在逻辑力量,坚守学术育人本业,推动事业发展。
根据这样的认识,以高端学术育人为己任,培养世界一流人才,实现高端学术发展,这是“双一流”大学升华大学内生动力的重要追求。就是说,与一般大学相比,“双一流”大学的学术发展一定是世界性的最高端的前沿性的创新发展。所谓世界性发展,要求大学学术育人要放眼世界而不是仅仅局限在国内发展,要以国际标准而不是仅仅以国内标准衡量发展成果。高端发展,要求“双一流”大学不能满足于或停留在低端和中端的成就,而应瞄准全球范围内最高端的学术领域和科研方向开展研究,实现前沿性创新发展目标。举例来说,当代中国面临西方势力打压科技领域遇到的卡脖子问题,其背后都是最基础的科学技术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导致相关科技领域难以发展起来。在此背景下,“双一流”大学要认清形势,通过改革发展,秉持学术内生逻辑,不断挖掘学术潜力,发挥学术优势,提升学术内生动力,培养一流创新人才,帮助国家实现高端学术发展和建设全球学术中心的战略目标。
四、赢得学术中心地位:“双一流”大学因应市场竞争的影响
政治的、学术的力量由来已久且作用巨大,而随着教育全球化的发展于21世纪初逐步增强的一种影响力量即大学排名特别是世界大学学术排行榜带来的市场效应,则是后发的且不可小视的力量。根据学者研究,大学研究项目排名肇始于1925年唐纳德·休斯(Donald Hughes)教授采用同行声望调查法对美国研究项目进行的排名。自此之后的60年时间里均未出现任何对机构进行排名的系统,直到1983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开始就学院进行排名,并且逐渐将其排名的重心由研究生教育转向本科教育,从研究项目排名转向机构排名(32)[韩]郑俊新、[美]罗伯特·K.陶克斯、[德]乌尔里希·泰希勒主编:《大学排名:理论、方法及其对全球高等教育的影响》,涂阳军译,罗仲尤审译,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1-2页。。21世纪初,许多商业媒体与科研机构开始陆续发布各自的全球或全国性排名系统,比较权威的是最具综合性的两个全球排名,即上海交通大学2003年发起的世界大学学术排名(SJTU)、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增刊2004年发布的世界大学排名(THES)等。这两个机构通过从大学本身或者公共领域获得的资料——或者客观的,或者主观的,或者两者都有——对全球的大学进行排名(33)[摩洛哥]Jamil Salmi:《世界一流大学:挑战与途径》,孙薇、王琪译校,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3-4页。。到目前为止,全世界影响较大的排名不少于45个,其中包括加拿大《麦考林》、《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和上述世界大学排名等(34)[摩洛哥]Jamil Salmi、[加拿大]Alenoush Saroyan:《作为政策工具的大学排名》,刘念才、程莹、Jan Sadlak主编:《大学排名:国际化与多样化》,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3-4页。。这些排名机构均运用自认为科学合理的指标权重进行世界大学比较排名,在全球高等教育界乃至政府层面、社会上引起不同程度的反响,进而对大学发展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力量。
如今,人们对世界大学排名已经习以为常,早期质疑和批评排名标准和结果等问题一直存在但始终难以得到合理的解决,虽然排名机构在不断地改进,但由于大学是一种学术文化机构,要科学地衡量彼此的差别,特别是针对教学质量、科研质量、社会服务质量、文化传承创新质量的测量等,并非像排名者构想的通过量化手段进行测量比较那么简单。不过,从这种世界大学排名系统形成的力量中,人们看到了全球化时代发展起来的世界一流大学竞争新趋势,就是说,在这个时代,任何大学特别是渴望进入世界一流大学行列或前列的大学不关注世界大学排名显然做不到。问题是关注什么或需要为它做什么或利用它的哪些方面因素,这是大学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正如阿特巴赫评论指出的:“对排名的批评不会让排名消失。竞争、相互比较的需要、难以规避的全球化使排名成为21世纪教育全景上一道持久靓丽的风景线。真正的挑战在于我们能否深入了解排名间的细微差别以及排名的使用与误用。”(35)[美]菲利普·G.阿特巴赫:《国际高等教育的前沿议题》,陈沛、张蕾译、王琪校译,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91页。这就产生了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建设者如何应对国际大学竞争的问题。从某种角度看,这已经成为推动一流大学全球竞争发展的市场力量。
显而易见,我国“双一流”大学回避不了全球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排名运动及其结果的影响。一个简单的道理在于,要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这必然是全球性认同的结果,虽然任何一个世界大学排名都不能全面准确地反映一所大学的全球地位,但是由若干个不同世界大学排名汇聚而来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产生某种认同或宣传效应。很显然,大学排名还在向前发展。这当然不是政府衡量大学世界性影响的唯一依据,但可以作为参考依据,不可否认,政府参考也是一种影响力。无形中,这些排名已经汇聚成为全球性大学竞争场域,其特点是扩散面广、影响力大,可以说它已经深入每个人的心中,特别是那些利益相关者如需要大学排名信息确定求学地的学生及其家长、大学政策制定者、高等院校和社会用人单位更加关注,因此对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发展的影响不言而喻。在此背景下,“双一流”大学唯有修炼内功,从长计议,抓住根本才是“决胜王道”。
面对这样的形势,跑赢全球一流大学赛道,赢得全球学术中心地位,不仅是“双一流”大学回应国家政策对自身的影响和升华内在学术潜力的重要体现,而且是赢得全球大学良好声誉的重要步骤和标志性成果。打个比方,现在全球范围内每年度发布的世界大学排名就如同全球一流大学竞赛跑道一样,参与这个排名就如同参与这个赛道的竞争,在公开的竞赛规则面前,谁能跑赢这个赛道,谁就是冠军。但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真正的实质性比赛在于学术地位的竞赛,这既是大学硬实力(如科学发现、育人效果)的竞赛,也是大学软实力(如教育理念、教育制度)的竞赛。比如世界范围内科学界仍然尊崇诺贝尔奖、菲尔兹奖等重大科学奖项获得者的科学发现及其贡献价值,所以在全球一流大学竞赛跑道上依然存有闪亮的奖杯,这个奖杯不分国籍、不分地区、不分民族、不分信仰,只要是在全球科技界取得公认的学术成就,就可以获此殊荣。在这个角度看,我们当然不能被大学排名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而要擦亮眼睛正确认识一流大学竞争市场的实质、含义和价值,综合性地加以判断,科学地应用排名结果,这才是“双一流”大学应有的态度。
五、积极利用三种力量塑造中国特色“双一流”大学新发展格局
事物的发展总是有规律的,大学作为人类发明的最重要的学术机构也是如此。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总有“变”和“不变”的问题。就大学本性或内在逻辑而言,大学未有大的变化,比如“大学应代表人类的精华、客观无私、发展理性、尊重知识的固有价值等等”(36)[英]阿什比:《科技发达时代的大学教育》,滕大春、滕大生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114页。。可以说,所有世界一流大学在此方面不仅未变,而且更加突出地体现这些遗传特征。那么“变”的是什么?“变”的是社会和时代,也就是大学外在环境的变化。事实上,从中世纪到现时代,从国外到中国,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因环境变化而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改变,比如大学的功能从保存知识、传播知识到发现新知识,再到提供社会服务,乃至传承创新文化等。21世纪以来,前文所述三种力量正汇聚起来促进世界大学特别是一流大学的建设和发展。因此,“双一流”大学需要积极回应和利用三种力量的影响,并在实践中塑造中国特色“双一流”大学的风格、形象和气派,为全球一流大学发展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其一,把握世界大势,响应国家战略,始终把“双一流”建设与国家高质量发展需求密切结合起来。“双一流”建设,是大学面向世界的一流建设,世界性、全球性、尖端性、前沿性、开拓性、原创性、独创性等,这些词语是与“世界一流”高度联系的。就是说,“双一流”大学建设更强调世界一流的水准和质量,更强调对国家的世界一流贡献。正如专家评论指出的,如果说“211”和“985”工程“为我国大学的基本条件改善做了基础性的工作,那么“双一流”建设的目的就不仅在于创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更在于通过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创建引领国家的创新发展,尤其是为我国科技发展的核心领域做出突破性贡献”(37)眭依凡:《关于“双一流建设”的理性思考》,《高等教育研究》2017年第9期,第4页。。这就要求大学必须研究和掌握世界大势,积极顺应世界潮流,真正把准世界一流水平要往哪里发展的问题,这涉及要建设哪些一流学科和培养哪些专业方向的一流人才,同时要把这种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的工作同国家战略相结合。比如,现在国家强调高等教育要坚持“四个服务”和“四个面向”,前者指为人民服务,为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服务,为巩固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服务,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38)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77页。;后者指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39)《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12-13页。。这可以说是“双一流”大学积极回应国家战略和促进国家发展的工作切入点和重要行动内容。
其二,狠抓内涵建设,着力学术发展,始终把“双一流”建设落实在重要科研创新发展的深厚根基上。“双一流”建设,不是“小打小敲”“修修补补”的微小工程,而是一种影响教育强国建设和世界未来教育格局的国家战略行动,其目标是瞄准世界一流水平,通过大学的世界一流内涵发展特别是一流学科内涵建设,解决国家发展面临的各种学术问题并培养一流人才。所谓内涵建设,关键点是建设世界一流学科、培养世界一流人才、贡献世界一流成果、提供世界一流服务,进而在更高层次上传承创新中华优秀教育传统文化和提升服务全人类福祉的水平。在此过程中,“双一流”大学应当瞄准世界科技创新的最前沿领域,着力发展基础科学、应用科学、交叉科学、新兴学科等,尤其要致力于解决影响人类和平发展进步的重大基础科学及其应用问题。换言之,对于“双一流”大学而言,任何一项内涵建设和学术发展包括学校发展战略、教师队伍建设、学科平台建设、人才培养质量、文化传承创新、国际学术交流等等,都应当放在全球视野中和国际平台上“把脉问诊”,把是否达到世界一流水平作为检验标准。当然,“我国高校还应强化与国际一流智库的合作交流机制,借鉴国外学科建设的经验,构建我国一流学科建设与国外学科建设对话的平台,增强我国学科建设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与竞争力”(40)范晓婷、张宁:《一流学科的制度逻辑与规约研究》,《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第72页。。这也是“双一流”大学科学回应国家对大学提升学术水平的要求以及自我升华学校生存境界的问题。
其三,夯实中国特色,坚持立德树人,把一流大学教学科研服务等诸多优势转化为一流人才培养优势。
“‘双一流’建设的根本立足点和出发点,就是要扎根中国大地,建设中国特色的“双一流”。离开这个本源谈“双一流”建设,就会偏离正轨,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41)杜玉波:《怎样建设中国特色的“双一流”》,《中国高等教育》2017年第19期,第11页。。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什么是一流,要在中国特色下去评价。没有特色,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趋,依样画葫芦,是不可能办成功的。要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转化为办好一流大学的自信,努力走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办学之路(42)《习近平总书记教育重要论述讲义》,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年,第124页。。“高校立身之本在于立德树人。只有培养出一流人才的高校,才能够成为世界一流大学。”(43)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77页。显然,“双一流”大学要助力中国解决重大问题,尤其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一流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是新时代党和国家确立的重大教育方针,应当体现在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方方面面。为此,“双一流”大学要表率性地遵循教育规律,坚持“三全育人”,即坚持全员育人、全过程育人、全方位育人,努力把一切科研优势转化为教学优势和培养人才的优势,把发展科研创新的基础落实到培养一流人才上来。要坚持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新理论铸魂育人,培养学生牢固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定“四个意识”和“四个自信”,树立“四个服务”精神,把扎根中国、发展中国、服务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为毕生追求的志向和事业。这不仅是“双一流”大学内涵建设的关键任务,也是国家检验“双一流”大学建设成效的核心要素。
其四,保持战略定力,构建全球学术中心,通过一流大学建设把学术边缘化发展提升到打造学术中心地位上来。长期以来,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是不平衡的。20世纪后半期,主要英语国家的研究型大学和主要工业化国家的其他少数著名大学构成了学术中心,引领着科学和学术、研究和教学,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一流大学处于学术中心的边缘地带和依附地位,需要依靠学术中心的研究、知识交流和高级训练(44)[美]菲利普·G.阿特巴赫:《高等教育变革的国际趋势》,蒋凯主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3-25页。。这种现实状况体现在世界大学排名中就是美英等发达国家一流大学占据最大多数,其中美国大学上榜数长期位居世界第一。乔纳森·科尔直白地说:“我们(指美国)之所以能在世界上排名第一,是因为我们在世界最重要的基础知识和实用研究的发现方面成果显著。”(45)[美]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 of the National Academies:《研究型大学与美国未来——美国繁荣与安全的十大突破性举措》,朱健平主译,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6页。换言之,美国一流大学群体在体现大学内在学术逻辑的发展水平上表现突出。认清这种因果关系之后,“双一流”大学对各种世界大学排行榜的认识应该会更加理性一些,这就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秉持大学内在逻辑和学术规制,敢于善于乐于抓住关键核心问题攻坚克难,开展原始性、颠覆性学术创新,培育世界一流中华英才,产出世界一流原创成果。可以设想,只要“双一流”大学在科学研究和创新人才培养上提高到世界一流水平,中国自然就会成为世界一流科学研究中心,中国大学将不再被“边缘化”,而是自动“中心化”,从这个角度看,保持战略定力,构建全球学术中心,不仅对中国高等教育和国家长远发展有重大意义,对重塑全球世界一流大学发展格局也有重要意义。
其五,展现中国智慧,提供中国方案,把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模式建设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联系起来。21世纪的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是一个需要全球学术界探讨的重大问题。中国已经提出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46)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第522页。。作为英才汇聚、知识丰富、充满智慧的一流大学,它们毫无疑问担负着重大职责,就是要为塑造一个和平、发展、稳定、繁荣的世界做出思想、知识和智慧的贡献。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打造更具国际竞争力的留学教育,将我国建成全球主要留学中心和世界杰出青年向往的留学目的地,吸引海外顶尖人才来华留学,培养未来全球精英。”(47)习近平:《论坚持全面深化改革》,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475-476页。为此,以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为建设目标的“双一流”大学,应当充分挖掘五千年来形成的中华教育文化优良传统,利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在人类的学科体系、知识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构建以及世界一流人才培养体系、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模式等方面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发展道路,为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贡献一流大学建设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进而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做出独创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