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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宁模式”及其对党的反贫困事业的意义

2022-03-15黄皖毅

宁夏党校学报 2022年1期

黄皖毅

摘要:在我国的贫困治理实践中,涌现出了许多地区间结对帮扶的实践样本和典型案例,“闽宁模式”就是其中之一。经过25年的实践,“闽宁模式”如今已形成了联席推进、结对帮扶、典型示范和产业带动相结合的实践机制,扶贫协作格局愈加成熟,扶贫脱贫成果有目共睹。“闽宁模式”开创了一条具有示范意义的东西部扶贫协作新路子,对党领导的贫困治理现代化做出了积极探索,是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深刻认识和生动实践,对党的反贫困事业具有独特而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闽宁模式;东西部扶贫协作;反贫困事业

中图分类号:F1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91(2022)01-109-010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建设征程,一直都贯穿着消除贫困、走向繁荣富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目标。改革开放以来,党和国家实施大规模扶贫开发,已使7.7亿农村贫困人口摆脱贫困,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谱写了人类反贫困历史上的辉煌篇章。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把扶贫开发工作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实施精准扶贫,开创了扶贫开发事业新局面,中国的减贫事业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在我国贫困治理的实践过程中,总结出了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典型案例和有效方式,“闽宁模式”就是其中之一。“闽宁模式”发轫于1996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让东南沿海10个较发达省市,帮扶西部10个较为贫困省区的战略性决策,经过25年的实践,逐步形成了较为完善的机制,扶贫协作的格局愈加成熟,脱贫成果有目共睹。“闽宁模式”开创了一条具有示范意义的东西部扶贫协作新路子,对党领导的贫困治理现代化作出了积极探索,对党的反贫困事业具有独特而重要的意义。

一、“闽宁模式”的构建进程

“闽宁模式”的构建不是一蹴而就,学术界最初也并未使用“闽宁模式”这一总结式表达。上世纪90年代末,学界、媒体等对福建帮扶宁夏的脱贫工作多使用“闽宁扶贫协作”“闽宁对口扶贫协作”“闽宁对口帮扶”“闽宁合作”等表述,其中使用最多的是“闽宁扶贫协作”,直至2009年前后才有学者开始使用“闽宁模式”一词。对于何为“闽宁模式”,有的学者认为“闽宁模式”是指福建省与宁夏回族自治区进行扶贫协作共建,在闽宁镇移民示范区建设中探索出的以生态移民搬迁和产业扶贫为核心,物质扶贫与精神扶贫并重,脱贫富民与生态保护相融合的实现民族贫困地区由国家帮扶到自我造血的扶贫模式;有的学者则认为“闽宁模式”是闽宁两省区在多年扶贫协作过程中形成的一套实践机制,本文持这种广义的理解,并认为“闽宁模式”是对闽宁扶贫协作成果进行肯定性表述的一个概念。基于广义的理解,“闽宁模式”有其长时段的构建进程,它肇始于上个世纪90年代,并进一步发展至今。

(一)“闽宁模式”形成的必然性与前提条件

1.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东西部扶贫协作”的决策部署。在我国贫困治理过程中,党中央坚持顶层设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根据贫困问题的具体情况,制定或调整贫困治理方针和原则,做出前后相续而又各有侧重的决策部署。1988年,邓小平同志在统观全局的基础上提出了“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指出在基础薄弱的情况下,要创造条件让沿海地区加快对外开放,较快地先发展起来,内地地区要顾全大局;当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沿海地区要拿出更多力量帮助内地发展,沿海地区要服从大局。“两个大局”思想充分体现了邓小平同志的破局智慧,为我国的贫困治理作出了战略指引。

20世纪90年代中期,沿海地区拥有数亿人口的广大地带已较快地发展起来,帮助内地的条件已经具备,时机已经成熟。1994年,国务院出台《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1994-2000年)》,明确要求北京、上海等城市和广东、江苏、浙江等沿海较发达省份,都要和西部省份结成对子,对口帮扶西部贫困省、区发展经济。1996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关于组织经济较发达地区与经济欠发达地区开展扶贫协作的报告》,其中对结对帮扶扶贫协作正式作了部署,提出要引导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加强东西部地区互助合作,帮助贫困地区尽快解决群众温饱问题,逐步缩小地区之间的差距。1996年10月,党中央、国务院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尽快解决农村贫困人口温饱问题的决定》中对实现扶贫攻坚计划的基本方针、任务和要求做出了更为具体的安排。得益于“东西部扶贫协作”这个大战略、大布局、大举措,“闽宁模式”的产生就具有了历史必然性。1996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了由东南沿海10个较发达的省市,幫扶西部10个较为贫困的省区的战略性决策,其中福建省被指定帮扶宁夏回族自治区。在接到任务后,福建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深刻领会党中央、国务院的战略部署,增强对宁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的责任感、使命感。1996年11月,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在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第一次联席会议上强调,闽宁对口扶贫协作是一项政治任务,一定要坚决完成。自此,闽宁两省区以“同一个事业、同一份愿望、同一种责任”为使命担当,遵循“优势互补、互惠互利、长期协作、共同发展”的指导原则,以“宁夏所需,福建所能”为具体指向开展扶贫协作工作。

2.福建省治理贫困的实践经验。作为中国较早实施扶贫开发的省份,改革开放以来,福建省大力发展经济,把扶贫开发作为一项严肃而艰巨的任务,探索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方法,在贫困治理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福建是全国较早启动省内产业扶贫、对口扶贫的省份。一方面,福建省始终坚持产业扶贫,以发展产业激发贫困地区“造血”功能。1989年8月,福建省委、省政府做出了全省进行“开发性生产”的决定,大力实施产业扶贫,把增产增收作为脱贫的首要办法,充分发挥贫困地区区域和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农、林、牧、副、渔业,建设各具特色的产业基地,做大做强优势特色产业。20世纪90年代初,福建的永春芦柑、平和蜜柚、安溪茶叶、福清烤鳗、宁德大黄鱼等产业已逐步形成品牌效应,建立起了支撑经济快速发展的产业体系,有效地实现了初步摆脱贫困,开始走向富裕。另一方面,由于省内山海差距明显,福建省在全国率先实行“分层扶贫、山海协作联动”的区域脱贫战略。20世纪80年代中期,福建省提出“念好山海经”的区域发展战略和纵横结合层层负责的扶贫要求,横向是省、市、县三级所属的各企事业单位都有扶贫责任与义务,纵向是由沿海商品经济发达的市、县对口支援比较贫困落后的山区,在项目招商、技术帮扶、产业延伸、资金投入等方面实现共建,其中特别提出由福州市帮扶宁德地区,而后习近平同志在担任宁德地委书记期间也多次强调要念好“山海经”。在这一过程中,宁德市区域性开发式扶贫脱贫的战略创新了福建脱贫工作的理念和思路,习近平同志所倡导的“滴水穿石”“弱鸟先飞”的精神和意识,也始终如一条红线贯穿于福建省扶贫开发中。1994年福建省出台《关于实施“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的意见》提出,到1997年基本实现解决80万贫困人群的温饱问题和基本生活需要的目标,同时提出要“沿海、山区一盘棋”。为此,福建省委将脱贫工作列为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将经济工作与扶贫工作紧密相连,健全完善了山海协作工作机构,集中力量加强经济发达地区和经济落后地区的交流,促进优势互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这一阶段,福建省扶贫工作取得了突出的成绩。2001年初,福建省委颁布《关于进一步加快山区发展推进山海协作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全面实施加快山区发展、山海协作战略的目标和40条政策举措,其中包括推进山海协作共建产业园区、建立山海产业转移项目的利益共享机制、完善山海对口帮扶制度等。同时,福建省以山区和沿海合作为纽带,通过具体实施千万农民饮水工程、“年万里”乡镇路网建设、“村村通”工程等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从贫困户、扶贫开展重点村、经济欠发达县三个层面着手,加快推进山区发展,构建城乡统筹的大扶贫格局,使山海协作向纵深发展。

在福建省的脱贫经验中,“宁德模式”是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成功实践,也是中国特色扶贫开发道路的典范。宁德是最早开始实行易地扶贫搬迁方式的地区之一。1985年,针对偏远地方的受灾户,宁德启动了“救灾搬迁”工程,随后又对一些发展基础弱和条件较差的村户组织了搬迁。1994年,福建省委、省政府在全省推广宁德的做法,由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的习近平同志亲自组织实施“茅草房户下山,连家船民上岸”工程,对居住在“老、少、边”等自然灾害频发、生存发展环境恶劣的贫困地区群众实施有组织、大规模搬迁,使更多的贫困地区群众彻底告别了穷山恶水,做到了“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这项工作也被称为“造福工程”。此外,宁德也是革命老区、少数民族地区,在改革开放初期曾是全国18个集中连片贫困区之一。1985年,宁德地区农民人均收入329.65元,仅为全国平均水平的83%,全市9县、120个乡镇中,有6县、52个乡镇分别是国定或省定贫困县乡①。1988年至1990年,习近平同志在担任宁德地委书记时,面对当地“老、少、边、岛、贫”的贫困落后面貌,把摆脱贫困列为一项重要的、特殊的历史使命,提出要从思想认识上脱贫,从观念上进行转变,“弱鸟”可以“先飞”。之后的30年,宁德把“加快发展、摆脱贫困”作为工作主线,树立“弱鸟先飞”意识,坚持“滴水穿石”精神和“四下基层”工作作风,因地制宜,精准扶贫,实施畲民下山、连家船民上岸移民搬迁等扶贫工程,使贫困地区面貌发生根本变化,探索出了精准扶贫、摆脱贫困的“宁德模式”。由此可见,福建省取得的脱贫成果,在于有科学的方针、正确的方向,有福建人民笃定目标、持久发力的干劲,更重要的是有党的思想、理论和精神指引,这些在贫困治理方面积累的领先全国的丰富经验和行之有效的实践举措也为帮扶宁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闽宁模式”形成的过程与显著成效

“闽宁模式”发轫于党中央、国务院的战略部署,以福建省对口帮扶宁夏领导小组的成立为起点。1996年10月,在福建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成立了由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的习近平同志为组长的对口帮扶宁夏领导小组,启动、部署和推动对口帮扶工作。

从1996年到2000年为闽宁扶贫协作的初始阶段。1996年,福建省的GDP为2 484.3亿元,在全国各省中居第11位,而宁夏回族自治区当年 GDP为202.9亿元,在全国各省中居第25位②。从地理区位上看,宁夏位于西北内陆地区,自然生态条件较差;从经济发展看,宁夏地区基础设施薄弱、产业结构单一、市场规模较小;从贫困情况看,宁夏社会发育度低、贫困人口众多、贫困程度深,呈现出整体性成片贫困的特征,是我国西部一个典型的贫困区域。所以,在初始阶段福建针对宁夏的实际,首先进行的是基础性扶贫,“1996年省财政拿出600万元,1997至1999年每年拿出1 500万元资金,四年共5 100万元”[1]集中用于援建基础设施,解决阻碍贫困地区经济发展中的交通不畅、生产生活基础设施落后、教育条件差等问题,先后在宁夏进行架桥修路、绿化防沙,改造水利水保、铺设农村电网等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引进项目的方式,实施了“井窑工程”“坡改梯”、危房危窑改造、希望小学建设等重点扶贫工程,同时福建的社会组织、民间社团等也积极筹措资金、捐献物资。因此,这个阶段主要是单向帮扶,处在“救济式扶贫”“援助式扶贫”“输血式扶贫”阶段。

从2000年到2015年是闽宁扶贫协作的第二个階段。在这个阶段,两省间由单向帮扶转向互惠共赢、共同发展,逐步进入到各类市场主体共同参与、双向互动的产业式帮扶新阶段,形成了优势互补、长期合作的良好局面。在输血式扶贫的基础上,宁夏以增强贫困地区造血功能为目标,激发贫困地区群众的内生动力,强化技术人才培训,使群众有一技之长、有稳定收入。同时,推动宁夏贫困县(区)和福建省对口县(区)之间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将扶贫协作向教育、文化、卫生、科技等领域拓展深化,打出多种针对性强的扶贫策略的组合拳,形成综合性的贫困治理格局,基本实现由“救济式扶贫”“援助式扶贫”“输血式扶贫”向“开发式扶贫”“造血式扶贫”的转变,“闽宁模式”初步形成。

从2015年到2020年是闽宁扶贫协作的第三个阶段。这个阶段,闽宁对口扶贫协作与国家层面的精准扶贫实现了同频共振,进入“精准式扶贫”阶段,“闽宁模式”进一步发展。2015年,国家基于60多年贫困治理经验,在顶层设计上提出精准扶贫方略。2015年11月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对“闽宁模式”也提出了新的要求。闽宁两省区认真落实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要求,确保扶贫对象更清楚、扶贫目标更明确、扶贫措施更精准、扶贫责任更具体。同时,两省区进一步优化结对关系,加强精准对接,健全完善合作机制,提出了结对帮扶要帮上忙、扶到位、出实效,在脱贫工作中做到因地制宜、有的放矢、精准发力,探索出了全面脱贫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方式,为开启第四个阶段做好准备。

至此,“闽宁模式”基本实现了“优势互补、互惠互利、长期协作、共同发展”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数据既直观又具有说服力。“到2017年,福建省GDP为32 298.28亿元,是21年前的12.42倍,稳居全国前10位。宁夏GDP增长为3 453.93亿元,是21年前的17.02倍。作为西部落后地区,宁夏21年的GDP增长率明显高于东部多省份的平均增长率,福建的对口帮扶是给宁夏GDP增长率注入加速度的重要来源。2016年宁夏GDP增速达8.1%,比全国平均增速高出1.4个百分点,在西北五省之中更是排名第1位,2017年增速仍达到7.8%(高于全国0.9个百分点)。帮扶宁夏并没有给福建带来发展负担,2016年福建GDP增速为8.4%(全国排名第8位),显著高于全国 GDP 平均增速(6.7%),2017年的增速为 8. 1%,也显著高于全国平均增速值。”[2]

二、“闽宁模式”的实践机制

在福建工作期间,习近平同志就强调闽宁扶贫协作要注重建章立制。顶层设计是一种宏观的思想理念,建章立制则是制定具体的工作制度,建构一种系统性的运作模式或实践机制,并使之规范化、常态化。闽宁两省区在党的领导下,以脱贫为目标,着眼于务实合作、长期合作,成功地建构了一套内在有机联系的运作模式。

(一)联席共议的科学决策机制

习近平同志在担任福建省对口帮扶宁夏领导小组组长时,倡议闽宁两省区要强化顶层设计,实行高层联席会议制度。闽宁两省区就把建立联席会议制度作为工作部署、达成共识、推动落实、增进友谊的重要举措,商定每年轮流举办一次联席会议,由党委、政府主要负责同志出席,总结对口协作工作,商定协作帮扶方向、内容和重点。联席会议主要完成三个方面的任务,一是根据具体情况,通过高层共同协商,明确两省区协作帮扶方向,共同商议扶贫工作的具体内容,科学确定年度帮扶任务,提出实施的步骤、措施,确保在政策设计方面帮到点上、扶到根上。二是有效推动工作,扶贫工作主要负责同志亲力亲为推动各项工作落实,通过联席会议沟通交流帮扶和协作事宜,落实议定事项,及时处理、解决工作过程中出现的重大问题,调整工作频率和进度。三是起到检查监督的作用,及时了解和把握每年扶贫协作的成效。除了省级高层联席,两省区各结对县(市、区)和具体部门也不断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先后建立完善“市县结对帮扶”“互派掛职干部”“部门对口协作”等机制,共同研究帮扶事项,共同推进任务落实,共同解决重大问题。

1996年10月,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第一次联席会议在福州市举行,会议明确了“优势互补、互惠互利、长期协作、共同发展”的指导原则,签署了协作纪要,编制了扶贫协作中长期发展规划,发布了《对口帮扶与经济技术协作“九五”计划纲要》《关于实施“东西合作工程”的政策规定》等重要文件。25年来,每年一次的联席会议从未间断,高层互访你来我往,充分发挥了党的领导和政府主导的政治优势和组织优势,组织动员社会各界投身脱贫攻坚事业,对于指导、协调两省区的对口扶贫协作,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如果把“闽宁模式”比作一个有机的生命体,那么联席会议制度就相当于这个生命体的大脑,发挥着决策引领和推进监督的功能。

(二)结对帮扶的协作联动机制

习近平同志在福建工作期间提出,要完善省级结对帮扶,并在此基础上精准推动福建省发展较好的县(市、区)与宁夏较落后的县(市、区)结成帮扶对子。福建省对口帮扶宁夏领导小组商议确定了福建8个经济实力较强的市、县(区),与宁夏8个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结成对子,即“确定了福建莆田、同安、石御、晋江、福清、长乐、开元、龙海8个县(市、区)与宁夏的西吉、固原、同心、盐池、隆德、海原、彭阳、泾源等8个国定贫困县结成对子,并分别成立对口帮扶领导小组,依托一个部门,指定专人负责,从而在组织上保证了对口帮扶工作的顺利开展”[1]。这个工作思路是在省级联席会议的基础上,建立市、县等层级的结对帮扶机制,将福建省的人才、技术、管理、资金和对外开放窗口等优势同宁夏的资源、能源和劳务优势相结合,开展多领域、深层次的帮扶协作。具体帮扶工作实施后,两省区又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不断进行调整,将帮扶关系向上提升到市、向下延伸到村,并横向扩展到教育、卫生、科技、文化等更多政府部门及基层社会组织,如建立中小学、医院之间的结对帮扶关系等,这实际上也是精准扶贫的一种早期形式。两省区按照“完善结对、深化帮扶”的要求,用“精准帮扶”的理念进一步巩固扩大结对帮扶成果,逐步实现了精准扶贫所要求的“一对一、点对点”。

经过25年的发展完善,“福建省三个地市30多个县(市区),85个乡镇、134个村(社区),先后与宁夏3个地市、9个贫困县、105个乡镇、129个行政村结成帮扶对子”[3],教育、医疗、文化等领域的对口帮扶协作也不断深化。互派干部挂职交流也是结对帮扶机制的有力补充,两省区间互派干部、教师和医疗技术人员到相应层级或领域挂职,在思想观念、工作方法、经验技术等方面进行学习和交流。25年来,福建省累计选派近200名援宁挂职干部,派遣3 000多名支医、支教工作队员和科技工作者,帮助宁夏培训教师1万多人次,宁夏也有300多名干部到福建挂职锻炼,做到了互通有无,优势互补。

(三)以点带面的典型示范机制

“闽宁示范村”建设是“闽宁模式”的又一个重要机制。在宁夏,西海固(即西吉、海原、固原三县)地区山大沟深,干旱少雨,自然条件恶劣,当地人民处于极度贫困之中,曾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闽宁扶贫协作启动后,1997年4月,习近平同志带队跨越数千公里,赴宁夏西海固考察,了解帮扶对象的具体情况,对当地百姓的贫困生活印象非常深刻,两省区负责同志共同商定要组织实施闽宁对口扶贫协作,建设一个移民示范区。1997年7月15日,两省区在第二次联席会议上确定,启动一项根本性工程——“移民吊庄”工程,将一批生活在“一方水土养活不了一方人”的西海固群众搬迁至银川市永宁县,共同建设一个新村,作为扶贫协作的示范窗口。习近平同志以福建、宁夏两省区简称命名为“闽宁村”。在福建资金的支持下,闽宁村正式奠基,开启了大开发、大扶贫、大发展的新篇章。但是,闽宁村当时也是一片荒芜之地,当地干部面临着如何让搬迁群众“稳得住、能致富”的问题。对此,两省区决定借鉴福建省脱贫经验,结合当地的实际,将人才、资金、科技、经验、市场要素等植入其中,明确了发展以葡萄种植、双孢菇栽培、肉牛养殖等为主的特色产业,让村民靠这些特色产业脱贫致富。

经过两省区20多年的不懈努力和艰苦奋斗,闽宁村从无到有、由弱到强,从最初8 000多人的吊庄发展成为6万多人的闽宁镇,2019年全镇移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500元跃升至1.397万元,贫困发生率从90%下降到0.197%,由荒滩蜕变成为现代化的生态移民示范镇[4]。在闽宁镇的发展带动下,宁夏陆续涌现出110个闽宁协作示范村、20多个闽宁协作移民新村、320多个易地搬迁安置区,累计易地搬迁100多万人。闽宁镇的成功经验就是选择搬迁移民村作试点,在人、财、物等方面给予优先支持、集中建设,产业协作从菌草起步,带动了当地现代农业和新型工业的发展,同时也发挥出示范引导、典型引路的作用,带动周边其它村镇的发展,起到了以点带面的作用,基层村镇逐渐焕发出崭新的面貌。

(四)产业为主的立体推进机制

从闽宁镇的蜕变可以看出,西部贫困地区要想拔掉穷根、脱贫致富,最关键的是要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优势和经济结构优势,发展出能够增收致富的品牌特色产业,从而走出一条切实可行的特色发展路径。增强自身的“造血”能力,一直是闽宁扶贫协作的努力方向。1997年习近平同志到西海固地区调研时,就提出要动员福建企业家到宁夏投资建厂,以产业发展带动宁夏贫困地区脱贫致富,并在第二次两省区联席工作会上研究和讨论了具体措施。福建省自古有移民和崇商的传统,闽商吃苦耐劳,在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建设的过程中不断开拓新的发展空间。闽宁扶贫协作提出动员企业家到宁夏投资办厂,带动贫困地区群众就业创业、增收致富,既是闽商自我发展的需要,更是宁夏脱贫的迫切要求。为了吸引闽商、激发闽商到宁夏贫困地区投资兴业的积极性,使企业愿意来、留得住,闽宁两省区积极推动建设闽宁产业园区,优化投资环境,确立了闽商入宁的激励机制。20多年来,共吸引5700多家福建企业、商户在宁夏落户,基于宁夏本土的基础条件和特色优势,发展了枸杞、马铃薯、硒砂瓜、草畜、苗木、中草药等特色优势产业,总投资超过800亿元,促进贫困地区10多万人就业,极大地提升了当地群众的脱贫致富能力,带动了经济发展。

在大力形成“造血”体系、从根本上提升贫困地区的发展能力之外,闽宁两省区也鼓励社会力量投入扶贫协作之中。在扶贫协作初期,主要是调动社会团体、慈善机构、民間组织、个人等发起直接的、短期的、多种形式的捐款捐物活动。随着扶贫协作的推进,社会力量的参与则更多地侧重于投入科教文卫等公共事业,深入开展援建乡镇卫生院、医护培训中心,援建学校、资助贫困学生等更具有长远性的帮扶,同时福建省还选派支教教师、医疗专家、科技能手等各类技术人员入宁帮助工作,在扶贫实践中进行人员互动、技术互学、作风互鉴,不仅在互助中带来技术、增强才干,更带来了观念的改变,物质扶贫和精神扶贫并举,使闽宁扶贫协作更加立体和丰富。

三、“闽宁模式”对中国特色贫困治理的意义

福建省与宁夏回族自治区对口扶贫协作在实践中形成的“闽宁模式”,不仅是我国东西部地区结对帮扶、先富帮后富的成功典范,更充分展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强大凝聚力,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是各族人民团结一心为党的反贫困事业交出的一张满意答卷。

(一)“闽宁模式”是东西部扶贫协作的有益尝试

党的反贫困事业是立足于中国国情、带领广大人民群众摆脱贫困的事业。长期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并不均衡,各区域、群体和产业之间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发展差异,其中东西部地区的发展鸿沟非常显著,即我国东部地区发展较快、经济相对富裕,西部地区发展缓慢,经济水平较为落后。早在1935年,地理学家胡焕庸先生在我国地图上,发现了一条自黑龙江黑河至云南腾冲的呈45角度倾斜的线,以此区分我国东西部人口密度的差异,得到了学界的广泛认可,被称为“胡焕庸线”。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认识到这条线不仅显示出我国人口分布的不平衡状况,同时也是东西部地区发展差异的分界线,“胡焕庸线”以西区域的贫困发生率远高于东部,这是一个客观事实。

改革开放后,我国东部地区借助国家的政策、沿海开放的区位优势、历史积淀的良好条件、勇于创新的发展理念等最先发展起来,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但是无形中也固化甚至加深了“胡焕庸线”。因此,中国共产党在扶贫开发工作中,正视历史和现实,采取有效措施解决我国东西部发展不平衡问题,促进区域间协调发展。1996年党中央作出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的战略部署,同时调整东西部扶贫协作结对关系,由北京帮扶内蒙古,天津帮扶甘肃,上海帮扶云南,广东帮扶广西,江苏帮扶陕西,浙江帮扶四川,山东帮扶新疆,辽宁帮扶青海,福建帮扶宁夏,贵州则由深圳、青岛、大连、宁波四市帮扶,这是我国实现先富帮后富、解决东西贫富差距问题、跨越“胡焕庸线”的重大举措之一。

能不能做以及如何去做,是东西部扶贫协作面临的重大课题。“闽宁模式”通过多年努力所凝结的成果表明,东西部扶贫协作行之有效,不仅是指宁夏作为受助方单方获益,而且是两省区在脱贫实践中攻坚克难、通力协作达到的双赢结果,福建省作为帮扶方在经济社会发展中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势头。“闽宁模式”探索出的对口扶贫协作经验和有效机制,初步回应了减贫应该怎么做的问题,为我国乃至世界的减贫事业提供了有益借鉴,也将为我国其他地区贫困治理和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贡献更多的力量。20多年来,东西部扶贫协作取得了一定成效,各省也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新时代,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是推动区域协调发展、协同发展、共同发展的大战略,是加强区域合作、优化产业布局、拓展对内对外开放新空间的大布局,是实现先富帮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大举措,必须长期坚持。所谓模式,是主体行为的一般方式,具有一般性、稳定性、重复性、可操作性等特征。因此,“闽宁模式”中共性的经验可以在全国加以推广,各帮扶对子应该在脱贫实践中结合自己的具体情况,随时调整其中某些要素或结构,实现一般性和特殊性的融合,促进东西部扶贫协作长期地、扎实地开展下去。

(二)“闽宁模式”为党领导的贫困治理现代化做出了积极探索

党的反贫困事业是有别于传统的社会思维定式和管理框架的事业,要面向现代化、体现现代化。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发展中国、稳定中国、富裕中国、强盛中国的根本方向,也是实现中国现代化的根本方向。贫困治理则是我国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应该体现出治理思路、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的现代化,在这方面,“闽宁模式”做出了积极的尝试和探索。

贫困治理要具有现代化属性,就要运用现代化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视角和现代科学系统的结合,可以称之为辩证系统思维。我国幅员辽阔,无论是全局性的还是区域性的贫困治理,都是点多、面广、量大的系统工程,需要以战略眼光和辩证系统思维进行谋划。20多年来,闽宁两省区的贫困治理能够大规模开展、长时间坚持并取得巨大成绩也是辩证系统思维的运用及其结果,在于福建、宁夏两省区能一分为二地看待双方的优势和不足,把福建的资金、技术、人才、管理等优势和宁夏的资源、劳力、市场优势相融合,达到互通有无、相互促进、互利共赢,正是通过运用辩证系统思维,才能建立起省、市、县不同层级、不同领域之间的紧密联系,形成立体的地方贫困治理结构和网络。在新时代,基于辩证系统思维,闽宁两省区准确定位战略布局,进一步明确扶贫协作的长期任务,着重发挥宁夏作为内陆开放型经济试验区的作用,使两省区未来有更大的合作空间,协同配合全国“一盘棋”战略。

消除贫困、追求富裕的落脚点是人的发展的现代化。开展对口帮扶,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帮扶,更重要的是带来人民思想层面、精神层面的变化。贫困治理不仅是摆脱物质的贫困,更需要人们从内部发力摆脱意识和思路的贫困,由接受帮扶转变为增强自身素质摆脱贫困、求得发展的内在动力,自觉主动地投入到脱贫攻坚的奋斗中。“闽宁模式”在形成的过程中,吸引闽籍企业家到宁夏贫困地区投资办厂,不仅为当地群众创造了就业岗位,提供了技能培训,带来了现代化的管理理念,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不甘于现状、吃苦耐劳的企业家精神。两省区互派挂职干部,派遣支医、支教工作队和科技工作者赴宁开展工作等举措,以及树立脱贫典型和模范人物的方式,都是在引导和促进贫困地区群众解放思想、开阔眼界、拓宽思路,增强贫困治理信心和动力,重塑自身的“造血”能力。“闽宁模式”的成功不仅在于其机制具有可操作性,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了具有强大感召力的精神特质,“闽宁模式”充分体现了万众一心脱贫攻坚的必胜信心和昂扬的状态,生动诠释了中国共产党人民至上的价值取向,展现了帮扶干部们的无私奉献、坚持不懈、求真务实、苦干实干精神,激发了贫困地区群众求生存、求发展的内在动力,推动了人的现代化进程。

(三)“闽宁模式”是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深刻认识与生动实践

党的反贫困事业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框架下进行,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以百折不挠、历经万苦而不改其志的精神谱写出摆脱贫困的伟大篇章。目前,我国已取得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伟大历史性成就,决战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胜利,已基本解决了区域性整体贫困问题。“闽宁模式”是在党的领导下,东西部两省区同心同德、团结协作、共同奋斗的结果,更是坚持“全国一盘棋”,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生动实践。在未来的相对贫困治理和乡村振兴工作中,我们更要牢牢把握社会主义的本质,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持续不断地把反贫困事业推向前进。

邓小平同志曾言简意赅地指出:“没有贫穷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特点不是穷,而是富,但这种富是人民共同富裕。”[5](P265)也就是,社会主义不要贫困,要富裕,但并不是少数人的富裕,而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他谈到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不同,认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只能让少数人富裕起来,但社會主义不是像资本主义那样将财富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不同的特点就是共同富裕,不搞两极分化。”[5](P155)邓小平同志还高度概括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5](P373),阐明了社会主义是通过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而达到的共同富裕。在邓小平同志的社会主义本质观中,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根本目标及原则,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具体体现,要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坚持社会主义制度。

“社会主义本质”“先富带动后富”“东西部对口帮扶”“闽宁模式”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密切的逻辑关联。社会主义的本质回答了先富为何要带动后富的问题,即这是社会主义的必然要求、内在要求。但这一要求落实在我国的实践中不可能通过同步发展来实现,过去的实践证明,搞平均主义实现不了共同富裕,所以根据我国不同地区之间的自然条件、经济状况差异要“先富带动后富”。“走社会主义道路,就是要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的构想是这样提出的:一部分地区有条件先发展起来,一部分地区发展慢点,先发展起来的地区带动后发展的地区,最终达到共同富裕。”[5](P374)因此,东西部对口扶贫协作是我国东西部地区结对帮扶的成功模式,更是先富带动后富的独特路径和典范。

改革开放后,我国一些地区凭借各种优势较快地先发展富裕起来,面对富裕地区能否产生较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发展和应该以何种方式带动落后地区发展等问题,一开始人们是有疑虑的。“闽宁模式”作为一个典型,以鲜活生动的实践表明,东部带西部、先富带后富的思路切实可行,能够打消人们的疑虑。同时,“闽宁模式”也以其对口扶贫协作实践,帮助我们加深了对社会主义制度的政治优势和实现共同富裕的理解。共同富裕不是简单地把财富直接从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也不是搞平均主义的财富共享,而是通过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实现长期创造和积累财富的过程,是以人民为实践主体共同创造财富,人民也是享有发展成果的受益主体。

党的反贫困事业是一项长期的事业,必须持之以恒、凝心聚力、久久为功。在我国打赢脱贫攻坚战、全面消除绝对贫困之后,这项事业并没有画上休止符,而是衔接进入到相对贫困治理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阶段。党的反贫困事业发生着重大的变化,“闽宁模式”也将以其探索出的有效扶贫机制和协作帮扶经验,为新阶段党的反贫困事业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宏伟目标发挥更大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林伯英.闽宁形成对口扶贫协作机制[J].发展研究,1999(02).

[2] 贾海薇.中国的贫困治理:运行机理与内核动力——基于“闽宁模式”的思考[J].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18(06).

[3] 跨越山川 东西扶贫协作谱新篇[EB/OL].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91104256158714500&wfr=spider&for=pc,2021-02-08.

[4] 宁夏闽宁镇:搬出大山 干出一片金沙滩[EB/OL].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3359007639017356&wfr=spider&for=pc,2020-07-27.

[5] 邓小平文选: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 数据来源于新华网报道《宁德 精准扶贫久久为功》。

② 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1996年国民生产总值统计。

Abstract: In the practice of poverty control in China,there have emerged many practical samples and typical cases of pairing-up assistance between regions,and “Minning model”is one of them.?After 25 years of practice,“Minning mode” has now formed a practice mechanism of joint promotion,paired assistance,typical demonstration and industry driving,and the pattern of poverty alleviation cooperation is more mature,and the results of poverty alleviation are obvious to all.“Minning model” has created a new way of poverty alleviation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eastern region and the western region with demonstrative significance,and has actively explored the modernization of poverty management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It is a profound understanding and vivid practice of the essence of socialism,and has unique and important significance for the anti-poverty cause of the Party.

Keywords: “Minning Mode”;Poverty Alleviation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Eastern Region and the Western Region;Anti-poverty Cause

責任编辑:杨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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