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的“胃口”

莫月

西藏自治区通信管理局原局长冯文勇信奉“礼尚往来”“知恩图报”，不仅自己请人办事会赠送礼物以示感谢，在自己利用职权帮工程商获得项目时，也会想方设法收受礼金，在对方不主动时，还会以借款的名义索要钱财。

双向请托送礼的官商交易

一般而言，大多数官商交易都是单向请托单向贿送好处，即商人为了获得工程项目向贪官求助并贿送好处。但冯文勇受贿案中却出现了官商相互请托、互帮互助、互惠互利的情节。

这名与冯文勇进行双向交易的商人叫何阳。2015年5月13日，国家计算机网络与信息安全管理中心（以下简称“网信中心”）聘任何阳为长安某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长安公司”）副总经理。

2017年4月，冯文勇升任西藏自治区通信管理局（以下简称“通信局”）党组书记、局长，因为有业务上的联系，与时任长安公司副总经理的何阳相识。2017年8月左右，两人一起到北京出差，相约共进晚餐。席间，冯文勇提出请托何阳帮忙将自己的女儿冯某及对象廖某安排到长安公司。因为当时长安公司正好招人，何阳当场答应，并让两人先投简历。面试的时候，何阳向长安公司管理人事的许春秋打招呼，许春秋遂在面试环节对冯某和廖某重点关照。在何阳和许春秋的“关心”下，二人顺利通过面试，并进入长安公司工作。

2018年5月左右，冯文勇获悉网信中心下属科技成果转化中心需要招人，遂再次请托何阳帮忙将冯某调到网信中心工作。何阳遂向网信中心推荐冯某，冯某最终顺利被网信中心录用为正式员工。

帮助女儿女婿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这可不是桩小事情。精于人情世故的冯文勇觉得，虽然何阳希望接到通信局的业务，有求于自己；但毕竟人家非常爽快地帮了自己这个大忙，体现了两人间的私人感情，身为官员的他也应该对其有所表示，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冯文勇先后分三次送给何阳总计价值约15万元的虫草及藏红花。每次赠送时，冯文勇都向何阳提及系感谢对方帮助安排自己孩子工作事宜。

冯文勇毕竟是通信局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何阳全力以赴帮冯某及廖某解决了工作问题后，长安公司与通信局之间的合作也更加顺利。仅2018年前两月，长安公司就先后与通信局签订了《“XZFZ系统”项目系统集成采购合同》《“614”项目专用设备、相关软件等采购（第一标段）合同》《“614”项目专用设备、相关软件等采购（第二标段）软件开发合同》等协议。

冯文勇事后供述，“614”项目邀标时其优先考虑和推荐了长安公司，工程款的拨付也很及时，帮了长安公司的忙。何阳自己也明白，长安公司之所以能与通信局如此顺利地合作，与馮文勇的关照是分不开的。何阳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虽说表面是公事公办，但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对冯文勇表示表示。

2018年7月的一天，何阳安排员工赵劲到成都向冯文勇汇报工作。临行前，何阳把赵劲喊到自己办公室，将事先准备好的装有10万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裹好装进茶叶袋子，并示意赵劲把茶叶袋子带到成都，送给冯文勇。赵劲到成都后，约冯文勇一起吃晚饭。席间，两人边吃边聊合作项目上的事。离开时，赵劲将何阳托交的纸袋送给冯文勇，冯文勇当时以为是茶叶就收下了。冯文勇回家后打开茶叶袋子，看到里边装的是现金，就决定把袋子退还给何阳。

第二天，冯文勇打电话给赵劲，让其到成都正南三环外的一个小区见面，见面后冯文勇退还纸袋，并说这份礼物太重，若收下不合适。两天后，冯文勇也打了电话给何阳，调侃说“茶叶”太贵了。事后，何阳告诉赵劲，茶叶袋子里装着10万元现金，并指示赵劲先代为保管。

2018年12月，何阳获悉冯文勇到北京开会，在冯文勇离京的当天，何阳再次指示赵劲到北京向其汇报工作。临行前，何阳交代赵劲：“趁着冯文勇这次来，把上次没办好的事情（指给冯文勇送10万元现金）办了吧。”何阳也许觉得10万元太少，就让赵劲自己再拿10万元，凑足20万元现金，并表示算自己借了赵劲10万元。赵劲遂赶到北京，并以送行名义与冯文勇在机场见面。送别前，赵劲在机场约请冯文勇吃饭，并再次把用茶叶袋子装着的20万元现金送给冯文勇。这一次，冯文勇没有拒绝，推辞几下就收下了。事后，冯文勇再次打电话给何阳，称礼物太贵重了，但这一次他没有退钱。

“之所以送钱给冯文勇，是因为长安公司承建了通信局的项目，感谢冯文勇的照顾，同时也希望冯文勇在以后的项目实施中继续关照。”何阳事后坦言。

厅官的“借钱”技巧

冯文勇是位非常谨慎的官员，在进行贿赂交易时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特别是在其多次索贿时并没留下痕迹，而是频频用了“借款”的名义。起诉书在指控冯文勇受贿的五笔事实中，有三次提到了“以借为名索取贿赂”。

黄剑是一位经营网络工程的工程商，其开办的恒发公司与通信局长期有业务往来。在双方往来过程中，冯文勇经常会关照黄剑。2018年2月，通信局与恒发公司签订《“614”项目通用设备及配套采购项目（第四标段）合同》，工程造价为725.95万余元，这笔业务也是在冯文勇的关照下获得的。

也许是冯文勇觉得自己为黄剑经营出了力，帮他赚了钱，黄剑也应该回报自己。但冯文勇觉得明目张胆要钱不安全，干脆就以向黄剑借款的名义让他“出点血”。冯文勇就先后于2017年年底和2018年5月及6月，以需要装修及购买房子资金紧张为由，两次提出向黄剑借款各20万元。由于担心转账会留痕，为规避风险，冯文勇特意提出要借现金。黄剑不敢怠慢，每次接到电话后都立即将现金送到冯文勇家中。

冯文勇案发后，黄剑作为证人在向办案机关作证时，先是证实上述40万元确定系借款，后经办案人员政策攻心才最终承认系冯文勇索贿。“起初没有把实情说出来，一方面是记性不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冯文勇毕竟曾是领导，现在落难了，不想落井下石，否则不讲义气。”黄剑解释道。在被问及当时“借款”给冯文勇的心理活动时，黄剑说：“冯文勇是通信局领导，我在他们局搞项目，冯文勇开口借钱我自然不敢不借，也不敢让他还钱，就算送给冯文勇了，毕竟这样以后恒发公司在工程项目上也能得到他更多的帮助。”

事实上，冯文勇拿到这40万元现金后，并没有用于装修房屋、购买房子，而是用于个人消费。在被问及40万元借款为什么迟迟没有归还时，冯文勇供述称：“这40万元按我的经济状况是有能力归还的，但一直未还，就是想着能不还就不还。毕竟黄剑有求于我，同时在承揽工程时我也优先考虑过他的公司。”

人财两空的结局

冯文勇因涉嫌严重违法犯罪，经西藏自治区监察委员会决定，于2019年5月20日立案调查，同月22日被留置。因涉嫌犯贪污罪、受贿罪，冯文勇于11月20日被刑事拘留，同月29日被逮捕。该案经西藏自治区山南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后，山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进行了审理。

法院经审理查明：2005年2月至2008年12月，被告人冯文勇在任山南某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兼技术总监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通过虚假冲账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财物，共计5万元。2013年至2019年，冯文勇任拉萨某公司党委书记、副总经理，通信局、副局长、党组书记、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工程项目承揽、项目拨款等方面谋取利益，索取、收受服务管理对象恒发公司法定代表人黄剑等人财物，共计人民币72万元、价值3万元翡翠摆件1个、价值2.1552万元尼康相机1台及镜头1个。

2020年10月21日，山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被告人冯文勇犯贪污罪、受贿罪一案做出一审判决，法院以被告人冯文勇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万元。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4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继续追缴违法所得人民币77万元，上缴国库；没收扣押在案的翡翠摆件1个、尼康相机及镜头1个，上缴国库。

一审宣判后，冯文勇不服，提起上诉。西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于2021年4月12日对外公布被告人冯文勇犯贪污罪、受贿罪案二审裁判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除冯文勇外，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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