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和镜子
2022-03-15蓝月
蓝月
郑其的办公室墙上挂了一幅字:钩子。
这幅字并非出自名家手迹,是郑其亲笔所写。
我看到这幅字很不解,问郑其,郑其微微一笑,说这两字有镜子的作用。
镜子?我走到那两个字跟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不出和镜子有什么联系。
我和郑其是同学,当年念高中,他经常最后一个到食堂,买两个实心馒头填肚子。
郑其是苦出身,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他的婶婶把他拉扯大的。这位婶婶不错,虽然家中拮据,一点不刻薄郑其,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因此郑其叫他婶婶二娘。
我家里条件还行,我妈妈会让我带一些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我总不忘给他也冲一杯。
他坚决不要。我说:“是兄弟不?是的话就陪我一起喝。”
他只好喝了,眼睛里滿是感激。
我很开心,因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是值得交往的。
郑其二娘隔段时间就给他送些自家的土鸡蛋。
他二娘总是一脸笑模样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疼爱。
这些鸡蛋,郑其当然也会给我吃,我没有推辞,我知道郑其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被人怜悯。
郑其很用功,考上了政法大学,现在已经是市人民法院院长。
前些年,他二娘的独子郑虎犯事蹲了监狱。按理说,他可以伸手帮一把的,但他没有。
私底下我觉得他有点过于冷漠了,毕竟他二娘对他有养育之恩。他说,法律容不得私情,更不能姑息养奸。
据说郑虎服刑期间,郑其好几次去乡下,想说动他二娘到城里和他一块儿住。
但他二娘拒绝了,也许是心里有气吧。
郑虎吃了五年官司,出来后懂得分寸了,现在继续干他的建筑队,没有再生过事端。
我今天来找郑其,是心里有事。我说:“郑其,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郑其说:“可以啊,下班后上我家。”说完给他爱人打了个电话,让准备晚饭。
我说:“麻烦嫂子干啥?咱饭店吃,叫上嫂子一起。”
郑其笑笑说:“我从不在外面吃饭,这就是你嫂子给我定下的规矩。”
我说:“那好吧,顺便认认门。”
因为大家都忙,我和郑其都没有到过彼此家里,平时多数是电话联系。
一进门,我就看见他家客厅的墙上同样挂着“钩子”两个字。
我笑着说:“看来你这镜子家里也有啊。”
郑其说:“当然。家里这镜子更重要,一家人都需要。”
郑其家不大,也就百十个平方的样子,简单装修,打理得很整洁,干干净净敞敞亮亮。
郑其爱人在厨房间忙碌。
郑其给我倒了一杯茶,普通炒青,倒也香气扑鼻。
我说:“兄弟,你和我说说这‘钩子’的意思吧。”
郑其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钓鱼的事情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一个暑假,我在家闲得无聊,就跑去找郑其钓鱼。
郑其老家那条小河特别清澈,小鱼儿优哉游哉在水面上游,我正要下钩,郑其说:“等一下。”
他伸手抓了一把菜饼粉,撒进河里。他说能够吸引更多的鱼过来。
那次我们钓到了很多鱼。
那些鱼都被郑其的二娘做成了餐桌上的美味。那味道真叫一个鲜啊!
郑其说:“鱼为什么会上我们的钩?因为它们想要吃到美味,结果成了我们的美味。我们身边其实也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钩子,只要我们心里有贪念,就会被钩住,一旦被钩住,你说后果会是什么?老同学,你这住建局主任,要小心啊!”
我看着那两个字,眼前仿佛有无数个钩子向我伸过来,额头不由自主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我的小舅子看上了芙蓉雅苑的一套三居室,开发商张大头给了他成本价,明天签售房合同。是张大头打电话和我说的,他说:“李主任,小事一桩,咱们来日方长。”
接着小舅子也打来了电话,喜得不行。
我觉得心里没底,就想到了郑其,请他把把脉,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钩子啊!
我立马打电话给张大头:“我小舅子买房子按照正常价格,否则,我只能如实向纪委汇报了。”
郑其笑着冲我伸出了大拇指,说:“你不是说有事?”
我在郑其肩上拍了一掌,哈哈一笑,如释重负地说:“现在没事了,你帮我解开了。”
回到家,我也写了两幅“钩子”,一幅挂在办公室,一幅挂在家里的客厅。
时时对照,刻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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