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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清代御窑中所体现的“皇家品味”

2022-03-14李文靖曾远帆

陶瓷科学与艺术 2022年11期
关键词:御制御窑龙纹

李文靖 曾远帆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景德镇 333000

清代官窑是中国古代官窑制度下负责烧造官方需求瓷器的场所。它继承了明代御器厂的生产制度,由官府出资督造而生产出的官、御并用的文化产品。清代御窑在继承明景德镇瓷业的优良传统上,更加追求精益求精,御用瓷的烧造、研发更是达到了历史顶峰。在这样的背景下,所生产出的御窑更是独具匠心、工艺精湛、装饰华美。作为皇帝的专属用瓷,御窑有其独特性及特属性,其产生就是为帝王服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皇帝个人影响,体现出帝王审美。那么清代御窑中所折射出的“皇家品味”有哪些方面?具体分析,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内廷恭造之式”下的至精表现

雍正提倡御窑制品“精细”,并倡导“内廷恭造之式”的理念。“内廷恭造之式”乃是雍正帝将宫廷艺术的制作标准上升到“意识形态”层面而提出的标准,表达出御用之器的制作标准应有别于其他阶层的工艺风格。[1]“内廷”是范围,显示其特殊地位;“恭造”是态度,表现敬畏之心。在“内廷恭造之式”这一标准下,产品精益求精,为清宫呈现了大量高品质瓷器。这一时期,在白釉上绘制精美的画珐琅得到极大发展,瓷胎画珐琅彩瓷的烧造水平达到一个新高峰。[2]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一方面,国家处于太平盛世,康熙晚年的瓷胎画珐琅为雍正奠定了很好的基础,雍正也在此基础上发展了自己的审美主张;另一方面,景德镇在研制白瓷技术上的进步,精细白瓷胎釉制作水平的提高,为在白釉上绘制精美的画珐琅奠定了基础。这一时期的瓷胎画珐琅造型严谨,装饰完美,精细程度是举世无双的,这一特点的形成,正是因雍正皇帝在御窑烧造上时时要求“勿要精细”,使这一时期的珐琅彩瓷达到了至臻至美的艺术效果。寂园叟在其所著的《陶雅》一书中曾这样描述雍正珐琅彩瓷:“质地之白,白如雪也,一绝也;薄如卵幕,口嘘之而欲飞,映日或灯光照止,背面能辨正面之笔划彩色,二绝也;以极精之显微镜窥之,花有露光,鲜艳纤细,蝶有鸾毛,且颈竖起,三绝也;小品而题极精之偕篆各款,细如蝶头,四绝也。”[3]从文中可以窥见珐琅彩瓷的至精至美、彩瓷装饰上的精致入微。雍正珐琅彩瓷以小型器物为主,主要是碗、盘、杯、碟、壶等小型器物,绘画空间有限,在如此之小的器型上绘制如此精细的图案,对于画工可谓是极致考验。如清雍正年制珐琅彩竹雀图碗,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碗的外壁以珐琅彩料绘竹林、奇石、盛开的芙蓉花及二十四只嬉戏于竹林间的喜鹊,纹饰描绘精细,寓意竹报平安、时时报喜。底款以蓝料书写“雍正年制”且因珐琅彩料烧成后颜色凝重,金属质感强烈,再配以精细入微的画法,更显其精致、华贵。所以清代御窑的至精,体现在精细及精品上,对绘画的精细入微,对品质的精益求精。正是在这一烧造标准的确立下,烧造出精美绝伦的高品质御窑。

二、“权力的象征”突出表现至尊地位

“龙”是封建君主标榜自身至尊皇权的象征,皇帝作为中央集权制度下最高的权力机关,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为突出其至尊地位使。力形象化,以符号化的——龙纹进行表现,将“龙”作为帝王的化身。他们多称自己为“真龙天子”,以契合千年来臣民们关于皇帝“受命于天”的观念,从而利于自身统治。从宫廷建筑到服饰、用器都遵从着“龙”的尊贵。清代御窑烧造了很多有明显的龙纹装饰的瓷器,并通过龙的不同形象深化出符合自己政权的龙。“以龙释尊”不仅是作为皇权符号的象征,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发展。一个国立强盛、繁荣昌盛的国家,其龙的形象也定是威武雄壮、强劲有力的。龙纹的形象既是天子的化身,在一定程度上也映射出天子的形象,在一个充满朝气、强盛有力的国家支撑下,其龙纹昂扬的姿态正是天子对其统治的自信表现。如“清乾隆黄地青花胭脂红龙纹扁瓶”,就是极具代表性的皇家以龙显尊的宫廷用器。该瓶中心龙纹形象,面目威仪、威风凛凛、双目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周身“祥云”围绕,仿佛在腾云驾雾中飞腾,寓意着祥瑞之气。同时“蝙蝠纹”散于祥云之间,也代表着“吉祥瑞意”。需要注意的是,该瓶绘龙纹形象与龙袍上的龙纹形态基本相同。可见这一龙纹形象应为“清宫御用”龙纹的标准样式之一。且此瓶从器型到釉色都有很深的寓意,瓶为球形,寓意着清王朝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用黄釉作底,黄色是大地的颜色,这也寓意着皇权无处不在。

除在纹样上“以龙释尊”外,在釉色的选择上也极为讲究。黄色作为皇帝的专用色,多以体现皇权为目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黄釉”比“龙纹”更显尊贵。黄色即代表着帝王、皇权,同时也是大地的颜色,寓意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在前文也有提及。孔子曾解释五行、五德、五帝及五色的关系。汉代董仲舒发展了五行之学说,在《春秋繁露》中宣扬:“土者,五行最贵者也,……五色莫胜于黄,此谓孝者地之义也。”[4]且“黄”又与“皇”同音,皇帝自称为“吾皇”。“黄色”自然成了最为尊贵的皇家代表色。黄色作为皇家专用色,不仅皇帝日常要穿黄色龙袍,其日常生活用器也尚黄色,将黄色用作体现皇权的代表色。所以,黄釉瓷器的装饰效果,多表达皇帝的至尊地位。为什么说“黄釉”比“龙纹”在一定程度上更显尊贵。因在官窑瓷器烧造过程中难免有瑕疵出现,对于这类产品称之为次色瓷(也称脚货)。次色瓷的处理,在乾隆七年十二月二日,养心殿造办处曾旨告江西:“嗣后脚货不必来京,即在本处变价。”即将次色瓷以低价销售。当时唐英立谏五爪龙纹瓷器和黄釉瓷器中的次色仍运至京城以防亵越。但乾隆朱批:“黄器如所请行,五爪龙者,外边常有,仍照原议。”由此可见黄釉御用瓷,其地位远胜于其他,包括龙纹瓷在内的官窑产品。

三、以诗书画印装饰的“文人化倾向”

“康雍乾”三代有很高的文化造诣,当时社会开放,不仅借鉴了欧洲彩绘技法,制瓷技艺到达很高水平,同时吸引了很多文人墨客,加上康熙自幼饱读诗书,以文治国;雍正对瓷器要求“精细”“秀气”;以及乾隆时期以御制诗来进行纹样装饰,都在一定程度上使清代御窑体现出“文人化”倾向。在清代官窑产造中,特别是康熙十九年以后御窑瓷幵始烧造,在所烧造的瓷器中,供文人书写绘画用的文具类瓷器开始多起来。作为御用瓷,这和其使用者康熙帝不无关系,康熙帝自幼勤奋好学的习性大大影响了御窑的烧造品类。

雍正帝对于瓷器“精细”“秀气”的要求与其自身性格有很大关系。他喜书画,热衷于闲适的宫廷生活。这一点在其为雍亲王时,便有所表现,每有闲适便到他的书斋“朗吟阁”吟诗作画,修身养性,可见其超凡脱俗的性格。正是受这一性格影响,在雍正官窑画珐琅彩瓷纹饰中,将诗书画印融于一景的表现形式,正是以雍正为核心的文人心态的体现,宣示着雍正帝内在文雅的气质。当然,雍正帝不止是宫廷艺术的提出者,更是亲历者及实验者。为使得更好地将这种极具文人情怀的“文人画作”移植到瓷胎之上,当时在造办处为雍正帝作画的珐琅画家不仅有宫廷画院画家,还有专人为画珐琅彩瓷写“诗”落款,如文人画作中的题跋、落款一样。如在一件雍正款“画珐琅梅竹纹瓷碗上”提有唐代杜牧《咏梅》中的诗句。从绘画人员的选配到诗文范围选取都由雍正帝亲历。这不仅是雍正帝在瓷胎上追求文人画表现形式,将自己内心的文人情节通过画师、工匠移植到瓷胎釉面之上。同时,通过转换绘画媒介,将山水“文人画”以珐琅彩的形式展现,向世人宣示大清官窑的瓷器纹饰装饰技艺之高。

清代御窑中“文人画倾向”更为直接的表现形式,当属乾隆官窑中御制诗纹样。乾隆一生作了很多首诗,并将诗文作为装饰纹样使用在官窑上。乾隆的御制诗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在凸显装饰作用的同时,使其更具“文人化”倾向。乾隆这种将御制诗普及在官窑瓷上的做法,更为直接地表现了“文人化”倾向。这一做法的直接影响,反映在当时景德镇御窑厂被乾隆的“御制诗文化”传染。从当时唐英的奏折多次提及用御制诗作纹饰进贡瓷器,以及传世乾隆的官窑可见,以御制诗作纹饰的乾隆官窑不胜枚举,从侧面也反映出皇权意识的加深。乾隆时期最具特色的御窑装饰,当属轿瓶配饰御制诗文。这两个都是乾隆最爱,将二者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以“御制诗”作为装饰纹样,达到以诗咏瓶,以诗饰瓶的效果。同时通过瓷器这一载体,将诗文饰于瓷上,来展现自己的文采和思想。如挂于三希堂内的“仿竹雕釉御制诗纹双耳瓶”,“大邑冰瓷巧就模,撷芳随处贮琼敷。邮程水陆延群玉,风月三千获蕊珠。不是文殊命童子,定为长吉背奚奴。一尘弗染诸缘静,岂识寻常有苑枯。”这一句应是乾隆最为欣赏的诗句,前四句写这对瓶子的用途,后四句其实在说乾隆自己,乾隆常自诩为文殊菩萨转世。此瓶在开光以外,以仿文竹的古朴弦纹来烘托,更显高雅。深刻地感受到文人情怀。

四、结语

清代御窑,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康乾盛世下,为御窑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制瓷业达到高峰。同时受统治者自身喜好影响,对艺术的极大追求,使得清代御窑从技术到艺术完美结合。御用瓷的烧造、装饰及效果集中体现出追求“精细”、体现“至尊”、抒发“文人情怀”的皇家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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