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城市意象理论的建筑空间艺术特征研究
——以成都市文化建筑设计为例
2022-03-14张雨竹
张雨竹
(四川大学)
一、城市意象理论的延伸
(一)城市意象理论的含义及要素
“意象”一词在西方现代主义理论以及中国传统美学中都曾被仔细论述过。在中国文艺理论中,“意象”的具体含义就是“意中之象”。南宋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指艺术创造时须将外物形态与意趣、情感融合起来,从而形成审美意象。从中可知,意中之象是人心营构之象,即主体的审美意识在外界的刺激之下与审美客体达成共识,其中最具典型意义的就是“成竹在胸”——作为客体的竹在画家心目中意化成审美的竹,形成了意象[1]。
在西方美学中,意象是一个重要概念。美国学者凯文·林奇(Kevin Lynch)在《城市意象》中根据城市居民对城市元素、城市肌理等方面的综合认知提出了城市意象的概念,并指出人们并不是城市景象的单纯观察者,而是它的一部分,任何一个城市景观,都存在着城市居民由意识复合之下而形成的公众意象。总的来说,城市意象就是一种情感反应,是公众通过在城市空间所进行的一系列活动,潜移默化地感知到了城市形态、地理环境等特征的意识结果,这是人类各种活动与自然因素相互作用的综合结果[2]。凯文·林奇将城市意象中的物质形态归纳为5种要素——道路(path)、边界(edge)、区域(district)、节点(node)和标志物(landmark),要素类型往往不会孤立存在,区域由节点组成,由边界划定范围,通过道路连接,并四处散布标志物,各个要素间的相互交叉重叠,构成了城市整体意象的物质形态。而城市意象还包括了城市生活方式、居民文化观念和价值观念等非物质形态,由此城市空间意象的形成是由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两部分组成,公众从城市环境及城市文化等各方面提取相关要素,经主观认知后形成了心中的城市形态,即公众体验和理解的城市意象。
(二)城市意象理论的本土化认知
文化是连接城市与历史的桥梁,城市中特有的元素,如街道、广场、集市等,对人们的意义不仅仅是功能层面上的,它们承载着市民的集体记忆,是城市意象的物质形态,由此可知城市本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是城市意象形成的重要影响因素。由于城市意象理论本身所具有的普适性,因此在应用到不同城市或空间时应在其理论基础上加以本土化的认知,对凯文·林奇所提出的城市意象五种要素进行再认识。基于城市意象理论的分析方法应该随着结构形态、社会文化、规划布局、空间类型等的变化加以调整和完善。
(三)从城市空间到建筑空间的拓展
城市空间很大程度上是由建筑外部空间构成的,城市具有的意义通常也是在使用建筑空间的过程中被赋予和实现[3]。不同功能的建筑物所围成的街道、广场、绿地等都不必然地影响着城市的空间类型,当公众将城市空间视作城市生活的公共场所,并赋予其“城市意象”的同时,也将城市空间与建筑空间相连接。建筑空间本身的意义在于建构其城市空间的意义,使城市意象得到了实体支撑,因此城市意象理论在适用于城市空间的过程中,同样也适用于建筑空间,从而达到城市空间到建筑空间的延伸。
二、城市意象理论下的城市文化建筑
城市生活方式、历史文化和公众的价值观念等城市文化构成了城市意象的非物质要素。与其他类型的城市公共建筑(如购物中心、写字楼)相比,其承担着传播历史文化的责任,进行文化活动的文化建筑对城市文化的发展影响最大。结合凯文·林奇提出的城市意象五种要素并综合本土化的认知对城市文化建筑进行再分析,主要分为交通空间形式、场域、节点和标志。
(一)道路
建筑中的交通空间一般被称为廊,是连结着出入口、房间、各个功能分区以及疏散人流的通道。现代建筑中按照交通所处的空间位置将其分为:连结一侧房间的外廊式、位于两组房间之间的内廊式、沿房间两侧的走道等类型,以保证各个分区之间相互联系。在文化建筑中,位于北京东四的中国美术馆就是比较典型的走道式组合的案例。
但与传统文化建筑以线性设计为主将建筑中的使用空间与交通空间划分得一清二楚的做法不同,现今文化建筑减少了以墙体为主的区域划分方式,使各个功能区之间相互交融,让交通空间形式逐渐向多元化发展。由日本建筑所SANAA1设计的瑞士劳力士学习中心由于建筑外形呈波纹状和流线型导致室内空间存在一定的高度差异,于是在室内设计时就巧妙地利用到了大面积水平向度的缓坡来代替垂直向度的实墙,从而大大地削弱了室内空间的围合感和封闭感,交通空间与功能空间相互交融,人们的运动行径方向自由且不受限制。
(二)边界
城市文化建筑在城市中心的高密度发展下,为了减少对城市空间资源的占用,尽可能地为公众的城市生活提供更好的条件,当前文化建筑的边界呈现模糊化的趋势并与城市空间相互渗透。在文化建筑形态上趋于景观化,将建筑空间与城市景观相叠合,已经成为城市文化建筑发展的新思路[4]。由美国PTKL事务所设计的上海新江湾文化中心位于上海中央公园西南角,为了更好地融入周边的自然环境,在建筑形态的设计上颠覆了传统建筑,“匍匐”于地面上的不规则建筑形式给予了人们如同翻越山岭般的自然体验。建筑以“根”为意象,设计九条根须状的坡道和踏步,形成线性通道,使建筑的整体形体仿佛在大地上自由伸展,表现出与周边的湿地景观相契合的原生状态。新江湾文化中心的设计不仅使建筑成为城市空间与自然景观的过渡,还模糊了建筑与景观、建筑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界限,实现空间之间的相互渗透。
(三)区域
在城市意象理论中,区域指城市中中等或较大的空间,很多人就是通过这些大大小小的空间去组织他们的城市。文化建筑作为城市文化传承的物质载体,体现了一座城市的区域特征,具有强烈的场域效应。
文化建筑在区域选址和设计上强调可达性和可识别性。可达性主要包括城市交通线路、步行空间和城市公共空间的延续性设计;可识别性主要包括建筑形体、承担的文化职能、所处的区域位置的可识别。建筑特殊的形体和外立面设计可以给人带来视觉体验,加深区域印象;所处区域位置会使建筑产生别样的空间体验,并能够融入自然地貌与历史文脉的空间记忆,承担其文化职能。2007年,展示了神秘古蜀文化的成都金沙博物馆在金沙遗址原址上建成开馆,馆内保留了考古学家挖掘出的遗址痕迹,将千年前古蜀人们的祭祀场所、大型建筑、一般居址、墓地、一一展现在人们眼前,在这样具有明显文化特征的区域中,通过对文化遗迹的保留作为寻找场所精神的线索,将文脉传承与历史文化融入于博物馆之中并体现出区域特性。
(四)节点与标志
城市意象理论中节点通常指交通交叉路口、方向变换处、十字路口或集会处,简单来说节点就是“集中”,这类集中的节点也许是某一区域的中心或缩影,可以在人们的印象中占据主导地位。标志与节点意义相近,是另一类参考点,区别在于人们不能进入其内部,通常是明确的目标、招牌、山丘。当节点与标志出现在文化建筑中时就是细节方面的体现,包括导视系统的设计、装置、遗留的历史物件等。成都东郊记忆有别于传统的文化建筑,是通过对原有红光电子厂工业遗迹的更新和保护修建而成的文化园区,园区中有近百米高的红砖烟囱群、火车头广场、歼5教练机模型、复刻的成都经典建筑群等大大小小的节点与标志物,其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这些要素来表现原址历史文化、展现空间特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三、成都市文化建筑空间的意象特征
公元前五世纪中叶,古蜀开明王朝九世以“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成都也就因此得名。说起成都,人们想到的是古蜀文化的发源地、物产丰富河网密布纵横的天府之国、美食云集的休闲之都,成都这座城市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太多。而承担传播历史文化,进行文化活动的文化建筑对成都城市意象的影响举足轻重,它不仅满足了市民进行文化活动的需求,还向外传播着城市文化。
凯文·林奇的城市意象研究核心是人们对城市环境的知觉以及形成的心理意象,研究内容主要包括城市的环境意象、公共意象、综合意象[5]。对成都文化建筑空间意象特征的分析将结合城市意象理论中所提出的这三种意象。
林奇认为环境意象是公众与所处环境双向作用的结果,是个体头脑在面对客观环境而归纳出的图像,是直接感觉与过去经验的共同产物,他强调的是人们在物质空间中方向的认知。总的来说,文化建筑中的环境意象可以理解为呈现在公众面前的建筑外立面形式以及空间的功能布局和交通导向。成都市文化建筑在功能设计上划分明确,并且除了承担着文化传播的功能之外,还会在建筑外部空间设置休闲广场和一系列配套服务设施供人们休闲娱乐。2008年修建的成都新文化宫作为成都标志性文化建筑之一,集教育培训、文化艺术、体育健身、休闲娱乐等多种实用功能为一体,建筑由文体中心、办公中心、电影中心三大主体构成。新文化宫的建筑造型以“山·水·船”为意象,文体办公楼外侧似一道狭长的斜坡延伸至建筑顶部,寓意为“山”,大面积完整的玻璃幕墙,让建筑更具有标志性。主体建筑之间留有间距使之形成了新文化宫的“内街”供人们休憩通行。内街穿过建筑主体连接各类公共休憩的小空间形成一条“主线”,导向性明显,空间形成了有机又连贯的整体。新文化宫成为这片区域中独特又明显的标志,强烈的可识别性加强了人们的感官界定,在人们脑子形成较深的意象。
公众意象是大多数城市居民心中拥有的共同印象,由许多个别意象重叠而成,也是对城市文化的一种群体认知。比如成都天府广场,成都市民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毛泽东雕像,也可能是坐落在雕像背后的成都科技馆,虽然每个人对城市的感应不同,但是在同一个城市中人们对城市意象的描述具有趋同性。
综合意象和公众意象类似,是由城市环境意象的各种要素共同构成图形,具有独特性、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同时也是每个人对范围内环境认知的总和,林奇认为由城市环境意象的各种要素共同构成图形就是综合意向,具有独特性、唯一性和不可复制性。比如提到重庆就会想到山城、提到云南就会想到四季如春的气候、提到西安就会想起古代长安的历史,成都也不例外。在人们心中有无数个对成都的印象,所有印象综合起来相互重叠、关联,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个整体的城市意象,而城市文化对城市意象的影响非比寻常。2006年金沙遗址发现揭开了古蜀文明神秘的面纱。作为成都历史的起源,一提起金沙文化人们的脑海中呈现出的是神鸟围绕太阳腾飞的图腾样式,是那个脸部丰满、表情威严的大金面具,这得益于金沙博物馆对金沙文化的宣传。金沙博物馆从地铁站的设计开始就给公众营造出一种历史氛围感,大量使用了金沙文化元素,站台顶部还融入了金沙文化的标志“太阳神鸟”图案。金沙博物馆的设计分为遗迹馆和陈列馆两大主体建筑,两个建筑一圆一方象征着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建筑外形都采用斜坡式,喻示着金沙遗址的冉冉升起。由于其承载的文化内涵,金沙博物馆成为成都市的地标性建筑,吸引了大量市民和外来游客参观学习。文化建筑并不是为某一个人而建造的,而是服务于众多背景、职业、阶层各不相同的人,金沙文化之所以能够在人们心中留下大大小小的印象也是源于金沙博物馆的设立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文化输出,以利于城市意象的形成。
四、结语
通过上述对城市意象理论和文化建筑空间的讨论,我们看到了城市意象理论的本土化以及从城市空间到建筑空间的延伸。文化建筑作为传播历史文化、进行文化活动的物质载体,其本身就对城市意象的形成具有促进作用,从凯文·林奇提出的五种要素出发并综合本土化的认知对城市文化建筑进行重新的解析,可以看到文化建筑交通空间与功能空间相互交融、边界的模糊、强烈的场域效应以及节点和标志的个性化的空间发展趋势。成都是一座具有丰富历史与人文气息的城市,以三种意象对其文化建筑空间设计进行分析,希望深入了解文化建筑发展状况,为城市文化传播、加深公众印象寻找新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