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理论视域下的“手机人”现象解析
2022-03-14李梦雨李惊雷郭开蒙
李梦雨 李惊雷 郭开蒙
【摘要】基于角色理论对微信朋友圈的应用功能进行分析:朋友圈“晒客”的角色认知和自我呈现、朋友圈点赞与评论转发的角色认同和角色互动、微商的角色期待和角色扮演以及微信点名游戏、谣言参与者的角色压力和角色规范等,扩展了“手机人”现象的研究视角,进一步证实“手机人”的社会存在,总结出“手机人”的角色特征,为“手机人”的角色学习提供建设性的意见,并通过微信虚拟社交的剖析映射社会角色的变迁。
【关键词】角色理论;手机人;微信;朋友圈
学界目前对于手机作为新兴媒体的研究越来越多,尤其是对手机依赖现象不断地进行深化解读,从“手机族”“拇指族”“屏奴”等演化出了“手机人”的概念[1]。“手机人”——这群熟练运用手机并依赖手机的人,他们用手机做了什么而被归类为“手机人”呢?如若人类社会的发展与手机之间的缘分越来越深,“手机人”将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手机人使用微信描绘了怎样的社会角色分布图景呢?本文拟通过对微信朋友圈的解读,运用社会学角色理论作为分析工具,逐一回答“手机人”与社会角色相关的议题。
一、作为社会角色的“手机人”
“手机人”是受技术发展而形成的一种族群,许多学者对其观察与研究也主要基于技术与人类的关系展开。角色理论作为社会学的经典理论,着重呈现社会对人的行为影响,因而本文试图通过微信朋友圈的角色认知、角色扮演、角色证明等来阐明“手机人”互动传播的本质。“手机人”并不单纯指的是拥有手机或使用手机的人,而是通过手机一系列的虚拟互动和角色扮演构建自我形象,并与他者进行角色互动证明自我的人群。
(一)角色理论梳理与“手机人”研究
“角色”一词源于戏剧,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最早使用“角色”的概念。米德正式将这一概念引入社会学,他认为角色是自我与他人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自我在反思的基础上通过学习和扮演他人角色而发展起来的[2]。而拉夫尔·林顿认为,地位是权利和义务的一种直接的集合,而角色则是体现着地位的動态方面,是围绕着地位而产生的权利义务、行为规范、行为模式,是人们对处在一定地位上的人的行为期待[3]。国内学者也认为社会角色是由一定的社会地位所决定的、符合一定的社会期望的行为模式[4]。
由此,可以将“手机人”作为一种社会角色观察和理解,他们运用手机与他人互动,遵循虚拟社交的规范,从而将自我角色建构起来,与现实社会发生关联,符合自我成长和社会发展的期望。
(二)“手机人”的角色认知与功能
所谓角色认知是指角色承担者通过了解别人、认识自己的过程对所承担角色的总的看法和根本观点[5]。“手机人”的角色认知便于其自身角色得到认同,这种认同包括自我认同、他人认同和社会认同。
在虚拟社会中,持有手机的人经过网络连接进行真实的互动,手机将虚拟交往与社会现实相关联,“手机人”对于其社会角色的认知有助于进一步规范虚拟社会的行为,不断地进行角色学习利于其角色交往,进而映射社会关系的变迁。
(三)虚拟社会中“手机人”的角色压力
组织角色论认为角色压力源自组织中的他人。角色压力有很多种呈现的方式,如角色模糊、角色错位、角色超载、角色迷失、角色冲突和角色紧张等。角色压力源自角色扮演的失调。这一现象指扮演角色过程中出现角色差距[6],由于“手机人”是传者、受者、介质、讯息、反馈的统一体,因而在角色扮演、角色互动的过程中特别容易产生角色模糊和混乱,并给自身和他人带来一些负面影响,这种负面效应从角色理论的角度来看是角色压力的一种表现。
二、微信朋友圈的“手机人”角色呈现
微信的迅猛发展和在手机即时软件中的霸主地位,能作为社交类APP的代表,映射“手机人”的社交图景。“圈子”是一种组织概念,其介于正式组织和非正式组织之间,一方面是微信自带的朋友圈应用,另一方面指的是由微信平台构建的社交朋友圈。微信力图通过朋友圈功能打造全方位的手机社交圈,通过个人信息填充、状态展示、点赞和评论等进行自我角色的认知,朋友圈之间的交互形成了独有的网络社区。
(一)朋友圈“晒”出来的“手机人”角色
1.个人角色行为的“自我表达”
从微信的应用界面来看,朋友圈的信息传递功能十分强大。微信的头像、昵称、签名、所属地区、性别等个人信息,描绘了微信使用者的基本轮廓。新加好友第一时间被他人看到的信息就在这里,因此这是角色认知的第一步,要构筑什么样的角色由自我决定。自我呈现是一个人通过多种策略调整自己的形象和行为,为他人留下某种印象的过程[7]。朋友圈的文字、图片、视频等发布行为蕴含着自我意识的表达,调整发布信息的内容、方式和时间段,这是个体主动的角色行为,这些信息包含了自我的对话,能逐步达成内心所设置的角色形象。
吉登斯曾说,“个人的认同是在保持特定的叙事进程中被开拓出来的”[8],对于微信用户使用朋友圈发表说说而言,都是通过叙事体完成的,以时间为轴线,记叙发生的事,同时还可利用位置定位功能告知事件发生的地点,来记录生活的日常。通过这些行为来逐渐形成一个基于现实存在的虚拟自我,因而“手机人”的角色认知是自发的,源于自我意识的觉醒和生活想象。
2.朋友圈情感经历的“本我形象”
戈夫曼认为“进入角色”需要本能地或者积极地在感情上和体力上投入这一角色[9]。情感是源自内心最本我的部分,所以“手机人”的朋友圈中情感、情绪和态度的发布能够对角色形象的形成有所影响。不仅如此,受网络技术和快节奏生活的冲击,朋友圈的“可视化”情感经历,也能让发布者更客观地快速审视自我,据此调整情绪状态。
情感是社会关系的一种,将复杂的社会关系置入其中;同时,情感也是重要的社会资本,能够维系个人的成长和发展。虚拟社交是一种“身体不在场”互动,“手机人”也会因为朋友圈中的他人窥视而掩饰内心真正的情感,从而迎合原本的自我角色设定。有学者认为,角色认知具有树立角色形象的功能[10],因而“手机人”情感表达有利于个人的角色认知,进一步巩固角色形象。
3.个人生活经历分享确认角色地位
微信用户在发布个人经历时,以“理想的我”为目标进行形象构建,朋友圈就成了舞台的前台,供他人“观赏”。尤其是个人生活经历的分享,贯穿了个人的价值追求、生活态度、能力情商等,等待认同自己的他者出现。这是“手机人”基于现实生活的自我展示,可以称之为“晒”。“手机人”经由自我的叙事信息累积、情感体验的本我释放及经验生活的真我分享,从而达到角色认知的程度,稳固社会角色地位。
对于角色认知,学者认为是个人对于特定情境中应该如何表现自己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11]。因此对于“手机人”来说,特定的情境就是使用手机微信应用,将其置入微信所设定的虚拟情境之中,调整状态以更好地表现自我。
(二)“手机人”互动中的社交朋友圈
1.“点赞党”的角色认同
微信朋友圈中的点赞应用是与好友互动过程中最为简单的形式。点赞最初的寓意即支持、赞同等[12],微信使用者通过点赞与他者发生交流并產生一定的意义,这种意义根据心理、情感、关系疏远等而不同。在朋友圈的社交网络中,“手机人”对个人的生活展示和情感倾诉,好友选择点赞的目的已无法猜测,但点赞能让双方产生基本的沟通。
在“点赞”功能普及后,“点赞党”被定义为“视点赞为使命,习惯性地对一切事物点赞”的群体[13]。“点赞党”的基本动机是源于角色认同,即对点赞对象的一种认可或理解。且不评述“手机人”点赞时的情感诉求,单以点赞的动作来看,就完成了角色互动的第一步。
2.评论与回复的角色互动
弗洛伊德认为,我们需要向他人进行情感倾诉并从外界获得心理慰藉和心理依靠[14]。在手机所构成的虚拟社交中,通过软件进行评论和回复能补充现实生活的互动不足。人类真诚沟通的目的是为了促进社会关系的和谐化,因而“手机人”的评论和回复具有一定社会功能和效果。
戈夫曼认为表演就是特定的参与者在特定的场合,以任何方式影响其他任何参与者的所有互动[15],所以在微信朋友圈里的互动是基于“手机人”角色表演的前提下进行的,且互动贯穿始终,直到评论和回复的一方停止。通过互动让参与者了解彼此的生活,从而建立认同感。与“点赞”相比,评论和回复是进一步深入的互动形式,双方或多方参与其中,并能让情感的投射更加真诚和深刻。
3.转发与分享中角色转换
在自我角色认知和地位确定的同时,经过角色互动和观看他者的角色表演,“手机人”在微信朋友圈里实现了亲密的人际传播。分享是人们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也是与他人互动的重要手段[16],因而微信朋友圈中的转发和分享是对于个人价值判断的一种证明。
转发与分享的内容来源主要有两种:一是微信列表里的好友所发布的朋友圈信息,另一种是微信公共账号发布的信息。新闻、资讯、科普、求职、经验等在微信平台发布后,粉丝会根据自身需要而转发至朋友圈,形成了显性分享。这也是“手机人”进行角色学习的过程,不断地理解并掌握虚拟社交的规范。信息的传递和分享能促进知识的获取,因而“手机人”会在互动的过程中进行自我调适,由信息的发布者转换为信息的接收者,或者由受者转为传者。
研究者认为,所有社交网络共同形成的价值和互相帮助的意愿成为社会资本的积累[17],朋友圈里的互助和众筹现象屡见不鲜,增进了人与人之间的互惠和信任。角色互动过程中,“手机人”的朋友圈成为一面镜子,可以投射他人对自身的角色评价,从而调整形象。
4.分组与屏蔽“陌生人”的角色筛选
尽管朋友圈是基于“手机人”角色分享而存在的,但为了保证个人信息的安全性,朋友圈针对非好友是不可见的。同时利用分组、屏蔽、拉黑等功能也可达到这个效果。微信用户越来越具有“圈子”理念,将自我信息进行有效存储和选择性公开。
微信是熟人间的社交平台,但也存在盗号、冒名他人的情况。因为在虚拟交往中,时空限制被打破,但身体并未“在场”,没有办法真实地进行身份确认。从某种意义上说,朋友圈是一个半公开平台,且具有匿名性质,因此“手机人”在微信互动中通过分组进行角色筛选。
(三)微信谣言等带来的角色压力
“手机人”在通过微信接收和发布信息时,极有可能被卷入微信谣言中,造成角色压力。尽管微信推出了审查和举报制度,也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谣言。点名游戏也使微信用户苦不堪言,道德绑架、人身攻击等严重破坏了微信传播的环境。
1.微信谣言传播中的角色错位
鸡汤文、养生文、奇闻异事是朋友圈经常出现的文种,这是利用了用户的好奇心和屌丝心态,吸引部分人的注意力。相关研究表明,这种文章的标题多采用夸张字眼,如“最权威”“长寿的秘诀”“马云成功的十大秘诀”等,并配以图片营造氛围,让受众信服,但大多都缺乏科学性。另一种诱导用户转发谣言的技巧就是道德捆绑,如“不转不是中国人”“南海领土、寸土不让”等利用了受众的爱国心实现不实信息的传播。
微信谣言最可怕的情况是对用户造成经济损失,微信与银行卡、支付宝等绑定,点击病毒链接后,极有可能被盗号甚至盗走财物。在这样的情况下,“手机人”需要严格自律不信谣不传谣,尽可能地保护好隐私和财物安全,避免造成角色错位。
2.流量链接中的角色迷失
“手机人”中的部分微信用户在微信传播者与受众间的角色界限并不明显,因此很容易令自我角色模糊。微信传播的庸俗化主要是一些公众账号、企业商家等炮制的线上活动,多为病毒式的朋友圈文字游戏、点名游戏等,其盛行背后是与流量挂钩的金钱交易,一方面增强宣传效果,另一方面耗费了用户的流量。还有一种是集赞获奖、关注截图抽奖等形式,让朋友圈的亲密关系者不断地被卷入,获得较为明显的粉丝增长效应。
布尔迪厄认为工具性社会资本是通过社会网络可以得到并加以利用的社会资源[18],这种营销方式利用了微信这一工具性社会资本,让用户的社会资源得到破坏性开发,麻痹了参与者,让“手机人”的社会角色产生迷失。因此,除了“手机人”正确把握自己的角色认知外,还要不断地进行角色互动,在角色学习的过程中及时进行调适,维护好角色形象。
三、结语
角色理论视角下的“手机人”现象解读是对“手机人”研究的新切口,朋友圈作为典例呈现“手机人”在虚拟社交中的社会角色。不管是自我呈现的角色认知,还是微商的角色扮演或微信谣言的角色压力,都关联了社会现实,并需要新的角色规范来处理角色错位等,通过“手机人”的角色调整和学习,形成更为完善和规整的社会交往体系。
学者认为当人造物具有生命逻辑,当然也就会失去我们的控制,呈现“失控”的状态[19]。因此人类的进化步伐必须与手机的更新相一致或者超前于手机,否则“手机人”也许会异化为病态的存在。同时,微信应用的升级更新也使“手机人”角色扮演的场景发生变化,所以“手机人”的角色研究是一个长期变化的过程,需要进一步深入观察和跟进。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名称“社交媒体视域下‘90后’的社会认同与社会适应关系研究”,项目批准号:19YJA84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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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雨为马来西亚博特拉大学(Universiti Putra Malaysia)现代语言与传媒学院大众传播在读博士;李惊雷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郭开蒙为澳门大学社会科学学院传播学在读博士]
编校: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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