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网络游戏成瘾的人际疗法

游步坚

(龙岩学院 师范教育学院，福建 龙岩 364012)

广义的网络游戏涵盖所有通过互联网与其他玩家进行的游戏。无论是《魔兽世界》《征途》《梦幻西游》等大型角色扮演类游戏，还是纸牌、偷菜等休闲类的小游戏都可视为网络游戏。《2021中国游戏产业调查报告》显示，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2 965.13亿元，较2020年增收178.26亿元，同比增长6.4%，国内游戏用户规模6.66亿，同比增长0.22%[1]。现如今网络游戏已经成为青少年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青少年也成为游戏消费的主力军，为了屏幕前的“长期抗战”，几袋方便面、一瓶水、一些饼干，或是直接叫外卖，成为一些网吧常见的景象。甚至一些大学生的宿舍也是如此。不少青少年课后时间经常守着电脑或捧着手机，甚至昼夜不分地沉迷于网络游戏。身边一个个真实的事例皆显示了网络游戏对青少年身心成长存在危害。互联网成瘾综合症(IAD)作为一种新出现的心理疾病，正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网络上瘾症”“网络孤独症”等已对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构成日益严重的威胁。据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第三次网瘾调查研究报告，我国城市青少年网民中网瘾青少年约占14.1%，约2 404余万人，在城市非网瘾青少年中，约有12.7%的青少年有网瘾倾向，约1 800余万人[2]。《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2009)》也显示，网瘾青少年主要是“网络游戏成瘾”，约占17.9%[3]。从数据中不难发现，青少年网络成瘾很大程度上是由网络游戏造成的。

一、网络游戏人际圈的“重新部落化”

麦克卢汉曾提出过一个“重新部落化”的概念。口语传播时代人类的居住环境相对较为集中，而随着社会化、都市化进程的发展，纸质、印刷媒介出现，人们之间的现实距离和心理距离都开始逐渐拉远，逐渐习惯于单向线性的传播形式和理性的思维方式。然而以电视和网络为代表的电子媒介出现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小了很多。尤其是迅猛发展的互联网，且成为了人类中枢神经、五官的有效延伸，让人们的联系再次变得紧密起来，交流方式也变得“原始”、亲切起来。在这样的媒介氛围之中，人类社会似乎又重新回归了“部落化”时代。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游戏的数量和玩家的数量都急剧增长。网络游戏是非常形象的交流平台，它有仿真的场景、具体的角色定位、相应的游戏规则，类似于一个小型的社会部落形态。在这个部落当中，玩家都可以找寻到各自的角色定位，甚至出现“工会”等组织，定期举行活动。网络游戏中的交流即时而又通畅，通过敲击键盘、语音、视频等方式，进行口耳相传式的传统交流。这种交流极大满足了玩家们的心理需求和情感诉求，情绪得到宣泄，个性也得以彰显。网络游戏中呈现出的人际关系网也因网络游戏的发展、网络游戏群体的发展而出现了一个特殊的“重新部落化”倾向。尔曼和古利尔认为：“人们使用网络不仅为了寻找信息，更为了寻求情感支持和归属感。通过多样的、互动的符号，交际双方体验着相互的情绪，这是网络人际传播回归传统人际传播的最为重要的内在驱动力。”[4]

网络游戏受众人数的不断扩大，使得网络游戏人际圈也出现不断壮大的态势。在部落化的网络游戏人际圈中，玩家们也呈现出不同的交往形态，让网络游戏人际的“部落化”显得更为形象和具体。第一类是好友关系。在网络游戏中，玩家会寻找与自己情趣相同或相近的玩家交朋友，并建立深厚而又亲密的友谊。第二类是夫妻关系。在虚拟的网络游戏中，玩家可以向自己喜爱的男性或女性玩家示爱，双方都有进一步交往的意向时，即可建立夫妻关系。提供夫妻关系的网络游戏有QQ堂、QQ飞车等。第三类是结拜关系。在网络游戏中，青少年完全可以模拟现实中的兄弟情节，建立相互依赖共同存亡的兄弟关系。“无兄弟，不游戏”。结拜的兄弟关系在网络游戏中很重要。第四类是师徒关系。针对初级玩家迫切希望快速掌握一些技能和快速升级的实际情况，网络游戏在开发的过程中也将现实社会中常见的“拜师学艺”吸收进来，这主要有三方面的好处：其一是玩家“徒弟”可以迅速地掌握技能并完成升级，有利于进一步深入游戏；其二是玩家“师傅”可以获得不菲的收益；其三是有助于在后来的过程中双方建立亲密的合作关系。第五类是团队或帮派关系。在大型的网络游戏中，例如《魔兽世界》的副本，是必须要组队才能进入。在这种情况下，玩家只能依靠团队的力量来完成闯关行动。如此久而久之，玩家与玩家之间在潜移默化中就可以建立较为亲密的关系。

二、网络人际与现实人际的博弈

(一)网络游戏人际的诱惑力

虽然网络游戏的发展造就了“重新部落化”的网络游戏人际，但是这种网络人际和传统的现实人际之间仍存在着一定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其虚拟性。“网络人际交往是一种‘身体缺场’的交流，它的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去抑制性，这一点决定了网络人际交往的特殊性，也使得人们在网络空间中的人际交往较现实生活中的人际交往更有吸引力。”[5]

对于不同的网络游戏人群，网络人际对于其意义也不尽相同。对于网络游戏玩家而言，大量参与网络游戏造成了现实社会参与度的下降，造成了与家人和同学间交流时间的减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必然影响青少年实际的交际圈。大多数人极力兼顾着这两种人际交往方式，甚至实现两种交往方式的有效转换，将虚拟的网络游戏人际实化为现实中的人际关系。这种形式的人际交往方式，可以将其视为现实人际交往的补充。

少部分在现实社会中交际能力薄弱、社会支持度较低、内心较为封闭的青少年玩家会在网络游戏中寻求网络人际带来的满足感，从而弥补其现实生活中的自卑感和挫败感。对于这部分青少年而言，网络既能成为他们与外部世界的通道，也可以成为自我封闭的手段。网络游戏中寻得的情感支持将有助于他们自信心的树立，但过度的沉迷和依赖，会使这部分人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网络游戏似乎亦正亦邪，偶尔接触就如同“定期旅游一样，可以缓解真实生活的压力，使人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放逐和‘暂停’”；但若长期沉迷其中，就会化身“毒品”，让人欲罢不能、深受其害。网络游戏的魅力究竟体现在哪里？无论好学生还是那些所谓的“差生”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它，甚至为数不少的青少年为之彻夜“狂欢”，因为网络游戏的人际诱惑使很多青少年深陷其中[6]282-283。

1.印象整饰有助于网络游戏人际交往中个人魅力的提升

“在人际认识的过程中，作为认知主客体的双方都是能动的，被认知者也可能控制认知者形成对自己的某种印象。因此，其所呈现的自我便是一个经过管理以后的自我。这种现象，在社会心理学里被称为印象整饰。”[7]这种印象整饰存在于现实的人际交往中，也存在于网络人际中。由于网络的虚拟性、匿名性等特点，网络中的印象整饰的可操控性要远远大于现实之中。对于一个全新的角色扮演，在网络这一虚幻的情境之中，印象整饰具有更大的功能和余地。特别是对于那些现实人际关系较差或是现实中的“失败者”，网络游戏提供给他们一个重新塑造自我形象、树立自信的平台。通过“对决”“练级”等手段，玩家可以在网络游戏世界释放自我，获取极大成功的满足感和喜悦感。“由于网络提供了一种没有压力的交流环境，用户可以开展更多的可控的、轻松的在线社会行为。”[7]同时，个人的魅力透过键盘、语音被烘托到极致。网络游戏中，通过印象整饰，你甚至可以成为一名“英雄”[8]。

2.从众心理、人际合力使青少年处于“被玩”状态

“从众心理”俗称“随大流”，是指大多数个体受到外界人群的影响时会产生和表现出与他人相同或相近的认识、思想、言语和行为。“从众心理”的作用使得青少年网络游戏人群不断壮大。部分青少年除了上课学习外，对未来的生活还比较迷茫，当周边有同学开始上网吧、玩网络游戏时，部分人也会跟随其后，“被玩”起来。现在青少年都是“00后”“10后”，在他们身上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也历经着大众文化的“洗礼”，表现出自我个性的彰显、游戏精神的贯彻和狂欢行为的持续。网络游戏的特性刚好满足了他们的诉求。加之“00后”“10后”的自控能力低下、自我目标缺失，很容易出现群体的网络游戏成瘾现象。青少年会借助网络游戏这一平台结识更多的朋友，并形成一定的团队，甚至加入“工会”形式的组织，形成网络游戏人际的合力，受到人群效应的影响，一个青少年一旦接触网络游戏之后，网络游戏人群会无形中对其产生一种制约力，使其难以自拔。

3.网络“江湖”义气唤醒“兄弟情结”

如今受欢迎的网络游戏大多带有竞技和打斗的情节，游戏的场景类似于“江湖”景象。一起游戏、一起打斗，让玩家感受到义气的存在和升华。青少年血气方刚，“棱角”比较分明。现实中受到纪律和规矩的约束，爱打抱不平的年龄特点无法“淋漓尽致”地显现，网络游戏恰好提供了义气释放的渠道。网络游戏中同伴们的相互协作、相互扶持，使他们体会到了“真性情”，产生惺惺相惜之感，唤醒了内心深处的“兄弟情结”，很多时候由衷地认为网络游戏中的朋友才是“真兄弟”“真朋友”。因此，深厚的“兄弟情结”也成为不少青少年迷恋网络游戏的重要原因。

(二)网络游戏人际的危害

网络中的人际交往，一方面可以视为是现实人际交往的有效补充，弥补现实交往中的缺憾，无形之中扩大了青少年的人际交往范围，助力其养成平等交往和自主交往的意识。网络游戏世界的交往还可以促进青少年社会角色的实践和重建。但是过度沉溺网络游戏、依赖网络人际，反而会弱化青少年现实交往的能力，疏远现实的人际情感，弱化现实交往规则的权威性，加深对现实交往的矛盾，降低现实交往的信任感。

1.现实交往的弱化

接触网络游戏、加入网络游戏人际圈的青少年或多或少地会减少花在现实人际交往上的时间和精力。特别是那些本身性格较为内向、现实人际基础较差的学生，会以网络人际来替代现实人际，造成现实人际关系的进一步弱化。网络游戏中的人际相处和维护都相对比较简单，长期接触网络游戏人群，习惯于网络的交往思维和交往方式，久而久之也会影响他们现实的人际交往能力，使得现实人际关系恶化。

2.交往规则的缺席

在现实的人际交往中，人们要遵守一定的社会交往规则，面对形形色色的交往对象，不能任意妄为。只有按照一定的规则，才能实现交往的顺畅。网络游戏中的玩家大体志趣相投，交往的难度大大低于现实交往，再加上网络游戏的交往具有虚拟性和弱社会性等特点，让社会交往的规则和道德意识淡化，网络游戏中人际交往的随意性和不稳定性也随之凸显出来。

3.交往心理的异化

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曾指出，青年期最主要的任务是建立自我同一性。“青年人必须通过与现实世界的紧密接触，并经过大量反思，才能获得自我同一性。”青少年过度沉迷网络游戏就会造成与现实世界的隔离，阻碍自我同一性的形成，亦可能混淆网络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错将网络游戏世界的经验加工成错位的自我同一性，造成混乱，从而引发“双重”甚至“多重”人格。此外，网络游戏的竞技性也会诱发青少年的攻击性倾向。过度沉迷网络游戏会严重影响青少年的人际交往心理，使其产生异化，他们在网络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往中判若两人，将网络游戏视为宣泄的平台，或是过分地依赖网络游戏人际而排斥现实人际等。

三、化解网络游戏成瘾的人际疗法

美国的文化学者史蒂文·约翰逊将游戏中的脑力劳动模式划分为“探测式”(probing)和“嵌套式”(telescoping)两种，这两种模式指导着青少年的间接学习[9]21-23。游戏专家詹姆斯·保罗·吉又将“探测式”的过程细分为“探测、猜测、再探测、再思考”四个步骤，可视为科学研究的过程。所以，我们从人际视角入手来找寻应对网络游戏沉溺的有效方法，正确引导青少年认知网络游戏、参与网络游戏，网络游戏就能够充分发挥其正功能，在学生与玩伴之间搭建起可供他们建构和探索的“社会关系”平台，便能有效化解青少年对于网络游戏的沉迷。

(一)提升现实人际的吸引力，减小网络游戏人际的诱惑力

对于部分青少年而言，由于现实人际的复杂性和高要求性，其吸引力远远不及网络游戏人际的诱惑力，后者往往使一些青少年深陷其中，从而更加忽视现实人际。假设现实人际能够有足够的吸引力的话，一部分学生就不会因网络游戏人际的诱惑而沉迷。故而提升现实人际的吸引力，可以有效地转移青少年对于网络游戏的迷恋。我们可以通过校园活动的组织、社会实践的开展，让青少年充分参与其中，体会团队的力量、感受人际的魅力。

同时，我们也应特别注意存在交往心理障碍的学生，及时排解他们由于性格内向、羞怯、自我认知度较低、社会支持度较低等造成的对于现实人际胆怯、惧怕、失去信心、甚至刻意回避的心态，多鼓励他们参与到活动当中；我们亦可通过人际沟通的心理辅导、工作坊等形式对其心理进行疏导，从而提升现实人际的吸引力，排除他们对于人际交往的心理障碍。

(二)提高人群效应的效能，弱化网络游戏的负面影响力

在网络游戏成瘾的治疗过程中，应该充分注意三种人群的效能的发挥。

首先是班主任、辅导员队伍。班主任、辅导员处于学生管理工作的一线，掌握着学生动态的一手资料。班主任、辅导员的思想教育和形式多样的引导，可以有效地减少青少年的网络沉溺现象。

其次是家长人群。对于网络成瘾的学生，通过建立家长联系制度以及必要的家访，及时将学生在校的思想、学习、生活等情况告知学生家长，抑制和改善其网瘾状况。构建起家长、学校双向沟通的桥梁，可以达到家长与学校共同教育学生的目的。

再次是学生干部和学生党员人群。他们是学生中的先进分子，在学生中间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一方面他们可以起到学校和学生之间的“纽带”和“桥梁”的作用，做好上传下达的工作。另一方面他们可以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以身示范，带领和影响周边的网瘾学生，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和投入到学习之中。

(三)强化青少年人际交往能力的训练，培养虚拟人际的控制力

人际交往能力的训练不仅包括现实中的人际，也包括网络游戏中的虚拟人际。交友以德，可以看作是交际的核心。在培养青少年良好交际品德的同时，也可帮助他们进行沟通、倾听等交际技巧的学习。现实交往能力的训练，可以帮助青少年有效而深入地进行人际交往。虚拟交往能力的练习，则主要在于提升对于网络游戏人际的辨别力和控制力。

现实人际和网络人际存在许多区别，网络游戏中的人际关系不能完全替代现实人际。哈贝马斯就曾提出，新的交流模式(传播媒介)存在对交往理性的践踏。网络游戏中的虚拟人际在某种程度上是非理性的，但是网络游戏中的人际关系又具有“自由”“平等”等特性，可以作为现实人际的延伸和补充，有利于弥补人们在现实人际中的缺憾。在教育过程中，我们可以通过主题教育、案例分析等形式让青少年分清两种人际关系的区别，认清网络游戏人际的利弊，防止沉溺网络游戏人际，从而正确处理好两种人际的关系，让网络游戏真正成为现实人际拓展、补充和实践的平台。

《荀子·富国》中曾提到：“人之生，不能无群。”网络游戏中的人际诱惑是造成青少年网络沉迷的重要原因，沉迷网络游戏的危害众所皆知。网络游戏人际的沉迷又折射出当今青少年存在不当的交友及低下的人际交往能力等众多问题。提升青少年实际交往的兴趣和能力，有助于他们抵御网络游戏的诱惑，更好地驾驭网络游戏，规避和降低网络游戏所带来的危害，实现网络游戏正功能的显现和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