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再讨论
2022-03-13代红豆
周 文,代红豆
(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上海200433)
一门成熟的科学,必须经过系统化、学理化发展,有着一整套相互联系的概念、范畴、原理和逻辑结构,并能够经受逻辑和实践的检验,这样才能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进而被广泛学习、普及和传承。而逻辑起点是学科理论体系建构的首要命题,因为逻辑起点决定着构建起点与逻辑方法,也直接决定着理论体系的构建,因此具有重要的学理意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也不例外,也需要在逻辑起点取得共识和理论体系建构上取得较大进展。鉴于此,本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提出再讨论,剖析其争议和问题,进而更好地推动该议题的进一步深化和拓展。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争论与问题
逻辑起点是特定学科建设发展的首要议题,决定着学科发展的构建起点和逻辑方法,同时与理论体系搭建密切关联。2015年以来,国内学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议题展开集中研究。回顾国内学界近年来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整体研究情况,尽管研究时限不长,但学者们就此议题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为进一步深入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础。学界既有相关研究尽管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状态,但是很难形成共识。概括起来,大体分为围绕“商品”“生产关系”“人民”“国家”这些核心范畴展开的四类观点。
(一)以“商品”为核心范畴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篇开篇即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1]47。“商品”由使用价值和价值两个因素构成,体现着劳动的二重性,作为资本主义经济的细胞形式内在地蕴含着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一切矛盾。从《资本论》的整个理论体系来看,“商品”作为《资本论》的叙述起点毋庸置疑,但将“商品”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学术观点仍然存在争议,诸如商品是经济社会的“普照之光”,以及商品如何体现社会主义性质等。
更多学者主张借鉴“商品”作为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但更要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实践,才能更好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刘明远主要着眼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总体方法论和严密的体系结构,并认为马克思分析的资本主义经济对当代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同样适用,主张将商品作为理论叙述的起点范畴,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与“六册结构计划”相同的体系结构[2]。程恩富则强调作为该学科逻辑起点的商品,重点指公有企业生产的商品,认为它代表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经济细胞形式,彰显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逻辑,蕴含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各种矛盾的胚芽,是贯通该学科逻辑主线的范畴[3]。
另一类则主张依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的发展变化,对作为逻辑起点的“商品”做一些与时俱进的调整。颜鹏飞提出社会主义“变形的商品”说,他结合马克思确立逻辑起点的研究过程分析指出,起点范畴的选择至少应同时具备抽象性、现实性以及孕育一切矛盾胚芽的始基性三个特征,并考察了迄今为止“商品”经历的三次历史变形[4]。但是由于社会主义“变形的商品”这一提法在语义表达上可能存在歧义,因此很难在学界达成共识、得到认可。还有一类观点与前两类观点相区分,更注重揭示和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的独特特征,诸如王朝科提出的“剩余产品”说[5]与黄莹、林金忠提出的“劳动产品”说[6]等。
(二)以“生产关系”为核心范畴
“生产关系”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理论范畴,马克思通过揭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复杂矛盾运动规律,构成了马克思关于人类社会运动发展规律的基本原理,从本质层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固有矛盾,彻底批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从而指向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现实建构。一方面,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紧密相关,直接决定社会的根本性质;另一方面,生产关系又与生产力紧密相关,直接决定社会的现实发展,成为政治经济学考察社会现实的核心范畴。基于“生产关系”在马克思主义整体学说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突出重要作用,以及我国现实发展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有制命题所做的独特探索等多方面的考察,许多学者主张以“生产关系”为核心范畴、将所有制相关命题作为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
最为主流的观点是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相关联,主张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有制作为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卫兴华认为,结合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方法”一节中提到的科学抽象法,从“普照的光”的视角把握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而“公有制和公有制为主体是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普照的光’,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应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7]24-28。张宇也持同一观点,强调“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核心和基础,决定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各个环节和各个方面”[8]。刘谦、裴小革则指出,将所有制确立为该学科的逻辑起点,有利于在对二元化所有制结构进行深入分析和论证的基础上构建新的学科体系[9]。
也有学者提出将生产资料公有制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其主要依据是认为相较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有制,生产资料公有制更有针对性,更能突出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中的主要矛盾。朱燕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有制与生产资料公有制两者作为逻辑起点加以比较,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后者作为逻辑起点的合理性,认为生产资料公有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中的“特殊的以太”与“普照的光”,决定了分配、消费、交换等一切关系,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处于支配地位;她尝试论述了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逻辑起点构建理论体系的初步构想。[10]与生产资料公有制作为逻辑起点相区分,也有学者提出将公有权作为逻辑起点,同时以公有制为该学科的主线。李济广指出在所有关系的相关规定上,所有权与所有制意涵不同,“生产资料公有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最简单最抽象的范畴”,作为胚胎孕育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一切基因[11]。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共产党十九届四中全会后,出现了将包含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所有制度、分配制度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内的基本经济制度体系作为逻辑起点的学术观点。
(三)以“人民”为核心范畴
中国共产党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多次强调了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提出了“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真正的英雄”“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中国共产党根基在人民、血脉在人民、力量在人民”[12]等经典论断。人民是社会历史发展的真正主体,是我们党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对人民主体地位的尊重与人民首创精神的充分发挥,是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独特优势。人民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中的主体力量,必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科建构中占据首要地位。因此,不少学者提出“人民”这一核心范畴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
“人民主体论”是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创新发展的重要理论成果,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13]。同时,“以人民为中心”作为我国发展的核心思想,对社会发展进步至关重要,故而有不少学者提出将“以人民为中心”作为逻辑起点。陈昊、丁晓钦主张将“以人民为中心”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和落脚点,使该学科的逻辑体系从“以人民为中心”出发,又再次回到“以人民为中心”,构成一个不断螺旋上升的理论体系,从而具有严密逻辑[14]。何自力则主张“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主线”,并探讨分析了这一逻辑主线的确立所具备的重要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15]。此外,与主张将“人民主体论”或“以人民为中心”作为逻辑起点这两种观点不同,也有少部分学者着眼于考察“人”在当代中国经济中的发展变化与核心作用,适当借鉴西方经济学理论及其构建原则,提出了关于逻辑起点选择的不同观点。如刘新刚提出将“动态发展中的有集体观念且追求私利的人”作为研究起点[16],以及程昊等提出的人力产权说[17]等。
(四)以“国家”为核心范畴
近年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相关研究大量涌现,“国家”元素是当代中国经济发展的鲜明特征,离开“国家”便无法合理解释中国经济发展奇迹。由此,学界也出现了主张将“国家”作为逻辑起点的理论观点。邱海平反思了现有政治经济学研究在方法论上的主要缺陷,即刻板僵化地套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分析范式,未能完全合理地解释现代中国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社会发展;他在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内容作合理区分的基础之上,论述了当代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论和基本原则这一理论范式,指出“国家”必然成为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的逻辑起点[18]。
于金富、陈文龙也持同一观点,并重点分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国家主体性的特殊属性,进而探讨其对于该学科理论建构的重要学理意义,在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加以比较分析的基础上,指出在中国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中“国家表现为一个贯彻始终、起着支配作用的核心范畴”[19]。周绍东则强调要充分把握逻辑起点与研究起点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考察中的不同,他也注意到了“国家”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独特地位与重要作用,主张围绕“国家”范畴确立逻辑起点,只是与前面的学者不同,他认为“‘国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起点和历史终点,而‘国家所有制’则可被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和逻辑终点”[20]。
此外,由于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及其本质特征的不同理解,以及研究视角的不同,既有相关研究除上述四大类观点外,也存有一些其他提法见解,如中国特殊利益关系说[21]、中国社会主义基本制度说[22]、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主要矛盾说[23]、为人民的劳动说[24]等,这些观点也是对这一议题的有益探索,与上述四大类观点一道构成学界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研究的整体图景。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理解分歧与特征判定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继承和创新发展。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现了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经验、传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合理吸收西方经济学有益成分,针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这一重要议题,则展现为以下核心争议命题:
(一)经典理解差异: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是不是“商品”以及是何性质的商品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即指出:“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而对资产阶级社会来说,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价值形式,就是经济的细胞形式。”[1]8进而又在第一篇开篇进一步阐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从分析商品开始。”[1]47但是,对此在学界仍存有争议,核心焦点为逻辑起点能不能是“商品”以及是何性质的商品,对这一问题的不同见解使学者们在探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时持有不同观点。
从《资本论》前两篇共四章的整体内容来看,马克思在进入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生产的分析前,对商品和货币,以及劳动力成为商品、货币转化为资本这两大方面的内容加以详尽阐释。此外,“资本”更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被马克思明确为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中的“特殊的以太”“普照的光”。因此尽管学界大部分人持以“商品”为逻辑起点的观点,也有不少学者提出以“价值”“资本”“资本和雇佣劳动”等分别作为逻辑起点的不同观点。如孟锐峰认为,虽然《资本论》以商品开篇,但其实是为了叙述的方便,价值规律作为基本经济规律,《资本论》的整体分析围绕价值及其矛盾运动这一主线展开,“价值”是逻辑起点范畴[25]。卫兴华强调结合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所阐述“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方法”中的科学抽象法,从“普照的光”的视角把握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微观层次则是从《资本论》第二篇第四章开始,为资本与雇佣劳动关系[7]24-26。但整体看来,学界大部分人还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应该以“商品”为核心范畴展开,这既符合《资本论》的篇章结构安排,又与马克思“解剖”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整体逻辑相一致。
进一步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究竟是何性质的商品,关于这一经典命题的争议最大。概括来看,主要有三方面的观点,即前资本主义的简单商品、资本主义抽象商品与私有制条件下的商品。强调前资本主义简单商品的学者认为,这种认识符合逻辑起点与历史起点的一致性,即逻辑分析开始的起点与历史发展的实际起点相一致。同时马克思《资本论》第一篇也是从简单商品分析开始,此外,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三册增补”的“价值规律和利润率”一节中驳斥庸俗经济学对马克思经济学体系的错误理解时,对《资本论》出发前提即简单商品生产的多次强调也是这一观点的有力支撑论据。这一理论观点多见于新中国成立后的政治经济学专著中,如王亚南《〈资本论〉研究》,张熏华、洪远朋《资本论提要》(第一册)等。主张逻辑起点为资本主义抽象商品的学者认为,资本主义商品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和结果”,其作为逻辑起点贯穿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考察的始末,马克思曾明言:“如果我们考察发达的资本主义生产的社会,那么在这些社会中,商品既表现为资本的经常的元素前提,又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直接结果。”[26]423因此在理论体系构建上,商品作为逻辑起点支撑起《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完整考察;在研究目的实现上,只有以资本主义抽象商品为逻辑起点加以考察,才能具备准确揭示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发展及其规律的可能性。王代敬认为,从《资本论》的研究对象、目地、方法和体系以及运用材料等多方面看,开篇的商品为资本主义抽象商品[27]。
更有学者就资本主义前的简单商品作为逻辑起点的文本依据提出反对意见,如骆耕漠认为,《资本论》开篇先对简单商品生产加以分析,是遵循科学抽象法暂时将资本商品中的资本关系剥离掉,以达到思维重建的目地,不能据此认为前资本主义的简单商品为逻辑起点,两者并不具备由前者推出后者的逻辑必然性[28]。此外,还有一类理论观点认为逻辑起点为私有制条件下的商品一般,相对前两大类观点,持此类观点的学者较少。其中胡培兆的观点较具代表性,他综合比较了将前资本主义的简单商品和资本主义抽象商品分别作为逻辑起点的两种观点,认为两种观点各自代表了问题的一个方面,应该将两方面结合起来看,即以私有制条件下的商品一般为逻辑起点[29]。
这些观点的争论反映了学界关于马克思在建构政治经济学体系时采取的科学抽象法和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原则的理解差异。进一步地,由科学抽象法完整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整体序列,作为逻辑起点的“商品”能否脱离资本主义这一主体?作为最抽象范畴,如果不是前资本主义的简单商品,其现实性如何得到彰显?是否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关于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原则,按照字面意义的理解即理论分析逻辑与历史发展的逻辑相一致是否合理?逻辑起点与历史起点是否必须一致?在资本主义经济整体中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是否与历史发展的先后出场顺序完全对应?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如果仅就字面意思理解这一原则,即分析逻辑开始的地方与历史发端相一致,那么作为逻辑起点的“商品”就是前资本主义的简单商品。照此理解,依据历史分析法考察资本主义经济发展无必要采取科学抽象法。
在此有必要指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有经典的论述:“把经济范畴按它们在历史上起决定作用的先后次序来排列是不行的,错误的。它们的次序倒是由它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中的相互关系决定的,这种关系同表现出来的它们的自然次序或者符合历史发展的次序恰好相反。问题不在于各种经济关系在不同社会形式的相继更替的序列中在历史上占有什么地位。更不在于它们在‘观念上’(蒲鲁东)(在关于历史运动的一个模糊的表象中)的顺序。而在于它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的结构。”[26]32历史是在特定的抽象结构中展开的,特定历史时期因特定“普照的光”而具备特定意义,同样的土地私有制在中世纪和近代以来不同,并不是由不同历史时期引起,这是现象和结果,是由社会发展进入不同阶段、社会运行中不同逻辑结构决定。
需要注意的是,经济范畴排列的顺序由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而非历史发展次序决定,并不是对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原则的否定,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并不必然要求逻辑起点与历史起点相一致,历史起点以产生时间的先后为依据,逻辑分析起点亦即社会历史发展的真正起点不应只有时间这一纵向维度。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原则的核心要义在于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唯物辩证的核心原则,即思维逻辑的分析仍旧要坚持社会历史的发展是唯物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这个意义上,两者不仅一致,逻辑与历史相一致原则对科学抽象法的使用提出了更高要求,即思维逻辑抽象分析需要在坚持唯物辩证的根本原则下完整还原历史全貌。
(二)逻辑起点的现实基础: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形态发展及其成熟程度的不同判定
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文中,恩格斯明确指出,“不成熟的理论,是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30]780。相较于空想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科学性既体现在理论内容的准确和理论体系的完备上,更由资本主义经济社会成熟发展形态客观决定,这不是偶然的理论现象,而是客观的理论必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确立逻辑起点的现实基础,表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形态的现实发展。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形态的发展是否足以支撑建构出严密完整的逻辑体系,如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完整解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整体序列,也是一大分歧点,决定了学者们选取逻辑起点的不同态度倾向和理论观点。
近年来,学界大力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理化研究,学科建设效果明显,集中表现为相关专著尤其是教材的问世。但总体上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仍未能形成如《资本论》般具有严密逻辑结构的整体体系。更多学者认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伟大实践,已经提供了构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系的思想材料和逻辑构件”,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了关于该学科逻辑起点选择的原则标准,提出社会主义“变形商品”说[4]。也有学者从“逻辑—范畴—理论”的整体视角,批判将构筑理论体系简单等同于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的错误倾向,主张回到马克思的《资本论》,即构筑一个围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展开的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整体序列,并参照这样的逻辑方法确立该学科的逻辑起点与相应体系结构[31]。更有学者指出,《资本论》考察的是一个业已成熟的经济社会形态,旨在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运动规律,且是一个没有国家经济干预的纯粹资本主义私人经济。目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不具备这些要素,两者的差异决定了后者不可能原封不动地照搬前者的叙述方法而只能在局部借鉴运用这一方法[32]。
(三)逻辑起点的核心观点: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本质特征的不同判定
作为特定学科的逻辑起点,必须能够完整反映相应实践的本质与未来发展方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艺术的整体”,其逻辑起点是“最抽象”与“最简单”兼具的范畴,从而达到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完整解剖,揭示出资本主义经济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因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选择中,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本质特征的判定尤为关键,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对后者的判定直接决定了对前者的选择。
可以看出,总体上以“商品”“生产关系”“人民”“国家”四大核心范畴探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都体现了学者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的把握和理解。“商品”与“生产关系”是政治经济学理论考察的经典范畴,具备鲜明的学科属性;“生产关系”与问题本质和研究目的直接相连,而“商品”则由其内蕴的劳动二重性更适合作为揭示一切矛盾发展的始基性范畴。相较于“商品”和“生产关系”范畴,“人民”和“国家”范畴更能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是对“人民”和“国家”在现代中国经济发展中的突出重要作用的充分肯定,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独特性与创造性发展,但“人民”与“国家”范畴作为政治经济学的基本范畴,其学理性元素有待商榷。裴长洪认为,“经济学的学理逻辑要从实践和历史中总结出来,前者是后者的产物,而不是先知先觉”,并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回答什么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怎样建设这样的经济”[33]。突出强调实践导向与问题意识,应是解决这一系列重大议题的关键突破口。
(四)逻辑起点研究中如何吸收西方经济学的合理有益成分
西方经济学对我国的影响情况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历史实践密切相关,自20世纪90年代起至2010年左右,市场经济在我国逐步放开,经济社会领域的迅速转向使得一时间经济学研究西化现象严重。与此同时,西方经济学带来了数学化、缺乏抽象思维分析的趋向。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和方法论,并不排斥国外经济理论的合理成分。西方经济学关于金融、价格、货币、市场、竞争、贸易、汇率、产业、企业、增长、管理等方面的知识,有反映社会化大生产和市场经济一般规律的一面,值得借鉴。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选择中,如何更好地吸收西方经济学的合理有益成分,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研究中需要考虑的问题。部分学者在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的前提下,提出适当借鉴参考西方经济学相关理论观点,如徐敏等从马克思主义“人的逻辑”出发,同时借鉴西方经济学理论原则,主张以人力产权为逻辑起点,推动建构以人民为中心的逻辑体系[34]。刘新刚批判借鉴了西方经济学理性人假设的合理成分,主张以“动态发展中的有集体观念且追求私利的人”为研究起点[16]。对国外特别是西方经济学,要坚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对其中反映资本主义制度属性及价值观念、具有西方意识形态色彩的内容,不能照抄照搬。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研究的方向性问题
第一,核心命题转换:如何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合理推导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笔者在对该学科研究对象议题加以探讨时也提出过类似观点[35]。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核心命题之一:如何完整准确地把握经典理论与实践发展辩证运动的整体交互关系?亦即真正实现实践发展与理论分析的辩证统一,推进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国化。毋庸置疑,这是讨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重要命题,同时也是一个难题。而破题的关键在于从理论与实践的辩证互动运动中加以详尽考究,也就是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经典理论与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实践的辩证互动运动中探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既要坚持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相关理论观点的继承与发展,又要参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形态发展现实,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本质特征,同时还要恰当吸取西方经济学相关理论观点的有益成分。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理论和实践提出了大量亟待解决的新问题,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迫切需要回答好“世界怎么了”“人类向何处去”的时代之题。要坚持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国化时代化。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归根结底本质上是要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讨论要以中国为观照、以时代为观照,立足中国实际,解决中国问题,不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
第二,明确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所应具备的科学规定性。关于逻辑起点的内涵,在自然科学视角可理解为生物学意义的“细胞”形式,在社会科学视角则可理解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考察中“最抽象”“最简单”的元范畴,在“最抽象”和“最简单”的辩证统一中把握逻辑起点的本质性及其丰富内涵,同时“最抽象”与“最简单”的辩证统一也是对研究总体最本质的规定性,一方面从本质性方向规定研究总体的内容及发展,另一方面作为“最简单”,表明如再进行抽象则必须剥离掉本质性内容。逻辑起点决定了逻辑结构,规定了研究总体的内容与发展,在自然科学研究中亦然,爱因斯坦在《关于科学方法的一般考查》中就提出过类似一门科学的细胞形式——原始概念的问题,他指出:“其他一切观念——从物理学的观点来看——只在它们通过命题同原始观念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才具有意义。”[36]480整体来看,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既不能是黑格尔《逻辑学》中的“纯有”一般过分抽象的概念,也不能过分注重实在而无法对研究总体的本质及发展作抽象性规定。由此,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核心原则,就是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世界观与“辩证”方法论。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中,作为资本主义经济元素形式的“商品”,由劳动二重性决定,同时具备使用价值和价值二因素,是资本主义经济中“最抽象”“最简单”的经济范畴,揭示了资本本质,内在地蕴含着资本同雇佣劳动的对立,是孕育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萌芽。辩证即依由逻辑起点对构建起点和逻辑方法的规定,揭示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及其规律的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整体序列的可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应该内在地包含对立统一的各方面因素,体现着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伟大成功背后的规律性系统化学说。
第三,确立逻辑起点必须把握整体研究视角。逻辑起点与该学科的研究目的、研究方法、研究对象、理论体系等学科建构基本命题息息相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不可能是孤立的问题,而是涉及系列的理论问题。马克思在1865年写给恩格斯的信中提到:“不论我的著作有什么缺点,它们却有一个长处,即它们是一个艺术的整体;但是要达到这一点,只有用我的方法。”[37]231马克思在考察研究问题时总是坚持整体研究视角,讲求方法与体系的一致性,即“艺术整体”。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就与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理论、资本积累理论等重要理论内容密切联系。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讨论应坚持继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精髓,学习借鉴其方法,逻辑起点与研究对象相符并统领研究内容,服务于研究目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不能仅停留于对经济现象的揭示和经济政策解释,应系统地阐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规律,努力揭示经济发展伟大成就背后的系统化经济学说。
第四,注重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的原则性与现实适用性的辩证统一。即相较于《资本论》或者马克思的“六册计划”,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形态尚处于发展时期,而不是马克思进行政治经济学考察时面对的业已成熟的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形态,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更多服务于“建设”而非“革命”,这决定了不能苛求确立形如《资本论》一般兼具唯物性、辩证性与始基性的成熟的逻辑起点,而是既要追求理论发展又要考虑经典理论的现实适用性。诞生于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国度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然具备不同的问题导向与实践需求,过去曾用“革命”与“建设”形象地说明二者的不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发展成熟的资本主义经济形态为考察对象,以揭示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产生、发展、矛盾和必然灭亡的基本经济规律为根本目的,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为实践基础,这是一个尚在发展过程中的经济形态,其最终目的依旧服务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实现,但相较于揭示新中国七十多年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历程、经验和规律,建设和发展则是当下更为迫切的首要目地。
四、结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与理论体系
逻辑起点与理论体系密切联系,逻辑起点决定着理论体系的构建起点与逻辑方法,完整的理论体系既是对逻辑起点科学与否的检视,更是连接逻辑起点与现实观照的关键节点。不论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成熟程度如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成为逻辑严密的理论体系,在逻辑起点上应该坚持马克思唯物辩证的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遵循抽象上升为具体的科学建构方法,进而提炼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具有标识性的新范畴。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体系是一个由抽象上升为具体的过程,体现在对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完整解剖。马克思在创建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时也历经了一个不断探索的历史过程,由最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的“五篇结构”发展为《〈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的“六册结构”,即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开篇提到的,“我考察资产阶级经济制度是按照以下的顺序:资本、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在前三项下,我研究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分成的三大阶级的经济生活条件;其他三项的相互联系是一目了然的”[38]1。前三册“资本”“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构成抽象上升为具体的序列:资本创造出现代土地所有制,是它的“反题”,然后资本通过作用于土地所有制,又创造出雇佣劳动,就是又回到自己的基础和“根据”,但这时的雇佣劳动已经比在“资本”册中上升到了新的层次;后三册“国家”(“生产者国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国内的总和)、“对外贸易”(国家间经济关系)与“世界市场”依旧体现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层次关系;六册总的构成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整体序列,体现了对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完整解剖。
世界市场作为最后的上升阶段,使得资本主义生产这个总体成为最丰富的总体,世界市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条件和基础,只有从资本到世界市场这个阶段,才能透彻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而把握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发展及其本质。最后,完全不同于以往资产阶级经济学的研究目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体系实现彻底革新,成为具备社会历史性的开放体系。
一种观点认为,因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伟大实践还在不断发展中,发展的不成熟决定着理论的不成熟,因此当前不具备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历史和现实条件。马克思在进行政治经济学研究尤其是明确提出六册结构写作计划时,西方资本主义自萌芽时期起已历经了好几个世纪的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固有矛盾在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中充分暴露,马克思根据当时社会发展做出科学合理的“最简单抽象”,从而以“最简单抽象”为轴心揭示整个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形成、发展及其必然灭亡的历史规律。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和理论体系构建与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发展的成熟程度有相关性,但是不具有同步性。
应以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探索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植根于中国的土壤,立足当代中国国情和中国发展实践产生的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继承发展和创新,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代化和中国化。中国发展实践需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39]。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一方面揭示市场经济、社会化大生产和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开放经济的一般规律;另一方面也揭示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经济的特殊运动规律,是指导中国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的根本理论。新中国成立七十余年来的发展历程充分证明,以探索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健全完善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是科学的,符合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和制度变迁的实际,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发挥了重要指导作用。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没收官僚资本、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引导农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确立了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主导地位,为随后全面开展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形成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提供了制度保障。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探索并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所有制,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同时并存的社会主义分配制度,以及不断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有力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推动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中国共产党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体目标是,到我们党成立一百年时,在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上取得明显成效;到二〇三五年,各方面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到新中国成立一百周年时,全面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巩固、优越性充分展现。这也是历史赋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时代使命。
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逻辑起点相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还存在一个问题,即缺少对基本概念的逻辑抽象,其基本概念范畴大多是文件政策性语言或对时事的表述用语。但作为一个基础学科,如果没有标志性概念和范畴,或不对一些关键性概念进行重新定义,就难以形成一个有内在逻辑的范畴体系,这将导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缺乏主体性和自信力,更容易陷入西方话语体系的陷阱。事实上,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带领人民在开辟和拓展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过程中形成的中国理论和中国话语是对中国道路的理论表达和话语镜像[40]。中国快速崛起实现赶超并没有遵循西方的教条,而是始终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发展中国家西化的失败与中国特色的“成功突围”形成鲜明对比,打破了西方中心论的“神话”,对西方理论和西方话语提出了挑战[4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起点和理论体系构建应该更多从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和成功经验中提炼和总结出符合我国国情及我国发展实践的规律性成果,形成一系列新概念和新范畴,从而更好地指导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并为解决世界上其他国家经济发展问题提供理论借鉴。
最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建设要以习近平经济思想为指导,丰富和发展更多的标识性概念和范畴,为中国走向世界提供理论支撑,努力形成历史视野和世界视野,并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教材体系建设[40]。习近平经济思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最新成果,是对中国经验、中国方案、中国道路作出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概括和提炼,促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创新,提升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高度,是世界经济发展史上十分宝贵的思想财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形成和提出,标志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达到新高度,对引领中国经济学学科建设和理论大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国内经济学理论界需要认真钻研习近平经济思想,坚持用习近平经济思想统领和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构建,并努力从中提炼学理化理论成果,推动理论成果体系化、规律化和学科化。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七十多年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辉煌成就和丰富探索作为历史底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未来一定会作出无愧于新时代的伟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