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隐转喻视角下北京冬奥会会徽研究

李欣榆，杜小红

(郑州大学外国语与国际关系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引言

第24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于2022年在中国的北京、张家口和延庆举行。作为奥林匹克文化标识之一，冬奥会会徽利用视觉艺术传达了国家特色与文明。会徽是将文字、图案、色彩、构图等多模态相结合的典型标识，承载了举办方对冬季奥运会奥林匹林精神最核心的理解，城市与民族的特性都鲜明地呈现在每一届奥运会徽的上[1]。有学者从视觉艺术[2]、图像学[3]、传播学及符号学[4-5]、多模态话语与视觉语法[6-7]等角度对奥运会会徽进行了分析。也有学者通过搜集整理近几届各国奥运会文化标识，分析、讨论与总结其奥运理念的历时变化[8]。现有关于奥运会会徽文化内涵等方面的研究为北京冬奥会会徽的深入探讨提供了借鉴。截至目前，学界对2022年北京冬奥会会徽中蕴含的隐喻与转喻思想讨论并不充分，尤其是没有完整地论述会徽中的隐喻、转喻思想。本研究拟借助福塞维尔的多模态隐转喻理论，通过解读北京冬奥会会徽“冬梦”在文字、色彩、人物等方面的独特构想，研究其中蕴含的隐喻与转喻思想，并阐释2022冬奥会会徽是如何运用多模态隐转喻概念来传达思想内涵、传播中华文化和讲好中国故事的。

一、研究视角：多模态隐喻和转喻

多模态隐喻是多模态话语的认知范畴，这一概念根源于概念隐喻理论[9]。隐喻最初被认为是一种修辞手段，后发展为一种认知与思维方式。莱考夫和约翰逊[10]从源域、目标域、映射与意象图示等概念层面对隐喻进行了界定，认为隐喻是从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源域是认知中已知的概念域，而目标域是未知的概念域。隐喻是用人们熟悉的源域来解释抽象、陌生的目标域，源域与目标域之间存在某种映射对应关系。莱考夫和约翰逊指出：隐喻的过程是将一事物比拟成另一事物，有助于理解某一事物。转喻的主要作用为指代，即用某事物来代替另一事物，也可帮助理解某种陌生事物，转喻也是一种概念化的认知方式。

福塞维尔在其《广告中的图像隐喻》一书中对多模态隐喻展开了具体论述[11]，使隐喻的研究超出了纯语言学的范围。2009 年，福塞维尔等人出版了论文集[12]，其研究对象以广告和政治漫画为主，也包括连环画、动画、乐谱、口头会话、讲座、电影等。“单模态”是指概念隐喻过程主要用一种模态来实现；“多模态”是指概念隐喻过程主要用几种不同模态来实现,如图像、声音等。福塞维尔将模态大致分为以下类别：图像、书写符号、语言、动作、音乐、口味和接触等。根据表现形式,多模态隐喻可分为平面多模态隐喻和立体多模态隐喻。对奥林匹克会徽的研究属于平面多模态研究，涉及图像、文字、色彩、构图等媒介符号[13]。

二、北京冬奥会会徽的基本构成

2022年北京冬奥会会徽名为“冬梦”，如图1所示：

按图案布局，其主体可分为3个部分：最上部分为形似中国汉字“冬”的图案，运用中国书法中的草书字体，色彩上以蓝色为主调，融合红色、黄色、绿色等，且各颜色间边界不清晰，以渐变色过渡；中间为以中国书法书写、剪影样式的“BEIJING 2022”字体，这表明2022年冬季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主体颜色为黑色；最下层为奥林匹克运动会标志——奥运五环，由5个奥林匹克环互相套接而成，每个环代表一种颜色，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依次为蓝、黑、红、黄、绿。整个图形为一个底部小的规则梯形。

三、会徽的多模态隐喻解读

作为2020年冬季奥运会的主办方，中国希望借此展现城市的文明以及对冬季奥林匹克运动精神的核心理解。设计者林存真别出心裁，使每一个元素都蕴含了特殊而深刻的意义。2022年冬奥会会徽中的信息融合了多种模态，包括图片、文字、色彩、人物等，其中不同的元素作为源域映射着奥林匹克精神的不同内涵。

(一)文字—人物隐喻

会徽的最上部分为中国书法书写样式的“冬”字，同时也是一个正在奔跑跳动的人的图案。图案中正在跳动的人指的是参与冬奥会的每一位运动员；活跃的身姿象征了奥林匹克中竞技运动的活力、热情与拼搏；图案中正在奔跑跳动的人的形态又隐含了2022年北京冬奥会项目，包括7个大项、15个分项、109个小项。雪橇、滑冰、滑雪等冬奥会项目，其运动体态与图案中奔跑的人形态近乎一致。

北京冬奥会会徽的多层象征意义根源于“奥林匹克是竞技运动”这一隐喻(见表1)。

表1 “奥林匹克是竞技运动”概念隐喻

人们一般会误认为“奥林匹克”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实际上“奥林匹克”一词内涵非常丰富。“奥林匹克”是一个外来词，是经学者音译而来的词语，它原指古希腊时期在奥林匹亚举行的祭祀天神宙斯的活动，在此过程中出现的体育比赛被称为奥林匹亚竞技。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开始将奥林匹亚竞技称为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与其他文化活动，包括学术讨论、诗朗诵和艺术展览等同时举行，所以后人便把包括奥林匹亚竞技在内的所有活动都冠以“奥林匹克”的称谓。因此，正是有了“奥林匹克是竞技运动”这一概念隐喻，读者才能深刻地理解会徽中的隐含义。

(二)颜色隐喻

色彩是能够引起人共鸣、具有强大表现力的一种形式要素。美术学上一般将色彩分为无彩色系(黑、白、灰)与有彩色系(红、橙、黄、绿、青、蓝、紫等颜色)。一般奥运会会徽多由有彩色系构成。

色彩本身不具有冷暖色差别属性，是视觉色彩引发人们的心理联想进而使人产生冷暖的感觉。色彩心理学认为色彩带给人的感觉与人的气质、品性有关，也与社会文化背景、习俗、宗教等密切联系[14]。从认知心理角度看，色彩是一种情感。冬奥会会徽巧妙借助鲜明的色彩标志传递了丰富的精神内涵。

1.红色是热情

可见光谱中，红色光波最长。红色带给人的视觉冲击非常强，与其他颜色一起出现时能形成强烈对比，易引起人们注意。心理学家发现红色光波可促使血液循环加速,引起兴奋的感觉，带来紧张、激动、兴奋等情绪,性格上因此映射为积极、主动、热情、开放等含义[15]19-20。

会徽中“冬”字的设计正是基于人们日常对红色的心理认知，“红色是热情”这一隐喻传达出冬季奥运会的每个项目都是充满激情的竞技运动，热情与拼搏一直是其魅力所在。设计者意欲用红色点燃民众参与冬季运动的热情，呼吁全国人民加入冰雪运动中来。

2.黄色是活力

黄色因其高纯度成为最明亮的色彩。灿烂的黄色如同太阳发出的光芒,因此常隐喻光明和希望[15]21。由于秋天麦子收获时多呈金黄，黄色又有大自然、阳光、收获的意味。

会徽中的黄色，认知上形成了“黄色是活力”的概念隐喻，由此带给民众冬奥会竞技场上的运动员们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印象，强调人可以通过运动强身健体，拥有健康的心态与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

3.绿色是希望

绿色光波因其具有较低明度常常不会带来剧烈的视觉刺激,有助于人保持生理与心理的平静[15]23。绿色是自然中大多数植被之色，因自然中的植物大多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因而绿色时常含生命、生存、希望之意。

会徽中的绿色在心理上让人产生“运动会带来希望”的隐喻意义。中国人曾被冠以“东亚病夫”的污名。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许海峰夺得中国第一枚奥运会金牌。因此，中国会徽中的绿色也有向世界表达中国已复苏与崛起的目的。

4.蓝色是纯洁

蓝色属于收缩、内敛的冷调色彩。蓝色是天空或海洋的颜色,因此它常常有冷静、理智、永恒、信念等意义[15]25-26。

设计者利用人认知中的“蓝色是纯洁”这一概念隐喻来传达这一理念：本届冬奥会的运动员、教练员、裁判员都应本着公平合理的原则参与、评判每一场赛事。公开透明、诚实可信是运动会的最基本原则。奥运会中曾出现过违反奥林匹克精神事件，如兴奋剂事件等。因此，本届冬奥会会徽运用蓝色来表达奥运会的每一项荣誉都必将是公开、公平、公正的。

四、会徽的多模态转喻解读

转喻也是人类认知的一种方式。转喻在冬奥会会徽设计中的使用有助于更好地传递民族精神与民族文化。2022年北京冬奥会会徽的设计融合了中国书法、中国剪纸、中国古代方位五行文化、奥运五环等民族文化与奥林匹克文化精神。设计者借助读者的转喻认知达到弘扬民族文化、传承奥运精神的目的。

(一)书法转喻

会徽中主体部分“冬”的写法来源于中国书法中的草书。草书运笔流畅，来去自由，线条粗细交替，不规则中藏着规则，让人眼花缭乱。设计者利用草书的书写特点，用狂放、流畅多变等特点隐喻冬奥会运动员的姿态。这也印证了会徽设计者在采访中曾提到的在设计过程中要体现“立体的、动态的”。

草书是中国书法的一种，中国书法属于中国文化。设计者利用“部分代整体”的转喻思维，用草书指代中国文化，目的是继承发展中国传统文化，让新一代年轻人爱上传统文化，让世界各国人民认识、了解中国文化，让中国文化“走出去”，传递中国理念、中国价值。

(二)剪纸转喻

会徽中“BEIJING 2022”是以中国剪纸的方式呈现的。剪纸是用剪刀或刻刀在纸上剪刻花纹，通常用于装饰或出现在其他传统活动中。中国剪纸经常将不同意象组合起来而表达某种美好寓意。

2022年冬奥会举办地为北京，因此剪纸字样为“BEIJING”。实际上，2022年冬奥会举办地应为中国的北京、延庆、张家口，但会徽中只提到了北京。相较于延庆与张家口，国内外对北京认可度较高。用“城市代国家”的转喻方式凸显了北京作为中国首都的政治文化功能。同时，剪纸这一民间艺术形式映射了中国传统文化，也反映了举办方传播中国文化、提升文化地位的目的。

(三)五环转喻

历届奥运会会徽的设计虽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图案，即奥林匹克五环标志。奥林匹克五环标志由5个奥林匹克环套接而成，有蓝、黑、红、黄、绿5种颜色。五环标志由顾拜旦于1913年设计制作。带有白底的5种颜色代表了当时世界上所有国家国旗的颜色。因此奥林匹克五环借助“以国旗代国家”的转喻方式，将全球所有国家及地区囊括于内，它象征五大洲人民团结一致的奥林匹克精神。

(四)方位转喻

人们对空间的感知最早表现为以自身为参考点的简单方位的感知，如“上下、左右、前后”等。后来根据太阳每日的规律运行，确定了“东”与“西”两个方位。“南”“北”概念的出现晚于“东”“西”。“中”与四方是相辅相成的。古人对“中”的理解一个重要基础是承认心的中心和主导作用[16-17]。因此，尚中思想已经深人人心，体现在人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如“中心”“中原”“中华”等。

会徽中主体“冬”位于整个画面的上方和中间，即方位中“北”与“中”，是会徽的核心要素，传达了丰富的含义；“BEIJING”与“2022”位置偏下，方位上偏南；奥运五环标志位于下方，方位为南。会徽的各个元素并非无序排列，内隐古代传统哲学思想中的方位观，使得会徽成为有机和谐的整体。会徽的整体设计反映了中华文化对中国人方位观念和思维的影响。

五、结语

文章借助福塞维尔的多模态隐转喻理论，分析了2022年北京冬季奥运会会徽中图片、文字、色彩、人物等元素的象征义。研究发现，2022年北京冬奥会会徽“冬梦”借助隐喻思想展现了此届赛事中冬季运动项目的激情，呼吁奥林匹克精神要超越地区差异，倡导全民健身、共同运动；同时借助转喻思想展现了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实现了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文化和弘扬奥林匹克精神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