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当好救援队队长，我从女人活成了男人。”

晓红

平均21小时执行一次救援任务，极少连续睡眠超过4个小时。仅在2020年，她带队执行超过250次救援任务，最忙的一天出动5次。2021年11月5日，她获评全国第八届道德模范，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

开始办救援队时，她的生意顺风顺水。后来生意关停，为了生计和救援队能继续运作，她卖掉一套房产，公司原有的两辆车也被用于救援，开到报废。

鲜血、尸体，山野、废墟……这是陈素珍最常面对的画面，这样的日子，她已过了十多年。陈素珍感叹：“我是在灾难中修炼成长的。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快乐与安慰。”

2008年之前的陈素珍，从未想过自己能和救援扯上关系。她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有车有房，净水器生意做得顺风顺水。2008年5月，陈素珍打算去北戴河度假。然而，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徹底改变了她的人生，那年她42岁。

在电视中看到残垣断壁、满目疮痍、遍地哭声的地震画面，陈素珍旅游的心情瞬间全无，满脑子想的是为灾区人民做点什么。她当即更换机票，订了去成都的航班。可是真正进入灾区，陈素珍愣住了——她没有救援知识和设备，根本帮不上忙。第一次直面灾难，陈素珍感到生命真的很脆弱。因道路中断，饮用水、食物等物资难以运进灾区，陈素珍就把自己的储备全都分给了受灾群众。救人帮不上忙，陈素珍便在灾区发放物资。随后近一个月，她两次往返厦门和汶川，拿出多年积蓄，连同厦门亲友的捐赠，共筹集了15万元的物资运到灾区。

汶川救援的经历，深深震撼了陈素珍的心灵。2008年9月，她召集十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厦门市思明区蓝天救援队，并担任队长。随后，陈素珍关上店门，到福建省总队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专业培训。教练看到她一个中年妇女当救援队长，十分惊讶：“你干这行，吃得消吗？”“吃得消！”陈素珍扬起倔强的脸。

培训过后，陈素珍和队友们在厦门的山上、海边贴路标，附上救援电话。不少登山爱好者看到信息，打电话要求加入。

厦门四面环海，陈素珍带队义务在海滩巡逻、搭救溺水者。其间，有体校游泳专业人士也报名加入。就这样，救援队初步建成，队部就设在她的净水器店里。20多平方米的店里放上救援设备，队员们只能站着开会，有时甚至只能站到店门口。

这样过了两年，陈素珍一咬牙，每月花5000元租了个空房子当队部。由于救援太忙，她的生意逐渐关停。可救援队置办设备、请培训老师、承担路费、给队员提供伙食等处处都需要钱。她已经搭进去了不少钱，因此这笔房租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开支。

除了经济上的重担，陈素珍还要面对周围人的不理解。开始办救援队时，她的生意顺风顺水。后来生意关停，她为了生计和救援队能继续运作卖掉了一套房产，公司原有的两辆车也被用于救援，开到报废。很多人都觉得她“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丈夫也不断和她闹矛盾。好在母亲支持她，把自己8万元的积蓄给她用。2012年母亲去世，丈夫也跟她离了婚，陈素珍带着儿子继续坚持做公益。

在一次攀岩训练中，她不慎坠落，右小臂开放性骨折，后来一到阴雨天气便酸痛难忍，她却毫不在乎：“手臂一酸，我就知道要变天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在救援队中，由于体力不占优势，女性很少。在全国各地的蓝天救援队里，看上去身材纤弱的陈素珍更是唯一一名女队长。她曾经半开玩笑地说：“为了当好救援队队长，我从女人活成了男人。”在一次攀岩训练中，陈素珍不慎坠落，右小臂开放性骨折，后来一到阴雨天气便酸痛难忍，她却毫不在乎：“手臂一酸，我就知道要变天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呢。”有人问她，会不会向队员诉说自己吃过的苦，她摇摇头：“不会，队员们都很辛苦。再说我是队长，怎么能有点小病小痛就喊苦呢？”

陈素珍很看重队伍专业化建设。蓝天救援队的成员分为全职队员、队员、预备队员和志愿者四个梯度，全职队员每天都要进行体能、技能训练。救援队组建后，陈素珍花大量时间对他们进行不同级别的训练，然后把正式队员再根据具体的职能分为山地组和水上组等。每周，山地组队员要起早进山负重拉练，熟悉地形;水上组队员要进行水上训练、海边值勤。如今，福建省内各地的蓝天救援队，有13支由陈素珍牵头建立。她说：“蓝天救援队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当妈的，就是忍不住为孩子操心。”为了组建蓝天救援队，陈素珍曾经关停过生意，但为了救援队能有稳定的资金来源，2014年她又重新捡起了生意：“我拿出60%的收益赠予蓝天救援队，给救援队‘输血’。”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陈素珍和队友们果断打开蓝天救援队防灾减灾中心的仓库，将之前储备的23万只口罩全部免费分发给周边街道、社区、敬老院等。随后，她又组织人员将仓库内储备的消毒水、消毒粉等相关物资进行清点，装箱送往福建三明、龙岩、莆田、光泽等各分队所在地。

在协助防疫的同时，陈素珍也没放弃救援。一天，有位老人在山谷走失。陈素珍带队整整搜救7天，中途老人家属都想放弃了，但陈素珍不肯，终于在第7天清晨6点找到并救起了摔断腿的老人。还有一次，一名小孩在海滩溺水，陈素珍救起他后迅速给他做心肺复苏，成功将孩子救回。

24小时待命，随时出发——这就是十多年来陈素珍的生活状态。

2020年5月11日深夜，陈素珍接到求助电话，一名15岁的抑郁症少年从医院出走，企图轻生。陈素珍立即出发，安排队员在周围隐蔽警戒，自己孤身爬上23层楼顶天台，找到黑暗中的少年。那少年不许她靠近，她便温情讲述自己在灾情救援中的所见所闻，讲人们在各类灾情中奋力求生的事情。少年听着听着就流泪了。10米、9米、8米……陈素珍慢慢走近少年，陪他聊到凌晨3点，然后成功牵着他走下天台。后来，这名少年也成了志愿者，他对陈素珍说：“我要做一个像你一样能够帮助别人的人。”

除了救援，陈素珍还到全国各地深入学校、社区、企业、机关宣讲减灾救灾知识，一年能讲几百场。她说，希望人人都能自救，人人都能做灾难第一响应人。

攀岩、潜水、冲锋驾驶，救生、破拆、医疗急救，她能上山下海，精通十八般“武艺”，只为冲在救援的第一线

每一次救援任务，陈素珍都冲在前面。队员们休息了，她还得绷着神经，等待呼叫救援的电话：“有不少救援电话会在凌晨打来。”

早在队伍成立之初，陈素珍就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前往南平市光泽县一处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救助伤者。搜寻中，她不慎被盘绕的树根绊倒，磕断了两颗下门牙，鲜血直流。為了不影响救援，她硬是一声不吭，咬住一团药棉继续向前。怕队友发现，她还拿头巾将自己的嘴罩起来。但两个小时后队友还是发现了，因为她为了忍痛一直咬着下嘴唇，下嘴唇已经肿到无法开口说话了。

哪里有急难险重，哪里就有陈素珍的身影——攀岩、潜水、冲锋驾驶，救生、破拆、医疗急救，她能上山下海，精通十八般“武艺”，只为冲在救援的第一线。蓝天救援队龙岩分队队长“红日”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他曾赞叹：“各分队的成员，都管陈素珍叫干妈，把来厦门蓝天救援队队部叫回娘家。我们这些男队员，对她都很服气。”红日说，陈素珍细心沉着，每次都能制订出缜密的救援方案，降低队友和救援对象的受伤风险;大家心里有什么苦闷，在救援方面有什么困惑，也都喜欢找她倾诉。经过一次次救援活动的历练，陈素珍成了响当当的“女汉子”，被队员们称作“钢人”！

2021年7月，河南多地突降特大暴雨引发灾情，陈素珍第一时间带领4个梯队90名队员及多种水域救援装备驰援河南。7月21日傍晚，救援队抵达郑州之后接到了第一个求助电话：载有8人的郑州570路公交车被困在高架桥上。陈素珍与队员们在暴雨中展开救援，忙到凌晨4点才把8个人成功解救并安顿下来。

在居民区救援时，有的地方由于楼道狭窄，冲锋舟无法进入，大家只能游进去将被困者一个个背出来。有位被困三楼的女子好不容易被陈素珍救到冲锋舟上，仍紧紧搂着她不撒手。该女子说她对水十分恐惧：“我已经绝望了，你们不来救我，我死定了。”陈素珍赶紧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每只冲锋舟能救十余人，每天不间断来回十几趟。陈素珍和队员们以这样的速度转移受灾群众，仅26日一天就救了1000余人。不少群众断水断粮，陈素珍用两米长的竹竿挑起装满食品的塑料袋逐栋发放。有位九旬老人特别心疼陈素珍，被救时一直摸着她的头：“闺女你辛苦啦，大老远跑来救我们，看把你累成啥样了！我这么老了还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在河南救援现场，陈素珍和队友坚守12天，几乎超过体力的极限。

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陈素珍带领的福建蓝天救援队一步步走上正轨。如今，福建蓝天救援总队登记在册的成员近3000人，志愿者超过5000人，核心队员2000人，已成为一支包含山地救援、海上救援、城市救援和心理救援等多项目的民间专业救援队伍。而陈素珍正是这个省级救援总队的队长！

平均21小时执行一次救援任务，极少连续睡眠超过4个小时。仅在2020年，陈素珍带队执行超过250次救援任务，最忙的一天出动5次。2021年11月5日，她获评全国第八届道德模范，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

笔者采访中，陈素珍豪迈地说：“我们涵盖生命救援、人道救助、灾害预防、应急反应能力提升、灾后恢复和减灾等，还拥有成熟的教练组、讲师团及医生队伍。有这样一群队友支持和陪伴，我会把这件善事一直做下去！”

【编辑：潘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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