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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大佛 —— 修佛记

2022-03-09苑苏文

华声 2022年2期
关键词:石窟寺裂痕乐山

苑苏文

以现在的技术水平与条件,如果想把乐山大佛体内的排水渗水机制查清楚,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为什么没有做?

凌云山西面,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交汇,高62米的乐山大佛端坐水前。1300年前,古人劈开整座山,耗费三代人,耗时90年,凿出了这座中国最大的摩崖石刻造像。

2019年4月,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乐山大佛结束了200多天的“闭关体检”,被蒸汽、砂纸和无铅布“保养”过的脸重现粉嫩。但这份光鲜没持续多久,几个月后,黑斑再度出现在大佛的脸颊。

2021年12月21日,距离上一次脸部保养已快两年,从岷江河畔远眺,枕着绿树的大佛与皴石融为一体——鼻子是“黑三角”,微生物组成的黑斑爬满脸颊,蔓延至全身。在过去几十年中,历经数次“粉刷”的大佛,脸部抹灰多达6~7层。四川盆地氤氲的水气,滋润了修缮层的细孔,成了微生物的乐园。

“如果不治理排水,每次用锤灰抢救式地抹一遍,也只能維持两三年。”此前参与修缮的工程师说。进入新世纪,锤灰改进了工艺,但若湿气不绝,再好的敷料都会空鼓、裂开,直至脱落。现如今,条带状的裂痕已经从大佛发际线向下贯穿眉毛。下巴处的空鼓形成斑片,已经翘起明显的裂纹。在抢救的重点——大佛胸口,仍旧爬着裂痕。

早在1991年,有关部门就组织力量对大佛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研究,当时的研究结论是,要想真正保护好大佛,应当治理其排水系统。但此后30年至今,“粉刷”却几乎成了大佛历次修缮与抢救工作的重心。

被搁置的排水工程

1962~1963年是新中国成立后对大佛的首次修缮,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乐山大佛已到了需要抢救的程度。

1985年经省市专家的现场勘察,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佛身上张性构造裂隙长度约三百米,造成了纵向分离,横向尚连的危崖破体,且风化裂隙可导致坡体表层裂成碎块脱落。大佛基座同时接受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条水系侧向、垂直、旋卷三种水力的冲刷,使大佛南北侧250米范围内形成冲蚀坑72个,坑的最大深度为4.7米。如果水下软弱夹层被裂隙切割的危崖块体受地震影响,大佛就要移位,或跌入江中。”

1989年4月,当时的国家科委批准了《治理乐山大佛的前期研究》科研项目,这是迄今为止对大佛最全面的研究。1991年7月,研究结项时还强调要“治理大佛的渗水”。

但在此后30年间,这些治水和防风化工程都未落实。

2001年,被称作“乐山大佛建造史上最大规模的维修保护工程”拉开帷幕,这次修缮举世瞩目。据当年资料记载,这场修缮历时一个多月,采用传统锤灰材料,对乐山大佛头部螺髻的剥落面层进行了修补,清除大佛的“鼻黑”“脸花”“泪痕”及不合理的水泥层,修补了双脚。

但在具体施工中,排水项目不见了。2001年修复总指挥曾志亮曾表示,他也希望解决渗水问题,并提出按照1991年黄克忠等人前期研究的方案,打通大佛胸后两个未贯通的排水廊道,但未获批。一是因为缺乏前期研究数据,难以保证治水工程的效果;二是经济原因。“2001年对文物保护重视不够,经费也不足,当时几十万的经费就是大项目了。”一位参与修缮工作的专家说,从2005年之后,国家才大幅增加对文物保护项目的投资。

2001年那次修缮之后,大佛的胸前在2005年就发现了因修缮层空鼓而产生的裂痕,后来裂痕不断扩大,空鼓层开始剥落。

巨大的成本

在乐山市,峨眉山-乐山大佛景区是旅游业的支柱,每年有两三亿的门票收入。接近景区管委会的一位人士称,每年景区的收入主要用于人力成本和运营开支。

这位人士还透露,乐山大佛每一次动工都需要上报国家文物局,邀请专家进行谨慎的论证,大佛管委会只有进行除草、给大佛“洗脸”等日常维护的权限。此外,大佛的保护经费主要由国家文物局下拨,地方鲜有配套。

然而,按照相关政策,景区经营性收入一部分要用于文物保护。根据国家相关政策,2013年5月10日, 四川省政府在其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做好旅游等开发建设活动中文物保护工作的实施意见》中明确写道:文物旅游景区经营性收入中,应按不低于 5%的比例优先用于文物保护。

但当记者向乐山大佛管委会党政办主任、乐山大佛石窟研究院院长范元元问及这项政策,她表示自己并不熟悉。“这对我们是个利好。”她解释说,大佛研究院成立还不足半年,“现在的研究院有独立的财权,相信会为大佛保护贡献更多力量。”

神秘的大佛

于1991年结项的《治理乐山大佛的前期研究》,初步提出了包括治理水害在内的保护建议,而如今已经过去了30年。大佛渗水的来源是什么?大佛内部水往哪里流?排水究竟怎么改?都缺乏相对权威的研究。

“学界的研究长期停滞。” 中铁科研院西北院文保中心副主任孙博告诉记者,如今乐山大佛排水系统的研究,“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如今在学术期刊上,多是一线工程人员发表的数据。

此外,曾任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院长的詹长法还指出,中国已有9处石窟寺列入世界遗产地名单,都面临和乐山大佛同样的问题。虽然在改革开放以来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但在石窟考古、技术勘测、综合科学评估等方面比较薄弱,对中国石窟寺保护利用领域的创新思维相对滞后,“缺乏认真、严肃、客观、科学和准确的描述”。

对现代研究者来说,甚至连古人的用意都未能完全摸透。1300年前的建造者,为大佛设计了巧妙的排水系统,他们利用大佛的衣领褶皱和发髻设置排水沟槽,在大佛头部、肩部、胸部后侧与山体连接处,还凿了三个排水廊道。除了乐山大佛,在龙门石窟、云冈石窟等著名摩崖石刻,也都由早期古人修建了巧妙的排水设施。

2021年,乐山大佛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再度向国家文物局申报大佛治水项目,仍未获立项。

在川渝地区,除了最大的乐山大佛,还有上千座石窟寺,它们都面临雨水和渗水的威胁,但也都屹立千年而不倒。詹长法期望,乐山大佛保护工程能成为保护石窟寺的示范性项目,“专业队伍配置起来,科研设备架设起来,合作机制建立起来。如果乐山大佛的问题能够妥善解决,那么对川渝地区的上千座石窟寺都是个福音。”

乐山大佛高62米,已经是凌云山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山是一座佛,佛是一座山。”詹长法提出,对大佛的治理应当伴随着环境整治,“(治理)严肃复杂且久远,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需要有计划,有耐心。”

摘编自《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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