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母亲流的三次泪

薛峰

在这漫长而转瞬即逝的岁月里，我曾为母亲流过三次泪。

那年我8岁。

中秋节时，我哭闹着非要吃月饼。母亲让大哥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但已经卖完了。可是，我的哭声一直不停。最后，母亲决定给我做红薯饼。天黑时分，心里烦乱的她扛着钉耙匆匆下地去刨红薯。结果在地里，她刨着了脚。

许多年后，我还记得母亲被人背回来时的情景。她咬着牙，皱着眉，额头聚拢一层汗水，颤抖的脚面上满是黑色的血，模糊而厚重，看不清哪里是伤口。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是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母亲疼痛难忍的样子。可到最后，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最后的泪水肯定是为母亲而流，而这泪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也格外清晰。那贫困的生活，烙在生命里的不仅是饥饿，还有心灵的懊悔。

我14岁，在镇上念初中。

那年校园里流行穿牛仔服，尤其是牛仔褂，深蓝色的，穿在身上看着很精致、很帅气。于是我要母亲给我买。几天后，她果然把衣服送到学校来了，但令人不满的是她买的是牛仔裤，而不是褂子。满心气愤的我把裤子甩在她怀里，大声说：“你买的你穿好了，反正我不穿！”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惊愕的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后来星期天我回家，看见母亲正在挑水。她穿的就是那条牛仔裤——由于母亲个子矮，裤腿卷了一大截，双膝已经磨破了，还掉了色，看上去十分笨拙，走起路来也十分艰难。一刹那，我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穿上那条裤子的，在穿上它之前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又怎样去面对众人的眼光。我不敢想，因为我一旦想起，心田就被泪水淹没。

我20岁，上大学。

寒假回家，母亲病重，让她去城里的医院治疗，可她坚决不肯，一直推托着说没什么大碍，不用治的。就这样，直到临开学前一天，在我和哥哥的强烈要求下，母亲才让父亲陪着去邻村的医生那里买了一包顺气丸回来。母亲说，吃了药就好了，不用挂念。第二天，我们就离家上学去了。

再回来已是半年之后。偶尔一次，父亲告诉我，你们走后，你妈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怕你们担心，便要了一些过期的顺气丸回来，不要钱的。

那一刻，我呆在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转过身，默默地进入房间，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母亲啊，你是岩石，石中的火；你是云層，云中的电；你是沧海，海中的盐；你是我今生飞翔的唯一方式和力量呵！

母亲，让我流泪的亲人。

悠然乐摘自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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