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草纹在中国传统建筑装饰中的应用及其现代化延伸的探究

徐 翀，陈 琰，杜晓涵，郑雅琪

(青岛理工大学 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青岛 266033)

卷草纹是中国传统图案之一，体现了华夏民族独有的造物思想和图形意味。其精神内涵的总结、分类和整理是现代设计的重要工程，21世纪是科技辅助艺术高速发展的新时代，科学技术为艺术创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是设计师用意志开始引导技术不断创造出新的艺术感受的重要时段。将古代文化与现代技术相结合，更是新时代对经典传承的必然要求，对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实践意义。

1 卷草纹的背景及特质分析

卷草纹由前身“忍冬纹”发展而来，内容多为草木植物，在波状植物纹样主体上穿插鸟、兽、花草枝蔓，逐渐成为了一种渗透着独特创作思维和祥瑞寓意的中国特色纹样。随朝代的更迭，卷草纹样的风格逐渐庄重华丽、饱满丰富，形态上与中国古代的云气纹样有很多相似之处，以卷曲、盘旋、缠绕为基本特征，具有流动美和意境美，符合中国人的传统审美。

卷草纹独特的艺术造型蕴含了丰富的艺术特质。因为卷草纹样易于二方连续形成带状装饰纹样，四方连续构成整幅的装饰纹样，所以应用范围非常广泛，内容取材也很丰富，多为植物形状的花纹，四叶花瓣的十字花、五叶花瓣的康乃馨、六叶花瓣的锦葵等[1]。结构上，卷草纹主线可简化为“S”形波状曲线，周围环绕“C”形曲线作分支，在盘旋的“S” “C”上再饰以各类花卉、枝叶等进行装饰。资料显示，还有一种特殊的卷草纹样，一般出现在竖立边饰中作为装饰，其构成形式为两条波状主线相互缠绕成“8”字形，但本质上还是“S”形与“C”形卷草纹样的变形。由此可见，它不仅表达了当时大众的审美取向，更代表了传统文化独到的艺术感知和审美理念。卷草纹的构成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自然规律。以一条主茎为轴，向四方伸展形成枝叶。虽然叶子的叶脉长短、方向、粗细均有不同，但它们从同一主茎伸展出来，一脉相承，展示着自然界中变化和统一的原则。卷草纹的结构还与人类对世界的感知有关，对称纹样可以给人简洁舒适的感觉，使人产生均衡感，在心理上得到物理平衡。为使人处于舒服的均衡状态，卷草纹通过调整花样的主次、大小，伸展运动的方向，造型间的疏密关系[2]，色彩的浓淡及色相来体现力与量感，形成稳中有变、静中含动的状态。

形态和色彩也是卷草纹样表达节奏和韵律的重要形式。形态的连续和色彩的反复所形成的秩序性与条理性可以把握画面的整体节奏[3]。在形式上，不断变换产生轴对称中心对称这种富有韵律感的节奏；在色彩上，通过不同色彩的交叉反复出现，显示出一种连绵不断、轮同永生的艺术效果。

2 卷草纹在传统建筑装饰中的应用

卷草纹是自然植物平面化、抽象化的表现，更是植物与文化相互交融、碰撞的体现；与各地民族审美观念相适应的结果。多样的变化形式及赋予其中的美好寓意满足了多民族、多时代不同人群的审美需求，人类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憧憬充分展现于此。自其传入中国，卷草纹作为一种造型独特且富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装饰性纹样为我国古建筑的装饰领域注入了新的灵魂，成为古典建筑中的重要装饰部分，为传统建筑增添了浓厚的时代、地域及人文色彩。

图1 豫东居民荷花纹样悬鱼[4]

2.1 建筑装饰类构件

中国传统建筑上的装饰类构件“悬鱼”(图1)是卷草纹的传承方式之一。“悬鱼”一词最早出现于《后汉书 羊传》，汉代后，“悬鱼”逐渐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标志来象征反腐倡廉的精神品质，更成为了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中富有祥瑞意义和祈福象征的重要形式之一。以平遥古城为例，卷草纹作为古城建筑中悬鱼的主要装饰纹样之一，其整体呈现规律性的四周延展，构成变化多端，丰富多样；纹饰中植物的茎与叶伸展流畅，大小分布自然，富有韵律的卷曲成旋涡状[5]。明代后期，卷草纹样与龙凤、鸟兽等具有祥瑞意义的形象相结合，造型新颖，更赋予了其独特的民族文化特色。

图2 圣帝殿西尽间前檐雀替[6]

卷草纹也曾反复出现在中国古建筑的雀替(图 2)结构上。明代起，雀替的纹样、雕饰逐渐增多，清代时尤为丰富多彩而精致。清代卷草纹因雕刻于雀替之上而得以广泛应用。多变的形态是卷草纹样这一时期的主要特色之一。纹样时而被深度抽象化，提取出主脉络而成为纯粹却又不失精致的旋涡状线条，时而扭转纹路走向被夸张为飒爽而飘逸的圆弧形纹饰[7]，又时而在唐代卷草纹样的影响下将我国特有的古典风味传承至此。

在我国，植物花草纹样的发展与应用是对农业文明时期植物崇拜思想的表现，卷草纹作为其中的代表更是将这一思想文化表达的淋漓尽致。在古人看来，植物的生生不息象征着大自然的勃勃生机。到清代时，“悬鱼”“雀替”上雕刻的卷草纹也随历史的发展不断演变，记录着不同时代独特的文化色彩和风格，成为这一时期我国传统建筑文化独特的撰写者。

2.2 建筑彩画

和玺彩画(图 3)是清代级别最高的官式建筑彩画形式。明末清初之际，和玺彩画自明代末期官式旋子彩画的基础上逐渐演变而来，大多位于皇家建筑之上，是一种象征皇室无上权力的特殊彩画。其中用于故宫建筑群的城门、宫门、楼阁等位置的龙草和玺是在传统卷草纹样的基础上加入了龙纹样，成为一种龙纹与植物样式相间的彩画类型。传统纹饰的广泛使用，使得古代人民创造出了清代官式建筑彩画与民族思想的完美结合。

图3 龙草和玺[8]

唐朝是卷草纹样发展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的卷草纹在敦煌壁画中被大量运用，唐代卷草纹样的造型及风格演变也充分展现于其中。初唐时期，卷草纹样的主茎清晰贯穿其中，且造型相对简洁。盛唐时期，部分卷草纹的主体结构沿袭了初唐时期较为复杂的一类，叶片细长(图 4)且花形呈现喇叭状；也有部分具有更加丰盈饱满的花叶造型，并出现了双线勾勒的叶脉装饰。晚唐时期，卷草纹中的叶片更加饱满更具抽象化，花朵不再占据主要地位，花叶一体，形成了一定形式化的造型风格。自盛唐至晚唐，卷草纹在我国的发展逐渐成熟，成为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独特纹样。

图4 盛唐时期卷草纹[9]

卷草纹样以最流畅的方式传递能量，对大自然的感受和体验，蕴含着生生不息的自然之道。彩画中绘制的卷草纹样具备舒展且秀丽的视觉感官特点，适用范围广和极强的表现特性把卷草纹样的独特魅力发挥到极致，使其成为最具代表性的中国传统纹饰图案之一。

2.3 建筑构件

图5 卷草窗格纹[10]

卷草纹样在中国古代传统建筑装饰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渴求避开凶祸灾难、逢凶化吉的基础上，明确地体现出了吉祥的含义，也因此在建筑的各个构件中得以应用——梁枋、斗拱、云头、彩绘、瓦当和藻井等。在多样的建筑构件中，“窗”(图5)这一构件因其通风采光的实用性在众多建筑构件中对卷草纹的应用最为广泛和多样，傅熹年有云：“敦煌宋初木构窟檐中的窗框、梁身与栱身上绘有‘双破’团花，纹样、色彩均与晚唐窟室中的团花相近，无疑是沿自晚唐五代时期的做法”，《全唐诗》中有：“绣户文窗雕绮栊”的描写，可见在唐代时期将卷草纹雕刻于窗框之上就已很普遍[11]。

2.4 建筑立面装饰

图6 徽州砖雕[12]

在各类装饰元素中，卷草纹因其丰富的形态和美好的寓意，在砖雕(图 6)中广泛应用。在花纹选择上，卷草纹样素材多为藤蔓植物，由“S”形构成的主题骨骼粗细和弧度都显露出无限生机，给原本平面的雕饰赋予立体多面的美，同时兼具延展性，能够根据空间的要求进行各种变化，以填充各种大小的青砖。

云冈图案的本源是佛教文化和艺术。它的边饰多以植物纹样为主，有忍冬纹、莲瓣纹、莲花纹、葡萄纹等带状纹样；还有三角纹、龟背纹、綯索纹等几何纹样[13]。雕刻艺术中装饰纹样的使用同时也是东西方艺术和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在云冈石刻中所呈现的各类东西方纹样中，回折的卷草纹因其左右分支回旋的造型特点，成为使用最普遍的纹样，在与西方文化的较量中，中国的传统纹样卷草纹保持其原有特色，显示了中华文化难以撼动的地位。

图7 应用流程

3 卷草纹在现代建筑装饰中的应用

在现代化应用的过程中，可以对卷草纹进行直接运用和间接运用。直接运用是指，对卷草纹在原有造型基础上进行夸张和变形，从写实形态变为抽象形态。这种方法的优点是可以完整展示卷草纹的本质特征，操作简单便捷。间接运用是指通过对卷草纹肌理的提取，使多种元素重组，进行再创作，产生新的纹样图案(图7)。无论以上哪种再设计手法，都应尽可能保留图案的构成特点及内涵寓意，更加深刻完整地保护中国传统纹样，这将对卷草纹保持深厚的文化底蕴、保护民族文化遗产产生直接的促进作用。

设计初期，我们取了一个卷草纹样本和一个教学楼样本，尝试两者结合创新的可能。首先对初始卷草纹样本的肌理进行提取，接着利用参数化软件Maya对卷草纹进行再创作，例如，图8以卷草纹的“S”形藤蔓为原型，周围不同种类、不同颜色、不同疏密的花进行排列组合或者在二维层面上创作，通过建立cv 曲线、poly立方体，经过combine，extrude，mirror cut等操作步骤进行夸张演绎，创作出新的纹样。图9纹样从二维层面扩展到三维层面，元素更加丰富、层次更加鲜明，并利用keyshot等渲染器进行渲染，使其更有质感；在处理教学楼样本时，首先分析了教学楼在外观设计方面的不足之处，如建筑整体的北立面因功能限制均为方窗，整体稍显单一，为了不破坏外立面原有的规整并改善过于单调的问题，对建筑立面进行软装饰，利用已有的卷草纹Maya模型，设计了立面绿植的植被通路，爬山虎顺应卷草纹样式的藤蔓生长，自然的改造丰富了整体立面并使建筑散发出了勃勃生机，也产生了传统与现代碰撞的效果。

图8 二维创作

图9 三维创作

在对卷草纹进行转译、设计的过程中要进行两方面的理解：一是文化和寓意，以及图案构成规律的提炼；二是在数字化软件的基础上，探索其在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当代的哲学、美学和社会思想在技术因素之外，相比前现代时期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建筑应该反映和体现社会的复杂性，同理我们在探究卷草纹的逻辑生成和规律时，也应变得更加科学和理性，以适应时代可持续发展的要求。

4 结束语

本文以卷草纹为例，分析了卷草纹样的特质，研究了其在传统和现代建筑装饰中的广泛应用，并尝试通过计算机辅助设计，使纹样的维度从二维的形式运用转向三维的立体表现，兼具时代感和视觉冲击力，让卷草纹样蕴含的美学价值更容易被传承和应用。在卷草纹未来的发展中，设计师不仅要突破专业的局限，学会利用现代技术的优势，提升卷草纹样设计的效率及水平，同时也要以多元化的视角，吸收不同文化的精髓，并勇于在设计中进行大胆尝试与创新，以此为基石，为今后的跨学科交流提供支持，实现传统艺术的现代价值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