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己酉山行书所见

〔南宋〕辛弃疾

松冈避暑，茅檐避雨，闲去闲来几度？醉扶怪石看飞泉，又却是、前回醒处。

东家娶妇，西村归女，灯火门前笑语。酿成千顷稻花香，夜夜费、一天风露。

这首词作于孝宗淳熙十六年己酉（公元1189年），当时词人已经五十岁，被罢官闲居在江西上饶的带湖之滨。词人在湖畔新筑的楼屋，登楼远眺，可见附近灵山一带的山冈。

“松冈避暑，茅檐避雨，闲去闲来几度？”这一句总写词人在带湖附近的山冈上游览、憩息的情况。词人避暑在松冈，避雨在茅檐，像这样上山、下山，晴天、雨天，来来去去，连自己也不知有多少次了。这三句格调清新，用笔自然，“闲去闲来”的情趣自见。但词人的“闲”是被迫的，是一种“志士凄凉闲处老”的无奈。被迫隐居的诗人，仍时刻未忘“南共北，正分裂”（《贺新郎·送杜叔高》），因此时常感伤。大自然的山山水水荡涤了尘污，也给词人的心灵以慰藉。

“醉扶怪石看飞泉，又却是、前回醒处。”是一个独立的特写镜头，具体描写了游览中的一件事。词人酒醉未醒，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只好用手扶着一块嶙峋的怪石，注视着眼前飞流直下、溅珠跃玉的瀑布。醉眼蒙眬中，词人以为这是新停留的地方。等定了神，才记起它依然是以前酒醒之处。词人是因“闲”而“醉”，这“醉”同“闲”一样，也是出于迫不得已。表明词人身处“飞流万壑，共千岩争秀”（《洞仙歌》）的佳境，为山水所陶醉，但也不能完全“忘忧”。

词的下片转而描写乡村风情。“东家娶妇，西村归女，灯火门前笑语。”词人用典型的生活细节，形象地勾勒出一幅乡村嫁娶风俗图。男婚女嫁是村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往往要精心选择吉祥的日子，所以“东家娶妇，西家归女”碰到了一块。两家门前都灯火通明，亲友云集，一片欢声笑语。农家的欢乐与词人的寂寞情况形成了对比，足以令人感到强烈的寂寞，但词人的心情并非如此，他分享了农民的欢乐，冲淡了自己的感伤。

“酿成千顷稻花香，夜夜费、一天风露。”村外田野里，柔风轻露漫天飘洒，它们在酝酿、制造着稻香千顷，丰收就在眼前。这句结语宕开一笔，写词人为丰收而喜慰，感谢夜里风露对稻谷的滋潤。村里喜庆盈门，欢声笑语;村外稻花飘香，丰收在望。村里村外都洋溢着浓郁的喜悦氛围，使词人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忧愁，沉浸在纯朴的乡风中。

这首词描写了词人的闲散生活，隐含了无奈纵情山水之痛;也描写了农村的纯朴生活，反映了词人超旷、美好的感情，表现出他所受到的欢乐的感染。最终，词人把这种痛苦溶解在了美好的体验中，用清新平易、不假雕饰的语言，采取淡笔勾勒的手法，描绘了富有特征的江南风光和村舍中常见的生活小景，凸显了乡村环境的清新、纯朴，令人欣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