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潺潺
2022-03-05俞卫萍
俞卫萍
看到熟悉的小溪,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走进父母留下的老屋,睡在父母的床上,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一下子得到了安放。
“小宝,趁着温乎喝吧,我担心把药熬过了,守着炉子一步也没敢离开。”看着母亲般温柔的叶姐堆满了笑,热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憋着的眼泪终是掉进了药碗里,随着药又喝进了肚子里……
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有一次,我的嘴巴里起了疱。母亲找来把金钱草,在小溪里洗了又洗,放在容器里捣碎了。青绿的汁有股草酸味,喝下去睡一夜便好。金钱草的茎连着茎,举着圆圆的小叶子,不经意地躺在草地里。小溪波光粼粼,鹅卵石上清水流淌。母亲说:“小宝记住了,这里有金钱草,下次需要不用到处找了。”
母亲为我准备行装,问:“小宝考上大学了,这一走还会回来吗?”我看着母亲,说:“毕业后我要闯一闯,再把您接到城里住。”母亲手里抱着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读完大学,我去了一家企业工作,人事安排我实习营销。我努力加上好学,很快博得客户的好感,半年后销量就上去了,年底时业绩丰厚。为多挣钱、多提成,我绞尽脑汁,提出为老板做点儿别的。
“你能把钱收回来,我提升你为主管。”老板说得我心直跳。我开始学习,为了收回这些欠款,我精心设计围追堵截。经过几个月的白天黑夜,我终于逮到了黄老板。黄老板看着我老实巴交的样子,微微一笑说:“大家都困难,你有本事,跟我去喝酒,如果把对方喝倒,我把房子抵押了还你。”“好,你写下来我就喝。”我一个劲儿地喝,直到把对方喝倒趴在桌子底下。黄老板说:“你老板给你多少工资?跟着我干吧,薪水加倍,白住一套房。”
我当晚住进了医院,胃切除了三分之一。因我不怕死又好缠好斗,收回了陈年老账,销售业绩丰厚,被老板步步重用和提拔。我不顾睡眠不足,不顾健康透支,终于成了公司经理,坐上了决策权的位置。
自己成立公司了,连锁店进货、销售、要賬,终因心力交瘁倒在了医院门口,经抢救后总算活了过来。经过全方位检查,医生告诉我的家人,肠子阴影确诊为癌症,建议立即手术化疗。住院的日子里,我孤单得实在受不了,尽管探望的人络绎不绝。麻醉过后,痛感上来时闹得我无法入睡。迷糊中听见母亲的喊声:“小宝,是不是上火了?我给你去找些金钱草来。”草汁入喉凉润润的,那种舒适感一下子流遍了全身……醒来心里清爽多了。
出院赶紧回小镇去,看山野里袅袅炊烟,泪水已经盈满脸颊。父母不在了,我不想惊动人。邻居叶姐赶来熬药,推着我的轮椅在街上走走,恰巧看到小镇风味的冬米糕。我想祖辈传下来的口味,刚看了一眼,李小二就拿着新做的米糕,让我俩尝尝。“小宝,喝杯茶吧。”叶姐推我到窗棂边,一招手让服务员送来杯子和水。叶姐对我说:“茶叶在这里,喝什么要多少自己放。这是我们叶家茶楼,房间面山而设,姐就喜欢看着茶遛起伏,云朵飞舞缭绕。”
街的尽头,那个理发店还在,虽然简陋,里面却坐满了人。师傅满头白发提着水壶,儿子敬军在剪头发。当兵前,敬军拉着我跟他父亲学理发,到了部队他给战士们理发。他残疾的腿装着假肢,没要国家安置,接管了父亲的理发店。理完发,我拿来镜子前后照照,看着自己精神又干净的样子,赶紧谢过师傅。师傅指着轮椅问我:“你的腿也坏了?”我摇头一笑说:“没,师傅您年纪大了,带个徒弟吧。”我看着收费表说:“只收五块?连水电费也不够吧。”敬军微微一笑说:“钱够花就行。有父亲陪着很快乐,有这么多顾客信得过,知足了。”我说:“你换个店面,改置下设备和住房。”不管敬军和师傅怎么推辞,我还是把钱转了过去。坐在土屋里,看着电视里大水成灾的情景,我拿起电话又把钱捐了出去,整个人都轻松惬意起来了。
医生催我回去复查,我嘴上说:“让我好好休养,还没想着回去呢。”可在心里想,不检查了,自己感觉好就行。我真的不想离开了,把钱留一些在小镇,听着乡音和潺潺流水,陪陪敬军和师傅喝喝茶。看着满山满坡的茶叶,小溪流水潺潺,仿佛能听见母亲喊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