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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韧性的现实表征、动态演化与决定因素

2022-03-05唐任伍李楚翘

关键词:抵抗力韧性冲击

唐任伍,李楚翘

北京师范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北京 100875

2014年11月9日,在北京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开幕式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指出,中国经济的“风险确实有,但没那么可怕。中国经济的强韧性是防范风险的最有力支撑”。“中国经济体量大、韧性好”是习近平总书记针对中国经济运行进入新常态作出的重大判断(1)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83-84页。,他强调,尽管中国经济换挡减速,但“中国经济发展长期向好的基本面没有变,经济韧性好、潜力足、回旋余地大的基本特征没有变,经济持续增长的良好支撑基础和条件没有变,经济结构调整优化的前进态势没有变”(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249页。。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世界各国经济社会秩序,使世界经济陷入衰退局势的背景下,中国采取强有力防控举措率先有效遏制住疫情蔓延,最大限度保障了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更以短时间内强劲复苏的经济实绩展现了在重大危机面前的强大经济韧性和潜力。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经济受疫情影响在2020年第一季度GDP同比下降6.8%,第二、三季度分别增长3.2%、4.9%,并在第三季度全球疫情形势依然严峻的态势下实现了GDP总体增速转正,经济运行持续稳定恢复且内生动能不断增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则在《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预测指出,2020年中国是世界主要经济体中惟一保持正增长的国家,并有望在2021年持续增长、增幅显著(3)吴乐珺:《加强合作,推动世界经济可持续性复苏》,《人民日报》,2020年10月15日。。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中国经济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个小池塘”(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206页。;“疫情不会动摇中国长期稳定发展的坚实基础”(5)《习近平同韩国总统文在寅通电话》,《人民日报》,2020年2月21日。。强大的经济韧性正是中国经济有信心、有能力在各种复杂形势和冲击淬炼中脱胎换骨,实现更加包容、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力量。那么,中国经济所具备的韧性程度究竟如何?换言之,中国经济韧性在学理范畴如何界定,其在现实考验中又呈现出怎样的量化动态轨迹?本文将致力于探究并回应这一重要研究问题,以期为把握国内外不确定性因素叠加背景下的经济运行规律,进一步提升疫情冲击后中国经济高质量转型升级中的韧性水平提供更广阔的政策视角。

一、经济韧性:文献综述与本文分析框架

(一)文献综述

根据词源考释,“韧性”(resilience)一词源自拉丁文“resilire”,表示系统经历冲击或扰动后恢复回弹的能力(6)A.Rose,“Economic Resilience to Natural and Manmade Disasters:Multidisciplinary Origins and Contextual Dimensions”, Environmental Hazards,2007,7(4),pp.383-398.,并最早被应用于物理学领域,20世纪70年代美国生态学家Holling将其引入生态学中(7)C.S.Holling,“Resilience and Stability of Ecological Systems”,Annual Review of Ecology and Systematics,1973,4,pp.1-23.,韧性研究开始在越来越广阔的学科领域和范畴下丰富发展起来,工程韧性、生态韧性、演化韧性等多维视角下的韧性概念和分析框架应运而生。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以来,伴随全球化快速推进,加之环境变化、政策调整、技术革新等深刻影响,包含了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突发公共事件等在内的各类不确定性因素更为频繁地席卷和威胁着世界各国的社会稳定,并通过对供给和需求端的双向挤压使风险扩散至相互关联的所有部门和区域,对一国乃至全球经济产生持续性的负面影响(8)杨子晖、陈雨恬、张平淼:《重大突发公共事件下的宏观经济冲击、金融风险传导与治理应对》,《管理世界》,2020年第5期。。冲击下的各国经济基于不同的经济体量、规模结构和治理效能,分化表现出不尽相同的衰退或恢复轨迹(9)A.Eraydin,“Attribut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Regional Resilience:Defining and Measuring the Resilience of Turkish Regions”,Regional Studies,2016,50(4),pp.600-614.,正因如此,经济韧性成为经济学领域研究者为解决后危机时代经济复苏与可持续发展而关注的重要议题。

所谓经济韧性(economic resilience),就是一个经济体(包括个人、家庭、区域和国家)应对外部干扰、抵御冲击或扰动并调整自身发展路径的能力(10)苏杭:《经济韧性问题研究进展》,《经济学动态》,2015年第8期;R.L.Martin,“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Hysteresis and Recessionary Shocks”,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12,12(1),pp.1-32。,它与脆弱性、适应性、路径依赖、协同演化、恢复力等概念高度相关,但又更具综合和现代意义(11)王永贵、高佳:《新冠疫情冲击、经济韧性与中国高质量发展》,《经济管理》,2020年第5期。。理论层面,由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和复杂系统思想家布莱恩·阿瑟推动发展起来的复杂经济学理论已然昭示,“受外部冲击和系统内部不确定性影响的非均衡状态才是经济的自然状态”(12)唐任伍、刘洋、李楚翘:《布莱恩·阿瑟对复杂经济学的贡献——科睿唯安“引文桂冠”经济学奖得主学术贡献评介》,《经济学动态》,2020年第3期。,其对现代经济系统出现持续波动和瞬时突变可能性的印证为探讨经济韧性特征及其现实价值提供了客观依据,现实场域中的理论与实证研究也不断涌现。从学科分支看,国内外现有经济韧性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发展经济学、区域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领域,其中,发展经济学中的经济韧性研究立足摆脱贫困、走向富裕的发展视角,针对贫困阶层和小国经济的脆弱性和抗风险能力进行分析(13)S.Chaudhuir,J.Jalan and A.Suryahadi,“Assessing Household Vulnerability to Poverty from Cross-sectional Data:A Methodology and Estimates from Indonesia”,Columbia University,Department of Economics,Discussion Paper Series 0102-52,2002.;区域经济学中的韧性研究主要致力于测度和考察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及其影响因素(14)G.Bristow,“Resilient Regions:Replacing Regional Competitiveness”,Cambridge Journal of Regions,Economy and Society,2010,3(1),pp.153-167;孙久文、孙翔宇:《区域经济韧性研究进展和在中国应用的探索》,《经济地理》,2017年第10期。;而宏观经济学中的经济韧性则侧重于探讨一国经济在遭遇外部冲击后回归增长状态的能力,这种经济韧性既包括经济规模、经济实力等内生因素的影响,更强调宏观经济政策外生引导作用的发挥(15)K.Aiginger,“Strengthening in the Resilience of an Economy”,Intereconomics:Review of European Economic Policy,2009,44(5),pp.309-316.。

与此同时,现有研究表明,外部冲击引发的经济波动或衰退不仅会对一国或区域的就业、家庭收入和福利等带来持久负面影响,更有可能导致和加剧空间上的不平等(16)R.Cross,H.Mcnamara and A.Pokrovskii,“Memory of Recessions”,Economics,2009,10,p.9.。一些国家或区域在短期震荡后能快速恢复宏观经济稳定,有效控制风险跨部门、跨市场交叉传导带来的经济损失,而一些基础薄弱、在冲击影响下经历严重收缩的经济体则难以恢复至波动前的增长路径,甚至走向低水平的发展轨迹,使短期冲击演化成趋势性危机与衰退的恶性循环(17)R.L.Martin,“Shocking Aspects of Regional Development:Towards an Economic Geography of Resilience”,in G.L.Clark,et al.(eds),The New Oxford Handbook of Economic Geography,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6.。Martin和Sunley将经济韧性视为由四个维度构成的动态渐进过程,即暴露于危机下的敏感性或脆弱性、面对冲击影响的抵抗力、经过调整保持核心功能运转的适应能力以及从冲击中恢复的程度(18)R.L.Martin and P.J.Sunley,“On the Notion of 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Conceptualization and Explanation”,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15,15,pp.1-42.。鉴于此,经济韧性用以捕获和分析经济实体如何应对意外或不可预测事件冲击、作出反应并从中恢复、重组路径,以及理解外部冲击对经济增长和发展空间起到的塑造作用显然具有足够的逻辑解释力。

为更精确地测度和量化反映经济韧性在冲击扰动下的客观表现,早期文献多在进行案例或事件研究中采用构建经济韧性评估指标体系的方法。如Briguglio基于一国经济的抗风险能力有赖于经济系统自身抵抗力和外部政策引导双重保障的认识,构建了包含宏观经济稳定性、微观市场效率、良好的经济治理和社会发展四个方面指标的经济韧性指标体系,并对全球86个国家(地区)的经济韧性进行评分排序(19)L.Briguglio,“The Vulnerability Index and Small Island Developing States:A Review of 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Paper prepared for the AIMS Regional Preparatory Meeting on the Ten Year Review of the Barbados Programme of Action,Sept.1-5,Praia,Cape Verde,2003.;Guillaumont则从脆弱性角度出发,从国家规模、空间位置、专业化程度、受到自然灾害冲击的影响程度以及出口的稳定性五个维度对地区经济韧性进行评价(20)P.Guillaumont,“An Economic Vulnerability Index:Its Design and Use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Policy”,Oxford Development Studies,2009,37(3),pp.193-228.。由于指标体系法在指标选择和权重分配等方面始终存在较大争议,且可能出现指标之间因果混淆倒置,其统计测量结果的准确性亦易受质疑。考虑上述因素,近年来学界开始出现的一种更具说服力的方法是:选取集中反映经济体经济冲击程度的核心变量,并借助前沿的解释性因果模型计算比较冲击前后核心变量真实情况与反事实无冲击扰动路径结果之间的缺口,从而表征韧性程度。近些年的一些研究分别通过对失业人数、GDP、贸易额等核心变量在短期冲击下的实际波动及反事实预测考察分析地区经济韧性能力(21)S.Brakman,H.Garretsen and C.Van Marrewijk,“Regional Resilience across Europe:On Urbanisation and the Initial Impact of the Great Recession”,Cambridge Journal of Regions,Economy and Society,2015,8(2),pp.309-312;R.L.Martin and P.J.Sunley,“On the Notion of 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Conceptualization and Explanation”,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15,15,pp.1-42;关皓明、张平宇、刘文新:《基于演化弹性理论的中国老工业城市经济转型过程比较》,《地理学报》,2018年第4期。。

纵观该领域研究,现有成果大多以地震、飓风、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等某一外部冲击对特定区域经济系统的现实影响为背景,不仅尚未形成对国家整体经济韧性予以分析探讨的成果,且单一灾害事件持续时间较短,宏观数据时间跨度也相对较短,难以对经济韧性的长期动态演进展开全面考察(22)杨子晖、陈雨恬、张平淼:《重大突发公共事件下的宏观经济冲击、金融风险传导与治理应对》,《管理世界》,2020年第5期。。同时,以实证研究测度经济韧性的成果,大多依据量化结果客观解释冲击下的经济韧性表现,鲜有对经济韧性影响因素的深入探究。有鉴于此,本文虽以新冠肺炎疫情这一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经济影响为切入点,但把对中国宏观经济韧性探讨的时间尺度延伸至15年范围,并采用目前国际研究者通用的核心变量法,通过构造反事实函数在测量全国各地区经济运行状况及平均水平基础上,把握推演中国整体经济韧性的抵抗力和恢复力。一方面,突破了既有研究分析经济韧性在时间维度和事件覆盖方面的局限,尽可能地追踪和识别中国经济在长时间跨度里历经的短期冲击、路径依赖和恢复重组,以呈现经济韧性动态演变的连续轨迹,为进一步剖析影响和塑造中国宏观经济韧性的深层机理提供更具全局性、客观性的现实依据;另一方面,全面考察、具体描述各地区或各组成部分经济韧性表现,进而归纳整合出国家整体经济韧性演化的一般过程和特征,可以拓宽一国宏观经济韧性研究由点及面、点面结合的逻辑进路。

(二)分析框架:一个外生冲击影响经济韧性表现的整合模型

“牵拉模型”是20世纪末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在宏观经济扩张与衰退的不对称性规律认识基础上发展的经济周期模型。该模型中,设定经济系统的上限水平保持不变,实际产出和就业在趋向于上限水平的路径上增长,外生冲击导致增长路径出现低于潜在水平的衰退;尽管不同时期或情境下的衰退程度有所不同,但最终都会反弹回向上倾斜的路径(23)M.Friedman,“The Plucking Model of Business Fluctuations Revisited”,Economic Enquiry, 1993,3,pp.171-177.。可见,“牵拉模型”蕴含冲击下衰退的短暂性,且冲击对经济长期增长上限或增长趋势没有永久性影响的基本假设(24)B.Fingleton,H.Garretsen and R.Martin,“Recessionary Shocks and Regional Employment:Evidence on the Resilience of UK Regions”,Journal of Regional Science,2012,52,pp.109-133.与韧性本质强调的“回弹能力”高度一致,同时,该模型对不对称经济波动过程的动态描述更是分析韧性经济衰退与复苏轨迹值得借鉴的经典范式。以此为基础,Martin在对经济系统均衡稳态及弹性范畴的研究中进一步考虑到冲击滞变影响的现实意义,即经济系统会在冲破弹性阈值的外部冲击或扰动发生后,从现有路径转移到另一种均衡或状态,并长期保留对这种干扰的“记忆”,在新的路径恢复和发展下去。滞变现象拓展了弗里德曼“牵拉模型”中固定的增长上限在冲击下发生变化的可能性,也更能与复杂环境下经济韧性的多阶段特征相适应(25)R.L.Martin,“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Hysteresis and Recessionary Shocks”,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12,12(1),pp.1-32.。由此,Martin更细化地描绘出了考虑滞变因素情况下衰退冲击影响经济体增长路径的四种模式,笔者则将此四种影响模式与弗里德曼的“牵拉模型”进行整合,建构出反映经济韧性表现的整合模型(如图1)。

图1 经济韧性表现的整合模型

从该整合模型可以清晰看出,适应现代社会复杂性与不确定性交织的经济韧性表现应是经由路径Ⅱ、Ⅲ、Ⅳ的持续递归过程。经济韧性不仅仅指经济体短期内对冲击的抵御和衰退的恢复程度,更强调危机后响应内外环境并顺应发展趋势,通过生产要素创新优化配置和产业结构调整升级,有效破除系统中冲击滞变形成的中长期固化和路径依赖,在更高水平的路径寻求发展(26)徐圆、邓胡艳:《多样化、创新能力与城市经济韧性》,《经济学动态》,2020年第8期。。更进一步,这种危机导向下规模与结构的重组变革亦巩固增强了经济系统应对未来波动的抵抗与适应能力。简言之,经济韧性在赋予经济体对抗冲击内质的同时也锻造着自身。本文将以此整合模型框架内涵为依据,结合量化结果全面考察和判断中国经济的韧性水平与动态表现。

(三)研究方法及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已获得一定共识的基于经济周期的核心变量法,该方法不仅在已有研究中广泛用于检验短期冲击出现时经济体表现出的韧性情况,还可追踪长期演进中经济体及其各组成部分运行情况的分异。首先,本文参考Martin和Sunley总结的区域经济韧性动态过程包含的脆弱性、抵抗力、适应性和恢复力四个维度(27)R.L.Martin and P.J.Sunley,“On the Notion of Regional Economic Resilience:Conceptualization and Explanation”,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2015,15,pp.1-42.,考虑到脆弱性与抵抗力反映经济系统韧性特质的同一方面,即抵抗力低的经济体往往意味着其脆弱性较高,而适应性与恢复力也具备相辅相成的内在联系,能在冲击后迅速适应环境并调整保持系统高效运转的经济体其恢复力和恢复程度通常更好,因此,本文在归纳、简化后将分别以抵抗力和恢复力作为测算对象用以反映经济系统在抵御冲击和恢复发展不同阶段的韧性能力。

之后,在计量方法上借鉴Martin等人的思路构建反事实函数(28)R.Martin,P.Sunley,B.Gardiner and P.Tyler,“How Regions React to Recessions:Resilience and the Role of Economic Structure”,Regional Studies,2016,50(4),pp.561-585.,通过核心变量在经济收缩期与扩张期的实际变化与预期变化比率计算地区经济系统的抵抗力与恢复力,进而反映经济韧性水平。计算结果以零为中心,结果大于零表示该地区的抵抗力或恢复力较强、冲击影响下的增长潜力较强,经济韧性超过其所在经济区域(或国家整体)各经济系统运行状况的平均水平,且数值越大表示其经济韧性在整体中表现越好;结果小于零则表示该地区的抵抗力或恢复力较弱、受冲击影响较大,地区经济韧性低于其所在经济区域(或国家整体)平均水平。具有强抵抗力和强恢复力的经济系统最具韧性,抵抗力和恢复力皆弱的系统韧性最差。

本文所用数据均来源于2006—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及国家统计局全国、分省的月度、季度、年度数据库。

二、中国经济韧性现实表征及动态演进实证分析

(一)基于周期划分和冲击识别的初步韧性判断

在核心变量测算前,本文首先考察和划分中国宏观经济运行的周期界限,从而识别冲击影响下的经济收缩与恢复区间。为了更准确反映和观测经济长期发展存在的扰动和韧性表现并有效捕捉、放大短期冲击的影响,本文以2006—2020年为研究区间,以GDP增速的季度数据为参照系,并根据峰值法对15年间中国经济的周期波动进行划分。如图2所示,2006—2020年间中国经济整体上经历了2007年第二季度至2009年第一季度的冲击收缩期、2009年第二季度至2010年第一季度的恢复扩张期、2010年第二季度至2012年第三季度的调整收缩期、2012年第四季度至2019年第三季度的发展适应期、2019年第四季度至2020年第一季度冲击收缩期以及2020年后三季度的快速恢复期。

图2 2006—2020年中国经济的收缩—恢复周期

根据GDP增速波动划分的经济周期结果及相应冲击识别可初步判断,我国2006—2020年间第一个增长收缩期的出现主要在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外生冲击,2008年世界经济特别是欧美经济遭受金融危机重创之时,中国经济虽保持了平稳较快发展,但增速显著回落,同年汶川大地震的发生也在造成巨大生命和财产损失的同时,增加了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2009年,国家面对严峻的国际国内局势推出应对危机一揽子刺激经济计划,我国率先走出了经济衰退的阴霾实现增速回升;但是,这一短暂恢复期看起来只持续了一年,2010年开始我国经济增速再次呈震荡下降趋势,这一阶段下行压力和增长放缓不乏由于前期危机对全球经济发展大环境的逆转尚未完全化解,更重要的内因在于:一方面,我国经济经过改革开放后30年的快速发展已达到的规模体量基数巨大,意味着未来增长率均是在更高的国内生产总值基础上实现的,对增长速度的衡量已不再是简单的绝对数值比较;另一方面,我国基于复杂的国际形势和国内经济发展阶段论证,开始探索更高质量、更成熟和稳定的发展,短期的增速下降和放缓正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经济结构优化过程的表现。发展模式的果断转变奠定并促进了2012年以后我国经济进入长期增速平稳的调整适应期,直到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使经济社会运行一度陷入停滞,经济增长出现瞬时断崖式下降。

由经济收缩和恢复区间及发展转换轨迹可进一步研判,以结构稳定、适应力强、创新精益发展为要点的现代经济韧性在我国的培育和发展大致是从2010年开始的,此前的经济系统相对缺乏稳定性和抗风险能力,从2008年前后增速对比可见一斑;2010年以后,经济增速虽也在一段时期呈下行趋势,但系经济系统内部调整转型主导,目的在于适时破除与我国长期经济发展不相适应的路径锁定以及前期外部冲击的负面影响,并提高经济系统抵御未来风险能力,与本文构建的经济韧性表现整合模型蕴含的思路高度吻合。正因如此,经济增速的波动下降逐步趋于稳定,特别是2012年以后,尽管世界经济和贸易周期性放缓、全球突发公共事件及国内各类灾害事故时有发生,但我国经济始终保持较高水平的平稳增长;2020年使世界经济深度衰退的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对我国经济的冲击也在极短时间内得以迅速恢复,此时的中国经济韧性程度已不容小觑。

(二)以抵抗力与恢复力表示的经济韧性测量结果

在周期划分基础上,采用核心变量法对中国经济韧性的抵抗力和恢复力进行测度,本文以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域(研究暂不包含港澳台地区)为具体研究对象,通过对地区经济韧性表现差异及平均水平的考察,归纳国家整体经济韧性的一般量化程度。对于核心变量的选择,本文统筹考量作为宏观经济四大指标的国内生产总值(GDP)、通货膨胀率、失业率和国际收支变量,结合经济周期划分识别的部分短期冲击与经济恢复期时间极短,需月度数据才能进行准确描述,因此,考虑到全国各省级行政区域月度、季度数据的完整性和可获得性,最终以衡量国家或地区经济运行状况最基础、最直观的综合性统计指标GDP作为核心变量,对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域(不含港澳台地区)在2006—2020年间各收缩期与恢复期的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进行测度,测度结果如图3所示,其中每个收缩—恢复周期均以象限形式描绘。

图3 2006—2020年三个收缩—恢复期的地区经济抵抗力和恢复力

明显地,在2007年至2010年初的第一个冲击—恢复期内,全国大部分省份的冲击抵抗力均小于零,在随后的扩张期中又表现出较强的经济恢复发展能力,反映出这一阶段国际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面之大但程度较均衡,也印证了国家刺激经济计划起到的显著抑制衰退作用,而四川表现出最强的恢复力则来源于汶川地震灾后重建与恢复发展;但总体上这一阶段各地区抵抗力指数绝对值高于恢复力指数绝对值,表明该阶段我国经济在冲击扰动中的下滑幅度大于恢复上升幅度,经济整体下行压力较大。在2010年初至2019年末及2020年的两个周期里,抵抗力水平大于零的省份明显增多,显示出经济系统抵御冲击的韧性程度已然增强,各省份的恢复力虽下降明显,但也是抵抗力提升与经济发展调整适应的必然结果,且在经历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短期冲击后各地区呈同步恢复态势,受此次冲击明显的地区(如湖北、黑龙江)更表现出强势复苏迹象。

(三)中国经济韧性的整体估算及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的地位

更进一步,由中国大陆31个省级行政区域15年间的经济韧性均值估算我国经济韧性的整体表现。如图4经济韧性均值轨迹所揭示,以各组成部分均值测算代表的我国经济总体韧性程度已经由弱抵抗力—强恢复力、强抵抗力—弱恢复力向抵抗力—恢复力均衡发展并稳步提升的最具韧性路径演进。而经济系统抵抗力、恢复力的波动表现及趋于稳定也意味着并印证了我国经济发展从速度规模扩张到换挡减速、结构调整优化的模式转变取得的成效。此外,对经济抵抗力与恢复力进行相关性分析发现(如表1),在2020年的冲击—恢复周期内,抵抗力与恢复力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即在该周期的短期冲击中抵抗力越弱的地区在随后的恢复期发展得越好,抵抗力越强的地区恢复能力越弱。这一结果与Martin等的研究结果(29)R.Martin,P.Sunley,B.Gardiner and P.Tyler,“How Regions React to Recessions:Resilience and the Role of Economic Structure”,Regional Studies,2016,50(4),pp.561-585.相反,但却在我国实践中得以生动体现: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使传统产业和经济活动一度陷入停滞之时,一系列非接触的新经济、新业态竞相涌现,既为陷入停摆的经济社会创造了新的消费需求空间,也推动了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和技术水平的提升(30)唐任伍、李楚翘、叶天希:《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对中国经济发展的损害及应对措施》,《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5期。。对此,本文构建的分析框架——经济韧性表现整合模型恰能予以妥帖阐释:受外部冲击影响严重的地区,其原有发展路径受阻甚至停滞、资源得以释放,这些地区能够积极适应变化和把握冲击带来的机遇,并通过“创造性破坏”走上更高水平的增长道路,使经济得以迅速恢复(31)R.H.Eriksson and E.Hane-Weijman,“How do Regional Economies Respond to Crises?The Geography of Job Creation and Destruction in Sweden(1990—2010)”,European Urban and Regional Studies,2017,24(1),pp.87-103.。这一特征也彰显了当前我国经济系统的韧性程度已超越对短期危机的抵抗和恢复能力,而表现出日益强劲的理性调整适应、适时变革突破的长期可持续创造能力。

图4 2006—2020年三个收缩—恢复期地区经济韧性均值轨迹

表1 经济抵抗力与恢复力相关性

放眼全球经济及主要经济体韧性水平发展,自2008年金融危机冲击后,在各国宽松货币及经济刺激政策下,世界经济在短期内获得一定复苏,但在2012年前后,随着各国经济刺激基本结束,全球经济发展势头也渐趋放缓并在多年间连续回落。此后,在地缘政治关系发生深刻变化、贸易保护主义快速升温、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并蔓延全球等一系列“黑天鹅”事件频现背景下,世界经济在2020年出现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从主要经济体经济韧性表现来看,美国作为经济发展成熟的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在2010年走出全球金融危机但主要经济体大多仍表现不佳的情况下,保持了近10年温和增长的基本态势,显现出其经济增长具备的一定韧性;然而尽管持续时间较长,美国此轮经济增长的GDP年化平均水平仅在2.5%左右,已往衰退结束后的复苏后劲已然不在(32)王荣军:《美国经济增长的韧性和不确定性》,《人民论坛》,2016年第6期。,而在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美国经济不仅在2020年全年萎缩并陷入负增长,且在疫情防控不力、社会矛盾激化升级、债务危机积聚等多重风险潜伏叠加下,短期内经济重启恢复道路艰难。再看外向型经济特征明显的日本和欧元区经济体,由于经济发展的对外依赖度高,使得风险或危机在全球蔓延时不可避免地对其造成更大程度的拖累甚至停滞,特别是在十余年间增长乏力、始终未真正走出金融危机泥沼的欧元区经济体,在新冠肺炎疫情造成严重增长倒退后,仅有德国、荷兰等制造业比重较大的国家出现经济复苏势头,而在债务负担沉重、转型调整慢、政策空间有限等因素制约下,欧洲总体经济韧性表现并不明朗。

由此,反观中国经济的增长路径及韧性演进进程,无论是多次危机中快速响应、有效调控及对冲击影响的适应与调整转型的现实表现,亦或对经济抵抗力、恢复力的量化测度与衡量,都反映出中国经济向着“强韧性”目标的坚实迈进。现阶段,中国作为世界主要经济体中最先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负面影响并实现经济回归正增长的国家,国内结构性转型红利进一步释放、国际上相应的区域经贸合作也逆势上涨,中国已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地位并将在后疫情时期继续发挥“火车头”作用,成为世界经济复苏和增长的重要引擎。而“经济韧性”作为中国经济应对风险、抵御冲击、恢复更新能力的表征,其形成则基于中国不同于其他经济体的独特深层次要素与发展大背景(33)S.S.Roach,“Deciphering China’s Economic Resilience”,www.project-syndicate.org.,是经济规模、产业结构、制度安排、政策引导和历史文化等各种不同因素协同演化和动态博弈的最终结果,从而成为中国防范和抵御各种风险挑战并在世界经济中脱颖而出的有力支撑。

三、中国经济韧性的决定因素及作用机理

理论与实证结果均已表明,现代经济体的经济韧性内涵体现为四个层次:抵御内外部冲击扰动的能力、从危机中恢复发展的能力、适应环境变化调整的能力以及适时重组变革创新的能力。而培育和发展具备四层次能力的最优经济韧性不仅来源于经济规模、产业结构等经济体自身的先天禀赋,更取决于制度安排、政策指导、科学技术、精神文化积淀等合理外因干预。概言之,经济韧性就是一个包含自组织和人为组织过程的耦合系统(34)C.Peng,et al.,“A Review of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Regional Resilience”,Sustainable Cities and Society,2017,29,pp.86-96.,而中国经济韧性之所以能在一次又一次有效应对冲击衰退、平稳推进转型发展进程中不断提升并经得住检验,也正是内在基因与一系列基础性制度和政策、文化因素在开放包容的环境中紧密嵌合、相互依存、相互强化所锻造出的结果(35)﹝美﹞戴维·奥德兹、﹝德﹞埃里克·莱曼:《德国的七个秘密》,颜超凡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8年,第192页。。

第一,中国经济发展的规模结构成就是经济韧性的物质基础。毫无疑问,经济体的韧性程度首先依赖内生因素的影响,如经济规模、经济实力、产业结构等。就规模体量而言,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以举世瞩目的“中国速度”发展积累了巨大物质财富,并在2000年加入世贸组织后,积极参与和发展国际贸易,在全球经济中的竞争力和影响力不断提升。2010年我国以接近40万亿元的国内生产总值赶超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到202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更突破100万亿大关,占世界经济总量的比重超过17%。加之我国拥有14亿多人口这样超大规模的人口资源和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空间,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中等收入群体,具备超强生产能力和不断扩大的国内市场,这些都成为支撑我国应对和战胜危机的“压舱石”。从结构体系来看,我国始终将农业作为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产量连年增长,并稳定在1.3万亿斤以上,中国人的饭碗里始终装着中国人生产的粮食;在确保粮食增产与安全的同时,重视工业化发展,2010年我国成为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制造业增加值连年跃升,我国还是世界上惟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41个工业大类、191个中类、525个小类的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实体经济发展强劲;随着近十年来我国经济发展模式转变和结构调整优化,现代服务业也迅速发展起来,不仅弥补了产业结构失衡的弊端,更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最大驱动力。门类多样、齐全且布局合理的全产业链经济结构,可以有效分散转移外部冲击对单一产业结构的破坏,防止经济发展陷入衰退的路径锁定,并有助于经济系统企稳回升韧性能力的充分释放(36)S.Dawley,“Towards the Resilient Region:Policy Activism and Peripheral Region Development”,Local Economy,2010,25,pp.650-667.。

第二,中国经济韧性具有强有力的制度根基。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奠基我国经济发展底色并战胜无数艰难险阻、展现坚强韧性和潜力的定海神针。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其优越性就在于统揽全局、协调各方,使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和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得以充分发挥,从而形成增强经济韧性的巨大合力。实践证明,我国能在全球化背景下各种重大冲击风险到来的拐点凝聚力量,集中全社会物质资源和精神意志全力攻坚克难,最大限度地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并瞄准经济复苏与稳定发展存在的弱项短板,整合优化各项要素资源,破解突出难题,都根本得益于党的权威高效领导和举国体制的实施(37)唐任伍:《赋能更具活力的新型举国体制》,《国家治理》,2020年第42期。。同时,改革开放后党和人民群众在共同探索中创造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则是创造“中国发展奇迹”和经济韧性持续迸发的制度奥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确立的所有制结构和分配制度,有利于促进多种经济成分和所有制资本在互为压力、融合发展中形成共生提高效应,并使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充分调动和激发全社会价值和财富创造的积极性、主动性,为经济增长和韧性生成提供强大力量;更重要地,在经济运行机制上充分发挥市场与政府的协同配合作用,以“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建设确保经济稳定、可持续发展也是经济韧性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即一个有韧性的经济体是由市场机制提供的效率和政府提供的治理效能共同决定的(38)张军:《如何保持中国经济的韧性?》,《金融市场研究》,2014年第12期。。

第三,政策引导是增强中国经济韧性的有力保障。经济政策与引导经济系统回归增长能力、提升经济韧性之间的密切关系已经为一些宏观经济领域研究所验证。无论是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抑或突发自然灾害、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等,我国都能予以高效控制,并率先恢复生产与经济社会正常运转,离不开方向明确、力度得当、节奏稳健的政策工具组合和相机抉择。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复苏低迷扰动、顺应我国经济结构转型和动能转换长期趋势,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敏锐判断中国经济已经进入“新常态”,推动经济发展由规模速度扩张向质量效益提升转变,并创造性地提出了“实行宏观政策要稳、产业政策要准、微观政策要活、改革政策要实、社会政策要托底”(39)《全面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 落实发展理念推进经济结构性改革》,《人民日报》,2015年11月11日。的政策。在这一宏观调控政策思路指导下,我国稳增长、促改革、调结构、惠民生、防风险各项工作稳步推进,在培育强大消费市场的同时,积极把握科技革命尖端前沿,促进新兴行业发展,建立起拥有完整政策工具和技术手段的现代型经济。可以说,立足长远、谋划全局的宏观调控政策是引领中国经济炼就摆脱困顿、适应形势、变革创新韧性能力的不竭动力之源。在此基础上,在不确定性短期冲击发生时,一系列保市场主体、保基本民生、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的提振经济政策及时重拳出台、精准滴灌,从而有效化解短期震荡的趋势性蔓延,阻断经济社会各系统间的风险溢出效应,提高经济系统抵抗力,并为重构平衡、实现新的稳定增长营造良好环境和充足空间。

第四,以科学技术为内核的强大的基础设施是保持中国经济韧性的重要支撑。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保持经济韧性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源。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的科学技术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在航天科技、5G通信、量子通信、新材料、新能源、深空深海、大数据、人工智能、核聚变、大飞机、工程建造等领域,与发达国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有些甚至居于领跑地位。中国不失时机地将这些科学技术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大力加强以“路桥、水力、电力以及数字通讯技术”为代表的被称之为“路水电讯”的“核心设施”建设,然后通过这些“核心设施”产生的足够吸附效应,强势带动中国经济快速、可持续发展(40)王雍君、唐任伍、李楚翘:《比较视域下中国脱贫攻坚的“铁三角理论”:目标、体制与责任》,《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据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我国铁路营业里程达到14.6万公里,其中高速铁路3.8万公里;全国商用机场达到1167个,北京大兴国际机场、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香港国际机场位列全球十大机场,广州白云机场的年吞吐量居世界第一;全球十大港口中,七大中国港口位列其中;北斗卫星是中国人自主设计、自主研制,成为继美国GPS、俄罗斯GLONASS、欧盟GALILEO之后的自主可控、技术一流、服务全球的卫星导航系统,有效保障经济社会发展的“中国速度”和“中国精度”;三峡工程、川藏高铁、南水北调、嫦娥奔月、火星探测、蛟龙深潜、天鲲疏浚、墨子号量子卫星等,一件件大国工程和大国重器,成为中国经济韧性发展的重要支撑。

第五,艰苦奋斗、开拓创新的中华文化是保持中国经济韧性的活水源头。韧性是一种精神,一种百折不挠、攻艰克难、永不言败的精神,我国经济不仅具有内在的发展韧性、足够的发展底气和超强的抗压能力,而且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形成并仍在不断积蓄的艰苦奋斗、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文化品格,成为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源源不断地为中国经济发展注入新的动力。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没有中华五千年文明,就没有我们今天这么成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41)参见杜尚泽、颜珂、张晓松、朱基钗:《“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我深有感情”——记“十四五”开局之际习近平总书记赴福建考察调研》,《人民日报》,2021年3月27日。。悠久的中华文化正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与中国经济保持韧性的活水源头。信心比黄金更重要,中华文化哺育出了中国人民的伟大创造精神、伟大奋斗精神、伟大团结精神、伟大梦想精神,并在我国应对重大挑战、抵御重大风险、克服重大阻力、解决重大矛盾中得以生动诠释(42)刘光明、刘铭:《在疫情防控斗争中彰显伟大中国精神》,《人民日报》,2020年4月7日。,凝聚起前所未有的向心力与创造力,14亿多中国人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发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拼搏精神,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带来的各种风险和挑战;而在现代化浪潮中对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精神的弘扬与空前重视,更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引领着中国14亿多勤劳勇敢的人民及其中近2亿受过高等教育和掌握专业技能的人力资源,为中国经济持久抗压及新增长的创造输送不竭的人才和智力保障。除此之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我国现代文化产业体系中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更使其与经济转型升级相得益彰,成为推动经济结构优化并实现长期协调、创新发展的关键要素。

综上所述,中国经济韧性的决定因素及作用机理可以概括如图5所示,经济体规模结构内在影响和决定着经济韧性表现的抵抗力与恢复力;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确保经济系统抵御冲击和恢复发展的根本外因,也是促使经济发展彰显调整韧性能力的方向保证;宏观政策工具则是指引经济系统积极应对冲击、增强抵抗力与恢复力,并激发调整与创新要素持续涌现的直接外因和动力;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成为中国经济韧性的强大支撑;中华文化奠定了中国经济抵抗风险挑战的气节与精神力量,且对经济创新发展的引领带动作用愈发重要。五大因素内外呼应、相辅相成,共同促进中国经济在高质量发展路径上最优韧性的塑造。

图5 经济韧性决定因素作用机理

结 语

在长期扰动和不可预测的突发危机面前的表现,更能检验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成色,经济韧性正是驱动中国经济在各种冲击考验中积极求稳并锐意创新的重要内质。通过构建经济韧性动态过程的整合模型,并采用基于经济周期的核心变量法以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域为研究对象,考察中国经济在2006—2020年间的增长路径及在各种冲击扰动下的经济韧性表现,从中发现,以GDP增速峰值划分,2006—2020年中国经济经历了三个显著的收缩—恢复周期;三个周期内的经济韧性表现则呈现出从弱抵抗力、强恢复力向强抵抗力—弱恢复力再到抵抗力—恢复力兼顾发展的演进轨迹,逐步向最具韧性的经济系统目标逼近;同时,在2020年的冲击—恢复周期中,经济韧性的抵抗力与恢复力表现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充分体现出当前中国经济正积聚着越来越强大的化危为机的适应调整与创新能力,积极破除冲击造成的衰退和路径锁定,变革经济系统与外部环境不相适应的滞后因素,以创造性地模式转变和结构优化恢复发展并跃上更高水平的增长路径。

进一步剖析影响中国经济韧性的决定因素可以明确,中国经济日益巩固优化的韧性属性不仅源自超大规模的经济体量、稳固健康的结构布局,更取决于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举国体制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对驾驭经济发展、处理复杂局面具备的卓越能力和显著优势,同时也离不开我国宏观调控政策体系、技术手段和治理能力的日渐成熟,以及底蕴深厚的优秀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鼓舞与创造性推动。在内因外力的协同引领下,中国经济韧性必将持续巩固增强,为克服冲击阻碍、促进经济活力焕发,平稳推进经济高质量转型发展奠定从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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