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朝进士群体在私学教育中的儒家文化传承功能
2022-03-04姚雯雯何宛昱代玉
姚雯雯 何宛昱 代玉
摘要:私学是金朝教育的重要形式之一,对官学教育进行必要的补充。金朝进士群体凭借文化优势,在私学领域中具有教育管理者和知识传授者双重身份。通过家庭教育、私人授学和书院教育三种私学教育方式,使儒家文化向社会深层传递。金朝各类私学成为士人接受教育的重要途径,进士群体通过私学教育接续北宋以来的文化脉络,并将其延伸至蒙元时期。
关键词:金朝;进士群体;私学教育;儒家文化
中图分类号:G5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3-0093-04
金朝(公元1115—1234年),是中国历史上由女真族建立的封建王朝,由完颜阿骨打(完颜旻)所建,西与西夏、蒙古等接壤,南与南宋对峙,共传十帝,享国119年。金朝建立后,实施以儒家经典价值伦理体系为标准的科举取士制度,士人通过词赋、经义、策论三科最高级别考试或者特恩赐第获得进士身份,形成以“学识”和“仕宦”为核心要素的进士群体,以此获得金政权的认可进入社会精英阶层。金朝进士群体凭借文化优势,通过私学教育使得儒家文化向社会深层传递。一、金朝家庭教育传递精英文化
在金朝,除国家兴建的官府学校及其教学活动外,一切教育特别是学校,包括官宦贵族的家教、家学、家塾都属于私学范畴。元好问言:“承安泰和间,文治熠然勃兴,士生于其时,蒙被其父兄之业,由子弟之学,而为名卿材大夫者,尝十分天下寒士之九。”[1]金朝进士家庭教育通常为长者亲授,即由家族长辈给晚辈传授儒学经典著作、诗赋文章等学问,教授者包括直系、旁系血亲、姻亲等家族成员。金朝出现众多著名进士家族,如浑源刘氏、日照张氏、
大相国寺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东京城市的生活图景中,它变成了繁华城市生活的一个缩影,成为代表北宋东京的文化符号,而不仅仅是北宋皇权与佛教和睦相处的标志。至宋以后,大相国寺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类文学作品中,随着首都的转移,其作为皇家寺院的身份也开始发生变化,最终成为北宋东京繁华市井生活的代表,而其原有的宗教意义与政治意义在逐步被消解。
大兴吕氏、河中李氏等,重要原因就是重视家庭教育。金朝进士家庭教育从教育主体和教育内容来看,可以分作两类。
第一类,家长(主要为父亲)负责家中子弟由启蒙至科举登第的全程教育,这是家学传承中最重要的一种,要求施教者有极高的学术能力以及投入足够的时间精力。此类典范家庭当为莒州日照张氏,张莘卿、张暐、张行简、张行信三代四人,皆为金朝名臣。
张氏祖孙三代秉持严格的家庭教育传统。自张莘卿开始凭借自身多次参与科举考试经验,总结出行之有效的词赋科考试内容与方法,以此教授家中子弟,致家中子弟多有登第。张氏家族聚族而居,坚持共同学习讲论学问,家长商讨研习,子弟诵读听讲,这种由浅入深、自幼而长常年积累达到的知识水平是其他士人家庭无法企及的。张暐及其子行简、行信均进士登第后,逐渐升至高位。行信位列宰执仍然在闲暇时坚持亲授子弟课业,这是张氏家族能够在有金一代一直保持较高政治地位的重要因素。张氏重视家庭教育在士人中广受赞誉,如元德明有诗称赞张暐父子“父子文章千载事,田园松菊自由身”[2]。与张氏家族相类似的有云中孟氏,自辽末至金末五世皆有进士。孟攀鳞“自束发,从父训,不经他师指授。十三荐名于京师,庚寅擢进士第”[3]。陈克基亲自教授其子仲谦“君幼颖悟,监丞君授之赋学,即有声同辈中”。可见金朝进士家庭由学问精深家长亲自教学的家学传统并不少见。
第二类,由家族中学力出众的长辈负责教授子弟某一段学业或某类学问。高宪是泰和三年(公元1203年)进士,祖父高衎、伯父高守义均为进士,“黄华之甥,幼学于外家,故诗笔字画皆有舅氏之风。天资颖悟,博学强记,在太学中诸人莫敢与抗。”[4]高宪出身辽东大族,少年时跟随舅父王庭筠学习诗赋和字画,年长后进入太学学习科举考业相关知识。从高宪在太学的表现来看,高水平的家庭教育使他在太学中表现优异,顺利登科。这种学问传承也常见于翁婿之间,如王元节“浑源刘撝爱其才俊,以女妻之,遂传其赋学。登天德三年(公元1151年)词赋进士第”。
家庭教育不仅作為启蒙和科考之用,还通过教以文章写作方法,承载传承文化理念的功用。周昂之父周伯禄师事玄真先生褚承亮,在文章风格上崇尚古文精神,重视文章气势内涵。他在教导其甥王若虚文法时强调:“文章以意为主,以字语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今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反役其主。虽极辞语之工,而岂文之正哉!”[5]周昂侄周嗣明为人有学,长于议论,“操履端重,学问淳深。”王若虚先从其舅父周昂学,后从名进士刘中学,“学无不同,而不为章句所困”,钻研经史,为金朝文学之大成者。周嗣明与王若虚都擅长义理之学,诗词文章传承了周昂为文尚古、重视文章诗词的内在精神,反对金末文章重格律词藻轻文意内涵的文学风格。
从这两类家庭教育可以看出,进士群体在文化教育传承方面优势远高于一般士人或官宦家族。在几代人中持续保持家庭教育传统,需要家长学识渊博、持身守礼,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经济能力支撑整个家族的教育事业。具有进士身份说明其在学识水平上已经达到较高水平,入仕为官获得官俸是支持教育的物质保障。在此基础上还要做到严整治家、监督不懈,以身作则为子弟做出崇德尚学的榜样,这才能够保证文化优势在家族间传承。金朝多见进士家族,重视家庭教育或许可以给出解释。
二、私人授学保存儒家文化
金朝进士群体私人授学与一般以举业教学为主的私学有所不同。进士开始仕宦生涯之后,仕宦繁忙,少有时间专门进行教学。但部分学识优异的进士会在有大段空闲时间如丁忧期间或致仕(退休)后,选择归还乡里教授学生。高霖“以父忧还乡里,教授生徒,恒数百人”。张邦直“丁母艰,出馆,居南京,从学者甚众。束脩惟以市书,恶衣粝食,虽士宦如贫士也”[6]。高霖、张邦直学生众多,达到相当规模,这类教学持续时间不长,在丁忧期结束复职后,教学活动基本结束。
金朝后期政治环境恶化,进士及第后弃官不仕专门从事教学者日益增多。于金元交替之际乱世中,致力于保存有金一代形成的文化成就,通过教养人才将金源学术思想传至蒙元时期。李俊民承安五年(公元1200年)参加科举考试经义第一,及第后不久弃官不仕,以所学教授乡里,从之者甚盛,至有不远千里而来者。他对邵雍《皇极经世书》数术研究颇深,对金后期政局有准确的预测,一直隐居以教授学生为业。李世弼于兴定二年(公元1218年)中第后,“不复仕,晚乃授东平县教授以卒。”麻九畴特赐进士及第后,以生病为由弃官不仕,仍以教授学生和学术研究为业,成为金末著名学者。金朝都城南迁后,山东、河北等地汉人世侯①兴起,以扩充实力为目标,在辖区内兴学养士、吸纳贤才,延请有名望的进士担任教授,如康晔、王磐任教于东平,“招致生徒几百人”。王鹗为张柔所救,“馆于保州”,任张氏私人教师。李世弼、李昶父子依附东平严氏,任东平府学教授,一时名士如李谦、马绍、吴衍皆出其门。从教学内容来看,金末进士私人教学活动已经超越旧有教育理念,将教学目标从完全依附于科举制度转向追求学术研究,以之作为私人讲学的基本精神。
有金一代,无论以科举考试抑或传承学术为教育目标,进士私学授徒实现了两个目的:一是增强进士群体在金政权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二是有助于将北宋以来的儒家文化传统与女真民族文化融合,对蒙元乃至后世产生重要影响。刘瞻于天德三年(公元1151年)及第,世宗大定初为史馆编修,得意门生有党怀英、郦权、魏搏霄,还有少年时与党怀英同窗的好友辛弃疾,此四人均以擅诗赋文学闻名天下。刘中,明昌五年(公元1194年)词赋、经义第,诗清便可喜,赋得楚辞句法,尤长于古文,典雅雄放,有韩柳气象。其弟子王若虚、高法扬皆为经义进士,张履为赵秉文婿。王若虚“文以欧、苏为正脉,诗学白乐天”。与刘中、周昂文学风格颇为一致。刘瞻讲学时间在金前期,授学内容以诗赋为主。刘中授徒在金中期,逐渐提高对经义重视之后,加重古文和经学教学内容。
从纵向时间角度来看,金朝进士之间的师承关系可以持续几代人之久。张大节,天德三年(公元1151年)进士,以“好奖进士”著称,“自以得学于任倜,待倜子如亲而加厚。”[7]王特起,泰和三年(公元1203年)进士甲科,“在张代州门下,与屏山为忘年友。”李过庭,贞祐三年(公元1215年)进士,“少日从太原王正之学,故诗文皆有可观。”任倜、张大节同为天德三年(公元1151年)词赋进士。王特起“作诗极高,尝有龙德联句,为时所称”。李过庭“诗文皆有可观”。由此观之,持续四代进士之间不只是传授进士科考相关知识,更重要的是传承特定的文学风格,这意味着进士群体透过私人授学将自身特有文化传递给整个金朝社会。
三、书院教育彰显文化传承
金朝书院数量不多,史料可见金朝新建、修复及延续前代书院共有11所[8],其中由进士兴建或讲学书院共有5所。
翠屏书院,刘撝、苏保衡讲学于此处。“浑源州翠屏书院,在城南七里翠屏山,金状元刘撝、右丞苏保衡讲学处。”[9]由刘撝、苏保衡均卒于位来看,翠屏书院可能为其青年时期读书讲学之所。
状元书院,地址在山东省莒州日照县,“状元书院在县南十五里,金状元张行简所建。”[10]或为张行简未登第或丁忧时闭门读书之所。
黄华书院,王庭筠于大定二十年(公元1180年)黄华山隐居之时读书之处。《林县志·金石下》载:“林虑为河朔名山,自金学士王公庭筠选胜而来,为院校书,以黄华老人自命,后人沿之,遂名其院。是中州书院,惟此为先。若大梁、若百泉,皆百年以来物也。”[11]同书《林县志·地理下》载:“黄华书院在县属西南,旧西门内金学士王庭筠读书处。明嘉靖间,因备兵供为草场。万历间知县张应登详请兴,复建正学堂三间,万卷楼三间,东西房三十间,有学士馆祀王庭筠。”王庭筠馆陶去职后隐居于黄华山读书所居之地,明万历年间建成书院。
冠山书院,为吕宗礼、吕仲堪建,二人均为金进士,元代名臣吕思诚之六世祖、五世祖。“冠山书院西南八里冠山中,元中书左丞吕思诚父祖读书于此,初名冠山精舍,后以宰相言赐额建燕,居殿设宣圣像,颜曾二子配,又有会经堂、德本行源二斋,藏书万卷,置山长一人为师,山中石洞即故址也,学士虞集撰记。”[12]
封龙书院,金正大七年(公元1230年),进士李治晚年讲学于此。据袁桷《封龙山书院重修记》载:李治受召为翰林学士不久告老归隐于封龙山,重修封龙山书院并在此讲学近二十年。与乡民共修书院“则相与聚材鸠工,日增月积,讲堂斋舍以次成就。旧有大成殿弊漏倾欹,又重新之”[13]。在讲学同时,李治潜心钻研数学理论,著有《测圆海镜》一书。从其学者包括史天泽诸子、荆幼纪、焦养直等。李治与元好问、张德辉一起游封龙山,时人目为龙山三老[14]。三老中,李治与封龙山关系最为密切。
金朝进士所建书院数量不多,多为进士未仕或赋闲之时读书研习之所,聚众讲学并非主要活动。进士在私学领域仍以家庭教育和师徒传授为主要教学形式。金进士读书之所在元明之际被重修增建为书院,亦可见金朝进士群体在文化传承中的重要作用。
四、结语
进士群体作为儒家文化的载体,通過皇族教育向女真统治阶层传递儒家思想和治国理念,促进儒家文化与女真文化的融合发展。进士在官学系统中担任学官,在任职地方期间关注教学场馆设施建设修葺,亲自督学授课。从表象看,是为实现国家对官员考课要求,获得晋升资本和自我彰显。在更深层次上,教育作为纽带,极大地提升了士人通过科举制度进入金政权的机会。进士出身地方官员与当地士绅共同热心教育事业,形成良好互动,将儒家思想渗透到社会底端,实现对基层社会控制。这也为未来可能成为群体成员的年轻士人提供优质教学条件,并在地方士绅阶层中强化这种影响,强化了进士群体在社会中的优越地位。观察女真进士在官学中的表现,在女真进士与女真平民社会中也适用同样结论。在私学领域,进士群体以家庭教育和师徒授学为主要途径,利用文化优势为子弟创造更多通过科举进入官僚体系获得政治权力的机会。注释:
①世侯是指辽宋金元时期管理北方汉人的特殊制度。辽朝时指汉人佐命功臣及汉人世豪;宋朝指常胜军;金朝指猛安谋克、九公封建;元代指汉人万户、千户及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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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姚雯雯(1983—),女,汉族,黑龙江牡丹江人,历史学博士,牡丹江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辽金元史、教育史。
何宛昱(1982—),女,达斡尔族,黑龙江牡丹江人,历史学博士,牡丹江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史学理论。
代玉(1982—),女,汉族,黑龙江牡丹江人,牡丹江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