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域社会空间治理现状及现代化发展研究
2022-03-03邓绘梅
邓绘梅
(中共安庆市委党校,安徽 安庆 246000)
空间治理是隶属于空间政治经济学范畴的一个概念。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列斐伏尔、哈维等人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上开启了对资本加入城乡空间生产与治理而导致的一系列社会问题的研究,成为空间政治经济学的核心代表人物。他们认为,由于资本的运作,使市域社会空间的生产与治理出现了无序与失衡的状况,为此他们对资本空间化及空间的非正义生产展开批判。[1]我国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在市场机制的非理性运作下也出现了市域城市空间分异、城乡发展空间阻断、空间资源分配失衡等问题,因此,基于空间政治经济学视角对我国市域社会空间治理进行研究,对于促进空间共治善治具有重要的意义与价值。
一、空间政治经济学视角下的空间生产
1.资本空间化及对有限空间资源的逐步垄断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资本主义全球扩张方式发生了改变,列斐伏尔认为这种改变的核心在于资本向空间生产的聚集,资本开始高度关注空间生产,并积极推动空间事物生产向空间本身生产的转变。如果说二战前工业资本关注的主要是空间环境中各行业的商品生产,资本家通过各种手段希望尽可能垄断这些空间内的商品生产,以攫取更大的利润,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那么在二战后,资本家则将视线转移到空间本身的生产上,他们沿用对商品生产进行垄断的思维与方法,试图干预和垄断空间的生产,资本的空间化使空间成为直接的生产对象,于是全球范围内城市化运动此消彼长、甚嚣尘上,城市化浪潮不断涌现,使城市社会空间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2]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使空间具有了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双重属性,产生了一定的稀缺性,为资本注入提供了可能,成为资本家谋求暴利的新的生产对象。资本家通过华丽的包装和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将有限的空间资源投入商品市场,并借助多种手段与方式使空间私有化、稀缺化,以抬高其销售身价,各类居住地产、商业地产、旅游胜地空间资源等都以此种形式成为资本攫取暴利的工具。有空间生产就会有空间消费,于是有限的空间成为人们欲望的聚集地,成为消费主义的有力推手,空间在生产过程中具有了垄断性,形成了大量的剩余价值,资本的终极目的得以实现。
2.资本运作下导致的空间冲突
资本对空间生产的主导与控制,其最典型的表现是过度的城市化,且空间在资本的驱动下进行无序的规模化生产,其结果必然会导致空间中的各种不平等,资本主义扩张导致的社会问题在资本空间化过程中换了新的形式与内容。[3]其一,资本对城市空间生产的控制使空间日益成为资本家攫取剩余价值的工具,其使用价值日渐弱化,空间剥削由此产生,空间生产不再是为满足人们的居住之需,而成为资本获利的方式,城市发展因空间生产的金融性质而背离了本真的初心,于是各种规划失控、生态污染、地产泡沫等问题接踵而至。其二,空间资本化使空间日益成为财富的象征,人们开始以对城市空间占有的数量和质量来彰显自身的财富与地位,空间最本真的使用价值逐渐丧失,资产阶级不惜利用一切手段夺取空间资源,普通民众成为被剥削的对象,城市阶层化、层级化日趋凸显,贫富差距也日益增大。其三,由于资本的加入,大量农村土地与剩余劳动力被掠夺,由此而使农民的空间权利受到严重侵害,诸多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城乡间人口布局日益不合理,城乡差距也不断扩大,久而久之城乡二元对立的矛盾关系被固化了下来。
二、我国市域社会空间治理存在的问题
1.城乡经济结构失调,发展空间阻断
我国城镇化建设主要以政府干预和市场运作的方式来进行,城镇各级政府对土地开发有较大的干预垄断权,加之资本的运作,使土地及劳动力大量向城市聚集,且行政级别高的城市还会通过行政手段来争夺空间生产要素,城市空间在这种运作模式下不断扩张,与此同时,农民失去土地向城市迁移,通过经商等方式在城市求生,且需花费巨额资金才能在城市购房定居,城市化在资本参与下的发展使农村人口大量流失,乡村传统风貌消失殆尽,空心化状况日益严峻,城乡间差距不断增大,城乡发展空间被隔裂阻断。
2.资本主导下的城市空间资源分配不均衡
在城镇化建设过程中,地方政府为招商引资、增加财政收入,采取一系列方式进行支持与帮扶,但当市场资本加入城镇化建设行列时,城市空间生产则出现了无序化的状况,空间资源被过度开发,但资源利用率却不断走低。在资本控制下,大量商品房闲置,无数人却无家可居,公共设施资源被闲置浪费,资本参与下的城市空间生产完全背离了空间生产为满足群众实际需求的初衷,成为了资本逐利的工具,在这样的空间生产运作下,房价虚高、土地资源浪费、政府债务危机等问题则不可避免,且具有交易与稀缺属性的城市空间更是成为个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占据大量空间资源的人们并不一定会在其间居住或从事生产性活动,而有着刚性居住需求的人们却很难获得这样的空间资源。空间资源分配的严重失衡是引发社会矛盾的重要原因之一。[4]
3.空间的层级化与社会阶层的固化
首先,资本参与的空间生产使城市规模无序扩张,同时也造成了居住区域分层等状况,空间开始具有层级属性,居住于不同的空间象征着不同的身份与社会地位。所谓商务高档小区、平民社区、拆迁安置小区等区域划分即是资本助推空间生产运作的结果。空间的分异反过来助推了社会分化,由此使阶层分异的状况日益凸显,贫富差距日渐拉大。其次,空间分异使资本流动更加“不规矩”,一味地向城市中心拥挤压缩,同时又在城郊无序扩张,由此使空间资源分配更加不均衡,为市域治理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城郊地区的人们难以享受到与中心地带居民同等的公共空间服务,优质的教育医疗被高身份阶层所垄断,资源分配失衡,社会阶层进一步固化。
4.社会空间权力缺失或失范
资本参与空间生产,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繁荣了城市经济,但也造成了空间资源分配不均衡、社会阶层分化、矛盾突出等问题,同时,社会空间权利失范或缺失进一步使该问题变得更为严重,在城市空间治理规划过程中,公民参与性很低,空间权利监督较为薄弱,由此使空间权利分配产生了凸显的不争议性,地方官员与房地产商之间达成的共构关系将公众的参与排挤在外,一些地方政府以发展为名一味地进行项目建设,无度扩展城市规模,大搞面子工程和政绩工程,将公众利益放置一边,公民难以获得充分的知情权、监督权与参议权。[5]一系列空间治理活动如拆迁改造、新城扩建等皆由政府与资本支配主导,公民的个性化空间需求难以得到满足,长此以往必将产生严重的公民对政府市域社会治理的信任危机。
三、中国市域社会空间治理现代化的策略与途径
1.树立以人为本的市域社会空间生产与治理理念
资本主义国家的空间生产往往是在资本驱动下发生凸显的社会问题后再加以干预治理,具有明显的滞后性,社会主义国家因制度优越性则可摆脱这样被动的治理模式,采取更为主动的方式,重视人在空间生产与治理中的地位与作用,坚持以民为本,使空间生产围绕群众的实际生活需求来进行,变资本驱动为以民众幸福生活需求为导向来进行空间的生产与治理,改变传统唯城市规模扩张与发展效率提升至上的空间治理观,从满足群众生产生活实际需求出发,积极推进市域社会空间的“善治”。社会主义发展市场经济,空间生产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由此则需要承认空间的双重属性特点,即使用属性与交换属性,空间既可以满足人们的生产居住所需,也可作为商品投入市场进行交易。与资本主义社会所不同的是,社会主义社会的空间不能被当作资本攫取暴利的工具,且其使用价值也不依附于交换价值,交换价值不应处于支配性的地位,空间生产由人民群众主导,人民群众进行空间生产旨在满足自己的实际生活需求,促进个体的自我成长与价值实现。[6]社会主义市域空间生产应消除剥夺、无序及空间资源分配的异化,能有效解决空间消费的隔离与排斥问题,避免空间资源占有成为个人彰显身份和地位的工具,不断丰富空间的文化价值与人文价值。市域社会健康有序发展需要以和谐的空间政治制度作保障,从良好的政治秩序架构出发,使市域空间生产摆脱资本控制,回归以人为本的生产理念与原则。
2.促进市域社会空间多元主体治理机制形成
市域社会空间是民众进行生产生活的重要空间场所,其治理方式与成效直接关系着民众的切身利益,因此现代化的社会空间治理理念认为民众应该享有充分的空间治理知情权、参与权及监督权,应该赋予民众充分的空间权利,以使空间治理能更加符合民众的意愿,满足民众的期望与要求。空间生产与治理权不应成为一种排他性的私权利,而应是民众所拥有的集体性权利,资本主义社会中,空间生产更多受资本主导与控制,成为资产阶级政客、金融资本家谋求私利的有效工具,同时由于治理与生产的相互分离,政府对危机的干预通常具有滞后性,只有在空间生产出现显著的危机时政府的作用才会显现。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有着显著的制度优越性,为了有效规避空间生产与治理中的各种矛盾与问题的产生,应赋予民众更多的空间权利,使企业、社会组织、民众等参与到空间的规划与治理中,建立多主体的治理体系,从而提升治理的透明性与公正性,促进市域社会空间治理的“共治善治”。在此过程中,政府应明确自身的引领与组织职责,使基层社会组织积极发挥作用,广泛动员和引导民众行使自己的空间权利,主动参与到社会空间的治理中来。首先,各级党委政府应积极转变治理理念,由直接管理者向引领与组织者的角色转变,为多方主体参与共治搭建良好的渠道与平台,营造协同共治氛围,提供完善的政策法规保障,提升公共服务效率,从而促进多元治理体系的高效有序运作。其次,应充分发挥基层社会组织的功能与作用,使其在社会共治中主动作为,一方面更好地架构起民众与政府之间的沟通交互桥梁,另一方面也能有效促进社会空间治理成本的降低。
3.统筹城乡,加强市域社会空间的合理配置
市域社会空间的发展离不开科学合理的规划与配置,各级政府需用前瞻性眼光与全局意识,从统筹城乡、全域管理角度出发加强空间资源的调配,做好空间发展的体系规划。首先,合理的空间规划应有助于促进城乡的协同发展,为此,政府应准确把握城乡空间整体布局,完善产业空间资源调配,同时坚持绿色环保的空间发展建设理念,在空间发展过程中各种做好历史文化风貌的保护工作,明晰空间发展边界,为市域范围内不同层次空间发展进行准确定位。在此基础上,加强不同层次空间之间的协同性与支撑性,坚决杜绝摊大饼、单极化的发展模式,贯彻网络化、互补性的规划理念,使不同市域社会空间能实现功能上的分担与互补,实施分类分区的发展战略。其次,应加强分区统筹,促进统筹规划与发展,优化产业、土地、设施等资源要素的配置,使各行政层级的社会空间发展实现优质资源的整合,提升资源利用率,从而落实整体化、协同化的市域治理模式。最后,空间规划不仅在于制定完善的蓝图,更在于对过程管控的加强,自上而下严格落实对土地功能、边界等的规划要求,以有效杜绝资源浪费,同时认真履行目标管理的相关要求,做好总体目标的细化和落实工作,特别是对于公共设施的建设、生态环保的要求等。
4.创新治理模式,丰富市域社会空间治理手段
首先,加强法制建设,为市域社会空间善治提供充分的法律保障,同时积极健全和完善地方税务体制,以改变地方政府一直以来对土地财政的严重依赖性。地方政府应转变市域社会治理理念,转变土地开发获益者的身份,严格规范与监管,合理利用土地,以促进城市空间属性价值向满足民众生活需求回归为导向,积极创新管控方法与措施以平抑房价,使空间生产向以人为本的理念回归,强调城市空间的使用价值,使其交换价值的实现在更加严格的调控与监督机制下进行。其次,做好城市空间生产与治理的科学规划调控,使城市规模扩展在合理范围内进行,依据资源环境承载力而确定城市发展规模,以有效减少各类矛盾冲突的发生,使公共服务资源得以公平合理分配,为公众营造良好的居住空间环境,保障弱势群体对空间公共服务享有平等的使用权,引导市场力量为民众提供更加丰富而高品质的社会公共服务。再次,开展多元协作治理,落实PPP治理模式,有效提升治理效率,同时积极建立和拓展民众的诉求表达渠道,鼓励民众参与社会空间治理,保障民众合法的空间权利。最后,邀请专家、学者、居民代表等参与治理决策制定,针对重大问题开展决策咨询,以提高政府决策的科学性与精准性。
四、结语
空间政治经济学的典型代表人物列斐伏尔、哈维等人指出资本参与城乡空间的生产与治理会导致诸多空间资源分配失衡问题的产生,进而引发一系列社会矛盾。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但在市场机制的非理性运行下,资本空间化的状况也比较凸显,在资本的运作与控制下,有限的空间资源逐步被垄断,各种空间冲突频频发生,城乡经济结构日渐失调,城市社会阶层日益固化,为有效缓解这些问题需要加快推进市域社会空间治理的现代化,树立以人为本的治理理念,构建多元化的治理主体体系,加强空间的统筹规划配置,丰富空间治理的手段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