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宇文护联盟的集结与离析
——北周明帝朝的潜流
2022-03-03胡胜源
胡 胜 源
(海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西魏是包含宇文氏在内之众势力共同建立的政权(1)毛汉光将“关陇集团”分成六个派系,以为府兵制乃是宇文泰为整合各派系所创设的制度,亦指出宇文泰是以府兵制与联姻造就关陇集团,更以赐姓宇文氏的方式联系与汉人将领的关系。参见毛汉光:《关陇集团婚姻圈之研究——以王室婚姻关系为中心》,《“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90年第61本第1分,第127页;《西魏府兵史论》,载《中国中古政治史论》,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版,第188-305页。,宇文氏虽成功革魏兴周,但在代表人物宇文泰离世后,“名位素下”的宇文护须得其他势力之助,才能铲除大敌独孤信、赵贵,进而废弑孝闵帝,稳固执政地位(2)相关研究参见张伟国:《关陇武将与周隋政权》,中山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73-91页;吕春盛:《关陇集团的权力结构演变——西魏北周政治史研究》,稻乡出版社2002年版,第174-177页;Andrew Eisenberg,Kingship in Early Medieval China,Netherlands:Brill,2008,pp.144-147;曾磊:《北朝后期军阀政治研究》,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00-201页。其中,吕春盛大著尤属经典,给予后进深刻的指引与启发。。然而宇文护的挑战并未就此止息,他虽改立明帝宇文毓,不到三年却又再次弑君,史书对此事的记载甚至比宇文护废杀孝闵帝还要隐讳,只有《周书·宇文护传》“(明)帝聪睿,有识量,护深惮之”这一条[1]168,但明帝有何具体表现,让宇文护如此恐惧,必加杀害,史书却语焉不详。观《周书·明帝纪》,明帝在位短短两年八个月,真正“亲览万机”只有一年四个月,而“万机”并不包括“军旅之事”,也就是说明帝一朝,军权始终牢牢掌握在宇文护手中[1]65。且明帝弃天王号改称皇帝、建年号是依崔猷的建议,而崔猷在建议明帝称帝号后,从御正中大夫转任天官所属的司会中大夫[1]616-617,可见改称皇帝号乃宇文护之意,故而明帝的真正死因便更难解释。
前辈学者已然关注明帝为扩张权力所做的努力,如谷川道雄认为明帝提升御正为上大夫是利用《周礼》官制,以稳固皇帝权力[2]256-257。吕春盛亦以为明帝此举,是希望提高亲信的地位,且据后来周武帝宇文邕亦曾“治御正”,推论明帝提升御正地位以巩固权力,可能正是宇文邕在背后推动的结果[3]189-197。榎本あゆち逐一分析明帝朝任御正者,得出明帝朝御正可分为宇文护派与反宇文护派的结论[4]。薛海波则指出明帝任用关系密切的关陇土豪蔡佑总统宿卫[5]247。
前辈学者所见皆直指问题核心,但明帝一朝值得注意的地方还有三点:一是开麟趾殿;二是明帝对不仕北周官员的看重;三是明帝曾为宇文泰属意的嗣子人选,却因独孤信女婿的身份而无缘世子之位。
关于麟趾殿的设立,《周书·明帝纪》说明帝“幼而好学,博览群书,善属文,词彩温丽。及即位,集公卿已下有文学者八十余人于麟趾殿,刊校经史。又捃采众书,自羲、农以来,讫于魏末,叙为《世谱》,凡五百卷云”[1]60。山崎宏曾考察北周麟趾殿的成员,认为其中以南朝系学士为主、西魏北周系学士为辅,对于明帝设立麟趾殿的原因,则以为明帝不仅有政治能力也有亲政之念,却被实权者宇文护所压抑,只好将不满倾注于学问[6]572-578。明帝确实不甘沦为虚君,他在二年(558)九月回同州过故宅时,曾赋诗一首:“玉烛调秋气,金舆历旧宫。还如过白水,更似入新丰。霜潭渍晚菊,寒井落疏桐。举杯延故老,令闻歌大风。”[1]56(3)陈寅恪以为明帝此诗深受南朝文风影响,参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04-105页。此诗用的是刘邦返沛县作《大风歌》的典故;而《大风歌》的内容则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7]389明帝引此典故入诗,便有隐晦表达寻求人才以巩固权力之意,麟趾殿之设不仅是明帝文学兴趣的展现,也有实际的政治目的。
以庾信为首的南朝系学士,确实给予北周文风很深的影响,但明帝所引麟趾殿学士中西魏北周一系人物的政治倾向,更值得关注。据山崎氏考证,明帝引入麟趾殿的西魏北周系学士有于翼、元伟、韦孝宽、杨宽。其中,元伟为文人,可以不论。于翼是宇文泰之婿,也是残存八柱国中威望最高的于谨之子,在讨伐吐谷浑后,从渭州刺史内调为右宫伯[1]523。按,右宫伯乃禁卫之职[8]281。此时宇文护大权独揽,能否就此认为于翼乃宇文护派来监视明帝呢?明帝崩逝后,于翼与宇文护同受遗诏拥立武帝,武帝对于翼十分信任,让他以大将军“总中外宿卫兵事”,这正是右宫伯职掌。宇文护因此对于翼“内怀猜忌”,“外示崇重,实疏斥之”[1]524。武帝在明帝时期“治御正”参与决策[1]63,乃明帝最器重的兄弟。于翼既是武帝亲信,则必为明帝之党。
韦孝宽出身京兆韦氏,政治立场史书未载,很可能是忠于魏室者。韦孝宽有三位夫人,其中一位即元氏[9]314。他与明帝岳父独孤信曾一同任职荆州,“情好款密”“号为连璧”,往后也随其入洛[10]2260。独孤信在孝武帝入关时,舍弃在东亲人毅然随从;奔梁后亦以“事君无二”欲返长安[1]263。即使易代,独孤信仍冒得罪当道的风险,让旧君恭帝入住府邸[11]5156,可知他始终忠于魏室。
韦孝宽与魏室关系亦非同一般,玉壁战后,文帝派人慰劳韦孝宽,封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爵建忠郡公,更欲将女儿嫁给韦孝宽的儿子韦谌,最终以韦孝宽子小,改嫁给韦孝宽兄长韦奂子韦世康(4)《北史》卷64《韦孝宽传》,第2268页:“长子谌,年十岁,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宽辞以兄子世康年长。帝嘉之,遂以妻世康。”而《隋书》卷64《韦世康传》,第1256页却说韦世康“尚周文帝女襄乐公主”。《北史·韦孝宽传》书宇文泰为“周文”与魏文帝的区别相当明确,本文因此采用《北史·韦孝宽传》的说法。毛汉光、会田大辅亦采《北史·韦孝宽传》之说,参毛汉光:《关陇集团婚姻圈之研究——以王室婚姻关系为中心》,《“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27页;会田大辅:《北周宗室の婚姻动向——“杨文愻墓志”を手がかりとして》,《骏台史学》2012年第144号,第124页。,而韦奂正是不愿出仕北周的魏室忠臣(详细分析请参下述)。韦孝宽自身与兄长皆和元氏联姻,与魏室党羽独孤信又私交甚笃,其为忠于魏室者,应无疑义[12]217-218。
韦孝宽入麟趾殿的时间,史传只含糊说在明帝初年,于翼任右宫伯在武成元年(559)三月后,此时明帝除军旅之事外已能“亲览万机”,韦孝宽也当于这时入麟趾殿。韦孝宽“笃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批阅。末年患眼,犹令学士读而听之”。韦孝宽一生功业却是长年驻边防备东邻,明帝初年任“麟趾殿学士,考校图籍”。这在他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无疑相当突兀,从中亦可一窥明帝援引京兆韦氏势力以抗宇文护的用心[10]2262、2268。
杨宽出身弘农杨氏,曾犯法逃亡,孝庄帝与他有旧,特意庇护。杨宽跟孝武帝关系也很密切,孝武帝曾以“清直”评价他,并任命其为“阁内大都督,专总禁旅”。往后,杨宽也随孝武帝入关,可知杨宽忠于魏室[1]365-367。
杨宽入关后的宦途却很坎坷。吕春盛、甘怀真皆指出,杨宽因非“相府之旧”,被刻意压抑[3]328[12]219。北周建立后,杨宽依然遭受冷遇,到明帝初年才升大将军[1]367,同样随孝武帝入关的王思政在西魏时就已是大将军[1]273,可见杨宽官运确实不佳。值得注意的是,杨宽在明帝朝官运突然亨通,不仅升任大将军,在随贺兰祥征讨吐谷浑后,还“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560)更入麟趾殿“参定经藉”,个中内情颇耐人寻味[1]367。
关于小冢宰职掌,《周礼·天官冢宰第一》云:“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凡宫之纠禁。掌邦之六典、八法、八则之贰。”[13]75可知小冢宰是大冢宰之贰。因任小冢宰,杨宽得以参知政事[1]367。杨宽拜小冢宰时间史书无载,只说在征讨吐谷浑之后,而吐谷浑之役发生在武成元年三到五月间[1]56-57,因此杨宽拜小冢宰当在武成元年五月后。宇文护上表归政只总军旅之事是在武成元年正月[1]56,据此可知,杨宽任小冢宰乃明帝之意。杨宽“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庆不协,欲按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明帝竟从杨宽之意使柳庆外放[1]372。柳庆外任宜州刺史在武成二年,此时杨宽任小冢宰,也在武成二年入麟趾殿,可知杨宽是以小冢宰的身份参与修书。
杨宽在任小冢宰后,转任御正中大夫一职。小冢宰乃正六命,御正中大夫却为正五命,杨宽转为御正中大夫后,再回任小冢宰入麟趾殿,颇不可解。杨宽的官职履历,《杨纪墓志》作:“父(杨)宽,魏尚书左仆射,周大将军、大御正、小冢宰、华山元公。”[14]453《杨文愻墓志》亦作:“父元公(杨宽),魏左仆射、太子太傅、周大将军、少冢宰、大御正、梁州十九州总管。”[14]456关于大御正,《周书·申徽传》载:“明帝以御正任总丝纶,更崇其秩为上大夫,员四人,号大御正,又以(申)徽为之。”[1]557从而杨宽所任并非御正中大夫,乃明帝增置的御正上大夫,品秩与小冢宰同为正六命[15]31、53。据此,杨宽为明帝特意安置在宇文护身旁的心腹当无疑问。
明帝为强化与杨宽的关系,还特意与之联姻,《杨文愻墓志》载:“君讳文愻,字文愻,恒农华阴人。……周明帝雅相赏异,许以国姻。谓君头似尼丘山,乃赐敕以丘为名,以少尼为字,盖拟伦于孔甫也。既禀承尚之旨,伫将肃雍之仪。属帝崩,事竟寝。”杨宽在明帝死后,亦从小冢宰外放梁州刺史,当是宇文护特意为之[1]367,联姻也随之中止,更表明通婚乃明帝之意。
明帝欲与弘农杨氏通婚,而弘农杨氏早已与京兆韦氏累世联姻。据开皇七年(587)《韦始华墓志》,杨宽夫人韦始华,为“使持节、冀州刺史韦洪籍之长女”[16]230,而韦洪籍则与韦孝宽兄子韦世康之弟韦艺属同一房分[16]231。此外,杨宽之子杨纪也娶韦氏之女。《杨纪墓志》载:“夫人京兆韦氏,大将军、吏部尚书上庸文公(韦)世康之女。”[14]453-454王庆卫、王煊考证出杨纪之母是韦始华[17]213-214,也就是说杨纪娶韦世康之女乃亲上加亲。弘农杨氏、京兆韦氏既累代通婚,明帝欲与弘农杨氏联姻,便有加入弘农杨氏、京兆韦氏婚姻网络的用心。
明帝不只提拔忠于魏室的杨宽为御正,岳父独孤信旧部亦在延揽之列。如独孤信故吏高宾,明帝“闻其能,赐田园于郡境”,并在武成元年,将他从咸阳郡守提拔为御正下大夫[1]670。独孤信的旧部、姻亲杨忠,在武成元年“进封随国公,邑万户,别食竟陵县一千户,收其租赋”。之后,杨忠更是从蒲坂被调回朝廷任御正中大夫[1]318。杨忠子杨坚在明帝即位时任小宫伯,宇文护要拉拢他为心腹,杨坚请示杨忠,杨忠的回答是:“两姑之间难为妇,汝其勿往!”[11]5274立场看似中立,但他往后却接受明帝的任命,担任御正中大夫,明显倒向明帝。榎本氏便将高宾、杨忠归为反宇文护派的御正,并以为此一关系由其子高颎、杨坚继承下来,最后实现了周隋革命[4]。
明帝对忠于魏室而不愿出仕者亦相当礼敬,如韦孝宽兄韦奂,其子韦世康尚西魏文帝女,他本人“魏、周二代,十徵不出”。入周后,韦奂对权倾一时的宇文护更不假辞色,直斥其非[8]2262-2263。明帝十分尊重韦奂,曾赠诗一首,诗中写道:“聊登平乐观,遥望首阳薇。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首阳”是指伯夷、叔齐。伯夷、叔齐反对周武王以臣弑君,又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可见他们忠于殷商。明帝将隐居不仕的韦奂与伯夷、叔齐相比拟,即暗指其忠于魏室,韦奂无疑承认此点,否则不会在收到明帝诗后,虽不出仕,却愿时常朝谒[10]2269。韦奂乃韦孝宽之兄,明帝对其礼遇有加,便有强化与韦孝宽关系的意图。
寇俊在大统五年(538)率家口四百余人由东魏西奔[1]658-659[10]993,其子寇奉叔亦随之“率民割地(广州),并入关右”[16]60-61。寇俊入关后任秘书监,然而在大统十七年(551)却“以年老乞骸骨”,即使宇文泰不许,仍“称笃疾,不复朝觐”[1]659。此年,宇文泰以大冢宰“总百揆”独揽政权于一身,寇俊特意称病不仕,当与韦奂皆忠于魏室。明帝想与寇俊一会,寇俊被迫入朝,明帝“问以魏朝旧事”,会谈结束,更让寇俊乘坐御舆,使之在前以出,并对左右言:“如此之事,唯积善者可以致之。”
明帝推崇寇俊不仅因其德行崇高,还有现实考量。西魏是因寇俊内附才得广州(今河南省鲁山县),即使寇俊入朝,上谷寇氏在广州仍举足轻重。如寇俊子寇奉叔在归附西魏后,不久便奉令返回广州抵御东魏。寇奉叔的第四子寇协,乃明帝子宋王宇文寔的记室,“广州治赞治”[16]62。宇文寔封王在武帝建德三年(574)[1]83-84,也就是说即使到武帝朝,北周仍要借上谷寇氏之手掌控广州。广州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读史方舆纪要·汝州条》云:“后魏属汝北、鲁阳(后之广州)两郡。(5)《魏书》卷106中《地形志二中第六》,第2543页:“广州:永安中置。治鲁阳。武定中陷,徙治襄城。”……州山川盘纡,原隰沃衍。南出三鸦,则拊宛、邓之背;北首伊阙,则当巩、洛之胸;西指嵩高,而陕、虢之势动;东顾汾、陉,而许、颍之要举矣。……晋室浊乱,兵戎起于辇毂,攘夺接于羌胡,河洛多故,兵锋每及焉。元魏承之,以迄周、齐,争逐之日,汝北、鲁阳,朝秦夕楚,盖西不得此则不能得志于汝、蔡;东不得此则不足以争衡于伊、洛也。”[18]2434 -2436则西魏因控制广州才能经略河南,上谷寇氏的重要性,由此亦一览无遗。
杨忠、高宾、韦孝宽、杨宽、韦奂、寇俊皆为魏室党羽,明帝为何或是延揽为侧近,或以崇高礼遇相待,甚至借联姻来深化关系呢?
明帝本是宇文泰一度考虑的接班人选,却因娶独孤信女而被排除。明帝才登基不久,王后独孤氏却神秘死去,虽无切实的证据,以常理推断宇文护为除后患而下手的嫌疑很大[1]55,明帝对宇文护的恨意之深亦可想见。此外,明帝即使亲政,军国大事仍由宇文护裁决[1]168,他与宇文护的冲突便难以避免。明帝虽提拔弟弟宇文邕任柱国[1]54,但宇文邕这时才十五岁(6)《周书》卷6《武帝纪下》,第106页:“大统九年(543),生于同州。”在明帝元年(557),时年十五。,其他的弟弟年纪更小,无法担当大任,明帝即使亲政,也要援引其他势力才能对抗宇文护。杨忠、韦孝宽、杨宽等魏室一党与明帝政治立场虽不同,但他们皆属被长期压抑的政治异端,正是最易被明帝拉拢的一群人。何况明帝乃独孤信之婿,独孤信亲党杨忠、韦孝宽、高宾对其鼎力支持也是顺理成章。
麟趾殿在初成立时不过是安置旧南朝文臣,让他们舞文弄墨的场所,但明帝亲政后却引入于翼、韦孝宽、杨宽等人,便出现以校刊经史为表,汇聚亲明帝势力为里的新麟趾殿,增置御正上大夫并以杨宽为其中一人,让宇文邕、杨忠、高宾任御正,成为随侍近臣。而安插杨宽在宇文护身边任小冢宰,则是渗透敌营的一步。其中,杨宽横跨三方处于枢纽位置,也难怪明帝要特意与杨宽通婚以强化彼此关系了。明帝亲政不过一年四个月,不动声色地笼络人才、培植亲信,组织一个以己为核心,旧魏室一党为羽翼的反宇文护联盟,无怪乎宇文护对他会“深惮之”了。
明帝是反宇文护联盟的核心,宇文护要倾覆此势力,除去明帝就是必要手段。虽早有群公“此公之家事,敢不惟命是听”的表态,但比起废孝闵帝时的大张旗鼓,宇文护这次则是暗中进行,命膳部下大夫李安进有毒糖?冮",制造明帝“寝疾而崩”的假象[1]168。明帝一去世,反宇文护联盟也瞬间瓦解。杨宽在保定元年(561)被外放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刺史,明帝许诺的通婚也被取消;韦孝宽则在保定元年外放此时特别设置在玉壁的勋州刺史[10]2262;杨忠虽免于外放,并在保定二年(562)高升大司空,却自愿率仅仅一万之众,走最艰难的北道与突厥联军攻齐。韩昇认为杨忠此举有埋头工作,对朝政漠不关心,以免落宇文护口实的用意。回朝后,武帝有意任命杨忠为太傅,但宇文护以杨忠不附己,外放他为泾州刺史。往后,宇文护亲征北齐令杨忠率偏师出塞北也是刻意冷落之举[1]318-319[19]59。于翼虽与宇文护同受明帝遗诏立武帝,但在保定元年也被逐出禁廷任军司马中大夫[1]524;高宾出为益州总管府长史[1]670;元伟则外放陇右总管府长史[1]688;与之相对,备受杨宽打压的柳庆,虽因忠于魏室而不依附宇文护,却在保定三年(563)从宜州刺史被拔擢为“副总六府事”的司会中大夫[1]372。
从宇文护处理此事的低调来看,也能看出反宇文护联盟势力庞大。更何况柱国杨忠、柱国于谨之子于翼、京兆韦氏与弘农杨氏的领袖韦孝宽、杨宽皆牵扯其中,一旦大肆株连也不利维持政权稳定。因此宇文护在不破坏表面和谐的情况下,离散杨忠、于翼等人实属明智之举。宇文护前期执政的挑战之大,由此也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