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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质兼美,慷慨豪壮

2022-03-03刘治宏

文学天地 2022年1期

摘要 《从军诗》为王粲后期诗风转变的代表作,该组诗场面壮阔、文质彬彬、直抒胸臆,一反前期“苍凉悲慨”的诗风。对《从军诗》进行赏析,在让我们深入体会建安时代的文学风尚的同时,也能够更加全面的认识王粲诗歌特色,从而丰富王粲的文学史面貌。

关键词 王粲 《从军诗》 建安风骨 慷慨豪壮

王粲(177一217),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人,被刘勰誉为建安“七子之冠冕”。以建安十三年归曹为界,王粲的诗歌特色可以分为前后两期。前期诗歌多“苍凉悲慨”,后期诗歌则多“豪迈慷慨”。世人在评价王粲诗歌成就时,往往着力于王粲前期诗歌的“文气”与“情”上,如钟嵘《诗品》评价其五言诗“发愀怆之词,文秀而质羸”1,谢灵运评价为“自伤情多”,曹丕认为其“体弱”等,只集中关注王粲以《七哀诗》为代表的感伤悲悯的一面,而忽略了其极具有建安时期鲜明特色要求乐观进取、建功立业的一面。《从军诗》五首是王粲后期诗歌特色转变的代表作,建安二十年(215年)二月,诗人随曹操西征张鲁,次年凯旋邺城,写成了《从军诗》(其一);其余四首则是在一次南征东吴的期间创作的。组诗极力渲染曹军的声威,纵情讴歌曹军的勇武,其中不免对曹操有过多溢美之辞。但其场面书写壮阔,文质兼美,情感热烈真挚,融注了诗人积极进取、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鲜明体现了建安时期“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的诗风特色。对其进行赏析,在让我们深入体会建安时代的文学风尚的同时,也能够让我们更加全面的认识王粲诗歌特色,从而丰富王粲的文学史面貌。

一、铺陈夸张,场面壮阔

方东树《昭昧詹言》谓“而仲宣为伟,局面阔大;公幹气紧,不如仲宣。”2《从军》组诗每首的篇幅较长,多运用铺陈叙事的手法,形象地展现了曹军征关场面阔大的局面与气势,一反前期“悲而不壮”的特色。如对曹操伐鲁的描写:“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一举灭獯虏,再举服羌夷。西收边地贼,忽若俯拾遗。”(其一)“一举”、“再举”运用排比重复的句式,使得曹军在西部战场上“灭獯虏”、“服羌夷”时的英勇壮举跃然纸上。“凉风厉秋节,司典告详刑。我君顺时发,桓桓东南征。泛舟盖长川,陈卒被隰垌。”(其二)秋起凉风,我军应时率军出发,战船满布大河,士兵覆盖郊野,将曹军威武雄壮出征伐吴的事件娓娓道来。“朝发邺都桥,暮济白马津。逍遥河堤上,左右望我军。”(其四)谭元春评价这两句道:“恨不将此等句,为今人热便者尽抹之。”3早晨军队从邺都桥出发,傍晚时分便已渡过白马津;悠然漫步在河堤之上,左顾右盼前进中的我军。从行军之快以及诗人悠然的神情,透露出军势的浩大与必胜的信心。除此之外,诗中过度的夸张的修辞也营造出了从军征战的壮阔场景。如“陈赏越丘山,酒肉逾川坻。”(其一)“越”、“逾”两个动词将战胜后的所获得的丰厚奖赏生动形象的表现了出来,“拓地三千里,往返速若飞。”以往返“飞”的动作表现了曹军矫健的身姿以及战胜后的激情澎湃。

二、文质彬彬,相得益彰

王粲《从军诗》五首文质兼美,其中的“质”主要体现在运用乐府的叙事手法,内容真实记录随曹操征战时的场景,富于现实主义精神。语言的自然浅近,内容的刚健质朴,一脱前期“愀怆悲凉”、“自伤情多”之感。在“以气质为体”的同时,亦不失诗句语言之“清丽”。如上文中的铺陈叙事与夸张的修辞,体现出了诗歌“文秀”的一面。这里主要说一下其中对典故以及意象的运用。

该组诗中的4典故大部分来自先秦典籍,借此或反衬其志,或渲染其情,为质朴刚健的诗文增添了些许典雅的文采。如“不能效沮溺,相随把锄犁。熟览夫子诗,信知所言非。”(其一)这里“沮溺”指的是春秋时候的两位隐士长沮和桀溺,《论语·微子》载:“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夫子”即是孔子,诗人于此借助这两个典故来表达自己强烈希望出仕作一番作为的抱负。“哀彼东山人,喟然感鹳鸣。”(其二)此句脱化于《诗经·豳风》中的《东山》诗:“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妇叹于室。”5,借以表达远征山士兵的思家之情;“我有素餐责,诚愧伐檀人。”化用自《诗经·魏风·伐檀》,“伐檀人”本指劳动者,这里指建有功勋的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负有无功受禄的责任,确实有愧对于有功的伐檀人。

意象的选择亦点缀了诗篇之“文秀”。《从军诗》善于选择清冷的意象渲染环境。如“方舟顺广川,薄暮未安低。白日半西山,桑梓有余晖。蟋蟀夹岸鸣,孤鸟翩翩飞。”(其三)用薄暮下的方舟,夕照下的桑梓,哀鸣的蟋蟀和翩飞的孤鸟构成了一幅凄凉的图画。这样的景象更加激起了身处异乡的战士对家乡的思念。整个段落用薄暮、夕阳、桑梓、蟋蟀、孤鸟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景物,以景写情,渲染出悲怆凄凉的气氛,使诗人内心深处的凄凉和哀伤达到极点,也为其后之抒情更加真挚感人。又如对谯郡外荒景的描写“雚蒲竟广泽,葭苇夹长流。日夕凉风发,翩翩漂吾舟。寒蝉在树鸣,鹳鹄摩天游。客子多悲伤,泪下不可收”(其五)荒郊野外之地草木丛生,廖无人烟。傍晚凉风迎面而来,伴随着小舟前行的只有凄厉鸣叫的寒蝉与遨游在苍天之际的鹳鸟。用“雚蒲”、“葭苇”、“凉风”、“寒蝉”、“鹳鹄”这些较为凄冷的意象,铺陈描写出谯外一片荒涼景象,为后文写谯内富饶之生活进行鲜明的对比。

三、直抒胸臆,情志轩昂

王粲出身名门,深受儒家思想教养,其曾祖王龚和祖父王畅皆为汉朝三公。受家学与当时的士风影响,王粲与大多数建安文士一样,有着积极的慷慨进取精神和经世致用的理想,不依傍经典,直达所怀,这种精神在《从军诗》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总的来说,王粲《从军诗》直抒胸臆,感情热烈饱满,主要抒发了以下三种感情:

一是充溢着对曹操的统一业绩的赞美之情。王粲在行诗中,因为感受于当下曹营的氛围,不见前期常常出现的“涕”、“泪”、“伤”等字眼,而以“神”、“震”、“威”、“美”等赞美之词直接对曹操进行赞美称颂。如《从军诗》(其一)开头“从军有苦乐,但闻所从谁。所从神且武,焉得久劳师?”表现神武的军队和昂扬的气势,自信于战事告捷的势气。还有如“今我神武师,暂往必速平”(其二)、“筹策运帷幄,一由我圣君”(其四)、“诗人美乐土,虽客犹愿留”(其五)等,面对魏主曹操的器重与信任,王粲称曹操为“神武师”、“圣君”完全在情理之中,这些对曹操激昂赞颂的诗句也无疑为曹操的战事起到了催发鼓舞的作用。

二是饱含建功立业、为曹氏奋身不己的壮志豪情。如“不能效沮溺,相随把锄犁。熟览夫子诗,信知所言非。”(其一)借典故表达自己不会像沮溺、孔子那样欲从所好而隐居,而是希望自己在仕途上一展雄志;“夙夜自恲性,思逝若抽萦。将秉先登羽,岂敢听金声。”(其二)则表达了诗人愿竭尽忠贞贡献力量,为战争的胜利一往直前的赤诚之心;“身服干戈事,岂得念所私。即戎有授命,兹理不可违。”(其三)、“我有素餐责,诚愧伐檀人。虽无铅刀用,庶几奋薄身。”(其四)等这些诗句表达了诗人以国事为重,而不顾及私情,并且希望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以立事功的忠贞与坚守。

三是流露出对征夫客子的同情与本身的忧患意识。王粲身处乱世,较为关注民生,《从军诗》在歌颂赞扬的同时,也注意抒写征士们对家乡及亲人的思念之愁情,以及这种感情与勤劳国事、建功立业的矛盾与冲突。如“回身赴床寝,此愁当告谁。身服干戈事,岂得念所私。即戎有授命,兹理不可违。”(其三)、“寒蝉在树鸣,鹤鹊摩天游。客子多悲伤,泪下不可收。”(其五)这些诗句将征夫出门恋家之苦与在外望乡之痛,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较为低沉的情感参杂在以豪情注尾的诗篇中,哀乐相间,塑造出了一个敏锐的极具悲悯情怀的诗人形象。

四、小结

王粲《从军诗》气势磅礴,节奏轻快。该组诗语言浅近自然,运用乐府叙事的手法真实记录随曹军征战的过程。同时又善于铺陈,运用夸张、典故等修辞手法,使得诗篇文质兼美,情感抒发慷慨豪壮。这既彰显了曹军在战场上的勇武神威又表达了诗人渴望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一展才智的志向,同时将愁情、苦情浑融进豪情,对征夫客居他乡不知何时歸的关注与同情也体现出了诗人的悲悯情怀。总的来说,诗作局面壮阔,文质兼美,在抒发豪情壮志的同时亦倾注有苦情与愁情,这既是王粲《从军诗》的独特魅力,同时也鲜明反映出了建安时代“悲凉慷慨”的文风气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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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钟嵘著,曹旭集注,《诗品集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4]方东树著《昭昧詹言》卷二,北京:朝华出版社, 2019.

[5]陈明星编注.《诗经》. 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2019年.

[6]张春红.论王粲诗之以情取胜[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1(02):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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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任慧.浅谈王粲的《从军诗》[J].重庆社会科学,2005(12):40-41+48.

作者简介

刘治宏,女,四川泸州人,西南交通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注释:

[梁]钟嵘著,曹旭集注,《诗品集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年,第117页。

[清]方东树著《昭昧詹言》卷二,北京:朝华出版社, 2019年,第124页。

[明]钟惺,谭元春著,《古诗归》 . 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 1985年,第137页.

陈明星编注,《诗经》,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2019年,第1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