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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小说女性形象演变

2022-03-03刘梦桥

文学天地 2022年1期
关键词:燕山丁玲出版社

刘梦桥

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丁玲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擅长描写和塑造女性形象,初涉文坛,便“好似在死寂的文坛上,抛下了一枚炸弹一样,震惊了一代文学界。”1从1927年的第一篇文章开始,她的作品记录了半个多世纪中国的社会变迁,她刻画的那些个性鲜明,生动、丰满的女性成为中国20世纪20—40年代女性形象中一组不可忽略的风景,并且成为现代中国知识女性命运的典型缩写。

丁玲的小说创作大致分为三个时期:二十年代末期,左联时期,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也称作延安创作时期)。在这三个不同的创作时期,因为时代背景,生活环境等的变化,丁玲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出现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演变轨迹。

一、女性身份:现代知识分子—革命者—工农大众

随着丁玲所处环境以及所接触人群的不断变化,从现代知识分子到革命者再到工农大众,她所塑造出来的女性形象也随之不断改变,不同时期的人物有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女性形象系列。

丁玲在她早期的作品中,主要塑造了以莎菲为代表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她们都受过良好的现代教育的启蒙,具有强烈的反封建意识和较强的自我意识。她们渴望冲破封建牢笼,追求彻底的个性解放,向往一种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新生活。例如丁玲笔下的第一个现代知识女性形象——梦珂,她虽然来自偏僻的乡村,但是受到了比较完整的现代教育,具有较高的思想素质,在富有的姑妈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渴望真诚美好的爱情,对一切都充满希望。她身上所具有的孤傲狂狷、敏感、自尊心强等特点,都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下小知识分子追求个性解放以及强烈的自我意识的客观反映。

丁玲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后,小说创作题材不断扩大,革命倾向更加明显。她不再只关注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命运,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伟大的红色战士,革命者成为其小说的主角。小说描写她们的苦难和斗争,表现她们在斗争中的不断追求与成长。如《田家冲》中的三小姐,就是一个彻底的革命者。她把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都奉献给了革命。她在田家冲不辞劳苦、不怕危险地进行着革命的宣传启蒙工作,为共产党的事业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1936年9月,丁玲辗转进入陕北解放区,成为红色根据地的文学工作者。这一时期,丁玲的生活和文学道路都发生了重大改变。她开始投身到广大的劳苦大众中去,体验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思想和命运。并以这些工农大众为原型,开始了她延安时期的创作。小说《我在霞村的时候》,塑造的不幸的农村姑娘贞贞,在遭受日寇的凌辱后成为日本侵略者的“慰安妇”,她的悲惨命运,是劳苦大众的一个典型。但是贞贞没有向命运低头,她忍辱负重,利用这个特殊的身份为中国共产党收集情报,为民族的解放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贞贞具有劳苦大众和革命者的双重身份,也代表了当时广大的积极投身到革命工作中去的工农群众。

二、性格基调:苦闷、孤独—勇敢、坚定

苦闷、感伤的情绪几乎贯穿丁玲整个早期创作之中。早期她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有着十分相似的性格特征,她们都流露着较为浓郁的苦闷、虚无的低沉情绪和感伤色彩。面对黑暗的社会,她们失去方向感,陷入无限的迷茫之中。这些人物,或是在友情上得不到朋友的理解,无法向朋友倾诉衷肠。例如莎菲,当她陷入与凌吉士的爱情苦恼中时,她多么渴望与朋友吐露她心中的烦恼,多么渴望朋友能够了解她的感情。可是当莎菲几次向毓芳含糊的说起她的心境时,“她(毓芳)还是那样忠实的替我盖被子,留心我的病,我真不能不有点烦闷了。”2或是生活环境不尽如人意,美好的梦想与现实的工作一样不可得。如梦珂,从偏僻的乡村来到城里富有的姑妈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上海生存下去,却在庸俗残酷的现实里“直向地狱的深渊坠去”。3或是在爱情上,同样曾经倾心过某个男子,曾经对其充满无限的幻想和希望。但这些美好终被那些男子的虚伪、表里不一而破坏殆尽,使她们陷入无限的空虚与茫然之中。她们承受着来自社会的、经济的、思想的、情感的等等各方面的压力和折磨,雖然她们很想从中解放出来,却找不到出路,只得走向无限的苦闷孤独之中。

从左联创作时期开始,丁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就摆脱了孤独、苦闷的感伤色彩,她们不再把追求爱情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开始积极、勇敢的面对未来,面对挫折和失败,为理想坚持不懈的奋斗,努力地用双手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韦护》中的丽嘉,同莎菲一样反抗封建传统观念,追求自由、独立的人生。但不同于莎菲的孤独和茫然的痛苦,丽嘉更勇于克服自身旧有的意识、改变自身的处境,并努力地探索生活的真正出路。在遭遇韦护出走,爱情破碎之后,并没有就此痛苦、消沉下去,她迅速的从个人的感伤情绪中醒悟并振作起来,认为“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好好地做点事情出来吧!”4又如《我在霞村的时候》中的贞贞,逃出了包办婚姻的牢笼,却落入日寇手中,受尽凌辱和蹂躏。面对这样悲惨的遭遇,贞贞勇敢的迎难而上,坚定着“我总得找活路,还要活的有意思”5的信念,多次在敌营中为我军传递情报,为民族解放事业做出贡献。在自己的经历和事业不被村里人认可和理解时,她也没有沮丧。她离开了村子,奔向延安,开始创造她的新生活。这种勇敢、坚定的女性性格在光明、美好的未来中得到体现。

三、人生定位:自我世界—走向社会—融入社会

在丁玲的早期创作中,她试图将自身的愿望和思想表达出来。因此她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就多少带有了一些自我表达的意味,具有较为单纯的个人情感。无论是莎菲、梦珂还是乡下女孩阿毛,都生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理想天地里,独自做着自己编织的美梦。莎菲向往美好的生活,渴望真挚的爱情,希望别人了解自己、关心自己。她生活在自己美好的理想世界里,想要“享有我生的一切”“要使我快乐”。6当现实与愿望形成反差时,她就陷入了无限的空虚和寂寞之中。梦想的破碎,使得莎菲在个人情感的漩涡里苦苦的挣扎。小说的结尾,当莎菲最终决心放弃虚伪的凌吉士的时候,她一边内心暗暗想着“我胜利了”,7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因为她明白:“我是给我自己糟蹋了,凡一个人的仇敌就是自己。”8她想要冲破这黑暗、丑陋的社会,寻找光明的出路,却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地在自我的世界的孤独徘徊。

加入“左联”以后,丁玲所塑造的女性形象被赋予了先进的思想和理想。在面对困难、挫折时,她们不再一味的陷入痛苦中不可自拔,而是多了一份勇敢和无畏。她们开始走向社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的冲破狭隘的生活圈子,寻找新的光明的未来。与早期的莎菲、梦珂比较,“左联”时期的女性形象有了一定的进步意义。丽嘉的痛苦来自于韦护的出走,爱情的破灭。面对这样的打击,丽嘉也曾“失望的痛哭”9过,却在哭过以后勇敢的接受了韦护离开的现实,并要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做点事业出来”。10她开始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已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并努力的走向光明的未来,寻找实现自我价值和生命价值的方法。

进入延安以后,丁玲将自己的创作放置在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之中。她将关注的目光由一个或一类女性的心理和命运转向整个社会。她笔下的女性开始把自己置身于整个社会之中,“渴望以一个独立的社会人的姿态来关照这个社会”。11她们在面对困难和问题时,不像莎菲那样,陷入苦闷与消沉之中。她们不惧怕困难,并且勇敢地面对和改造困难的环境。她们将自己融入到社会中,坚定的扛起社会的责任,在整个社会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小说《在医院中》所塑造的陆萍,是一个充满热情和朝气的知识女青年。面对医院恶劣的生活条件、缺乏服务精神的职工以及毫无责任心的医院领导等情况,并没有听之任之,也没有逃避。她坚定的迎难而上,怀揣着一份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不计较别人说她是“医院里小小的怪人”12用自己的全部身心热情积极地投入到医院的改进工作当中。这一时期的女性形象开始走入社会,肩上多了一份社会的,民族的责任。她们将自己的命运同社会的或民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在为社会,为民族的伟大事业中实现自己的价值。

丁玲对生活有着独到的见解和深刻的思考,她以女性的视角、女性的心理以及女性的笔触在不同时期塑造了一个个血肉丰满、个性突出的新女性,她笔下的女性从“五四”一路走来,经历了痛苦、挣扎、前进、成长,不断寻找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一步一步地走向自我解放的光明的未来。

注释:

1毅真:《当代中国女作家论》,光华书局,1933年。

2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14页 。

3張玉秀:《丁玲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上),《湖南广播大学学报》,第一期,2010年。

4丁玲:《韦护》,《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93页 。

5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100页。

6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7页 。

7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25页 。

8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26页 。

9丁玲:《韦护》,《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93页 。

10丁玲:《韦护》,《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93页 。

11陈尧尧:《从黑暗走向光明—试论丁玲笔下的女性形象》,《三峡大学学报》,第29卷,2007年9月。

12丁玲:《在医院中》,《丁玲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8月,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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