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情调”、东方学与世界文学
2022-03-03肖嘉敏
肖嘉敏
摘 要:以拜伦为代表的浪漫主义作家热衷的“东方情调”开启了西方对于东方的大量书写和想像。在当下全球文化多元化和文化霸权依旧存在的语境下,在地理位置、文化差异和意识形态上具有的多重意义和形象的“东方”寻求自我言说和重构。本文梳理“东方情调”、东方学与世界文学的关系,借以反思当下中国文学、东方文化与西方世界的微妙关系。
关键词:东方情调;东方学;世界文学;文化传播;
东方作为相对于西方而存在的一个概念,具有地理位置、文化差异和意识形态上的多重意义和形象。浪漫主义时期,英国文人以追求东方异国情调为时髦,纷纷在作品中加入东方元素,构建出一个具有文明异质性的“东方”形象。这一形象构建的意义与后来以萨伊德为代表的后殖民主义学者所批判的西方霸权主义语境下的“东方”具有一定区别和内在联系。本文试从浪漫主义诗歌中的“东方情调”入手,分析“东方情调”与后来产生的东方学之间的内在差异和联系,进而思考“东方情调”作为一种民族性文化特色在当今世界文学发展中的困境和意义。
一、浪漫主义诗歌中的“东方情调”
英国浪漫主义代表作家中,诗人拜伦对“东方情调”的表现和迷恋最为明显。受童年时期大量东方历史文化书籍的启蒙,充满异域神秘色彩的东方文化风情给拜伦带来广阔的想象空间。1809年,拜伦踏上了前往东方的旅途。在长诗《恰尔德 哈洛尔德游记》第一、二章中,他描写了在西班牙、葡萄牙、伊庇鲁斯和希腊游历所见之景。在该著作的后两章及《东方叙事诗》中的如《异教徒》、《海盗》等篇章,大都以土耳其这个位于亚欧交界处的国家作为诗歌生发的空间。在东方国家游历创作的过程中,拜伦虽然吸收了当地的风俗特色和文化特点,但更多的仍然是对欧洲现实的批判和自我政治态度的表达。如在《恰尔德 哈洛尔德游记》中表达了对西班牙女郎的赞美:“啊,要是你看到她平时的风度,你听到闺房里传出她婉转的语音,你看见她在面纱后闪光的黑眼珠,她长长的秀发连画家也难以描摹。”接着将伊斯兰地区的少女与之对比:“啊,你诗人乐于歌颂的东方胜地!金窝藏娇之国!……你们藏在深闺的娇娘,可比得上黑眼珠的西班牙女郎?”对西班牙女郎的赞美源于她们在争取人民自由独立和民族解放运动中不畏强暴,同男儿一同英勇抗敌。而与之相较,伊斯兰地区特殊的宗教文化信仰下处在深闺的女性成为了一种反衬。在拜伦塑造的一系列“拜伦式英雄”中,同样表达的是专制、暴政的抨击和对争取独立、敢于反抗的赞美。在此意义上,东方异国只是一个文化想象的场域,东方元素只是一种点缀和衬托,异域的独特风俗情调给予诗人广阔的创造空间和灵感,在诗性的东方镜像中,诗人尽情言说表达自我。
二、“东方情调”与东方学
“东方情调”在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思潮中以一种文化新潮的形式广为流传,而在20世纪后期以来的殖民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文化语境下,“东方情调”成为与“东方主义”密切相关的一个概念。首先,东方作为一个地理概念,前后两个时期指涉范围有所差别。在拜伦时期,东方主要指近东地区,主要指包括阿尔巴尼亚、希腊和土耳其在内的亚洲地中海沿岸国家和地区。而萨伊德以来的东方范围扩大到中东、伊斯兰地区,主要讨论“欧洲在近东或伊斯兰的经历”。其次,东方更多的作为一种区别于西方的文化意义概念,前后呈现出乌托邦式和意识形态化两种意义关涉。周宁曾指出:“后殖民主义文化批判的东方主义, 更多是西方排斥、贬抑、宰制东方的意识形态性的东方主义, 具有明显的否定性色彩。它遮蔽了另一种东方主义, 一种仰慕东方憧憬东方、渴望从东方获得启示甚至将东方想象成幸福与智慧的乐园的‘东方主义’。”拜伦时期的“东方情调”就是基于社会现实的乌托邦想象。在他描绘的东方世界里,尽管受专制主义压迫,但人们敢于奋起反抗,拥有坚定的决心、不屈的意志和在斗争中绝不妥协的精神。而在后殖民文化语境下,“东方情调”失去了审美意蕴上的维度,更多的成为确认西方文化优越性的一种话语符号。在这个话语符号规束下,东方不是东方,而是文化意义上的“他者”。一系列“东方情调”的书写都成为了文化霸权主义的话语实践,曾经充满浪漫色彩和异国情调的东方转变为文化的边缘地带,被贴上了野蛮、落后的标签。为改变日益“他者化”的现状,大批后殖民主义学者以逆写、对位等方式努力颠覆受话语霸权固化的落后形象,以期改变东方世界普遍“失语”的状态。
三、“东方情调”与世界文学
“世界文学”的概念最早由德国作家歌德提出,后经由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的重新阐释而逐步具有文化全球化的特点。近年来,国际学术界掀起了一股世界文学复兴的热潮。美国学者大卫·丹穆若什(David Damrosch)立足于当代文化语境,提出了一种作为流通与阅读模式的世界文学思想。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的民族文学作品正逐渐走向世界。然而,在长期西方中心主义的文化失衡状态下,走出去的过程必然面临许多摩擦和挑战,西方世界对于东方的认识还大多基于过去传统落后的“东方情调”。例如在2020年由迪士尼公司拍摄的真人版电影《花木兰》中,大量文化误读现象充斥其中:演员妆容、服饰朝代不一;发生在北魏时期的故事却在电影中出现宋元时期才有的福建土楼;花木兰立下赫赫战功的原因竟是由于拥有一种“似气而非气”的功夫……自中国传统民间故事改编的电影如同一张文化羊皮纸,添加上所谓的“东方情调”“中国元素”,其为迎合西方文化受众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下,东西文化碰撞产生的激荡与交融向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命题。在经历数次“花木兰式”改编的失利后,西方也在逐渐正视中国早已不是照单买账的被动民族这一事实。中国作为西方文化中心论中被观看的他者,如何在主客体身份的多重转换中进行与自身、与世界的对话,是文化意识建构领域的重要问题。我们应持有开放包容心态的同时警惕西方学术话语渗透下的“自我东方化”。
结语
本文梳理“东方情调”从兴起到逐渐“东方他者化”的历史过程,最终归结到世界文学的理论架构中,目的在于在全球文化多元化背景下,东西方文化能够做到双向平等对话。从最初浪漫主义作家以东方为背景言说自我,到服务于西方意识形态渗透而构的“东方”,远东地区似乎一直处于关注范围之外。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过去的远东地区逐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东方”。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国家如何打破西方传统刻板印象,让东方文化重焕生机,成為世界文学乃至文化的重要组成,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与实践。
参考文献:
[1](英)拜 伦(Byron)著;杨熙龄译.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33-35
[2]周宁.另一种东方主义:超越后殖民主义文化批判[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6):5-1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