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贫困地区农村面向青少年的数字文化环境建设
——基于留守儿童网络使用和图书馆服务需求的调查分析
2022-02-27王素芳谭清安
王素芳,谭清安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杭州 310058)
1 问题的提出
自20 世纪80 年代中期中国流动人口大规模出现以来,留守儿童也随之产生。但是直到2002 年,特别是2004 年以后,留守儿童问题才引起了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1]。当前学界对留守儿童认定标准还存在争议,争议点主要在父母外出结构(双方还是单方外出)、外出时间(3 个月、半年以上等)和儿童初次留守年龄(18 周岁、16 周岁或义务教育段)。全国妇联课题组将留守儿童认定为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务工的18 周岁以下(0~17 岁)的儿童,并根据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测算,全国农村留守儿童数量为6 102.55 万,占农村儿童37.7%,占全国儿童21.88%[2]。2016 年,国务院将留守儿童界定为 “父母双方外出务工或一方外出务工另一方无监护能力、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3],民政部据此在全国范围内摸底排查出农村留守儿童902 万人。
研究发现,留守经历对儿童学习、社会交往、身心健康有负面影响[4,5],尤以对儿童社会交往和心理情感方面影响最大。亲子分离越久,危害越大[6,7]。统计表明,与父亲单独留守和与祖父母留守两类儿童的初中辍学比例相对较高,与其他亲属留守的儿童小学和初中辍学情况都相对比较严重[8]。缺少父母的情感支持和心理交流,留守中学生比曾留守中学生和非留守中学生的心理健康均差,人际交往能力下降,人际焦虑和孤独感、冲动倾向上升[9]。近些年随着电脑、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等的快速普及,父母监管等的缺失又进一步带来了网络成瘾这一严重困扰青少年的问题。网络成瘾指在无成瘾物质作用下的上网行为冲动,表现为由于过度使用互联网而导致个体明显的社会、心理功能损害[10]。网络成瘾者主要表现为对网络有一种心理和行为上的过度依赖。2016 年发布的 《中国青少年网瘾报告》 显示,中国青少年网民中网瘾青少年逾2 400万。13~18 岁是网络成瘾的易感年龄,15~20 岁为高发期。处于身心发育阶段的中学生是互联网过度使用的重灾区,其网络成瘾率在0.89%~15%[11,12]。相比女生,男生网络成瘾比率更高[13,14]。除了学生自身因素及网络诱惑外,家庭因素是造成中学生网络过度使用的主要原因之一[15]。家庭功能较好的中学生不易发生网络过度使用的现象[16]。而对亲情缺失的留守儿童来说,特别是父亲角色缺失[17]的,电视、手机和网络游戏更容易成为他们高度依赖的 “精神抚慰者”[18,19]。郅庭瑾和陈纯槿分析北京、上海、江苏和广东四省市参加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的测试数据发现,在校外周一至周五每天上网6 小时以上的中学生几乎每天 “玩单机游戏” “玩多人在线联机游戏” “使用社交网络玩在线游戏” 的比例分别占28.4%、37.3%和39.9%。长时间沉迷网络而导致低学科素养的人群主要为农村地区、家庭经济社会文化地位较低的弱势亚群体。这些学生逃学、频繁迟到比例明显偏高,而课堂学习时间投入不足则直接影响青少年的学业发展[20]。
留守儿童网络成瘾问题一方面与自身及缺乏父母监管等问题有关;另一方面似乎也与农村和边远山区的公共数字文化环境有关。如表1 所示,在多数欠发达地区,特别是农村留守儿童规模大的省份[8],如四川、河南、广东、湖南、广西、安徽、湖北、江西、江苏、贵州,互联网经营设施(如网吧、网咖等)数量几乎是图书馆等公共文化机构数量的3 倍及以上[21],互联网营业设施在城乡的分布与公共文化设施的欠缺形成了鲜明对照。尽管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如《未成年人保护法》(2007 年修订实施)、《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 等,严禁商业性互联网设施接纳未成年人。但是由于监管不足、公共设施缺乏或吸引力不足、青少年个人心理行为等种种原因,在贫困地区仍旧不时发生青少年进入网吧上网的事件。文化部2013 年发布 《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成瘾综合防治工程工作方案》,进一步提出规范网吧经营活动,发挥学校、社区、文化馆、图书馆等公益性上网场所服务功能,为未成年人提供绿色文明上网环境等措施[22]。公共图书馆是保障民众平等获取信息的社会机构,从其诞生以来,就担负着支持正规教育、终身教育、培养青少年阅读习惯等重任。近年来随着网络快速发展,图书馆在不断创新服务,增强网络接入使用与培育公众数字素养等服务[23]。例如,2016 年美国发布 《为未来做准备的学习:重塑技术在教育中的角色》,指出技术快速发展变化下,儿童图书阅览空间引入建模工具、3D 打印机、多媒体交互工具来支持儿童多样化学习行为[24]。国外研究也发现,数字时代,图书馆在青少年日常生活和学习中发挥着信息网关、社会交往和娱乐空间、有益的物理环境等重要作用,网络使用在这3类意图的图书馆访问中都扮演了重要角色[25]。
表1 国内部分地区公共文化机构和互联网营业设施数量 单位:个Table 1 Numbers of public cultural institutions and commercial internet facilities in some areas of China
2019 年5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 《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明确了数字乡村是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是数字中国建设的重要内容。数字乡村是伴随网络化、信息化和数字化在农业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应用,以及农民现代信息技能提高而内生的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和转型进程。农村儿童特别是留守儿童的信息技能、数字素养发展关系着未来数字乡村的发展和乡村振兴。根据上述背景,本研究旨在调查贫困农村地区留守儿童网络使用和网络成瘾状况以及他们对图书馆的需求和期望,从而为青少年创建更好的公共数字环境和文化环境提供建议。具体研究问题如下。
(1)数字技术蓬勃发展时代,贫困地区农村留守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及网瘾状况,家长、教师及儿童自身对其上网行为的认知和态度?
(2)贫困农村地区留守儿童及家长、教师等相关利益者对图书馆服务的需求和期待有哪些,图书馆如何改善服务(如学习支持、阅读推广、娱乐和社交、数字素养培训)从而为农村青少年创建更有吸引力的数字环境和文化环境,并更好地促进他们健康成长。
2 留守儿童网络使用、网络成瘾与学校和图书馆支持相关研究回顾
2.1 留守儿童网络使用和网络成瘾
关于留守儿童网络、手机等新型媒介接触和使用的研究在2010 年后增多。研究发现留守儿童对广播、报纸等传统媒介接触程度较低,对手机、电脑、平板等新型电子媒介接触程度较高[26],电视与网络是留守儿童接触最多的媒介[27,28]。留守儿童媒介使用动机仍然以娱乐为主[29],媒介在留守儿童生活中更多的是作为心灵慰藉而非知识学习载体[30]。好玩、刺激是中学生迷恋上网的第一原因,其次分别是学习成绩差,感觉升学没希望,对学习失去兴趣、厌学,娱乐和缓解压力[31]。受农村教育环境、媒介环境、媒介教育实施不力等影响,留守儿童对媒介认知不足,有效使用能力不足,媒介素养偏低[32,33],他们缺乏对媒介正确的理解与认识。对媒介作用的认识大多停留在娱乐工具的层面上,并未将其看作支持学习的强有效工具。
中小学生网络过度使用行为与家庭环境关系密切。葛缨对重庆市城镇留守儿童调查发现,留守经历增加了城市留守儿童对网络的易感性,网络成瘾率高达10.8%,男生高于女生。网络成瘾的城市留守儿童人格偏差和心理问题均高于非成瘾组[34]。左月等对湖北十堰市竹山县二代留守儿童(2000 年后出生的)调查表明,留守儿童网络成瘾的比例达18%,拥有较强情绪管控能力的二代留守儿童普遍网瘾程度较低或者没有网瘾[35]。郭玉琴等对河南8 所县乡级留守初中和高中生的调查表明[36],留守中学生的网络成瘾低于非留守中学生;留守男中学生的网络成瘾率要明显高于留守女中学生[37]。父子关系疏离感是预测网络过度使用行为的一个重要变量,中间变量是网络使用娱乐偏好(网络游戏、看电影视频、听歌等)。父爱的缺失可能导致中学生社会支持系统的欠缺,使得他们更有可能转向网络寻求情感支持,最终导致网络过度使用行为[38]。家中能上网和单亲家庭以及消极的家庭教养方式易于使初中生网络成瘾[39]。单身母亲家庭和随母亲重组家庭的初中生子女更容易发生网络过度使用行为[40]。
留守儿童网络成瘾与社会环境也有一定关系,特别是对于缺乏上网环境的贫困地区农村而言。例如在国家政策严禁情况下,2011 年一项研究仍发现,在网吧使用群体中青少年仍占了相当比例,10~15 岁是网吧沉迷开始出现的高峰年龄段[41]。黄少华对比了浙江、湖南和甘肃三省的青少年网吧使用状况发现,中西部地区的青少年常去网吧上网的比例明显高于东部地区——湖南72.5%,甘肃68.3%,浙江27.7%。特别是在欠发达地区,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网吧上网仍是他们接触网络世界的直接和现实途径[42]。但是,网吧中监护不足,网吧上网更易造成网络成瘾,也更容易对青少年身体造成损害[43]。例如,有研究表明,网吧里的网络过度使用者的比例要高于其他上网地点,如学校、家里、亲戚或朋友家,经常去网吧上网的初中生的成瘾比例最高,在父母单位上网的成因比例最低[44]。
2.2 留守儿童媒介和信息素养教育与学校、图书馆等社会支持体系
不少研究表明,留守儿童显示出了不同的媒介素养水平,他们表现出了对媒介的过度依赖及对媒介信息的过分信任。提升留守儿童媒介或数字素养水平是改善留守儿童网络过度依赖等现象以及促进个体社会化的一个重要措施[45]。监护人、教师与政府有效的教育、疏导与监督是留守儿童媒介素养教育开展的前提与保障[30]。留守儿童在家庭教育缺失或不足的情况下,学校作为正式教育机构和儿童社会化的最重要场所被寄予了更高期望。学校环境中,媒介资源、媒介环境与教师媒介素养是影响留守儿童媒介素养发展的主要因素[45]。但是令人讽刺的是,留守儿童媒介素养水平低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学校媒介素养教育的不足。相关调查发现,农村留守儿童的网络知识大多数为自行探索而得,学校并不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网络知识教育[46]。在网络教育方面,学校缺乏重视和教研力度,致使网络教育观念滞后,模式单一,农村留守儿童缺乏兴趣,难以从课堂中习得相关的知识。尽管教育信息化推进背景下,农村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设施、农村中小学信息技术课程设置都有了改进[47],但是课程质量、资源和师资质量问题都非常突出。课程被占用,教授内容单一,对师资培训不足[48,49]。教师没有使用信息技术设备开展教学的积极性,不具备信息技术应用能力。中西部贫困地区农村小规模学校信息化教学设备的维修维护和信息化教学资源购置不足[50]。硬件设施和网络环境建设不能满足教师需要。数字化教育资源亟待开发整合。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有限,缺乏激励约束机制[51]。学校网络教育对义务教育阶段信息技术课程目标的把握不够准确,教师完全依靠教材,以教材为中心而不是儿童学习为中心[52]。
针对留守儿童电子媒介过度使用和依赖,还有学者主张通过构建农村社区图书馆、校园图书馆和县市级公共图书馆三级支撑体系来提高儿童阅读时间和质量,提高留守儿童媒介素养,进而压缩对媒介滥用的时间[19]。相关研究的确证明电子媒介的使用(如看电视、网络等)一定程度上将竞争和降低课外阅读(Voluntary Reading)的时间[53],阅读资料难以获得和缺乏父母支持将进一步阻碍儿童课外阅读[54]。对于留守儿童群体来说上述问题更为严重。不少研究发现,农村儿童课外阅读兴趣不够浓,儿童更偏向看电视或玩电子游戏[55]。电子媒介的过度使用大大缩减留守儿童阅读、探索自然的时间,不利于其学习品质的培养和深度学习能力的发展[56]。邓倩对重庆市1 200 名农村留守儿童的阅读现状调查发现,他们的阅读文化生活糟糕,阅读时间不足、纸质阅读渠道狭窄、数字化阅读增加、缺少有效的阅读指导、阅读环境欠佳等。留守儿童年阅读量平均2.92 本,远低于中国未成年人平均阅读量6.97 本[57]。留守儿童阅读状况差的原因很多,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即缺乏支持阅读的相关环境,例如图书馆服务缺乏。不少研究发现,学校图书室没有为留守儿童课外阅读提供足够支持;在留守儿童的社会阅读环境中,公共图书馆与农家书屋都处于欠发展状态,基层政府精力与财力的投入不够,工作仅停留在文件与口号上的现象还较为普遍[55,58]。
还有学者尝试通过田野调查和行动研究,探索如何有针对性的建设专门为留守儿童服务的图书馆设施。例如,王子舟等通过民族志的方式研究了由中国小微企业创新发展商会安徽省分会负责援建的安徽肥东县陈集镇阳光小学图书馆、岳西县留守儿童服务中心图书馆,它们主要服务对象是贫困乡村的留守儿童,服务内容包括为留守儿童提供免费的学习辅导和生活服务。该研究指出,援建乡村图书馆,质量更重于数量,多方力量合作建设民间图书馆是一种可行的方式;乡村图书馆援建的重心是如何有效的良性运行;激活民间图书馆自身发展活力是努力的方向[59]。汪梦玲提出构建农村留守儿童良好阅读环境的原则主要有:丰富性和趣味性、便捷性、因地制宜、示范性、因材施教等[60]。
在家庭环境缺失、学校教育系统不足下,社区公益性环境(如公共图书馆、农家书屋、文化(馆)站、乡镇村级文化中心等)在留守儿童的信息技术使用行为、媒介和信息素养教育中应当承当起相应的作用。遗憾的是,尽管在留守儿童阅读和图书馆建设方面有一定探索,现有研究中还比较缺乏对留守儿童及其家长、教师等相关利益者态度和看法的调查。在图书馆服务方面也缺乏针对留守儿童的行为心理需求[61]对图书馆的图书阅览空间、多媒体技术空间、功能和数字素养服务等的具体探索。
3 研究方法
3.1 实地调查地点和样本对象选取
研究采用实地问卷调查和个案深度访谈、焦点小组访谈等混合方法进行。实地调研地点为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该县位于湖南、湖北与重庆交界处,是湖南最偏远的县之一,总人口59 万人,其中少数民族占60.97%。由于历史、地理等原因,该县发展滞后,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和湖南省扶贫攻坚湘西地区的主战场[62]。龙山县教育方面,2015年全县中等职校1 860 人,普通高中9 131 人,初中19 467 人,小学41 124 人[63]。留守儿童未有统计数据,当地政府2008 年一组调查数据显示,该年留守儿童在学数量城镇约5%左右、农村约30%,人数高达2万多人[64]。近年来,在城镇化发展趋势下,包括龙山县在内农村大量小规模乡村小学关闭,中小学教育向乡镇、县城集中。而在贫困地区县城和乡镇文化环境方面,图书馆资源和服务依然匮乏。本文研究者的实地调研发现龙山县的公共图书馆事业较为落后,活动更新不及时,影响力、服务覆盖人群少。近几年推行的农家书屋工程,实际使用率较低。相较于图书馆等公共文化设施的匮乏,网吧等商业性设施却有较好覆盖。例如,在百度地图上检索龙山县洗洛镇周边图书馆,仅搜索到龙山县图书馆,网吧却搜索到39~51 个结果。政府对于未成年人上网的监管基本上采取的是运动式突击检查方式,缺乏系统性和长期有效的监管措施。
在样本学校选取方面,现有研究中多数将留守儿童限定在义务教育年龄段或16 周岁以下,结合被调研对象接受问卷和访谈调查意愿和能力,本研究将调研对象选定为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洗落镇洗落中学和三元学校12~16 周岁的学生。研究同时还选取了部分留守儿童、家长和学校任课教师和负责人等进行焦点小组和个案访谈,从多角度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3.2 农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问卷调查
在借鉴现有研究基础上,我们设计了农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调查问卷。问卷主要包括如下3 部分内容:①个人基本信息,如就读学校、年级、性别、年龄、学习成绩、监护人及其教育程度、家庭经济状况等;②网络使用状况和行为,包括课余活动类型、上网地点、家周围的网吧数量、是否去过网吧、去网吧频率及上网时长和花费、上网活动类型等;③网络过度使用测度量表,主要借鉴了顾海根编制的 《中学生网络成瘾测度量表》[65],该量表在信效度方面已得到实证检验。量表由7 个维度45 道题目构成,包括:耐受性,通过 “我上网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曾通宵上网”等7 个题目测量;计划性,通过 “我能够有计划的控制自己上网的次数”(反向计分)、“上网后我就忘记了时间” 等4 个题目测量;时间性,通过 “我想方设法使自己电脑上网速度更快” 等3 个题目测量;社交性,通过 “未来上网,我会减少其他娱乐活动的机会”“为了上网我有时会逃课” 等5 道题目测量;控制性,通过 “当我上网感到疲惫时,我会立刻下线休息(反向计分)” “我曾经试过花较少时间在网上,却无法做到” 等6 道题目测量;戒断性,通过 “不上网时,我会幻想和上网有关的事” “想上网的念头一直困扰着我,使我烦躁不安” 等13 个题目测量;危害性,通过“因为上网,我的睡眠常常不足” “在学习很忙的时候我也会上网” 等7 个题目测量对身体健康、学习、社交等方面负面影响。
实地调查时间为2017—2018 年暑假,我们在洗落中学和三元中学初一到初三班级发放问卷300 份,并在现场指导填写后统一回收。剔除填写不完整等问卷后,共回收有效问卷274 份,调查响应率为91.3%。调查样本信息如表2 所示。男女几乎各占一半。40.7%的儿童年龄在14 岁(M=13.77;SD=0.501)。年级方面,初三儿童占比较多,为54%。多数农村儿童(167位,60.9%)的父母外出务工,41.2%的监护人为祖辈,15.7%的由母亲或父亲单方监护。绝大多数儿童(91.2%)监护人的最高学历为初中以下。大多数儿童(67.9%)认为家庭经济状况一般,1/3 的儿童认为家里贫困或较困难。
表2 所调查农村儿童及留守儿童情况(n=274)Table 2 Sample of rural children and left-behind children(n=274)
根据前文所述留守儿童界定争议,本研究将父母中至少一方外出且半年及以上回家一次的农村户籍儿童归类为留守儿童。若儿童不确定父母外出时间,则将监护人为祖辈(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其他或父母单方的归类为留守儿童。据此,调查中留守儿童共136位,占49.6%,非留守儿童占50.4%。交叉表分析和卡方检验表明,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在学校(x2=37.395;p=0.000)、主要监护人(x2=191.272;p=0.000)和监护人文化程度(x2=9.971;p=0.019)、学习成绩(x2=11.578;p=0.021)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洗洛中学留守儿童比率较高。77.9%的留守儿童由祖辈监护,监护人文化程度中小学及以下占比达45.6%。46.3%的留守儿童学习成绩(采用各科平均成绩)较差(集中在60~69 分),也有极个别儿童成绩优异。年级方面二者没有显著差异,但是留守儿童呈随年级而增长趋势。
3.3 教师、家长个案访谈和留守儿童焦点小组访谈
为更深入了解留守儿童网络使用(特别是去网吧动机和行为)及其影响,学校教师和家长如何为儿童提供网络素养教育和引导,以及他们认为图书馆等公共文化机构在农村儿童数字文化环境中能发挥什么作用,如何改进服务,我们进一步对11 位学校教师和家长(男性6 名、女性5 名)进行了一对一的深入访谈。教师选取了5 位担任不同角色的典型案例,包括校长、教务处主任、班主任(同时兼任电脑老师)、其他任课教师各1 名。家长在学生自愿基础上由老师代为选取,包括初三学生家长1 人和初二学生家长5 人。访谈地点为洗落镇芭蕉村学生家中及洗落中学教室或办公室。访谈采用半结构化方式,内容主要涉及以下3 方面:学生上网的动机或需求、上网对学生的影响、图书馆服务需求和期待。访谈时长在半个小时左右,在征得被访谈人同意后,访谈过程全程录音。
为更深入了解留守儿童对自身上网行为的看法以及他们对图书馆服务创新的认知和期待,研究随后还选取了部分代表性儿童进行了焦点小组访谈,通过群体间的自由互动,获得更丰富信息。在访谈教师和了解所在班级留守儿童情况基础上,同时考虑到前期问卷调查中初一、初二同学参与积极性和反馈效果一般,我们在初三两个班级中选取了30 位同学(男女生各占50%)进行焦点小组访谈。考虑到隐私顾虑、小组可控、观点相互启发及其他可能影响到互动交流的因素,30 位同学被分为3 个焦点小组,每组10 人。其中,焦点小组1——全男生组、焦点小组2——全女生组、焦点小组3——男女各半组。出于不受外界打扰,空间方便讨论等,我们选取了洗洛中学的生物实验室作为焦点小组访谈实施地点。由于环境和录音设备局限,访谈过程中同时进行了录音和笔录。焦点小组主要设置了两方面主题和情境进行自由讨论。其一即网络使用状况、原因和影响。其二即对图书馆服务的需求和期待,及其在数字文化环境建设中作用。由于农村儿童很少接触过大城市中现代化的图书馆设施,研究者在讨论前播放了发达地区少儿图书馆的一些视频,访谈过程中设置引导型和开放型两种问题激发其讨论。
3.4 数据分析
农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和网络成瘾的问卷调查数据,通过软件SPSS21.0 版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包括频率分析、交叉表和卡方检验、以及独立样本T 检验和单样本方差分析。对留守儿童及其家长、教师的焦点小组访谈和个案深度访谈,访谈结束后誊录为文本资料,使用QSR NVivo11 进行内容分析。分析过程遵照扎根理论编码的规范程序,如开放式编码、轴心式编码、选择式编码。
4 农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和网络成瘾状况
4.1 农村留守和非留守儿童网络使用行为
农村儿童课余活动排在首位的是帮父母干活、做作业,其次是体育活动、阅读,以及上网,包括在网吧和在家上网(图1)。卡方分析表明,在业余活动类型方面,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之间没有显著差异,但是在做作业、阅读、上网(家中或网吧)方面,留守儿童比例比非留守儿童稍高。课余活动偏好在不同性别、学校环境、家庭经济状况、成绩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女生在业余帮父母干活(x2=15.937;p=0.000)、阅读(x2=5.231;p=0.022)方面显著高于男生。在上网地点方面,男生课余更爱去网吧上网,25 位曾在网吧上网的青少年中,24 位是男生,仅1 位是女生。家境一般的(72%)学生选择业余网吧上网的显著高于家境贫困的学生。相比女生(37.2%),男生(62.8%)业余更多进行体育活动(x2=7.741;p=0.005),洗洛中学儿童课余体育运动显著高于三元学校(x2=9.481;p=0.002)。60 分以下组在家中做作业(x2=19.66;p=0.001)、阅读(x2=14.14;p=0.007)方面显著低于60 分以上组,在家中上网(x2=17.75;p=0.001)比率上却显著高于60 分以上组。
图1 所调查农村儿童和留守儿童课余活动Fig.1 The extracurricular activities of rural children and left-behind children
如图2 所示,尽管农村儿童自评在课余活动中网吧上网处于靠后位置,但是所调查的中学生绝大多数(77.74%)都曾经去过网吧。是否去网吧,与有无留守经历无关,而在性别(x2=20.853;df=1;p=0.000)、年级(x2=8.334;df=2;p=0.015)、监护人文化程度(x2=8.269;df=3;p=0.041)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男生、年级高的、监护人程度为初中的儿童中去过网吧的比率显著较高。在去网吧的动机或原因方面,53.1%的儿童为了和朋友一起玩(主要是打游戏),34.74%的是无聊、打发时间或情感慰藉,27.2%的家里没有电脑或其他上网设施,网吧离得近的占比5.16%。与此相呼应,调查发现,农村儿童网吧上网活动类型(图3),最主要的是看视频和听音乐(55.4%)、和网友QQ 聊天(54%)以及玩游戏(39.8%的自己玩游戏、35.2%的与朋友玩集体游戏)。也有近1/3 儿童上网查资料、检索信息、浏览新闻等。性别之间在网络活动类型上差异显著。男生更多玩游戏(自己x2=27.55;p=0.000或群体游戏x2=43.424;p=0.000),女生更多看视频与听音乐(x2=10.519;p=0.005)、查资料(x2=18.522;p=0.000)等。60 分以下组上网查资料比率显著低于成绩中下、中等和中高组(x2=12.122;p=0.016)。
图2 农村儿童去网吧原因Fig.2 Reasons why rural children go to internet cafes
图3 农村儿童网络活动类型Fig.3 Internet activities of rural children
留守儿童去网吧使用网络较为频繁。如图4 所示,半数以上(52%)农村儿童每月至少去网吧一次,其中28.6%的学生每周至少一次。超过1/3 的学生每次上网2 小时以上,网吧花费在5 元以上。男生(x2=48.461;p=0.000)、60 分以下组(x2=17.519;p=0.025)去网吧上网更频繁,使用时间也更长、花费更多。此外,家周围网吧数量多的儿童网吧花费也更多(x2=20.853;p=0.013)。
图4 所调查农村儿童网吧网络使用频率、时长、花费Fig.4 Frequency,duration and cost of internet use of rural children in internet cafes
4.2 农村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网络成瘾状况
根据顾海根对中学生网络成瘾诊断标准[65],研究发现,所调查的农村儿童中18.6%的存在网络过度使用问题,这一比率要高于全国未成年网民平均值17.3%[66],比现有一些研究中发现也要高。留守和非留守儿童在网络成瘾上不存在显著差异,留守儿童中网络过度使用者比率为17.6%,非留守儿童为19.6%。但是留守儿童在重度网络成瘾比率(2.2%)和轻度网络成瘾(7.4%)方面,要高于非留守儿童(分别为0.7%和7.2%)。网络过度使用可能主要受到当地环境影响。卡方检验表明(图5),网络过度使用与性别(x2=10.252;p=0.001)、监护人文化程度(x2=10.541;p=0.014)、去网吧的频率(x2=16.312;p=0.000)、和网吧活动类型(与朋友一起打游戏)(x2=4.197;p=0.04)显著相关。男生、监护人高中文化程度、每周至少去一次网吧的儿童网络过度使用倾向明显较高。
图5 农村儿童网络过度使用情况Fig.5 Internet excessive use or addiction of rural children
研究进一步分析了留守儿童性别等变量对网络成瘾量表总分和各个分维度的影响(表3),同样发现,男性在网瘾总分和网络过度使用各个维度上都高于女性。儿童监护人文化程度方面,高中/中专/中职的要显著高于小学及以下、初中和大专及以上程度的。学习成绩方面,成绩60 分以下组显著严重于成绩中下、中等和中高,成绩中下组也显著严重于成绩中等和中高组;去网吧的频率,每周至少去一次的网吧的留守儿童网络成瘾总分等也显著高于每月和每年数次的;在网吧花费5 元及以下的农村儿童与5 元以上各组有显著差异。
表3 农村儿童网络成瘾影响因素独立样本T 检验和单因素方差ANON 分析Table 3 T test and one-way AN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n internet addiction among rural children
4.3 家长、教师和儿童视角下的农村儿童网络使用及其影响
4.3.1 家长和教师视角下的农村儿童网络使用动机和影响
如表4 所示,在受访家长和教师的认知中,上网主要满足了学生3 方面需求:娱乐、情感慰藉和学习。其中娱乐需求排在首位,包括玩游戏、聊天和结伴娱乐等。这些行为背后的心理需求即排遣无聊、满足好奇心。家长和教师也认识到网络为儿童提供了一定学习机会,如查资料、开阔学生视野、学习使用网络等都有被提及。
表4 家长和教师视角下的农村儿童网络使用动机和影响Table 4 Rural children's motivations for Internet use and its impact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parents and teachers
上网对学生的影响方面,家长和教师总体上倾向于主要是消极影响,包括影响学习、身心健康、成长、以及安全等。学习方面主要表现为逃课上网、学习兴趣和意愿以及成绩下降等。健康方面主要表现为对视力、身体的影响,以及黄色、垃圾信息对心理健康的消极作用。网吧复杂的环境也会使青少年过早世俗化,威胁其身心安全。其中,绝大多数家长对于初中生上网均持反对态度,只有极少家长表示网络对学生有一定好处,例如可以查找学习资料。家长均将网吧视为洪水猛兽,担忧网吧会侵蚀儿童心灵。而了解到自己孩子有网瘾倾向的家长则更为焦虑,甚至因为学生上网的事情而心力憔悴。相对于家长而言,教师对于学生使用网络认识较为理性。访谈的5 位教师都明确表示使用网络既有正面也有负面的影响,其中两名任课教师明确表示支持学生适度使用网络(包括去网吧),会布置课外作业引导学生使用网络。一名学校管理者主要强调了学生使用网络的负面影响,尤其对学生玩网络游戏表示深恶痛绝。
4.3.2 留守儿童视角下的网络使用及其影响
留守儿童3 个焦点小组访谈编码如表5 所示。儿童自述到网吧上网的主要动机是娱乐,如玩游戏、追电视剧、聊天等。也有个别学生表达了查阅资料条件受限,需要去网吧查找。同学之间相互邀约结伴活动也是主要动因。受访儿童表示同学、朋友集体上网能增加趣味性,排遣无聊与孤独。研究还进一步了解到学生去网吧上网的时间规律,这对于当地或类似贫困农村地区的图书馆、文化站点等服务设计(比如开放时间)有一定启发。受访学生较少在上课期间去上网,而是在周末和节假日经常去网吧。一周放学后,家离学校较近的走读生一般会结群去网吧娱乐。学校周一上课,家离学校较远的学生会在周日返校后结伴去网吧游戏。在寒暑假期间,调研地乡镇每5 天会有赶集活动,不少学生会随家人来集市,并在这段时间结群去网吧游戏。留守儿童认为浏览网络得以开拓视野,放松身心,但也意识到过度上网的负面影响,如高收费造成的经济负担、对学习和健康的危害等,以及家长和教师限制的态度。尽管如此,受访男生均表示了难以抵制网络游戏诱惑,无法拒绝好友邀约等。
表5 留守儿童网络使用焦点小组访谈文本编码Table 5 Coding on focus group interview texts of left-behind children's internet use
5 图书馆在贫困地区农村儿童数字和文化环境建设中的作用分析
所调研中学的图书室比较简陋,书架和图书集中在一间教室中间,学生上课期间中午开放,只提供借阅和阅览服务。无论物理环境(如布局、色彩),还是服务内容和时间都不具有吸引力。那么图书馆提供什么服务才能对农村儿童更具有吸引力成为访谈关键。
5.1 家长和教师视角下的图书馆服务需求和期待
家长及教师对图书馆服务的需求和期待主要集中在4 个方面:学习、娱乐、时段、安全(表6)。学习和能力提升是家长和教师强调的最多最重要的方面。受访的11 位学生家长和教师中10 位希望图书馆能为学生更多地提供学习方面服务,希望图书馆在学生 “知识学习” “能力提升” “交流平台” 3 方面为学生学习提供支持,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之间的差距。具体服务方面,向初中生提供初高中知识衔接以及职校选择指导等服务均受到了学生家长和教师的强烈反响与支持。在调研地(洗落初中),每年有超过半数的学生会去职校继续读书,而他们所面临的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是信息不对称:他们不知道要去的职校的基本情况,也不知道哪种职校适合自己。择校选择主要受同学或好朋友影响,比较盲目,这也导致不少学生不能顺利从职校毕业。这一现象也是当下相当多贫困地区农村教育的缩影。
表6 父母和教师视角下的图书馆服务需求和期待Table 6 Library services needs of rural children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parents and teachers
其次是娱乐和安全。9 位家长和教师表示现有图书馆需在娱乐性方面做出较大改进,并且强调图书馆服务最重要的是符合孩子兴趣。对于有网瘾的部分学生,图书馆不提供替代性的娱乐服务,他们不可能被吸引到图书馆。此外,家长和教师都非常看重图书馆能否营造安全的环境,包括实体环境安全和所提供内容的安全。在内容安全方面,希望能对网络游戏、网络信息进行过滤,为学生健康上网提供更多引导和教育。在实体环境安全方面,部分老师提到,现在家长、学校对学生安全的重视已经到了影响学校部分户外活动开展的地步了。图书馆必须重视这一挑战,禁止社会闲杂人士进入。
最后是图书馆开放时间。7 位家长和教师明确表示希望图书馆能在周末以及课余为学生提供服务。但同时也表示初中生的学业压力相对较大,图书馆必须与正常的教学时间错开,周末开放的话,绝大部分同学并不会到学校来,会导致图书馆使用率较低。
5.2 留守儿童对于图书馆服务的需求和期待
如表7 所示,受访儿童对图书馆的认知都停留在传统借阅和提供学习环境层面,如 “在书多的环境中更能看进书”。在观看发达地区少儿图书馆视频后,也希望图书馆在娱乐方面做出改进,并对多媒体、网络等技术设备的引进显现出浓厚的兴趣。此外,对课后作业辅导、职校选择等信息服务、周末开放、“可以结伴活动”(如那边人多就去那,看朋友去不去)、多组织活动等也表达了较强烈需求。
表7 留守儿童图书馆需求焦点小组访谈文本编码Table 7 Coding on focus group interview texts of left-behind children's library needs
6 结论、讨论和启示
研究尝试从儿童自身及其监护人、教师等相关利益者视角,探究贫困农村地区如何创设更有利于农村儿童学习、娱乐和成长的数字和文化环境。研究主要发现,贫困地区农村儿童网络使用存在严重的娱乐偏好;贫困农村地区缺乏面向儿童的良好数字环境和社会支持体系。贫困农村地区面向儿童的图书馆服务覆盖不足、功能单一。儿童及其监护人和教师对于图书馆服务功能拓展有着较大期待和需求,农村基层图书馆服务需要从单一借阅功能拓展到支持学习、社交和娱乐、信息等多元功能,数字技术和数字资源提供、数字阅读推广和数字素养培训支持应该贯穿于上述服务设计之中。
首先,贫困地区农村儿童网络使用存在严重的娱乐偏好。男生上网主要是玩游戏,女生主要是看视频。情感慰藉(排遣无聊孤独)和结伴活动是主要的心理原因。娱乐偏好(特别是玩游戏)也是网络成瘾的中间变量。农村儿童网络行为特征和网络成瘾与留守经历不太密切,而主要与性别、监护人和周边环境相关。男生玩游戏和网络成瘾比率相对更高。留守儿童,特别成绩差的儿童,相对来说更易于陷入重度网络成瘾。这一发现与其他研究发现基本一致。例如,共青团中央2019 年全国未成年人调研显示,除了网络使用覆盖存在空白外,留守儿童网络使用活动存在偏差,对网络娱乐类应用的使用明显偏高,经常上网玩游戏的比例为74.0%,较普通中小学生(59.3%)高14.7%,经常看短视频的为54.1%,较普通中小学生(43.1%)高11%,在网上主动搜索信息的比例为29.2%,较普通中小学生(43.5%)低14.3%,利用互联网学习课外知识的比例为20.9%,较普通中小学生(32.8%)低11.9%[67]。信息技术的普及使贫困家庭子代能够平等享有信息资源,但他们在网络使用上呈现更高的娱乐偏好[68],这将对其认知能力、学业成绩产生负面影响。研究发现,互联网使用时间通过上网娱乐动机和学习动机两种机制作用于青少年学业发展。周一至周五玩网络游戏超过1 小时的学生,其认知能力测试表现比工作日不玩游戏或者分配较少游戏时间(控制在1 小时以下)的学生低16%[69]。在控制其他变量下,周一至周五在校外上网6 小时以上的15 岁中学生沉迷网络,会导致其数学、阅读及科学素养显著更低[20]。如果缺乏引导,这种趋向将进一步拉开城乡教育差距,加剧城乡教育不平等[70]。
农村儿童网络使用的严重娱乐偏好一定程度上与所处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这与其他学者发现类似,贫困地区农村缺乏支持儿童和青少年学习、娱乐、网络等技术利用、信息素养培育的多元化社会支持体系[71]。本研究中1/3 被调查中学生缺乏网络接入条件,网吧满足了其一定需求,但网吧使用进一步加重了其娱乐偏好。尽管随着技术普及不少留守儿童在家中上网或者使用手机上网,在学校中也能一定程度接触到电脑,但是从对监护人和教师的调查看,基本缺乏监管和更多引导。在图书馆服务方面,青少年及其监护人和教师都反映了,一方面设施普遍可及性欠缺,另一方面图书馆服务功能单一,对青少年缺乏吸引力和包容性,即使最基本的开放时间方面都如此。
如何完善贫困地区公共文化机构面向青少年的功能和服务,建立更好的数字文化环境值得重视。为此需要更深入了解青少年为什么使用学校图书馆特别是公共图书馆,什么样的空间设计、服务活动对于青少年(特别是男性)是具有吸引力的。先前学者研究强调在农村地区建设留守儿童图书馆,本研究并未发现留守和非留守儿童在网络和图书馆使用方面的显著差异,但是的确发现农村12~16 岁青少年在课外活动和网络行为方面的独特性和性别差异,例如男女生偏好课外活动和网络活动不同(男生课余更多去网吧上网、打游戏,女生更偏好阅读),喜欢结群(上网)活动,留守儿童更多在家做作业但缺乏监护人辅导等。这些行为特征及研究所发现的儿童、家长或监护人、教师对图书馆的需求和期待可能是在设计和改善农村学校和公共图书馆服务方面需要更着重考虑的。
国内外其他研究发现基本类似。例如,肖鹏等对广州市乡镇图书馆和流动与留守儿童利用行为的考察发现,“图书馆不仅仅是借阅场所,更是社区和交流空间,不少流动/留守儿童在图书馆成为朋友和玩伴”[72]“图书馆缺乏足够空间和信息化设备,依然被视为重要的学习空间” “很少儿童在图书馆从事看电影和玩游戏等娱乐活动、读者活动缺乏且期待度低” “儿童利用时间在放学后和周末,图书馆开馆时间与少儿作息时间不一致”[73]。国外学者DRESANG 等考察了美国9~13 岁儿童在图书馆中的活动和行为表现,发现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女孩,对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等的访问和使用通常都选择一起活动,而不是 “一个儿童一台电脑”,儿童的信息搜寻和信息使用是社会性的,这在学校和公共信息服务环境中都是普遍存在的模式[74,75]。COOK 等[76]对美国616 名六至九年级学生对公共图书馆的态度进行了调查,他们主要利用图书馆进行学校研究,寻找书籍,光顾图书馆餐厅,上网,玩电子游戏,以及作为与同龄人社交的空间。HOWARD[77]对加拿大青少年对公共图书馆态度的调查发现 “最理想的特征是社交空间”。此外,AGOSTO[78]调查了青少年和图书馆员所支持和期待的公共图书馆青少年空间特征:物理舒适度(包括家具、照明、窗户等);休闲活动和信息需求(包括休闲阅读资源、使用计算机/数字媒体进行休闲、社交/群体空间、休闲/闲逛空间、对青少年社群吸引力强的相关项目、游戏空间、吃零食/吃饭的地方、休闲阅读推荐);学术活动和信息需求(包括学习空间、可以利用计算机/数字媒体做学校作业,学术资源、参考服务、辅导服务);青少年空间所有权(如清晰区别儿童和成人空间、青少年参与物理空间设计和装饰、艺术品、安全空间、有青少年外观);有效的图书馆政策展示和营销(包括图书和其他资源展示、图书馆信息板/ 公告板、仅青少年使用的政策、标记牌)。从国际上看,21 世纪以来在数字化背景下,儿童图书阅览空间从无趣、传统、装满书籍的阅览空间向拥有私密、合作、共享、讲故事、多媒体以及各种体验展示的多样化学习空间转变已成为趋势[79,80]。但是国内有学者对武汉市建设较好的3 所学校图书馆和2 所少儿图书馆调查发现,图书馆管理方对儿童不同学习行为(阅览、合作、交流、表演、探索等)下的心理需求重视仍不够。特别是学校图书馆,不少管理者没有认识到多媒体交互技术可以支持儿童学习的重要性,此外需要尽可能保证图书馆开放性,提高学生利用率[61],贫困农村地区公共文化机构在这方面就更为欠缺。
面向农村儿童创建前瞻的绿色数字文化环境,需要将数字资源和数字环境建设融入到物理环境、空间设计和学习、阅读、信息、娱乐服务等各个方面。为此,我们提出如下具体服务改进建议。①调整图书馆开放和服务时间。学校图书馆需要与乡镇基层图书馆、文化馆、村级文化中心等进行联动,保证周末和寒暑假开放,例如考虑到不少农村学校合并采取寄宿制特点,学校图书馆选择在周日返校,假期农村集市活动周期开放和组织活动等。②学习、阅读、信息和信息素养培育等方面读者活动和服务拓展。创设更好的学习环境,增强文献资源,特别是多媒体学习资源、在线学习资源等,缩小与城市教育的差距。针对留守儿童在家做作业和阅读缺乏辅导和支持,增加课后辅导,寒暑假提供阅读指导和阅读推广活动。针对贫困地区初中生升学择校等信息需求,提供初高中知识衔接服务服务、高职择校信息咨询服务等。针对农村儿童网络使用的娱乐化偏好,提供信息素养教育,激发其利用网络学习的动机和能力。此外,如果可能,如何提高监护人和教师的信息素养也需要纳入考虑。③提供安全舒适的物理环境,特别是增强娱乐、社交空间和服务设计。要对青少年特别是男生有足够吸引力,必须突破传统的单一借阅功能,在娱乐和社交空间和活动方面做出改变。例如,增加视频放映、多媒体资源、电脑网络和最新数字技术使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