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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扶贫报告文学的发现、洞见与突破

2022-02-26刘崇华刘佳人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海雀报告文学贵州

刘崇华,刘佳人

(1.贵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18;2.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一、发现:贫穷叙事的主体建构

考察贵州现代文学的整体表达经验,不难发现,贫穷并未以叙事主体和表现主题的身份集中出现,贫穷叙事往往只是作品的叙述底色,辅助建立起人性、民俗、改革、文化、城乡对峙、现代与传统冲突等核心要义的表达高地。蹇先艾的《水葬》讲述了骆毛因盗窃被沉塘的故事,短小的篇幅里交织着有关人性、民俗、亲情的复杂思考。尽管那在风中即将坍塌的草房隐蔽性表明骆毛因贫而盗,贫穷书写也为骆毛的不幸与水葬民俗增添了无尽悲凉与无奈,但贫穷并非小说的表现重点。悬崖峭壁的燕子峡和必须依靠燕粪才能有收成的生存环境亦主要只是肖江虹小说《悬棺》中民俗与传统精神的发生空间。王华《傩赐》中傩赐庄极端的生存条件赋予了情节、人物荒诞感与圣洁感。荷兰文论家米克·巴尔认为,对一个空间的描述越精准,在一般性中所增加的独特性就越多,一般性也会因此而变得较不明显。但是,一般的特征从未停止起作用,只有通过一般特征才有可能产生一种完整形象。[1]贫穷与艰难的生存环境无疑是贵州文学叙事中最具有“一般性”意义的空间特征。从这个意义出发,贫穷书写理应超越长期的底色功能,被以贵州为对象的创作者,尤其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贵州作家所重视。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发现”了贵州的贫穷,实现了对贵州贫穷的集中性、全面性文学表达,实践了为“贫穷”而进行的贫穷叙事。尽管20 世纪90 年代以来产生了部分有关贵州贫困的调查报告或纪实性文本,如《麻山在呼唤》《贵州民族调查·麻山调查专辑》(卷11)(1993 年)、帕尼《贫困大写意》(1995 年)、王琳《向贫困说不》(1997年)、刘学文和陆青剑合著的《穿越贫困》(1998年)等,但贵州贫困真正成为文学表现的核心主题,被省内外作家所关注并创作出大量优秀作品,主要还是发生在以“精准扶贫”为重要指导思想的脱贫攻坚时期。在此期间,扶贫短篇报告文学硕果累累,贵州省乡村振兴局网站专门开辟了“贵州脱贫攻坚群英谱”专栏,到2019 年1 月止,总共发表45 篇文章。2016 年,中共贵州省直机关工委编印了《同步小康驻村(第一书记)工作典型事例选编》;2018 年,张兴创作的《大扶贫一线手记》短篇报告文学集出版;2020 年,《第一书记——贵州决战脱贫攻坚先进群像》与读者见面,反响良好;省卷和市州卷大型报告文学集《历史的丰碑》正在紧张创作中……。中长篇报告文学也佳作倍出,例如欧阳黔森的《看万山红遍》、王华的《海雀,海雀》、肖勤的《迎香记》、戴时昌的《姜仕坤》、何建明的《山神》《时代大决战》、王宏甲的《塘约道路》,张国华、黄志才的《一个也不落下——贵州易地扶贫搬迁纪实》等。

在众多扶贫报告文学作品的聚焦下,贵州的贫穷历史及贵州扶贫经过被整体“发现”。贵州扶贫报告文学以直视贫困的勇敢姿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贵州的贫困现实。《海雀,海雀》中,当刘子富来到安美珍家讨水喝时,震惊于安美珍家四人共用三个破碗,女主人只有一条衣不蔽体的破烂裙子,其他家人无衣可穿,只能利用破烂棉被遮羞的贫困窘境。王永才一家五口,断粮5 个月,3 岁的孩子饿得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唤。《迎香记》中的邓迎香在1993 年因大山阻隔无法及时送感冒发烧的儿子就医而痛失幼子。2004 年,又因为刚打通的隧洞只能容一人弯腰或俯身穿行,只有请乡亲抬送在煤矿事故中死亡的丈夫翻越崇山峻岭回乡安葬。《姜仕坤》里,晴隆的刘助伦家只有显眼的半边锅,再无其它像样家具。《时代大决战》中年幼的小兵兵父亲去世,母亲不知去向,只能和姐姐孤苦地居住在茅草泥墙房子里,饥饿难忍偷食邻居地里的白薯……

尽管贵州扶贫报告文学常常以某一村寨或社区为调研、报告对象,讲述其贫困境况和扶贫故事,但一个个村寨组成了贵州,一部部扶贫报告文学呈现了贵州贫困的整体实际。作品整体显示,贵州的历史性贫困问题与家庭、个人没有明显的直接联系,贵州贫困难以消除的根本原因是生存环境恶劣、条件艰苦和基本生活物资匮乏。《山神》中记叙,黄大发所在的草王坝常年缺水,村民用水只能依靠在地头挖坑储蓄雨水,且要多次循环使用,就算调皮小孩撒尿在水坑里,也绝不会丢弃。外地来的水利人员黄著文端着泥浆一样的水实在无法下口,捧起水就直恶心。草王坝山连着山,一年到头只能在贫瘠的山地里种玉米和豆子,完全靠天吃饭。石漠化严重的海雀村,整日的狂风黑沙裹挟着贫瘠的土地,甚至没有一棵像样的树,难以喝上一口清泉。刘子富到达海雀村时,全组30 户,断炊25 户,其他5 户也维持不了几天。纪红建在《乡村国是》中也多次描写了贵州因水源、交通和恶劣生存环境致贫的相关问题。20 世纪70 年代,罗甸县大关人因土地资源缺乏,“赶山吃饭”,砍尽树木垦土种包谷,雨水将薄弱的土地悉数冲走,恶性循环,日子越过越穷。麻怀村村民历来受着四重大山阻隔,交通困难,想要卖头猪,都必须先在村里宰杀分成小块,再重金请人背出大山到集市贩卖,卖猪肉的钱刨去人工钱,所剩无几。20 世纪90 年代,中国经济蓬勃发展,楼上楼下,电视电话成为诸多家庭的努力追求,麻怀村民却因山路太窄,弯道太多,无法运送长且直的电线杆而不能通电,处于现代文明经济发展的落后孤岛区域。

1986 年,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成立,贵州省随后出台《贵州省委、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强贫困地区工作的指示》。以此为起点,贵州深入扶贫已有30 余年历史。以上贫困事件的发生时间、贫困严重程度及贫困成因表明,尽管贵州扶贫时间不短,但贵州贫困历史长久,程度重、范围广,生存环境艰苦恶劣。正因此,贵州扶贫事业和贵州脱贫攻坚的任务才异常艰巨,艰难获得的脱贫成效更需用心守护。

二、洞见:精神贫瘠的文学表达

“贫困”在普通大众的认知范畴里常被简单定义为不能满足人类最基本生活需求的物质贫乏状态。随着扶贫实际和相关问题研究的深入推进,教育、精神、健康、能力、幸福指数等要素逐渐扩展为贫困的评判维度。在精神方面,人类学者和社会学者较早关注到贫困文化与精神贫困的相关问题。早在1959 年,美国人类学家奥斯卡·刘易斯就明确提出贫困文化理论。20 世纪90 年代,贫困文化理论在中国形成研究热潮。虽然学者李文纲认为刘易斯的贫困文化论在中国存在误用和滥用现象[2],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文化、精神层面考察贫困及精神贫困的相关问题已成为贫困研究常规的重要视角。从实质上来看,“贫困文化”是“处于社会底层的那些群体为了生存下去而产生的一种心理防卫机制”[2],是世代传承的生活结构,包括心理、行为、精神等方面,可狭义地理解为贫穷民众的精神贫困与消极行为。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不仅“发现”了贵州深重的客观物质贫困,还深刻洞见了与物质贫困相伴相生的精神贫瘠。作家们秉持求真务实、实事求是的创作姿态,报告脱贫事业伟大成效的同时深切关注贫困落后地区民众的精神贫瘠,并未回避扶贫事业中的民众阻力和消极因素。持久的历史性贫困和地缘性贫困磨灭了部分乡民的生存斗志,使其内生了相对稳定的贫穷适应机制。贺海波通过对贵州望谟县集中连片贫困地区村寨的实证调查,认为因贫困乡民长期聚居在村寨,村寨就构成了一个小型的、封闭的同质性民俗社会,构成了村民的基本行动单位,村民共享一套日常生活意义系统和文化特质,形成一种与主流文化之间存在明显差异的村寨亚文化。村寨文化深植于山寨内部村民生产生活的贫困土壤之中,在代际间不断传递,日积月累形成了一种顽固的贫困文化。[3]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作家敏锐地关注到贵州贫困山区一些乡民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回避现实、好吃懒做和见难而退等精神顽疾及其主导的消极行为。《海雀,海雀》中,文朝荣意识到种树护土对土地贫瘠的海雀村发展的重要性,号召村民集体种树。村民们在文支书父辈般的吼慑下才肯完成基本种树量。为了提高村民种树的积极性,当文支书提出领一斤救济粮必须种十棵树的要求时,村民们宁愿延续挨饿的生活,也不愿参与种树。《第一书记——贵州决胜脱贫攻坚先进群像》中描述,天堂村的村民因懒惰,不愿求变创新,拒绝改种种植,不但阻拦扶贫人员开展工作,还用石头将乐瑶书记的脸砸得血肉模糊。《山神》中,第一次修水渠失败后,黄大发希望大伙为了下一代能吃上大米饭和娶上媳妇不要放弃时,村民明确告诉他,吃包沙饭是山里人的命,大伙都认命了。

环境和社区性贫困文化使部分贫困民众形成了严重的“等、要、靠”思想,缺乏主观脱贫意识。张国华、黄志才在《一个也不落下——贵州易地扶贫搬迁纪实》中写道,从贵州毕节市大方县的拉鲁村到贵阳市的牌坊村,再到晴隆县大田乡的冰雾村,光棍、醉汉、懒汉流迹于贵州贫穷山区的每一个村寨。这些患有精神贫困顽疾的乡民,缺乏生活的积极性和脱贫热情,抱有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慵懒生活态度。拉鲁村的一些村民不分白天黑夜地喝酒,村干部张永才说,早上起早,往村里转一圈,肯定能看见三五个酒鬼。晴隆县三宝乡的口粮主要依靠救济,群众产生了严重依赖性,每年三四月份就开始等待,他们相信政府不可能让老百姓饿死。这部作品还生动刻画了若干落后贫穷乡民的形象,如计划乡计怀村的村民、望谟县昂武镇的何荣新、威宁县板仓村的李龙巧一家等。面对帮扶工作人员的热情劝导,他们多次拒绝搬迁,一些人担心扶贫异地搬迁是调虎离山计,只为采取手段占领农民土地;一部分村民出于乡土本色,对生养依赖的土地有别离恐惧;另一部分人怀揣私心,想搬迁房旧屋两头占。《海雀,海雀》的作者王华到海雀村调研时,发现村民现今还保留着一天吃两餐的饮食习惯。这原本是海雀人在粮食极度短缺的年代,受贫困生活逼迫形成的无奈之举,而这一饮食习惯,在丰衣足食的今天依然延续着。尽管一般不把饮食文化划属贫困文化范畴,但海雀村一日两餐习惯的“顽强”延续性有力证明,长期贫困生活实际催生的某些思想意识、行为习惯等并非能轻易改变。

贫困民众摆脱精神贫困对脱贫攻坚有着深刻而长远的意义。精神贫困作为贫困文化的最高表现形式,其是否能进行有效转换,直接决定了民众是否具备自主脱贫意识和抵御返贫风险的能力。只有治愈了精神贫瘠,才能守护好脱贫成效,进一步实现乡村振兴。精神贫困治理有多种路径,如完善贫困户激励机制,提高其生产积极性;改变救济式、赠与式扶贫模式,注重培育与增强贫困民众的自我发展能力等。但最根本的改变,还是从思想上扭转精神贫困,在这一路径上,脱贫典型人物的精神感召至关重要。

三、突破:脱贫典型的主体自觉

贫困,作为贵州山区长期的生活特征,其促生的稳定的可世代继承的精神内容,不仅限于具有防御机制的精神贫困,还包括富含积极意义的脱贫精神。贫穷可以滋生倦怠、保守、懒散、宿命论等消极精神,也能如熔炉般炼就迎难而上、坚持不懈、敢于挑战困难等宝贵的积极精神品质,且后者更为重要。贵州扶贫报告文学尤其强调典型脱贫人物的精神力量对精神贫困民众的大规模的深度精神感化作用,强调贫困地区人民精神力量在脱贫攻坚事业中的突破性。贫困的生活状态和异常艰苦的生存条件自然而然炼就了以扶贫典型人物为代表的贵州脱贫人山挡挖山、见河架桥、无路修路的积极改变命运的精神和坚韧的生活态度。尽管这些崇高精神与道德品质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具有历史继承性、民族集体性和新时代发扬性,但其区域独特性也不容忽视,尤其是贵州地缘性贫穷对脱贫精神的内生及促进作用。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主要深描了两类脱贫人物崇高的精神面貌,一是贫困民众的主观脱贫精神、心理诉求及其支配的积极行为,如吃苦耐劳、坚韧的生活态度,愚公移山式的建设精神,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与决心等;二是外来帮扶人员所秉持的具有利他性质的扶贫精神,如牺牲奉献、舍己为人、果敢坚持等。

贫困境遇下,人的生命充满更多困难,坚韧地活着成为贵州山区贫困乡民显著的生存哲学。《迎香记》中邓迎香的儿子洪球3 个月时因病夭折,正值盛年的丈夫又死于煤矿事故。《海雀,海雀》中,“苦甲天下”的海雀村村支书文朝荣的第一任妻子难产而死,儿子因烧伤致残,文支书2014 年因病去世。《山神》中黄大发的大女儿7岁时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离世。《姜仕坤》中以农民的儿子自居自正的晴隆县县长姜仕坤,劳累成疾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土地,终年45 岁……生命的消亡与命运的多舛常使人充满悲伤恐惧,但其“只是走向激励和鼓舞这类积极情绪的一个步骤……恰恰因为它激起恐惧,便使我们感到振奋。它唤起不同寻常的生命力来应付不同寻常的情景,它使我们有力量去完成现实生活中我们很难希望可以完成的艰巨任务”。[4]力量总于悲剧中孕育。丧夫失子的邓迎香萌发了改变命运的念头,带领村民以不懈的坚持与毅力打通了麻怀隧道,彻底改变了禁锢麻怀千年的交通困境。历经劫难的村支书文朝荣并未向苦难低头,在艰苦岁月中顽强生活,舍小家为大家,四次让出救济粮,要求大儿子响应国家政策一孩绝育,卖掉家庭里唯一的耕牛修复学校。黄大发在女儿去世时,眼望大山发出了“我不信。我不信天上的神仙不下凡,不信地里的阎王不出门”的与艰苦命运抗争的强烈呐喊。

此外,对恶劣自然生存环境的超越,对改变命运信念的坚守及愚公移山式的坚持是贵州脱贫精神的另一核心内容与重要品质。靠个人的信念影响并带领村民改变生存环境,从而改变命运是脱贫典型人物重要的人生诉求。邓迎香夫妇放弃外出务工赚钱,义无反顾地无偿回乡修路,带领村民靠人工敲凿最终打通麻怀隧道;现代“愚公”黄大发,遭遇异常困难却永不言弃,30年挖渠引水,终让村民过上“甘甜”的幸福生活;大方县红岩洞寨村支书杨明旭,每天把自己吊在悬崖上,历时五年,带领村民引来新鲜泉水;背篓杨文学,倾其所有为村里修路……以此为代表的难以计数的贵州自觉脱贫者,不管他们以何种身份加入贵州扶贫事业,始终不变的是改变曾经经历的长久极贫生活的愿望和对家园土地的挚爱之情。他们用实际行动谱写了崇高的贵州脱贫精神,即相信人定胜天,团结奋进,征服自然,超越自我的精神。

在贵州脱贫攻坚中,除了以文朝荣、黄大发、姜仕坤等典型人物为代表的贫困人民的脱贫精神自觉,还有成千上万外来帮扶工作人员的努力与牺牲。扶贫者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贵州贫困边远山区,作别家园,远离熟悉的生活环境,克服语言、饮食、生活习惯等一切困难,积极投身扶贫工作,在舒适与艰苦、个人与集体、小我与大我、家庭与事业之间或毅然、或先犹豫后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他们身上深刻地体现了新时代的牺牲奉献精神,这是中华民族精神在脱贫时代的传承,是中国革命精神及社会主义道路建设精神在新时代的延续。

脱贫攻坚时期,主要有两类人员在祖国号召下,以外来“他者”身分投入乡村扶贫事业。一类是政府事业机关单位选派的扶贫驻村工作干部(含驻村一般干部和第一书记),他们多由各级政府事业单位选拔政治过硬、业务能力强、心系三农的优秀人员参与。在习近平总书记“因村派人”精准思想的指导下,贵州加强了扶贫驻村干部的选拔与派驻力度。截止2019 年11 月的数据显示,十八大以来,贵州累计选派驻村干部29.84万人,驻村工作队5.52 万个,第一书记3.28 万人。[5]另一类是热心扶贫事业的企业选派的扶贫人员,他们一般是业务能力强、责任心强、能吃苦耐劳的青年员工。以主要帮扶贵州毕节的著名企业恒大集团为例,2017 年和2018 年,集团共派驻了2100 名80 后、90 后员工长期驻扎扶贫前线,其中女性员工近800 人。[6]这些新时代扶贫者是乡村领导体系、治理体系和服务体系的新鲜中坚力量。他们远离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的都市或城镇,遭遇的人生困难不仅是如何适应贫困地区艰苦的生活条件,还有人生转折带来的追求与舍弃、事业与家庭(爱情)的平衡等复杂矛盾问题。面对诸多困难,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新时代的扶贫精神和青年精神。

《第一书记——贵州决胜脱贫攻坚先进群像》中石阡县荣国乡周家村的冯主任,因扶贫工作繁忙,无个人时间照顾家庭,几次欲辞职,但最终选择了毅然坚持。陈坤连父母遭遇车祸也不能陪伴尽孝,愧对父母和独自支撑家庭的妻子。赤水市葫市镇天堂村第一书记乐瑶,因驻村扶贫,不得不停办刚有起色的培训学校,最后与妻子劳燕分飞。《一个也不落下——贵州易地扶贫搬迁纪实》中三宝乡从县农业局抽调回乡搞扶贫工作的干部曾叹气表示并不愿意回到贫穷的三宝乡工作,但责任和信念需要他回来。恒大扶贫队长杨添浩,因身赴扶贫大战,不得不牺牲个人爱情……

贵州扶贫先后经历了分散救济性扶贫、经济体制改革推动型扶贫、开发式扶贫、综合扶贫等扶贫模式。新时代以来,在国家扶贫的统一动作下,贵州扶贫进入以“精准扶贫”为重要策略的脱贫攻坚时期。伴随着扶贫策略的阶段性递进推动,精神扶贫越发受到重视。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扶贫要同扶智、扶志结合起来。智和志就是内力、内因。一些贫困群众“等、靠、要”思想严重,“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别人送小康”。要注重调动贫困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注重激发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脱贫致富的内在活力,注重提高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自我发展能力。[7]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创作者清晰意识到精神扶贫的重要性,尤其强调典型人物对精神贫瘠者的号召力和感染作用。令人欣慰的是,虽经历波折,落后扶贫对象最终都转换思想,跟上民众脱贫的步伐,完成了精神的积极转向。文朝荣把为女儿坐月子准备的鸡蛋犒劳种树的乡亲们,第二天乡邻们悄悄还回了更多的鸡蛋。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劝导和切实的搬迁政策,最终打消了群众的后顾之忧,安心搬迁并积极生活。《姜仕坤》中“等、要、靠”思想严重的老顽固岑天习向扶贫人员发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的真心感叹。这些精神贫瘠者真正实现了救济式帮扶脱贫到精神自主脱贫的转换,从“要我脱贫”上升为“我要脱贫”。落后扶贫对象的精神转向不仅证明了中国扶贫“一个都不落下”的决心,更通过其精神、观念的最终改变,诠释了扶贫工作中人文关怀的重要性。理解农村比批判农村更重要,理解农民比批判农民更重要。注重人文关怀不仅是新时代乡村治理的有效路径,更是扶贫事业中凸显的重要精神要素。

四、结语

贵州扶贫报告文学承担着讲好贵州扶贫故事的历史使命。讲述贵州扶贫故事,最基本的是真实报告扶贫事实,最重要的是通过“故事”传达信仰的力量、自信的力量、国家领导的力量及精神的力量。民族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自身文化、道路、理论、制度的高度认同,对自身历史沉淀、现代进程及发展前景的绝对自信,对自身历史发展中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充分肯定。与其他传播途径相比,贵州扶贫报告文学在报告贵州扶贫进程、讲述脱贫攻坚故事时,直面贵州贫困现实,不仅报道了脱贫动态与扶贫成效,而且通过典型人物形象呈现了脱贫时代精神的具体内涵,在脱贫事业的艰苦中深刻演绎了扶贫时代精神的生成与继承,强调伟大脱贫精神对贫困精神顽疾的突破性召唤作用。贵州扶贫报告文学谱写了一曲曲新时代扶贫的精神华章,扩宽了国人获取自信和精神力量的有效途径,让读者充满家国意识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使民族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在扶贫文学报道中具有历史发展的可信度、发展性和深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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