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细微情感中得以拓宽(评论)
2022-02-26纪开芹
纪开芹,1981年出生,安徽寿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文集《修得一颗柔软之心》等四部。曾获安徽省政府社科(文学类)奖、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等。参加诗刊社第33届青春诗会。
我固执地认为许多余是我的阅读范围内最优秀的诗人之一,尽管诗歌可能并不一定是他的主流創作。他深厚的学识、庞杂的作品和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都已成为当代文学一道独特的精神景观。
我看见时间/挤一挤眼/植物就绿了/蛙就叫了/埋在地下的人/也醒了——《春日》
这个冬天的下午在许多余的诗句中愈发显出温情。我以为,所有的写作,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都像一个窗口,为读者打开。我们可以直接或间接地走进作者内心,徜徉在作者为我们勾勒的人情世界中。无论这个世界为我们呈现出怎样的风景,它一定是作者用心打造出来的最美境界,带上他对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的感悟和理解。这个世界以感情为基座,层层垒建而成。许多余的组诗《邵永珍》,为读者呈现的就是这样一个至真至善的境界。
到最后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的目光一日日黯淡/里面已没有什么内容……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至少我看不出她的眼里/有任何事物的形状……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就那样不停地抚摸着/像反复擦拭一件圣物——《血脉》
《邵永珍》这组诗从头至尾贯穿着诗人对生命的真切体验。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倘若一个人能够自如驾驭他的语言,那么他笔下的文字就充满了生命力。许多余这组诗便是如此。他写故乡,写亲情,写人生遭际中的磨砺与反省……这些年在生活中摸爬滚打形成的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尽管我们都在写身边的一切,都在不同程度地挖掘生命的向度,但还不够。许多余有超于常人的深刻之处。
拾荒者打量着世界/一只手哆嗦着/在垃圾桶里搅动/他的希望,多像父母这些年/对我的希望/那么轻/那么神圣。——《飘》
每个人的生活背后,可能都有一双期待的眼神。与多余近十年的交往中,我看到一个山之子,用大山般的沉稳和沉默行走在繁华世界。他背着大山的厚重,背着亲人的厚望,用文字夯筑一方坚不可摧的家园。这个家园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每个人的故乡都有别于他人的故乡,许多余写他的亲人,他的故乡,在他生活成长的痕迹里,故乡占据重要的位置。
许多余作为“80”后最具人气的作家之一,曾登上中国好书榜及各大畅销书榜,读者遍布全国。作为卡夫卡独立书店等知名独立品牌创始人,他白手起家,日常事物繁杂,还佳作频出,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念作为支撑。我想,这一切或许是源于大山和故乡人情风物的教导。
他将故乡织成一张网,少年往事,亲人都在这张网中。他以细碎的生活为线,密密编织而成的网坚韧、温暖,充满浓郁的田园风格。
八十五年来你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八十五年来我有十一年是你的黄昏/剩下的二十六年我都只是你的早晨——《邵永珍》
他关于故乡的书写,清新自然,有不谙世事的淳朴,有真诚率性的文风。但许多余的写作远远不止这些。他把世态百相都写进了诗歌。他拓展诗歌的题材,烦琐生活皆可入诗。他的这一组诗内容丰富,情感细腻,风格多变。他对人生的感悟以诗句形式流淌在笔端,形式不拘一格,收放自如,他让我看到一个立体的、丰盈的,甚至是幽默的许多余。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觉得许多余在有意拓宽诗歌的书写范围,赋予现代诗歌更多可能性。把不可能变作可能,把狭隘变作辽阔。他用自己的写作实践告诉我们,诗歌可以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可以随心所欲,仿佛一个人。小家碧玉是一种美,狂放不羁也是一种美。许多余的书写属于后一种。看起来,许多余写诗似乎信手拈来不加雕琢。他的语言不是精致优雅,像修整后的花圃,笔直的行道树—那样的句子过于呆板,严肃,缺少活泼和生动。看惯了精雕细琢,玩弄修辞的诗歌,许多余的写作似乎更多一点野性,更多一些洒脱。我说的“野性”应该理解为类似于山野的杂而不乱,繁而不复,原滋原味原生态。正是这种“野性”让他区别于他人。他的赞美或者批判都是真诚的,不刻意扩大,也不有意回避、缩小。从他身上,我看到现代都市生活中,一代人在迷茫中奋进,在奋进中抗争。许多余性格中“拼”的精神也可从中窥见一二。
我们被风占领/这寂寞而孤独的解放/这迅速而凶猛的收敛/风点燃了一切——《布道者》
不管怎么说,《邵永珍》这组诗歌中,诗人除了表达对故乡的咏唱之外,更多是走向自我,剖析自我,强调自我的精神轨迹,心路历程。这些诗句曲径通幽,意象跳跃,少数句子甚至幽深晦涩,除了与他自身的诗歌素养有关,还与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大山以它的深邃塑造着诗人,诗人也由此获得超乎常人的幽深的心灵空间。这组诗体现出诗人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语言方面的特色,在此不多赘述。读者自己去阅读,将会获得更好的体验。我以为一首诗写到极致,更多的是自然而为,语言只是它华美的外衣。
许多余的《邵永珍》是故乡的碑文,也是都市生活的刻印。
栏目责编:李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