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的童年

■浙江省宁波市姜山实验中学/汪悦

我的遗憾极少，有一件事却让我至今无法释怀。

大约是去年年中的某一日，母亲告诉我，她要从学校分院调到总院了，而我也就当个玩笑话听听，丝毫没放在心上。临近深夜，我猛然想起这番话，细细品味，不敢相信就要同陪伴了她十八年也陪伴了我七年的学校说再见了。我的眼眶泛红，脑海里皆是这七年来的一幕一幕。

我曾在那里笑过——偶得片刻歇息，和母亲一起去南塘老街逛逛；母亲工作结束后给我带来零嘴；偷得那些许时光散步。我再也找不到理由去老街逛逛，再也不会有饥饿时填饱肚子的零嘴，再也没能找到那样一个虽小但有斑驳光影的操场供我散步。

我曾在那里哭过——记得是第一次去，我不敢和别人打招呼，母亲却喜欢推着我到各个办公室去向老师们问好，我死死闭着嘴巴，眼眶溢满难堪的眼泪；某个暑假的早晨，早早陪母亲到校，为早饭吃什么发生争执；某个寒假的上午，我被母亲带到另一个办公室写那繁多又令人厌倦的作业，因为一道题做不出来，气自己太傻而不小心让眼泪滴到本子上。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挺傻的，太天真了。

我也曾在那里恼怒过——当母亲不明白事情的原委就来批评我时；当我不解为什么不让我用电脑时；当我讨厌被关到一个陌生的办公室时。我会和母亲争论，渐渐地，每次争论都是我占上风。我总能说出道理，可看着母亲失望的眼神时，我又不由得感到愧疚和抱歉。但我终究没能向她道歉。

如今想来，这一幕幕却将事实摆在我的面前，我的童年——自我从记事开始的大多事情，都跟这里有关。我好像已经把来这里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件平常的小事。

那个晚上，我问母亲会不会舍不得，她笑着说：“当然，那是陪伴了我十八年的地方。但生活就是这样，必须要接受。慢慢适应吧。”

母亲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那个木柜子，那里面放着她的工作表格，放着她的伞，放着我爱吃的零嘴，放着她买的花茶……可惜，以前它装满了我们的物品，以后却要空空如也。它就这样完成了它在这儿的使命，我还真挺舍不得它的。真奇妙，这柜子仿佛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母亲离开以后，柜子怕是也要搬走了，甚至有可能被当作废品卖了，没有了未来。

我的童年也跟这柜子一样，结束了，那一幕幕画面带着我的童年，从我的世界退场了。那个幼稚的我也退场了，我褪下了青涩的外壳，我的童年也随着母亲的调离而飘走了。

那天我哭得双眼通红，我知道，这眼泪更多代表的是我对童年即将离去的不舍和不甘心。

母亲告诉我，周六去告别吧。是的，与我的童年，好好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