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国际金融竞争、国家金融治理与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研究

2022-02-24邓宇

西南金融 2022年12期
关键词:金融国家

○邓宇

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 上海 200011

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强化包括金融在内的安全保障体系建设。这就意味着,国家金融安全被纳入国家总体安全体系的范畴,而要保障国家金融安全,首要的是国家金融治理和国家金融能力建设。百年变局之下,国家间金融竞争加剧外部潜在金融风险的可能性加大。于中国金融业发展而言,需要高度重视国家金融治理与国家金融能力建设,加快提升金融治理水平,以有效应对未来一段时期可能出现的一切风险挑战。当前,以欧美国家为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存在严重缺陷,带有明显的不平等性。美国不断拖延甚至阻碍国际金融旧制度的改革,而且抵制中国进行国际金融新制度的建设,以捍卫美国作为金融守成国的既有制度霸权(李巍,2016)。回顾世界百年金融史可知,一个国家的崛起离不开金融的有力支持。当今世界的发达国家,无一例外都具备强有力的国家金融能力,通过资本市场的稳定繁荣、银行系统的完善,以及金融监管体系的建立,不仅实现了金融资源配置效率最大化,促进了实体经济快速发展,而且为全球投资布局提供了重要支撑。但是,过度依赖金融发展也会酝酿出可能的潜在危机。欧美、日韩、拉美及东南亚等国家,都是因为迷信经济金融自由化思想,出现过度金融化,最终遭遇到了金融发展失衡的反噬效应,引发了各类金融危机,部分新兴国家经济发展陷入长期停滞,债务恶性循环,发达国家自身也面临严重的债务赤字和宽松货币政策陷阱。因此,坚持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就是要严格区别于其他国外的金融发展模式,汲取这些国家的深刻教训。

中国式现代化为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指明了方向,对国家金融治理与国家金融能力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论述这一问题之前,应明确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内部而言,中国的金融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时期,即金融存量规模基本上达到了新高度,体现在资本市场规模、银行资产规模、货币供应量等都已位居世界前列,因而金融结构深化就变得更加重要,包括金融体系自身的结构布局、金融资源的配置,以及金融改革与金融开放的均衡;另一方面,外部来看,国际金融竞争的宏观环境已经进入到新的阶段,大国博弈和地缘政治局势趋于复杂多变,金融发展的国际生态包括国际货币体系演变、金融制裁升级等均在发生剧烈而深刻的变化,这就对金融发展提出更高的要求。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就是立足国情,借鉴别国的经验,走出自己的路(唐双宁,2009)。因此,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从根本上符合国家利益,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相呼应,从本质上区别于欧美发达国家和其他新兴国家的金融发展模式。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综述

(一)问题的提出

国家金融治理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研究国家金融治理需要明确两个问题:其一,国家金融治理具有深刻内涵。其依据源于2013年11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三中全会上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首次提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改革目标,2019年10月召开的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体目标。本文认为金融治理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当进行系统性研究。其二,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的内核在于坚持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要求中国的金融发展必须与之相匹配相适应,坚持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是必由之路。这既是践行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职责、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内在要求,也是推进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有效应对国际金融竞争的重要保证。

(二)文献述评

目前学界对国家金融治理的研究逐渐增多,归纳来看,主要体现在三大领域:一是金融治理现代化。徐忠(2018)指出,金融体系及其功能应内嵌于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金融治理要与国家治理体系的其他治理更加密切地融合,更好地发挥金融治理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作用;何国华(2018)通过全球214个国家的数据检验发现,完善的国家治理体系有利于促进金融机构的稳定与宏观经济的健康发展,缓解外部风险的影响,并促进实体经济融资与发展;王小艳(2020)认为金融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支撑,也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二是金融治理与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曾小飞(2018)基于国际比较视角,分析了国内外金融监管特征及问题;孙德超等(2019)研究认为厘清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与国家治理能力之间的内在联系,才能从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战略高度探讨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长久之策;王朝阳(2022)从国家金融安全的角度提出,维护金融安全的根本在于防范系统性风险,为此需要筑牢金融风险防线、坚持实体经济发展、加强风险源头管控、健全金融制度。三是金融治理的特征及评价。李宏瑾等(2016)基于金融治理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次的内涵,构建了金融治理能力评价指标体系,并对金融治理能力进行了定量分析;董小君等(2021)研究发现,国家经济政策与制度特色、总体经济意识、政府行为、企业与社会组织行为、经济环境,以及全球金融治理都是影响金融治理水平的重要因素。

总体来看,目前的研究主要涉及国家金融治理的几大重要领域,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鉴,但结合国际金融竞争背景,综合研究国家金融治理和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的文献并不多见。因此,本文一方面从国家金融治理和国际金融竞争的维度,理解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的必然性,另一方面从国际比较经验出发,结合现代国家金融发展的自主性阐释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的重要性。

二、国际金融竞争与国家金融治理

国际金融竞争与国家金融治理能力相辅相成,国际金融竞争需要具备很强的国家金融治理能力,而反过来,国家金融治理能力建设将有助于提高国际金融竞争水平。坚定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必然要求加快提升国家金融治理能力,直面国际金融竞争和国际金融体系发展新态势。

(一)国际金融竞争态势将不断加剧

当前的世界格局正处于一个激烈变化、不确定性持续增加的时代,国际金融竞争正朝着“意识形态”和国际权力斗争的趋势延伸。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局部战争、自然灾害、地缘政治等变量使社会经济发展面对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经济关系变得纷繁复杂,在金融行业则表现为金融风险的不确定性增大(陆岷峰,2022)。传统意义上,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政治、全球治理机制成为领导全球化和国际社会的核心力量,而中国日渐成为极具影响力的国家之一,从受益者、建设者到重要参与者。美国实施的长臂管辖,包括滥用金融制裁、出口管制,以及加征关税等不合理现象愈演愈烈,日益破坏国际经贸合作的共识基础和公平原则,在贸易与科技领域的竞争可能逐步延伸到金融领域,未来可能对我国金融机构的国际业务、人民币国际化及金融开放等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从近期俄乌冲突局势发展来看,欧美发达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大范围金融制裁,严重破坏了国际金融稳定性和国际金融基础设施的中立性,折射了国际金融竞争不断加剧的趋势。

国际政治体系是一个动态演进的发展进程,国家实力的此消彼长推动了国际秩序的变迁。世界银行统计数据显示,1970年中国、美国、日本、德国四国的GDP全球占比分别为3.1%、35.9%、7.1%、7.2%,而2020年四国的GDP全球占比则分别为17.4%、24.7%、6%、4.5%(如图1所示)。过去五十年来,全球主要国家实力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势必会影响大国关系,引发新的国家竞争格局,中美间的竞合关系逐渐显现。其一,应认识到中美全面博弈的长期性和复杂性,深刻把握美国长臂管辖的“阴谋”和“霸凌主义”本质。随着中国加快崛起,美国对华政策的针对性、冲击性将会更加强烈,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当前中美经贸互动的复杂性。其二,全球地缘政治冲突加剧,欧美发达国家运用金融制裁的手段和方式更加成熟,在国际金融竞争中,美国的金融制裁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地缘政治局势不稳定背景下金融业的外部风险上升,必须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及早预警。

图1 1970—2020年中国、美国、日本、德国、英国GDP全球占比(单位:%)

中长期来看,“国际市场红利期”可能持续压缩,作为美国机制化霸权重要符号的美元,基于内生性衰退因素和全球经济竞争的外部挤压,正不可避免地步入衰退轨道。凭借暂时的竞争优势,美国也许还能维持一段时期的美元本位,但基于国际货币均衡的角度,全球货币金融领域的公共产品由目前的单极霸权向均势结构变革是大势所趋。从国际环境来看,美国机制化霸权的衰退,客观上又为中国资本扩充行为边界提供了难得的发展时机。国际经验来看,但凡经济高度发达的国家和地区,金融的国际竞争力均比较强劲,而且具备强大的国际金融中心和完善的配套机制。如早期的英国伦敦、美国纽约和后来崛起的新加坡、日本东京等,均为国际金融竞争力的代表。从国际金融中心的竞争力来看,我国上海、深圳和香港在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正在显著攀升,显示出国家金融能力建设在稳步提升。根据2022年3月发布的“第31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报告(GFCI 31)”全球主要国际金融中心综合竞争力排名,中国香港、上海位列第3、4位,极具发展潜力。未来中国如何广泛地参与国际金融竞争,不仅需要把握好金融市场开放和金融改革的关系,而且要在总结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比较切实可行的“中国方案”。

全球化时期,核心国家利用国际资本、技术优势等实现更大利益的同时,其引发的金融危机也在向新兴市场国家转嫁(邓宇,2022)。当前的国际金融竞争已经进入到新的领域,包括跨境支付、金融制裁和汇率等。以美元为主导的传统国际货币体系,以及欧美所掌控的国际金融规则仍居主要地位,未来国际金融治理面临的挑战可能更加严峻。传统的国际货币体系和规则是建立在以发达国家为核心利益目标基础上的,显然对新兴市场国家极为不利。一方面,新兴市场国家缺乏比较有力的话语权,参与竞争的程度偏低,对国际金融规则体系不甚了解,往往存在政策制度准备不足、理论专业性匮乏等问题,难以较好地适应国际规则,反而深受其害;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凭借精密复杂的规则设计构建了国际支付结算、金融市场交易及金融监管法律制度,这就决定了国际金融竞争的非对称性,打破旧的规则秩序将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国家外汇管理局统计数据显示,中国银行业外币对外资产和负债规模分别为1.53万亿美元和1.57万亿美元,其中美元和欧元资产规模分别为1万亿美元和730亿美元,二者在外币资产中的占比分别为67%和4.8%(见表1)。

表1 2021年12月末中国银行业对外金融资产和负债(单位:亿美元)

(二)国际金融竞争倒逼国家金融治理

国际金融竞争加剧,在复杂环境下更加考验国家金融治理能力。20世纪80年代,拉美国家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货币和债务危机,国内面临高通胀压力,外汇市场剧烈波动,大量外资流出,而拉美国家却并未能够制定出有效的危机处置方案,由于在金融治理方面缺乏经验,政策频频出现失误,被迫陷入长期的发展困境,至今部分国家仍受制于外国资本和欧美发达国家主权债务的约束,难以实现真正的金融独立。同样地,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也暴露出了其金融治理的短板,欧美发达国家资本对泰铢持续恶意做空,抄底东南亚国家的金融资产,而当时这些国家缺少必要的外汇储备对冲,且实施了浮动汇率制度,外债结构不合理,短期债务过多,严重依赖国际资本,一旦出现剧烈的汇率波动和股市震荡,即引发了亚洲金融危机,教训极其深刻。虽然部分东南亚国家采取了一些管制措施,但却遭到了欧美发达国家的反对。归根结底,这些新兴市场国家金融治理体系不健全,缺乏必要的抵御外部巨大风险冲击的防范能力,最终陷入危机之中,致使国家遭受重大损失。同时,部分新兴市场国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不具备独立的金融制度,金融体系脆弱,很难在国际金融领域维护自身的经济利益,反而遭遇国际资本的恶意做空,诱发货币和债务危机。

纵观拉美和东南亚国家,之所以出现比较严重的债务危机或金融危机,其直接原因在于债务偏高,而储备资产存在严重不足,难以按约偿还债务,引发了债务违约风险。深层次原因仍在于国家金融治理水平和金融能力建设存在缺陷或短板,包括贸然实行经济金融自由化政策、过度放松金融监管,以及严重依赖国际资本等,最终因国际金融市场的剧烈动荡、国内的高通胀和失误的金融政策而陷入危机之中。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显示,早期人口红利国家和晚期人口红利国家的总储备资产占外债总额的比重均不高,分别从2007年的64.38%、165.61%下降至2020年的49.43%、107.32%(如图2所示)。目前,中国的储备资产占外债总额的比值保持稳步下降的趋势,截至2020年末的比值约143%。相较于其他新兴市场国家,中国的储备资产基本保持平稳。总体上看,中国的储备资产基础比较牢固,具备抵御外部金融风险的能力。目前,国际金融竞争已经超出了金融市场本身,愈发带有浓厚的地缘政治色彩,如金融制裁滥用等问题等。因此,面对国际金融竞争,国家金融治理必须有鲜明的国家主权立场,以维护国家金融安全和核心利益为前提。

图2 中国、巴西与早期、晚期人口红利国家总储备占外债总额比重(单位:%)

金融作为现代经济的核心,是一国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社会健康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础和工具。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需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上的决定性作用。作为市场的一部分,金融在最大化国家利益、实现国家治理创新方面具有特殊的能动优势。中国作为全球重要性国家,在金融治理方面汲取了许多经验教训,始终坚持“以我为主”的金融改革与金融开放进程,有的放矢,不仅学习欧美发达国家的金融治理成功经验,而且更加注重构建独立自主的金融治理体系。国家外汇管理局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末,中国官方储备资产规模为3.4万亿美元。2015—2021年间中国的外汇储备规模一直保持在比较均衡的发展水平,基本上稳定在3.2万亿美元以上。同时,中国依据美元走势、美国国债收益率变化和外汇储备结构对购买美国国债进行了优化调节,截至2020年末,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规模约在1万亿美元,位列第二大债权国。由于外商直接对华投资持续增加、贸易顺差保持一定的规模,中国积累了较大规模的外汇储备资产,近几年逐渐加强外汇储备管理,通过持有不同组合的国债、增加黄金储备等方式,合理分配外汇储备资产,以便能够分散风险,主要目标在于确保国家金融资产的安全和稳定。从这个层面来看,国家金融治理就不仅仅在于技术层面,而是拓展到了国家金融竞争层面。

(三)国家金融能力建设关乎国家金融安全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成功利用自身的工业基础优势和人口红利进入全球化发展进程,成为全球化国际分工体系的重要建设者、贡献者和受益者。综合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统计数据,中国的货物与服务贸易出口占GDP的比重从1980年的3.73%上升至2006年的36.01%,近几年虽然出现了下降趋势,但2021年的比值仍维持在20.33%。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的投资保持了稳定增长,而消费内需市场持续扩大,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新的动能,但外贸仍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期,中国的商品出口份额在全球的比重从2001年的不足2%上升至2021年的15%,出口贸易额达3.3万亿美元,凸显了中国贸易的国际地位加速上升。国际贸易份额的提升一方面意味着国家经济和金融利益逐渐增多,金融服务网络也将不断延伸,迫切需要提升国际化金融服务水平,但另一方面也更加突出国家金融安全的重要性。目前中国在全球范围内均有投资布局,如何保障这些海外投资权益,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利益就成为了国家金融治理能力建设的重要命题,这对国家金融治理提出了高标准和高要求。

中国的经济发展成绩有目共睹,拥有巨大的市场发展潜力,稳步扩大金融开放,为境外投资者增持人民币资产、增加对中国市场投资提供了便利通道。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数据显示,2010—2021年间中国FDI存量规模从5868.82亿美元增加至20640.18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增幅近252%,同期美国、日本、德国的增幅分别为298%、19.6%、19.2%(见表2)。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两年以来,中国吸引外资的优势持续增强,并连续两年创下历史新高,2020和2021年实际使用外资分别达到1630亿美元、1734亿美元,远超全球主要经济体。国际比较看,无论是美国、英国,还是日本、新加坡等发达国家,均力图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金融市场,为国际投资者创造更多的通道,离岸金融市场、外汇交易市场、全球资产管理中心、财富管理中心等成为新的竞争要地。我国上海、香港等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发展的前沿阵地,在构建国家金融能力建设上具备非常深厚的基础和广阔的发展空间。上海着眼于全球资产管理中心和人民币跨境使用枢纽,香港则定位于离岸人民币中心。通过差异化定位、系统性建设,国家金融能力建设将迈上新台阶。

表2 2010—2021年中国、美国、日本和德国FDI存量规模(单位:亿美元)

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来,中国金融改革进程明显加快,金融发展水平大幅提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金融发展指数(涵盖金融机构环境、金融稳定性、金融市场等)显示,中国金融发展指数从1982年的0.23升至2020年的0.67,已经超过发达市场(2020年0.63),而且远高于新兴市场(2020年0.33);中国在金融市场指数的表现成长最快,从1982年的0.24上升至2020年的0.7,超过了发达市场(2020年0.54),但与美国和日本(2020年分别为0.9和0.86)相比较还有一定差距,这也意味着未来的发展空间较大。近几年,中国在国家金融治理层面加大了改革力度,基本上构建起了稳定的金融监管和金融治理体系,包括在系统性重要银行监管、中小银行和互联网金融治理、多层次资本市场及配套的金融监管制度和软硬件金融基础设施等方面进行了制度化建设。但是,国际比较来看,在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结构功能、金融资源配置、非传统金融治理等方面还有持续深化改革的必要,国际金融竞争也在倒逼国家金融治理能力建设。

国家金融治理能力建设需要有顶层设计和战略规划,而不是盲目追求资产规模扩张,最终积累高负债,脱离实体经济。前两年大力推进的“去杠杆”和“资管新规”便是推进国家金融治理能力建设的一个风向标,有助于打破监管套利和资金套利的“魔咒”,回归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本质。国际经验表明,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金融业将伴随着“债务型经济”的沉疴而丧失竞争优势,并将损害国家金融体系的稳定性,例如1997年遭遇亚洲金融危机的东南亚诸国,以及20世纪90年代的拉美国家。2018年4月,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国家外汇管理局联合发布《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打破了过去存在的多层嵌套、刚性兑付、规避金融监管等问题,推动资管行业步入良性发展轨道,有效防范了系统性金融风险。

三、重点把握好国家金融治理体系的主要议题

(一)地方政府债务和地方融资平台治理

过去一段时期,地方债务问题成为影响国家金融治理的一个重要领域。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地方政府承担了经济建设、社会民生等各项功能,过度举债问题比较突出,随着经济增速普遍放缓、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过去比较依赖的“土地财政”调整,地方债务有上升的趋势。研究显示,2021年中国地方政府显性债务率达105.8%,处于国际风险警戒区间(孙琳,2022)。二是部分地方政府存在举债不规范等问题,地方政府债务规模扩大,地方城投平台的资产负债表扩张驱使地方政府隐形债务大幅增加。地方政府的杠杆率由2008年的1%增至2021年的41%(殷剑峰,2022)。近几年,中国加大了对地方政府债务的化解处置工作,2017年财政部、发改委等部门联合发布实施《关于进一步规范地方政府举债融资行为的通知》,进一步规范地方政府举债融资行为,同时通过指导高风险地区开展降低债务风险等级试点、“5年至10年化债计划”等,帮助地方政府化解处置债务风险,取得了积极成效(如图3所示)。总体来看,地方政府债务上升问题得到了一定遏制,但仍需要加强地方政府与地方融资平台治理工作,严格执行财经纪律,系统性推进地方政府降低债务比重,积极化解处置潜在的债务风险问题,适时制定完善地方融资平台治理机制,明确股权股东、出资人及内部控制等监管职责,夯实治理的制度基础。

图3 地方政府一般债务、专项债务以及地方政府债务余额占GDP比值(单位:亿元、%)

(二)货币政策与金融资源配置

目前学界对于货币供应量的讨论仍存在一定分歧。M2/GDP作为衡量一国经济金融化的初级指标,具有一定参考价值。数据显示,2008—2021年间美国和日本的M2/GDP值分别从6.33%和16.7%上升至10.71%和25.73%(见表3),而美联储和欧洲中央银行的资产规模分别增加了291%和312%。同期,中国M2/GDP的增幅为45%,基本上维持中等偏上的发展水平。世界银行统计数据显示,2013—2020年间中国的广义货币增长率年均值维持在10.5%,而GDP年均增速则保持在7%左右。总体评估,2008—2021年间中国的货币供应水平基本上处于一个平稳增长的走势。即便在疫情期间,中国坚持“不搞大水漫灌”,而是强调“精准滴灌”,区别于欧美不负责任地实施超大规模宽松货币政策。应该看到,欧美发达国家的货币超发问题很可能是无解的,其负面溢出风险将给国际金融治理带来潜在的巨大冲击。中国坚持“以我为主”的货币政策路线,在总量规模、增长水平和结构上不断优化,通过直达货币政策工具、专项再贷款,以及政策性、开发性金融工具等,有利于促进金融资源高效率配置。据此,未来仍需要完善中央银行制度,建立健全货币政策法律规范,确保货币政策精准施策、精准滴灌。

表3 美国、中国、欧元区和日本M2占GDP(现价)比重(单位:%)

(三)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结构

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相辅相成,互相促进。从国家经济发展基础和金融环境层面来看,发达国家内部存在一定差异,例如德、日仍以信贷为主。世界银行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德国、日本净国内信贷占GDP的比重分别为1.49%、3.16%,而中国这一比值在2.41%,比重相对适中(如图4所示)。从资本市场与工业制造业发展的比例层面来看,美、英主要以金融业为主,其中英国金融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超过45%,而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约在8%,明显低于德、日等国家。但是,中国的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常年保持在25%—30%左右,制造业行业属于重资产,信贷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同时,中国通过加强资本市场建设提高直接融资比例。截至2021年末,中国的股票市值规模占GDP的比重为73%,同期美国约为178%。世界交易所联合会(WFE)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9月末,美、中、欧在全球交易所股票市值占比分别为40.8%、11.4%、11.2%。中国总结汲取了欧美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以服务实体经济为出发点,推动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合理布局。一方面引导银行等金融机构重点支持制造业、普惠中小微、乡村振兴、科技创新、绿色低碳等领域,有效降低综合融资成本,促进金融资源配置最大化利用;另一方面推动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健康资本市场,立足于服务实体经济,有利于防止出现欧美发达国家的资本市场泡沫,努力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资本市场。

图4 中国、日本、美国、德国净国内信贷占GDP比重(单位:%)

(四)金融业综合经营治理

金融业综合经营是更高层次的国家金融治理布局之一,旨在推进国家金融治理能力的提升,以应对当前国际金融市场的复杂形势。金融制度的竞争力相当大程度上决定了经济制度的竞争力,欧美发达国家混业经营或综合经营产生的风险问题主要原因在于金融监管体系不健全,缺乏有效的金融治理(徐忠,2018)。国际主流的金融机构均是以金融控股集团的形式存在,如美国的银行金融集团、德国的全能银行模式及日本的银行集团等,具有很强的国际竞争力。中国金融控股集团的发展加快,为国家经济建设提供了有力支持,但同时也存在金融治理问题。近年来,中国构建起”一委一行两会“和“宏观审慎+微观行为监管”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统筹金融监管能力显著增强,为金融业综合经营提供了坚实的监管保障,有效解决了欧美发达国家存在的混业监管问题。同时,中国稳步推进金融业综合经营试点,规范金融控股公司持牌经营,目前已经批准设立三家金融控股公司,未来还需进一步制定完善配套监管机制,推动持牌金融控股公司完善公司治理,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同时,针对现存的未持牌的金融控股公司严格落实监管规定,稳步推进整改、重组或退出,聚焦主责主业,构建金融业综合经营的良好生态,有利于增强金融业综合经营竞争力。

(五)非传统金融监管

由于金融深化和数字化、金融科技等新模式广泛兴起,非传统金融风险问题增多。一方面互联网金融、非银行金融机构等非传统金融从不同层面满足了多元化的金融需求,但另一方面金融服务创新超出了传统的金融监管体系,引发了无序扩张、野蛮生长等问题,扰乱了金融秩序,破坏了金融稳定。前期出现的大量违法违规经营的互联网金融机构“爆雷”和”跑路“事件,以及经过层层嵌套而逃避监管的部分中小银行信用风险事件,均凸显了非传统金融治理的紧迫性。主要体现为两个层面:一是非传统金融的监管套利和逃避监管问题。现实案例可见,大量存在的互联网金融、金融科技平台等利用技术优势,钻营金融监管漏洞或以“打擦边球”的形式进行监管套利,衍生出了非法集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贩卖个人信息等问题,严重侵害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二是非传统金融与传统金融的风险交叉传染问题。一些案例表明,非传统的金融机构或类似金融机构等往往借助隐藏的方式或非法手段,如股权投资、套牌交易等,谋求将非传统金融业务“嫁接”到传统的金融体系,极大增加了金融治理难度。近年来中国加大了对非传统金融的治理力度,推动金融机构持牌经营、合规经营,取得了一定成效,扭转了“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但是,由于非传统金融的演变和潜在风险仍在,接下来还需要加强治理工作,重点加强对地方中小银行、互联网金融、非持牌金融(如支付工具等)的监管,防范非传统金融的交叉传染风险,筑牢防范风险的防线。

(六)金融市场开放与货币国际化

货币国际化是一项涉及国家利益和国家安全的重要领域,也是国家金融治理的关键组成部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相对稳健,前期工作主要集中在机制建设,通过双边本币互换、建立离岸人民币清算中心、建设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以及推动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等举措促进人民币国际使用便利化,事实证明这个路径非常有效。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人民币跨境结算量持续增加。近几年,人民币直接结算渐成新趋势,累计有超过25个国家开展人民币直接结算。中国人民银行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发生7.94万亿元,直接投资人民币结算业务发生5.8万亿元。二是外汇市场交易规模稳步提高。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显示,2010—2019年间人民币的成交额增幅近11倍,港币的成交额增幅超过了2倍。三是人民币的储备货币份额加快提升。2016年人民币正式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2022年人民币在特别提款权(SDR)的权重由10.92%上调至12.28%。面对国际金融竞争加剧和国际货币体系加速变革的新环境,“去美元化”浪潮加快,欧元和日元等国际货币也面临内外不确定性,国际地位有下降趋势,而人民币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人民币国际化应汲取欧元、日元等货币国际化的经验教训,与国家综合实力、金融开放程度、真实使用需求等相适应,立足于稳健的货币国际化发展进程。

(七)国家金融安全与金融基础设施

当前,欧美所主导的旧的国际政治经济和金融体系仍在发挥效力,并在贸易与金融领域衍生出许多新的工具和条款,通过滥用制裁制度和工具破坏全球合作环境,造成了国际治理更加碎片化。原本中立的国际机构和国际规则产生扭曲,逐渐成为欧美发达国家开展不公平竞争、挤压新兴国家发展空间的工具。起初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FIT)系统是为了解决各国金融通信不能适应国际支付清算的快速增长而设立的非营利性组织,相对独立且中性,但却沦为了欧美实施金融制裁的工具,俄乌冲突事件后欧美发达国家所实施的一系列金融制裁措施具有鲜明的“霸权”色彩。这也再次警示中国必须加强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构建独立自主的清算结算系统。此外,随着中国企业和金融机构国际业务规模不断扩大,海外经济利益涉足较多,海外金融资产快速增加。随着国际金融竞争加剧,预计欧美发达国家外资审查和限制性政策的出台可能持续增多,势必会大幅提高合规成本,增加国别政策风险,将对中资企业和金融机构开展国际业务带来新的挑战。对此,一方面应高度重视国际金融制裁问题,确保国际金融业务合规,防范潜在的次级制裁风险,另一方面应通过国际法及多边机制维护中资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合法权益,反制欧美发达国家不正当竞争及制裁滥用。

四、推进国家金融治理建设的主要路径

中国式现代化要求着力推进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强调“以我为主”,凸显中国特色,不断总结国际国内金融治理的经验教训,加快探索出与中国市场经济基本制度、经济发展水平和国际金融发展趋势有机融合的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

(一)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

我国的金融宏观调控、金融市场、金融机构体系、金融业务活动、金融监督管理等,都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金融的特征(尚福林,2021)。因此,历史和现实决定了我们必须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一是坚持党领导下的国家金融治理体系建设。回顾中国现代金融发展史,国家金融治理必须有强有力的领导体制,坚持鲜明的政治立场。因此,推进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导,通过加强党的领导,将党的意志、决议和决定等完整、全面纳入到国家金融治理体系,深入到金融系统和金融机构的公司治理、日常经营等全过程。同时,积极探索将党的领导和现代国家金融治理有机结合,推进金融系统党的领导与现代公司治理的融合,加快形成治理体制机制完善、权责清晰、分工合理的金融管理模式。二是加快构建自主性的金融发展模式。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十分鲜明的政治属性和独立自主原则。虽然现代金融理论和实践大部分源于欧美发达国家,但事实证明西方的金融理论和实践存在诸多缺陷,多次引发周期性的经济金融危机,而且“拿来主义”并不适用于中国的国情。坚定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应善于总结经验教训,在财政、货币政策方面坚持“以我为主”的原则,不断推动中国特色金融自主知识理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金融发展模式。三是稳步推进金融改革和金融开放进程。从国际经验来看,金融改革和金融开放是相互促进的过程,二者不可分割,否则就会导致顾此失彼,应把握好二者的关系,通过稳健的金融改革构建完善的基础性金融制度,适应“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国内统一大市场要求,同时以金融开放试点到复制推广等可靠路径实现稳步扩大金融开放的阶段性目标。

(二)加快推进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建设

一是持续健全国家金融监管体系。国家金融监管体系是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的首要前提。对此,既要善于学习借鉴国际金融监管的成功经验,保持与国际金融监管的接轨,也要主动作为,探索中国特色的现代金融监管体系,推动金融监管改革创新,将宏观审慎监管与微观行为监管紧密融合,加大非传统金融治理,加强科技监管、数据监管能力建设,积极支持北京建设高水平国家金融管理中心,推动金融监管创新试点走在前列,在国家金融治理建设中发挥头雁引领作用。二是坚持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本质。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的一大特点就是坚持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拉美国家的失败教训已经证明过度金融化的巨大危害,过去一段时期中国曾出现此类倾向,但经过数年的金融治理改革,有力遏制了资金空转、影子银行等“脱实向虚”问题。未来应进一步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加大创新财政机制和货币政策工具,支持国家重大战略、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引导中小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回归本源,聚焦主责主业,服务好地方实体经济发展。三是积极广泛参与推进国际金融治理。当今世界,欧美发达国家的宽松货币政策和金融制裁滥用等问题愈发突出,传统的金融理论和政策实践存在许多短板。中国作为全球重要影响力国家,积极参与国际金融治理至关重要,一方面通过积极广泛参与推进国际金融治理维护自身的经济金融安全,保护国家利益,加强与新兴市场国家在跨境投融资、人民币直接结算等领域深度合作;另一方面推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D)、金砖国家银行(NDB)及丝路基金(Silk Road Fund)等深层次发展,为包括“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等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提供更多金融支持,深化金融合作,并加强国际财政和货币政策协调,探索建立健全国际债务可持续机制。

(三)持续提升国家金融高质量发展的水平

一是提高金融管理和金融发展能力。未来不仅需要加快探索建立健全金融机构公司治理的长效机制,将党的领导体制机制、监察监督与现代企业公司治理、上市企业管理和内部控制管理等紧密融合,而且需要实施差异化战略,驱动金融机构深化改革和加强体制机制创新,紧跟经济产业升级和新兴业态发展需求,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创新能力,着眼于长期价值创造,服务国家科技创新、“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在促进实现共同富裕目标上发挥积极作用,重点支持制造业、乡村振兴、普惠小微和绿色低碳等发展,政策性、开发性金融机构和国有大型金融机构应发挥主力军作用。二是推进金融业综合经营水平。目前,金融控股公司持牌经营的路径已经逐步清晰,前期政策层面着手对包括金融控股公司、持牌经营,以及金融业股权、公司治理、母子公司监管等作了部署安排,未来需要以规范经营、合理布局为导向,围绕金融业综合经营细化配套管理措施,加强金融业综合经营模式创新。一方面稳步推进政策性、开发性金融机构深化改革,积极推动系统性重要银行战略发展,完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打造独具中国特色的金融业综合经营模式;另一方面强化对地方中小金融机构、互联网金融及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分层分类监管,发挥不同类型不同规模金融机构的功能,满足多元化的金融需求。三是增强金融机构国际金融竞争能力。经过四十多年高速发展,中国已经深度融入全球化,总体看,金融机构的国际化程度、国际市场占比和国际竞争能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未来应坚持统筹发展和安全,有序推进金融业扩大国际市场布局,并充分利用上海、香港等国际金融中心竞争优势,建立健全多层次海外金融分支机构体系,加强海外中资金融机构金融治理,推动增强国际金融服务能力,适当时机可考虑探索加大力度开设中外合资金融机构,拓展更多国际化业务,增加国际市场份额和国际竞争力。

(四)健全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制度

一是加强系统性风险防范处置的法律法规建设。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必须拥有坚实的法律保障,通过加强法治化提升防范处置金融风险的能力。下一阶段应加快推进各项金融监管法律的修订完善,将十年来特别是近五年围绕“服务实体经济、防控金融风险、深化金融改革”三项任务取得的成果、获得的经验加以总结提炼,并上升到国家金融治理范畴,纳入金融监管的法律体系、监管政策制度,为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提供坚实的法律和制度保障。二是构建系统性风险防范处置的常态化机制。目前,金融管理部门已就处置金融风险提出了具体部署,既要求建立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长效机制,也要求做好常态化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对此,应积极推进《金融稳定法》各项措施落地,推动金融机构股东股权依法依规管理,健全金融稳定保障基金运行机制,完善风险处置市场化和有序退出机制,针对具有潜在系统性风险的金融机构进行压力测试,提早介入风险化解处置。同时,积极配合财政部、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做好高风险地区债务化解处置工作,确保存量稳定有序、增量合理适度。三是健全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监管职责体系。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的关键在于推动顶层设计、政策制度建设能够全面贯彻到具体执行层面,这就要求构建畅通无阻、行之有效的监管职能框架,以系统思维推进系统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处置。横向层面既有分类分层监管,也有监管协同,能够精准识别潜在系统性金融风险;纵向层面能够确保各项监管举措执行到位,防范应对监管信息不通畅、监管职能缺位及应急管理能力不足等漏洞,以促进国家金融治理“真抓实干”,严格压实各方责任。

(五)完善维护国家金融安全的体制机制

一是主动参与推动国际经贸金融规则体系改革。探索构建包容性、普惠性的区域合作机制,抵制国际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贸易与金融制裁的思潮,进一步加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机制,共建“一带一路”建设合作框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应该看到,越来越多的新兴国家意识到多边主义的重要性,联合反制国际金融制裁滥用、单边制裁,维护国家金融安全利益。同时结合目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外国制裁法》《阻断外国法律与措施不当域外适用办法》等法律制度,适时出台专门的经贸与金融安全法律法规,依规加强金融反制裁名单制管理,以增强反制裁法律约束力和执行效果。二是提升国家金融安全战略管理水平。建立应对制裁和国际金融风险的专门委员会,明确设立职能部门和清晰的职责,全面提升应对制裁风险的管控能力,引导支持金融机构加强国际业务合规经营,依据各项法律法规和金融监管制度做好风险处置化解工作,形成制度化、可操作和强制性的防范制裁风险网络。同时,加快金融基础设施自主科技创新,维护金融系统安全,确保关键性金融基础设施自主可控,防范硬件系统和软件系统技术风险。三是加强金融机构和跨国企业海外经营风险管理。一方面统筹规范金融机构海外分支机构设立,建立健全银行、保险、证券等海外分支机构合规展业、监管合规、反洗钱及客户身份识别等工作机制;另一方面严格执行当地金融监管规定,加强区域金融监管协调,确保国际金融业务安全、合规和稳定,同时加强对企业境外融资管理,科学合理利用境外资本,切实有效防范外债风险。

五、结论与展望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中国式现代化意味着中国金融必须加快走向现代化,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中国的现代金融之路经历了艰难探索,逐渐走向成熟。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历程中推进中国经济快速发展,闯出了一条中国特色金融发展之道(王国刚,2022)。当前,坚定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主要有国内国际两方面的考量:国内方面,中国的经济总量规模、金融资产规模持续扩大,已经具备了从金融大国向金融强国转型的深厚基础,必然要求与之相匹配的国家金融治理现代化体系;国际方面,现阶段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和地缘政治局势波谲云诡,大国博弈和区域竞争加剧,中国在海外拥有大量的经济金融和贸易利益,已经深度嵌入全球化进程,这就要求具备独立自主的国家金融治理体系和能力,以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安全和核心利益。因此,探索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具有鲜明的时代特性。

国际经验已经证明,缺乏自主性和独立性的金融治理模式将难以真正服务于自己的国家和民众利益,反而会遭遇巨大挫折和失败,拉美国家、东欧转型国家及东南亚国家的教训深刻反映了独立自主的金融发展道路的重要性。同时,欧美发达国家频繁出现的经济金融危机和债务危机折射了这些国家的发展模式本身存在严重的缺陷,宽松货币政策驱动下的债务型经济模式不仅透支了国家信用,扭曲了财政与货币政策的功能,助长了国家财政赤字和过度金融化,致使国家、企业和居民均陷入到高债务、高杠杆的困境,而且这些货币政策是建立在牺牲他国利益基础之上的不负责任的政策,具有严重的负面效应。

虽然现代金融理论体系和诸多模式大都源于欧美国家,但并不意味着“放之四海而皆准”。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需要加强理论创新,突出中国的国情特色。总结中国的经验,将中国经济金融取得的巨大成就系统化成中国的经济学、金融学(周骏,2019)。从实践经验上升到理论高度,既要求在实践层面有持续的创新突破,更要求在学理层面有深刻洞察和颇高的学术建树,而且要突破西方国家主导的经济金融理论还面临不少困难。以此看,一方面需要加强国家金融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坚定深化金融改革和稳步扩大金融开放的路径模式,持续完善金融监管体系,增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能力,并推动金融机构公司治理建设和金融市场法治化建设;另一方面需要中国理论界积极探索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自主知识体系,从理论创新、学科建设,以及国际学术交流、产学研融合等领域开拓思路,加大对中国特色金融发展道路的研究,促进中国现代特色金融体系走向学理化、国际化。

猜你喜欢

金融国家
国家公祭日
现代金融征稿启事
国家
何方平:我与金融相伴25年
君唯康的金融梦
能过两次新年的国家
民营金融权力榜
把国家“租”出去
奥运会起源于哪个国家?
P2P金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