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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枪的诗

2022-02-23大枪

诗歌月刊 2022年12期
关键词:老井蚂蚁腹部

大枪

回忆土地

继承自我的父亲,它像一面皮鼓,在他的腹部

擂响,我无差异地继承下这些,在我们腹部

豢养的沙漠短期内不会把这些声音吞噬干净

当父亲的腹部成了土地,他是多么希望瘦小的

谷粒不会让我正在生长的身体看起来那么小

这不是父亲的加入能解决的事,无数个父亲的

加入,也没有改变土地的颜色,它是

西方油画家喜欢的色块,作为繁花的背景

会构成极大的肌体反差,我们的土地上

布满祖辈反复堆积的劳作痕迹

我们的土地在走向我的身体诉求的反面

它消耗我、光阴,和绿色,像一条空虚的贪吃蛇

我每天焦虑于腹部的方寸之地,飞蝗、白蚁穴

碱水、冰碴碴。蜂群和授粉的风高过树顶

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土地

第二次用沙漠形容它是对喻体的伤害,当诗歌从

露珠上交出,阳光会进入下一个新纪元

来自蚂蚁的启示

如果我看起来慈祥,那是因为我老之将至

就如现在,在暴雨来临前为一群蚂蚁让路

有兴趣从一株蓖麻上捉下一条菜青虫

送到蚂蚁洞口,这让我有理由

观摩它们,学习它们列队、行进、集结

井然有序。这是一群有组织的蚂蚁——

它们没有争执。我曾经认为那种白花花的

胶状物是所有不愉快的根源,这群黑色的

甲士符合无欲则刚的原则,在生物界只有

少数种族能让雷声变得空洞,让闪电变得绵软

此时我渴望成为它们,即使大雨已经像

天空的马达一样轰隆隆地开过来,那就向天空

开战吧,它们用高举的触须书写

昂扬的诗篇,它们是有着惊人力气的大力士

在它们家乡,每一个有胆识的人都被当成勇士

来赞扬,它们将唤醒我沉沦已久的元气

让原来的生活归零,也将是这个秋天

我所获得的最高奖赏,当最后一只蚂蚁消失在

高于一切水面的洞口,路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人

瓢泼的雨水正在让世界成为我一个人的精神领地

一口老井

父亲告诉我,碧环村是先有老井,才有碧环村

老井比村庄的公鸡醒得还早,它在凌晨

派送礼物,保证每天的第一桶水走进村里

最勤劳的人家。老井是每个人的老井

独居的母亲喜欢带上我在傍晚的井台洗涮忧伤

洗浴的男人们会在肥皂泡里搓弄透明的身体

这让小骑士一样的我极为反感,却无法阻止

和井水对抗的快乐。老井是一位高超的魔术师

无论多么绚烂的云彩也会在井口上空叫停

孩子们喝上一嘴就能尝到天空的味道。更好的

游戏是在夏天的晚上,成群的萤火虫从井底升起

我会把这些美妙的无焰之火装进梦境

而多数时候,我沉浸在无人分享的秘密

我想老井是能直达大海的,这个发现让我

不再抱怨,当我和某个玫红色的女孩坐在井边

我会想此时正坐在海边,田间飞过的白鹭

像多情的海鸥在阅读女孩的长发,这些撑起

我整个少年的篇章,后来自来水引入室内

老井只在为田地取水时才会获得片刻热闹

东方白鹳

在绚烂的江南老家,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鸟

从没有想过“绚烂”这个词会从一只鸟身上

重拾回来,直到在东营黄河口,我看到

一只,两只,然后是一群这样的绚烂

连鸟巢都是绚烂的,这让我得以从容地和我的

遥远原乡进行概念切换,我的童年在那里。

又让我为过早失去配偶的母亲而倍感悲伤

我完全陷入这种专一、绵密的爱中

并且毫不费力地用“她们”来指代它们

这或许属于我个体的“恋她行为”,因而能轻易地

从她们羽毛上的纯白延伸到故乡幕阜山上云朵们的

纯白,又能从她们长腿上的嫣红对应小妹

嘴唇和鼻尖尖上的嫣红,我为把她们等同于

母亲、妹妹,和安放着父亲的幕阜山而没有丝毫

羞愧和不安。当她们坐在云上观礼,立在水边抒情

当她们从黄河迁向长江,迁向长江之南

我又会生出作为家人所应有的欢喜和担忧

我们相遇在春天某一处向阳的滩涂上

因此有理由相信今后的图景都将是向阳的

我还将签署一篇备忘录:承诺在未来的诗歌中

可以无限制地为她们使用关于美好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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