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理论”下电影《隐藏人物》的性别语言差异

王晓晖

（山东科技大学,山东青岛 266590）

一、引言

上世纪60年代初，美国的种族歧视问题仍然严重，女性弱势一直是困扰整个社会思想进步与发展的绊脚石[1]，美国黑人女性的权利和机会被无情剥夺。电影《隐藏人物》正是以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真实人物为原型，讲述了三位黑人女性科学家Katherine、Mary和Dorothy与工作和生活中的偏见作斗争，最后为美国航天计划出力并提升自我价值的故事。政府迫切组织太空任务小组建造航天飞行载人火箭，平日默默无闻的三位主人公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工作。然而黑人女性的身份让她们处处被刁难冷落，所获得的成就也不被认可，但是她们永不屈服，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捍卫自己应有的权利和地位。Katherine运用自己的数学天赋解决了火箭着落点的精确计算问题，成为太空任务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Mary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女性工程师；Dorothy成为NASA第一位黑人女主管，她们为国家的航天计划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电影以温和的方式探讨了美国的种族隔离问题，刻画了坚强的黑人女性从隐忍到反抗、从弱小到强大的成长过程，展现了抗争中的女性光辉[2]。

性别语言差异，是指男女双方由于在生理上和在社会化过程中的差异而产生的对语言的不同使用。近几年，有关性别语言的研究受到了许多语言学领域的学者的热切关注，但学者们在语用学方面的成果却鲜少[3]。电影《隐藏人物》中展现了大量的跨性别对话，无论是女主人公和上司工作中的交流，还是和家庭男性成员生活中的交流，都深刻地体现了她们维护权利、积极争取的精神和对生活乐观向上、不怕困难的态度。本文正是通过Brown和Levinson（1987）两位学者关于礼貌框架为基础的“面子理论”，分析电影中男女交际对话中的语言行为和交际策略运用的差异，以更好地理解和体会备受压迫的时代背景下黑人知识女性敢于抗争、努力奋斗的精神。

二、“面子理论”的提出与发展

面子问题历来是语言学家、社会学家等多个领域的研究者关心和探讨的焦点问题之一。在世界发展迅速的当下,各国在各领域的交流日益频繁,因此各国人民在人际交往活动中势必会由于文化差异的影响而出现损害面子、干扰人际交往进程的情况[4]。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Brown和Levinson（1987）提出了以礼貌框架为基础的面子理论[5]，通过对“面子”的系统研究，解释说明礼貌现象的人际关系，因此提出了“面子保全论”（Facesaving Theory）。两位学者将“面子”划分为两类，一类为“正面面子”（positive face），一类为“负面面子”（negative face）。在言语交际中,多用赞扬和恭维的方式,对对方的意见表达赞许与理解,以试图和对方形成“共鸣”便是在利用正面面子的方法，相反便是在利用负面面子的方法。他们认为：在人际关系中，彼此之间总要有手段使对方不丢面子，才能维护好自身的尊严和面子，这也就要求每个人都要用好自己的言语沟通方法、言语行为策略来讲面子[3]。

语言学家Scollon（2000）将面子理论的研究更加深入，提出了维护面子的三个主要因素，即权力、距离和强加程度。这三要素共同导致了我们对维持面子的战略决策,而男女二性在此方面也存在着很明显的区别。第一个要素“权力”是指一种对自己或别人所形成的心理地位的判断。心理地位的差异也造成了社交策略的差异。虽然社会等级关系在较大程度上制约或者决定了“权力”，但维持面子的第二个要素“距离”却并非由它决定。这里的“距离”指交际双方此刻的内心距离，在现实的具体的交际情景下，交际双方一般都会选择适合当下情境和彼此身份的交际策略。第三个要素“强加程度”指的是某种压力、不便影响和强迫程度，它通常是由言语交际的一方所谈话题给交际另一方带来的。虽然在一般情形下,言语交际中的人际交往系统一经建立便是较为稳固的,但是强加程度却是会随着交谈内容或者情景变化而改变的。在言语交际时，随着“强加程度”的增强，交际双方会更多选择礼貌策略，而随着“强加程度”的减弱，交际双方会更倾向于选择参与策略[6]。

近年来，“面子理论”在语言学领域得到更多关注，各方面研究逐渐丰富。例如，在文献综述方面，范洪涛、刘铁凤和刘茹菲（2019）通过文献梳理的方法对比分析了国外著名学者的面子理论，并介绍了国内学者提出的基于中国本土文化的面子研究成果，表明基于人际语用学视角的面子、人情、情面研究是更适于中国本土文化的研究[4]。在二语教学研究领域，张莉莉（2021）通过面子理论研究了大学英语教师的课堂教学话语方式，以期从大学英语教师话语表达视角，维护学生面子，顺应学生的面子需求，确保师生之间交流的有效性，以提升英语教学品质[7]。程秀琴（2021）以Brown&Levinson（1987）面子理论中的礼貌策略和克拉申情感过滤假设为理论基础,分析初中英语教师课堂反馈语中礼貌策略的运用,发现普通型与专家型教师礼貌策略使用中存在的差异,探讨教师礼貌策略对学生学习的影响[8]。在翻译学领域，Zhao（2021）基于面子理论进行了中国公示语英译研究，通过对中西文化面子的比较分析,探讨面子问题引发的中西方国家不同的公示语，发现当译者将汉语公示语翻译成英语,而忽略了英语读者的面子时，译文就会出现语用失误，从而对中国公示语英译方法和策略的改进提出建议[9]。在语用学领域，叶建文（2008）论述了面子理论在广告语言中的运用，认为在广告语言设计中充分考量受众的面子问题是至关重要的[10]。陈政君（2021）提出了通过面子理论分析性别语言差异，认为应该借鉴国内外诸多已有的理论，比如“面子理论”“合作原则”“礼貌原则”等，继续深入地探讨性别语言差异研究在语用学方面的意义与价值[3]。

三、电影《隐藏人物》中的性别语言差异分析

（一）女性语言使用倾向

影片中女性更喜欢使用疑问句或者提问题。无论是三位女主人公与丈夫交流还是与男性同事进行工作沟通时，经常以“right？”或“okay?”的疑问语气结尾并渴望对方男性给予肯定回答，这也体现出这几位黑人女性虽然拥有工作和学位，但是在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下与异性交流时存在不自信的心理，需要对方在对话中给予信心和鼓励。同时，影片中女性角色使用疑问句有时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权利。例如，影片中Mary想要申请成为一名工程师，但是申请的条件对黑人很不友好，即使她已经拥有好几个学位，她还是需要去一个白人高中学校修完课程，这在当时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Mary在法庭上与男法官的精彩对话使她赢得了机会。“Your honor...out of all the cases you’re gonna hear today...which one is gonna matter 100 years from now?”这位法官希望开创先河作出政绩，Mary通过提问点明如果允许她去白人学校上课，那么将是法官生涯中史无前例的一个事件。她做足了法官的功课，并以不断抛出问题的方式说服了他。

除此以外，影片中的女性在跨性别对话中更喜欢用积极的简短的回答，比如“Yes,Sir”或者“Absolutely”。在工作中女主角对上司提问的简短回答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例如在Katherine每次计算完数据向Harrison汇报时，这体现出黑人女性在职场上拥有的实力不容忽视。同时，对异性简短的回答也是一种对危险或者麻烦的规避，例如在影片的开头三位女主人公在上班的路途中车子出现故障，偶遇一个白人男警察，在这个警察不尊重的态度下，三位女性选择用简短的回答避免事端。

并且，影片中的女性在谈话被打断之后会进行“无声的抗议”。例如，当Katherine第一天到太空任务小组上班时，面对领导和同事们的冷漠和忽视，她努力适应，当领导Harrison来找她时，原本想好好自我介绍的她被打断，于是她沉默，等待Harrison抛出下一个问题再进行回答。这种无声的抗议也是影片高潮Katherine情绪爆发控诉不公的导火索。

（二）男性语言使用倾向

影片中男性更倾向于挑战或质疑言论。在影片中，突出的男性角色通常为白人，他们与女主人公们站在对立面，带着对黑人女性的固有印象对评判对方。例如白人男性警察在女主人公出示NASA工作证时，“I had no idea they hired...”,他质疑其真实性，赤裸裸地表现出对黑人女性的鄙视。不仅仅是白人角色，刚出场的黑人上校Jim初次与Katherine交谈，当听到她在NASA进行航天的计算工作时，他质疑“They let women handle that sort of...”，这更加体现出当时黑人女性艰难的处境。同时，男性更倾向在对话中打断女性，并对一些事实作出直接的论断，这一点体现在Katherine与同事Paul的对话中。Paul对Katherine来到太空任务组有着极其的不满，在Harrison要求Katherine检查自己的计算数据时，他表现出极其的傲慢，他涂黑了很多重要的数据认为Katherine没有资格查看，将文件扔到她的桌子上并说“My numbers are spot on”。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没有问题，并看轻Katherine的实力。在航天计划方案上，他不允许Katherine加上署名，当Katherine表达这个方案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时，他专断地表示“Computers don’t author reports”，将Katherine的所有劳动成果占为己有。正是因为对话中男性的这些语言行为，深刻体现出了时代背景下黑人女性在职场和生活中的遭遇，也为影片最后女主人公通过努力抗争实现的改变埋下了伏笔。

（三）“面子理论”策略运用不同倾向

影片中女性角色使用正面的面子策略更甚于男性角色。在与白人同事的工作交流中，三位女主人公会更喜欢通过夸赞对方的方式来营造良好的谈话氛围，更注意自己说话语气从而让对方感到被尊重，也更喜欢用欣赏和赞同对方的态度换来同事的认同与支持。例如，即使Dorothy不断受到白人女主管的冷眼和拒绝，但是在交流中她仍然选择正面的面子策略去友好地争取自己的利益以及其他黑人同事的机会。对于三个女人公来说，她们都是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受害者，在艰辛地接受高等教育并接手重要工作时，却要忍受不公的待遇，所以她们更加相互鼓励，惺惺相惜，所以影片中她们之间的对话都是惬意温馨的。在日常交际的语言使用中，她们为了避免一些正面冲突会更刻意地使用“闪避词语”或模糊限制语。在残忍不公的境遇下她们比男性更希望自己的谈话内容被认同，更希望别人对自己的印象是礼貌得体的，从而获得一定的社交支持。

在把控“面子理论”三要素上，影片中女性谈话时更加注重“距离”。由于种族隔离问题，即使同样在NASA工作，内心对社会等级的认定却大不相同，这一点在东部计算区的白人女主管身上体现的很明显。虽然同样做的是计算工作，但是她一直用非常傲慢和轻视的语气与Dorothy交谈，她甚至都不理解黑人女性为何可以来此工作，也对上级领导要求去西部计算区寻找帮手嗤之以鼻。她在对话中一直直呼已婚女性Dorothy的名字，表明了她认为Dorothy的社会等级远远低于她，所以她在对话中要把控“距离”。而男性较注重对“权力”要素的把控，例如Paul在航天工作中回答上司Harrison的问题时非常恭维和忐忑，而与Katherine交谈时就拿出高高在上的架子蛮横无理，那是因为他觉得Harrison的身份地位很高，而Katherine即使工作出色也只能做他的下属。除此之外，女性谈话中的强加程度往往弱于男性群体，由于固有的种族歧视观念，所以在影片中男性角色在对话中通常强加给女性压力，打压其信心，试图剥夺女性的话语权，使自己成为对话的主导者。

结语

本文通过Brown和Levinson（1987）两位学者关于礼貌框架为基础的“面子理论”，分析了反映种族隔离问题的美国黑人女性电影《隐藏人物》的性别语言差异。通过分析电影中三位女主人公与不同身份男性的对话，发现在影片的跨性别对话中女性更喜欢使用疑问句和积极的最简单的回答，并且被打断之后进行“无声的抗议”；而男性倾向于打断谈话，挑战或怀疑言论甚至忽视对方的言论，并且喜欢对事实作出更多直接的论断。从“面子理论”的角度，影片中女性比男性在两性交际中更倾向于使用正面的面子策略。在把控“面子理论”三要素上，影片中女性谈话时更加注重“距离”，而男性较注重“权力”，并且在“强加程度”上女性往往弱于男性。通过性别语言差异的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和体会影片所体现的令人震惊且残忍的种族歧视现象，以及女主人公们与之抗争的精神。到如今，种族歧视问题仍然未消除，女性弱势仍然存在，男女双方交际中的语言运用和交际策略值得引起重视，以促进双方更好地交流，促进社会的性别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