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直走下去直到灯火通明
2022-02-23董红
文/董红
1
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玻璃窗,像天空的泪水断了线般往下淌,此时此刻多么应景。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发卷子,他从分数最高的开始一个个地往下念名字,我不听,因为我不着急,最后一名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果不其然。我不低头,大大方方地向前走,恭敬地从老师那里双手接下卷子,不去看他的表情,也不去理会他手指尖的力度,依旧大大方方地走回座位。大家已经对我的分数习以为常,我也是。“50和150,有什么分别吗?都只是数字而已。”这是我多年来安慰自己的话。可父母那一关还是不好过啊。
走到座位上,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不由得羡慕老天爷,他不高兴了,将情绪一股脑倾倒下来,我的心事又说与谁听呢?走回座位的路上,有人捏了一下我的手,是丁晨,瞬间破防,心里也下起雨来。
2
中午放学了,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听风声,听雨声,听心潮汹涌。
“啥意思,考得不好,绝食了?”心仿佛被一箭击中,这半嘲半讽的声音彻底激怒了我,本想将拳头狠狠地砸过去,一看是丁晨,勉强笑了笑,松开了攥紧的手。我之所以不生丁晨的气,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他是万年“老二”,我则稳占“第一”,都是倒数的。
“稳居第一,有何感想?”“不要羡慕哥,哥只是个传说!”两人相视一笑。“走,吃串去!”他拍拍胸脯。虽然难过,但对吃串我可没一点抗拒力。嗯,没有什么是一顿串解决不了的问题。“谁请客?”我问他。“你啊,你不是第一吗?”他笑得龇牙咧嘴。“你请,你考得比我好啊!”我笑得没心没肺。“听你这么一说,也对,心里还挺高兴的。我请!”他特别豪气地说。
我们不带伞,冲进雨里,让它浇吧,洗去尘埃,洗去心中的不悦,让它浇个痛快!
3
从那以后,我和丁晨成了铁哥们,我们下课一起打球,上课一起睡觉。谁说我俩是臭味相投,我们明明是志同道合。
学校组织了2000米长跑,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终于可以发挥我的长项了!我要向全班,甚至全校的师生说,我不是一无是处,我也有特长。丁晨也为我高兴,兴致勃勃地帮我准备了水和毛巾。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取得全校男子组第一名的好成绩。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面对奖状和奖品,我心如浪涌。
“你冲刺的时候特帅,你没听见那么多同学为你欢呼吗?一时间掌声雷动,惊起一滩鸥鹭。”丁晨最擅长渲染气氛,想想为了我他也够拼的了,搜肠刮肚地把脑子里仅存的词也掏出来用了。我帅气地把那套水具奖品送给了他,自己只留下了奖状。在我看来那上面仿佛印的是我的骨气与自尊,让我一雪前耻。
4
班上有个女生,我关注她好久了。得了长跑第一后才有了点自信,终于鼓足勇气,写了封情书。让丁晨做传书的鸿雁,然后战战兢兢地等待结果。
谁料不一会儿,丁晨就哭丧着脸回来了,且没经过我的允许,他就自作主张把我的情书撕了个粉碎。一问才知道那女生一点弯都不拐地说:“对不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我不感兴趣。”
“她不值得你喜欢!”丁晨义愤填膺。
起风了,那风把树吹得东倒西歪,但操场中间的红旗喜欢,越是风大,它越舒展得平整挺拔。我裹紧了夹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丁晨搂着肩膀一起唱歌。“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吹走我心里那段痛那段悲……”
5
那天下了晚自习,我俩一时兴起,要沿江堤走走,吹着风想着心事。两个闹腾的人,难得那么安静。
“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想当司机,开大车。你想干什么?”
“我想当厨师。”
“好啊,等过年我开车去接上你,上我家做年夜饭。”
“不行不行,”他想了一会又接着说,“虽然我知道你是‘吃货’,但一辈子和油烟打交道,对气管和肺都不好。”
“开车也不安全,当然,你的车技我绝对放心,但不是只要你车技好守交规就行了,不遵守规则的人多了去了。”
“那干什么呢?”
“再想想。”
我们忽然聊到了自己小时候。“说出来你别不信,我没和别人说过,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我小学的时候考过前三名呢。”我红着脸说。“那有啥不信的,我初一上学期还一直是‘中等生’呢。”
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怎样一步步地下滑的呢?我使劲回忆,丁晨微皱着眉头,我想他应该也在思考。“不然,咱俩明天好好学习试试,说不定谁还是个‘学霸’呢。”“或许都是学霸呢。”说着两人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6
第二天,两个人真的开始写作业了,或许我们心里都想过改变,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正巧遇上那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有他不会笑话那个身在谷底却一直想向上攀爬的人。
可是面对着数学书上蜘蛛网一样的辅助线,真的无从下手。“这道题怎么做?”“我要是会,还能考倒数第一吗?”
于是两人一起翻答案,只有个得数。办法总比困难多,接着拿出参考书,一道道地翻。起初只想抄下来完事,可这和不写有什么分别呢?后来两人一起研究,谁看明白哪步再讲给对方听,做一道题竟然用了40分钟。但是我们很满足,因为有收获啊!
7
那天是晴天,数学卷子发了下来,我俩都有进步,虽然依旧是倒数,前进的步伐也是那么的小,甚至都没让老师和同学觉察到,可是,再微妙的变化也是变化。化学老师不说过吗,有些变化无声无息,但却生成了新物质,那就是化学变化,我相信,我和丁晨就是。
即使进步不大,但我俩还是像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勇士那样吃串庆祝,把饮料杯撞得哐哐响。生活就要有点仪式感,不是吗?
吃完饭我俩又来到江边,那时路灯还没有亮,看不见彼此的脸。但远远的江堤尽头的灯光已然温暖灿烂,特别吸引人。“走,找亮去!”两人肩并肩向前走。丁晨说得没错: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嗯,我想对他说: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直到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