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核大国发表联合声明：核战争打不得

《联合声明》指出，避免核武器国家间爆发战争和减少战略风险是五国的首要责任，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在俄罗斯、中国和西方之间的摩擦日益加剧之际，五个核大国首次就核武器问题发表联合声明，分量之重、意义之大不言而喻。这份重磅声明为何此时问世？它向世界传递出什么重要信号？

新年伊始，虽然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肆虐，但处于纷乱世界中的人们却收到一份让人安心的“新年礼”。

1月3日，中国、俄罗斯、美国、英国、法国五个核武器国家领导人共同发表了《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以下简称《联合声明》），强调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重申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他任何国家。

这是五个核大国领导人首次就核武器问题发表联合声明，分量之重、意义之大不言而喻。这份重磅声明为何此时问世？它向世界传递出什么重要信号？

“突然”背后有“必然”

一切似乎毫无预兆。1月3日，中国、俄罗斯、美国、英国、法国发表《联合声明》，就防止核战争和避免军备竞赛亮明立场，指出避免核武器国家间爆发战争和减少战略风险是五国的首要责任。

声明一出，举世震动。“突然”“罕见”成为舆论提及的高频词。要知道，五国的身份非同小可，它们既是受到《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承认的五个核武器国家，又是联合国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而且，这是五个核大国首次就核武器问题“联手”发表声明实属罕见。

英国伦敦国王学院研究防务的高级讲师希瑟·威廉姆斯说：“考虑到当前的安全环境，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能达成如此多的共识，让我感到震惊。”

不过，《联合声明》看似“突如其来”，仔细推敲，也并非无迹可寻。外界注意到，《联合声明》出炉有几个现实背景。

一是大国关系空前紧张。“德国之声”网站称，《联合声明》是在全球大国处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情况下发表的。“今日俄罗斯”网站也指出，《联合声明》发表之际，在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中，一些国家之间的关系正处于历史低点。

一边是俄美对峙。一段时间以来，俄罗斯与美国就乌克兰问题持续交锋，紧张局势急剧升温，有关俄美爆发核战争的风险被重新提及。

美国彭博社指出，为缓和紧张局势，美国和俄罗斯已经举行了系列会谈。考虑到两国管理着世界上最大的核武库，如何减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带来的风险已成当务之急，也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

据美国科学家联合会的数据显示，当前，美俄拥有全世界90%以上的核武器，各有大约6000至7000枚核弹头。尽管这些核武器只有大约四分之一部署就绪，其余的要么作为储备，要么正在退役、拆除，但仍然足以終结地球上的生命。

另一边是中美博弈。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因台湾问题、太平洋地区军事活动增加而陷入紧张。英国《卫报》指出，在俄罗斯、中国和西方之间的摩擦日益加剧之际，五个核大国在事关全球安全的重大问题上发表《联合声明》实属罕见，它们对防止任何对抗演变成核灾难作出新承诺。

那么，《联合声明》是否有助于缓解台海局势？对此，中国外交部军控司司长傅聪表示，这将是有益的，因为核武器的根本性质是威慑性力量而不是战争武器，这适用于任何地方。

彭博社也表示，《联合声明》将核战争的风险降至最低。也有观点认为，《联合声明》的背后也暗含美国对中国军事实力增长的担忧。香港《南华早报》称，美国越来越担心中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存在、武器技术进步以及核能力发展（包括核能力的施展范围和核武库的规模），对美国军队构成严峻挑战。

二是为不稳定的全球核态势注入稳定因素。《卫报》等媒体称，当前，除了五个核大国外，还有其他国家事实上拥有核武器，只是未受到《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承认，比如以色列、印度、巴基斯坦。此外，朝鲜也曾多次进行核导试验。而且，尚无迹象表明这些国家有意削减核武库存。与此同时，由于此前特朗普政府单方面退约，以致伊朗中止履行部分条款，伊核协议危在旦夕。迄今为止，挽救该协议的谈判仍未取得重大突破，给中东安全形势埋下隐患。此外，美国在印太地区不断制造事端。去年，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成立了奥库斯联盟，由美英为澳大利亚拥有核潜艇提供支持。此举被认为将加剧亚太地区军备竞赛，增加核扩散风险。此外，拜登政府还借“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深化与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的军事合作，给地区带来了紧张。

三是为今年举行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审议大会改善气氛。《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是国际核裁军与核不扩散体系的基石，也是战后国际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条约自1970年生效以来，每5年召开一次审议大会，审议条约执行情况。

《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规定，无核国家承诺不获得核武器，而五个获得承认拥有核武器的国家承诺核裁军。《卫报》称，眼下，核裁军势头停滞，全球部署核弹的数量有增无减。2021年6月，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发布报告称，全球可部署核弹数量由9380枚增至9620枚，实战部署数量由3720枚增至3825枚。再加上一些核大国对核武库进行现代化升级，今年举行的审议大会或将引发争执。在此背景下，在审议大会召开前，五个核大国发表《联合声明》将有助于改善会议的氛围。

中国前驻外大使王珍指出，《联合声明》出台的背景是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交织叠加，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人类面临各种严峻挑战，包括战争一触即发的危险。欧洲地区的核大国进行战略对峙，美国加紧打造所谓的“印太战略”以及西方国家不断在南海、东海、台海地区寻衅生事，战争危险陡升，甚至不乏对发生核冲突的担心和揣测。

王珍认为，《联合声明》反映了国际社会对当前形势可能导致核大国之间“擦枪走火”引发战争甚至核战争的担心，这或许也是《联合声明》突然问世的原因。正如中国外交部副部长马朝旭所言，《联合声明》体现了五个核大国防止核战争的政治意愿，也发出了维护全球战略稳定、减少核冲突风险的共同声音。

中国推动写入重要内容

五个核大国发出“共同声音”的背后，离不开五个核大国的共同努力。

1月3日，俄罗斯外交部表示，《联合声明》是由俄罗斯提出的倡议，希望能以此缓解全球紧张局势。

据《卫报》报道，五个核大国就声明措辞进行了数月磋商，直到五方最终达成一致。在發表声明前，法国特别担心这个声明会削弱核武库的威慑作用。德国和平研究与安全政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奥利弗说：“法国的核战略思想是保留使用核武器作为‘最后警告’的权利，以警告侵略者乃至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英国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保留意见，但其看法与法国类似。”最后，为了化解法国的担忧，《联合声明》增加了“只要核武器继续存在，就应该服务于防御目的、慑止侵略和防止战争”的表述。

1月4日，中国外交部军控司司长傅聪就此事举行了中外媒体吹风会。他表示，中国是此次五个核大国合作的积极推动者。2019年，中国举办了北京会议，重启了陷入僵局的合作进程。在此期间，特朗普政府曾表示对军控问题不感兴趣。不过随着拜登上台，美国决定支持这一进程。与此同时，俄罗斯对《联合声明》的态度一直非常积极。后来，英国与法国也加入了《联合声明》的谈判。

傅聪介绍，在《联合声明》磋商的过程中，中方推动各方同意“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这一原则揭示了核武器的本质是威慑，而不是用来打仗的。五个核大国对这一基本事实的承认，将对维护全球战略稳定以及减少核战争的危险有很大帮助。与此同时，中国还推动写入“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他任何国家”等重要内容，这将有助于减少未经授权或无意中发射核武器的危险。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李彬认为，《联合声明》将对各国的核政策产生影响，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相关国家裁撤核武器，特别是小当量核武器。

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无核武器世界

《联合声明》出炉后，国际社会做出了积极评价。1月3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过发言人发表声明称，五大常任理事国承诺采取措施防止核战争，这符合他的长期呼吁。他重申，消除所有核风险的唯一途径是消除所有核武器，他愿意与核武器国家和所有会员国合作，尽快实现这一目标。

军备控制倡导者也对《联合声明》表示欢迎。“五个核大国领导人的声明值得欢迎，但还远远不够。”核裁军运动副主席、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第一任主席丽贝卡·约翰逊说，“只要某些人继续宣传和使用核武器，我们就会面临核战争的风险。”

1月4日，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主任安德烈·科尔图诺夫分析指出，国家安全问题并不局限于核战争风险。五个核大国需要举行领导人会议，以便在核武器及更广泛的国家安全问题上达成协议。作为当前拥有最多核武器的两个国家，俄美应在核武器的未来等方面率先达成一些协议。因为如果没有这样的协议，就很难指望其他国家能参与到控制核武器的进程中来。

王珍也表示，对《联合声明》在“肯定”之余仍有遗憾。中国是迄今为止唯一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核大国。如果其他核国家能在《联合声明》中作出同样的保证，会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李彬指出，《联合声明》中特别强调“五国愿与各国一道努力，创造更有利于促进裁军的安全环境，最终目标是以各国安全不受减损的原则建立一个无核武器世界”。尽管目前各国对于如何实现无核武器世界这个目标在理念和路径上仍存在争议，但是五个核大国发布《联合声明》，实际上就是在推动国际社会朝着这一共同目标前进。有核国家采取了克制和降低核武器作用的行动，会对一些无核国家形成一种政治压力，可以敦促其最终放弃核武器，这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

马朝旭表示，中国始终坚持自卫防御的核战略，将核力量维持在维护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对全球战略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国将继续为推动核领域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提出中国方案，愿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开展合作。

（《人民日报》（海外版）、《环球时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