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啊

■湖南省隆回县第二中学／范悦玲

窗外月色渐浓，厚实的云层遮住了天空，将月亮藏得严严实实的，连半丝银光都不留下……月亮此时在干什么呢？

“月牙儿！又在发呆！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一声怒吼打破了月牙儿的幻想，她连忙坐直了身子，看向讲台。

台上的李老师二十多岁，大学刚毕业，一张娃娃脸上却全是严肃。

对于这个性子古怪又爱走神的月牙儿，李老师很是头疼。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刚刚说的事，同学们有什么意见吗？”

台下鸦雀无声，回应的，只有低头写字的沙沙声。

见无人反对，李老师满意一笑：“那好，就这么定了。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后，主角留下35分钟排练。谁愿意当主角？”

月牙儿碰了碰同桌，小声地问：“要干什么？”

同桌低头写字，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排话剧，中秋节目会演，麻烦。”

“中秋？”月牙儿喃喃自语，又望向窗外，“中秋，他们会回来吧？”

“又来了。”同桌不耐烦地吐出几个字，向外靠了靠，距离月牙儿又远了点，“天天都这么奇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林小惠！你嘀咕什么呢？”李老师那具有穿透性的声音传来，月牙儿的同桌林小惠连忙站起来。“报告李老师，是月牙儿打扰我。”语罢又道，“李老师，要不就让月牙儿去吧。这个太耽误时间了，马上要考试了，我看咱班就她最闲。怎么样？”

月牙儿连连摆手：“不……不，我……不行的。我……”

还未等月牙儿说完，李老师便拍案而定：“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月牙儿，你就当这个主角了，明天就去排练。”李老师拿起书，说了句“继续自习”，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月牙儿的脸有些僵硬，嘴巴微张，好像要说些什么。

夜，随着一阵铃响，放学了。

月牙儿在林间小道上慢慢地走着，瘦长的身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像一根竹竿。

“这怎么可以呢？我又没演过。”月牙儿皱着眉，口中喃喃自语，她望向天空，看着那轮月儿，“月亮月亮，我该怎么办呢？”

月亮不说话，似乎在静静地注视着月牙儿，又似乎在思考，光亮比刚才更甚了几分。

月牙儿望得头都酸了，远处有几声犬吠，接着又响起几声呼唤：“月牙儿，还在那里干什么？回家了！”她低下头，快步走向远处的那盏灯，“不管了，明天再说吧。”

话剧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叫作《嫦娥奔月》，被几个大胆的学生一改便成了另一个版本——嫦娥还是那个嫦娥，只是剧情却成了嫦娥下凡与家人团圆而不是分隔两地的故事了。

月牙儿拿到剧本时有点呆住了，她抚过纸上带有油墨气息的“团圆”二字，忽然鼻子有些酸酸的。已经快两年没见爸爸妈妈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弟弟，听说已经上一年级了，不知道听不听话……“啪嗒”，一滴泪打在纸上，晕染开来，白纸黑字上绽出了一朵花。

“还在发什么愣呢？剧本都看了，过来排练！”李老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月牙儿连忙擦干眼泪，转过身加入了排练中。

“错了！月牙儿，动作要到位，你是与家人团圆，表情开心一点！”李老师的怒吼声盖过了场上的音乐声，“月牙儿，你用心一点！连与家人吃个饭都不会吗？”

林小惠递上水杯，安慰道：“老师您消消气。这都6点多了，您看……”

李老师喝了水，重重地放下水杯，说：“那好，其他人都去吃饭吧！月牙儿，你留下继续练习，好好揣摩一下。”

其他同学顿时一拥而出，留下月牙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如大漠中的一株白杨。

月亮越来越圆，日子也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中秋这一天。

学校体训馆内灯火通明，台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台后是人声鼎沸的场景。“快！快！赶紧给她梳头发，粉底再打一点……衣服呢？怎么还没来？”李老师大声吆喝着，指挥着手忙脚乱的众人。月牙儿坐在中心，如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摆布。

“月牙儿，你好好表演，再差也要拿个优秀奖回来为班级争光，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李老师看着眼前的月牙儿，语重心长地说。月牙儿抬眸，呆呆地点了点头。音乐响起，月牙儿匆匆忙忙地上了场。

刺眼的灯光下，月牙儿有些不知所措，她拖着长长的衣袖，觉得自己就像个滑稽的小丑。

李老师暗暗着急，正欲出声，这时，一旁看台上传出一声轻呼：“女儿，加油！妈看好你！”

月牙儿倏地抬头，望向看台上那个努力挥手的中年妇女，顿时瞪大了眼睛——妈妈？是妈妈！还有爸爸和弟弟，他们居然都来了！

月牙儿有些不敢相信，生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觉，却听见弟弟也软糯糯地喊了句：“姐姐加油！”

不是幻觉！月牙儿微微一笑，落下两行清泪来。“我曾几度梦回首，忆及当初，恨不相逢，让人痛心哉，暗羡哉……”音乐适时响起，月牙儿仿佛真的成了戏中的嫦娥，凄婉又迷茫。

戏幕将落，月牙儿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轻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亮啊，月牙儿的今天，终于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