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语镜像中的文化面相(三十四)
——说“社恐”
2022-02-19古北
古 北
作为“社交恐惧症”的缩略,“社恐”几乎无须“绕脑筋”便能为人们会意,但其从医学病理到日常流行的“越界”蔓延、从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到乐于自我“套用”的“神奇”扭转,却并不简单。在“社恐”成为热词后,人们对分辨“社恐”的流行究竟是一种疾病/缺陷的大量涌现,还是一种正常人群特征的标记和归类,兴趣并不大,更大的热情放在了将其作为自己不擅社交的完美解释,以及回避社交的理由开脱上。也就是说,与“社恐”一词的亲密接触竟不会造成自我认知的忧虑,而是带来对自身或深或浅的人际交往障碍的自我悦纳——至少是自我减压。至此,“社恐”实现从“揭露”到“包庇”的社会语义效果的“剧烈”转换。从科学定性,到自行“认取”,流行悄悄消解了它的“病意”,增添了随性的轻松。是的,“社恐”正在成为人们交谈时津津乐道的话题,某种厌畏的感觉已经“退居二线”。
当在座的人纷纷以“社恐”进行自我描述时,它已令人吃惊地成为人们能够承受,进而乐意标识的“性格特点”。甚至乎,将“社恐”作为自我标榜者,更是看到它所隐含的特殊的人格魅力——对功利社交的不屑、与圆滑“油腻”的“绝缘”,以心灵脆弱的展示换取可能的同情和好感……“社恐”本意所包含的对“自我表露”的拒绝,与其后将“社恐”运用于自我表露的热衷之间,并没有不可跨越的鸿沟,接驳矛盾两端的正是人隐蔽而复杂的内在心理。
那些对如何“救济”大量“社恐”人口的分析,把注意力放在了宅文化流行、电子交往依赖症等,提出种种帮助走出自我孤立走向现实社交的行动指南,当然体现了对社交信心缺失群体的关怀。但对“社恐”作为一个“令人惬意”的属性却少有关注——是流行语言在暗地里成为情绪的安定剂,还是青年在寻找到更为准确的社会符号之前的和平过渡,目前并不明朗。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已具备超越社交困境的“奇异视野”,不是以更加积极的突破交往困境的方式,而是在焦虑之外另辟蹊径,比如正广泛实现的去“社恐”耻感。
与“社恐”结成一组对照词的是“社牛”。如今“牛”“统领”了一切厉害的人事,在体现社交的八面玲珑上同样“得心应手”,但却不能保证拥有一份无杂质的美誉。对“社牛”真诚之“净含量”的反思,和对“社恐”的“友好理解”放在一起,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深刻地揭示出,当今社会舒适、自然的高质量交往十分稀缺的事实——而这也是“社交牛杂症”(“社恐”“社牛”混杂)的部分成因——也许内与外双重的追索,方有可能看到人们深层的渴望。那些社交中的爱和怕也正“反向”对社会提出忠告,如差异的包容、交际空间多元化的创设,以及去表象化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