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科学内涵、演化现实与优化引导
2022-02-18王欣玥周芸帆
王欣玥 周芸帆
(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 成都 611731)
一、引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1]。党的十九大明确了“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的时代要求和“加强互联网内容建设”“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的重要任务[2]23,28。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将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作为根本制度提出。“在互联网这个战场上,我们能否顶得住、打得赢,直接关系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和政权安全。”[3]显然,在信息网络全面介入社会生活的今天,占领网络阵地,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加强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建设,强化网络“生命线”刻不容缓。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是网络意识形态的重要内容,构成研究网络意识形态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从理论和现实两个层面看,研究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都有其必要性。在理论层面,第一,有益于巩固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研究的理论根基。网络意识形态及其话语、话语形态是什么,特征是怎样的,演化的现实状况如何,推动发展的矛盾是什么,破解这些基础性问题能为进一步完善相关研究提供理论支持和依据。第二,有助于理性分析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具体样态。运用理性化分析、叙述方法呈现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感性存在,以理论和逻辑演绎的方式直观话语的内容构成及其组织关系,可有效化解网络意识形态及其话语缺乏现实的直接对应物的难题,解除人们的认知迷障,可视化、总体性地呈现话语内容的外在表现形式。第三,有利于把握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演化逻辑。一方面,形态分析可以说明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演化的历史轨迹。在不同的时空环境下,话语的构成、组织、活动会发生相应变化,这些要素变迁的外在表现也是话语形态的嬗变过程,可以描绘出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变化的历史脉络,并对其展开历史溯源。另一方面,形态分析可以揭示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演化逻辑。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变迁有其特殊的政治、经济、技术、人文背景,既受普遍话语规律的支配,更为特殊的社会现实和网络意识形态发展逻辑所决定,蕴含了深远的时代价值和社会意义。
在实践层面,第一,有助于平衡理论和现实的关系。对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做形态分析,可使理论抽象回归到客观的事实基础,重新链接并平衡话语理论和现实的关系,在理论解读中反向审视网络社会中的具体现象和客观事实,明确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现实存在样态及其理论表征。第二,有利于解决现实问题。将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建设与推动网络空间发展有效结合,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在推进网络社会成长中的制度优势和治理效能,助力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化解马克思主义在网络空间“失语”“缺位”的困局,调和网络场域的意识形态话语带宽,这些现实问题都亟待学界回应。
因此,加强对当前我国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分析,把握话语静与动双重关系的精义,着重于从结构化的形态视角来梳理网络意识形态的话语内容及生动关系,从生成性的角度把握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演化的外在表现和现实矛盾,有助于我们精准识别马克思主义话语在网络场域的历史方位和主导地位,精准和优化引导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发展走向。
二、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科学内涵
话语是一个棘手的概念[4]。话语始于语言却不止于语言,在以言行事中与社会观念、权力相互勾连,生成了丰富的意识形态意义,是洞察“思想的上层建筑”的视窗。随着人网共生的持续深入,网络与现实的边界融合,社会意识形态呈现出线上与线下高度融渗的网络化新样式,生成了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全新形态,要求形成新的理论认识。
(一)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概念
话语源于拉丁文“discourse”,包含讲述、著述、交谈等[5]。而中文语境下的话语主要是指交往中传递信息的言语作品[6]。不同的观察视角和理论立场使话语的概念充满了不同定义,并在生活中与语言、言语互相替代,很难得到明确界定。语言学最早对话语展开集中探讨,并与言语、语言做了严格区分。从组织结构上看,句子以上的动态单位是言语,句子及以下的静态单位是语言[7];从实际运用中看,言语是说和写的行为与结果,语言是作用于说和写的符码规则系统,是社会共有的交往工具和思维工具。“从历史上看,言语的事实总是在前的”[8]。话语来源于言语实践,是语言和思想的结合[9]。同时,话语又不仅限于此,它具有完整的语义和明确的语言使用结果,表现出深刻的社会性、价值性、关系性。结构主义话语观认为,话语表现为句子连贯排列而成的语言形式[10],而功能主义话语观认为,话语是“语言使用的一种特殊形式,一种社会交往的特定形式”[11]。实质上,两种界定并不冲突,分别从形式和内容上揭示了话语的存在。
当前学界对“网络意识形态”概念的界定还没有达到完全统一,已有的观点大致可分为四类。一是观念说,即“网络意识形态是网民看待网络世界的有机的思想体系,代表着网民的利益,指导网民的‘行动’”[12];二是延伸说,即“(网络意识形态)是传统意识形态各要素在网络信息空间的延伸和再现”[13];三是功能说,即“网络意识形态是指国家及各级管理部门基于多元互联网平台进行文化生产、思想教育、价值传播、舆论引导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总称”[14]。以上三种定义各有偏废,其一,网络意识形态的核心是价值观念,但只把它当作指导网民的思想体系,难以明确概念的本质所在;其二,网络意识形态不是现实意识形态的网络再现,而是虚拟和现实融合再生的崭新意识形态形式,有其特殊性;其三,网络意识形态的功能内容并不能指征它本身,对网络意识形态的界定必须深入网民和网络社会关系中把握。基于此,本文赞同第四类定义,即融合说。在这一观点中,网络意识形态是在网络和现实高度融合的背景下,网民借助数字符号系统展开信息、知识、意义的共生共享所形成的思想观念体系,它容纳了线上和线下全部的生活内容和社会关系,“是网民在网络社会中具有符号意义的信仰和观念表达方式的综合”[15]。
意识形态话语是社会阶级或集团用以传递核心价值观念、巩固或推翻社会统治、规训社会成员的言语符号系统。“话语背后体现的是社会权力关系,话语传递着、生产着权力。”[16]意识形态话语的言说机会呈现了社会差别,言说的指向和效果进一步巩固了这种差别,以此建构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社会身份和关系,形成符合言说者要求的社会秩序。因此,意识形态话语中渗透并实现着无数的权力关系和社会意义,“话语将是最敏感的社会变化的标志”[17],形态分析也因此是深入把握意识形态话语的重要方向。对事物形态的探究,主要来自生物学对生物形状的分析[18],后在建筑学中用以表明“材料”“力”“设计”构成的“几何形式”[19],后又被引鉴到语言学、社会学、政治学等领域,借以表达事物内容在特定组织关系中构成的外显形式,涉及事物的内容要素、组织关系、运行秩序等。显然,事物的结构和形态相互联系:结构是形态的内源,形态是结构的表现形式,结构变化会引起形态的改变。在话语活动异常复杂的线上空间,网络意识形态话语也生成了不同于以往的结构和形态。然而,当前针对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研究并不多见,更多的是对话语结构的分析,涵盖了按主体划分的政府话语、民间话语[20],按内容划分的政治话语、理论话语、学术话语、工作话语[21],按功能划分的建制性话语和批判性话语[22],按语域划分的个体话语、公共话语、国家话语[23],按合法性划分的正式结构话语和非正式结构话语[24],等等。笔者赞同功能和权力的话语划分标准,因此将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界定为由网络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相互联系作用形成的多维立体形式,最典型的是弱链—扁平式、立体—集聚式、中心—圈层式形态。
(二)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构成与特征
1.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构成。在网络意识形态话语中,主导话语是集中反映统治阶级意志的话语,始终追求在制度上建立领导地位并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根本目的在于为政权统治的合法性做合理辩护,以此获得人民认同;公共话语是非主流意识形态的公共话语表达。公共话语处于非主导地位,缺乏制度安排上的地位优势,因此在发展中总是试图颠覆主导话语的地位并取而代之,进而由被动到主动、由边缘到核心,“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25]552。随着社会利益分化和思想多元化的加深,公共话语更加活跃,开始挤兑主导话语的活动空间;日常话语以通识性知识为内核,是普遍适用于日常生活的惯常用语,可引导人更好地适应现实,安排好社会生活,因此它的意识形态色彩较淡,是联通意识形态与生活世界的纽带。总而言之,主导话语求同,公共话语立异,日常话语标新,三者相竞相成、相制相生,共同构成了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整体形态。具体来看,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一是呈现为有机的生态系统。在网络与现实高度融合的时空范围内,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依照特定的权力规则构成了整体的话语系统,话语与话语、话语与环境进行着能量流动、信息传递、意义交互,在相互作用中保持着话语及权力关系的平衡,形成了特定的话语结构与话语多样性。二是表现为动态的立体形式。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是由代表不同主体意志的主导话语、公共话语、生活话语在合作与博弈、沟通与对抗中形成的张力结构,三种话语的比重和地位各不相同,相互间存在着主要和次要、主导和依从的差别,并随客观条件的变化而改变,不断生成新的组织关系。另外,公共话语还包含了围绕不同利益核心组建的话语圈群,各话语此消彼长,型构出更加复杂的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三是演化过程呈现非平衡态。在网络意识形态的话语活动中,各话语内容会遵守特定的话语规律和权力关系,使既定的话语秩序得以维持并延续,但从长期来看,每种话语权秩序的效力又是相对的,会在打破旧平衡后建立新的生态平衡,使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沿着“平衡—再平衡”的道路运行不辍,逐步循环上升,推动社会进步。
2.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特征。对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分析具有深刻的辩证特点,一是抽象性与现实性并存。话语是“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26]161。形态分析的确是对网络意识形态话语进行抽象的理论阐释,但这一理论尝试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是建立在丰富的现实经验材料的基础上,是客观印证于主观、以主观建构客观的过程。网络空间充盈着大量的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内容,这些资料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交织缠绕,渗透于网络实践的各个环节,不过,这些感性内容不可能全部达到理论抽象的高度,客观上要求理解话语形态时要找准理性与感性、抽象与现实的结合点。二是理论性与社会性共在。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是高度抽象的议题,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理论性,但它根本来源于广大网民的实践,是对这些实践素材进行理论加工和哲学阐释的成果。“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25]523同时,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也具有社会性,存在于社会事实中,体现特定的社会关系。理论性以表层结构掩盖着社会性的权力实质,社会性从深层的权力结构上支撑着理论性的施展,并通过对话语权和话语生产的控制来支配人们的行为,进一步强化理论的效果。三是稳定性与变动性共生。话语内容按照不同的组织规则构建出不同的结构和形态。当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成某种形态时,它将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状态,不同话语内容也在该形态的关系框架内活动,但就话语的长期发展而言,话语结构及其各要素始终存在着不同程度的量变,话语形态也具有变化的趋势,待条件成熟或刺激因素介入,话语就会演化成新的形态。
三、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演化现实
在不同时期的社会秩序关系中,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演绎出不同的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当前存在于话语形态演化中的根本矛盾,是网络社会的发展要求同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演化现实间的矛盾。
(一)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基本形态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表征了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的作用关系,其外显形式是多元的,根据不同话语内容的位置、排列、组合的差异,会形成不同的样式,最典型的是弱链—扁平形态、立体—集聚形态、中心—圈层形态。三种形态不是实指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内容的客观呈现,而是喻指话语内容秩序化组合的意象呈现,是理想化的表现形式。
1.弱链—扁平形态。弱链—扁平形态(见图1)是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原生态,出现在话语演化的初期,它在根本上受到技术决定论的影响。这种观点认为,技术在人、社会、网络的关系中起决定性作用,网络的自主性和内生性决定了社会的网络化是社会适应技术的过程[27],技术不仅不会为社会所改变,还会自组织构成一个独立于现实的网络公共空间。因此,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弱链—扁平形态具体表现为:一是不同话语内容没有显著的地位差别。虽然主导话语仍是统治阶级的意志表达,但在网络平权机制的作用下,主导话语与众多社会性话语杂糅在一起,其统摄力内敛、话语空间收缩、权威性下沉,主导功能无法充分彰显,话语地位回落到与公共话语、日常话语同一水平上。二是不同话语内容呈现出平均分布态势。正是由于主导话语的领导力减弱,它与公共话语、日常话语没有明显的地位差异,才使三种话语沉降到同一水平上,内容占比也趋于一致,表现为平均分布的样态。三是不同话语内容呈现为相互参与和弥散的扁平样态。网络意识形态的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相互参与,不同话语的界限有所模糊,只在人们的感性认识中保留了大致的偏向性。由于主导话语的整合力、支配力降低,连接各话语内容的关系链有所削弱,使整体呈现为具有开放结构的扁平形态,需要以剖面图示之。
图1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弱链—扁平形态剖面图
2.立体—集聚形态。与弱链的扁平形态相对应的,是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立体—集聚形态(见图2),它是一种次生形态,出现在话语演化的中期,根本源于网络社会发展的社会决定论。在这一观念中,技术是缺乏内生性的中立存在,网络社会生态是现实社会生态的映像,“只需要考虑催生技术的社会力量——权力斗争与有影响力的团体、阶层、个人和制度”[28]。因此,在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立体—集聚形态中,一是不同话语内容存在显著的地位差别。主导话语是占统治地位的话语,居于话语体系的最高位置,统摄其他话语内容和要素,掌舵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航向。公共话语是民间思想舆论的总体表达,处于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腹地”位置,是主要的话语内容。日常话语诠释了“无意识”的生活经验和文化习惯,以共识性议题来隐蔽传递政治内容,是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支撑结构。二是不同话语内容呈现垂直分布的样态。从内容比例上看,主导话语最小,公共话语次之,日常话语最大,总体按照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的差异,由少到多、自上而下地架构起整体的话语形态。三是不同话语内容在矛盾张力中集聚起立体的形态。在实际运用中,主导话语、公共话语、生活话语相互衔接,难以直观区分,但它们又各有倚重,隐含了主流与非主流意识形态、官方与民间立场、政治化与去政治化趋势的矛盾,因此又是有明显区别的。在主导话语的控扼下,话语结构内同时存在自上而下的统制力量与自下而上的分化趋势,需要用辩证思维加以全面分析。
图2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立体—集聚形态剖面图
3.中心—圈层形态。中心—圈层形态(如图3)是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新生形态,出现在演化后期,来源于人、社会、网络的合力共生论。在这一观念中,网络社会生态体现了社会影响力和网络内生性的协同效应,是人、社会、网络关系中的多重力量合力构筑的成果,受制于各个力之间的联系性和方向性[29]。基于此,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也呈现为各话语内容内契的共生体系,具体来看,一是不同的话语内容环环相扣。主导话语进入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内核位置,收紧了对其他话语的控制,以理论权威、政治权威、技术优势再造了话语中心,形成更内敛、柔性、包容的主导方式。按照话语权的排序,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环环相扣,由内往外、由强向弱地构成了圈层化的话语形式,维持着整体形态的内聚力和稳定性。二是不同话语内容相互融合并形成合力。在网络意识形态话语中,主导话语占比相对缩小,但以典范话语镶嵌在话语体系的中心部位,成为核心的价值话语,构成其他话语的底线和标杆,同时渗透在公共话语、日常话语的具体阐释中,有机嵌入并覆盖日常生活。三是不同话语内容呈现为圈圈相依的“同心圆”样态。主导话语、公共话语、日常话语具有关系连贯性和方向一致性,相互依存和渗透,但也保持着根本的区别和独立性。三种话语内容以社会核心价值观为依据,以凝聚共识为指向,进行着信息、知识、意义的流动,合力拓展了主导话语的辐射力,共同建构了网上与网下、官方与民间联动的话语共同体。
图3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中心—圈层形态剖面图
(二)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演化的现实矛盾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演化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统一:在时间向度上与网络社会的发展进程趋于一致;在空间维度上受制于主导话语的话语权。在我国,主导话语根本上是马克思主义话语,网络社会主要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是1989年至1998年的起步阶段,网络基础设施建设不完善,网民结构单一、互动较少、信息量小,网络社会没有完全形成;第二阶段是1999年到2008年的形成阶段,网络社会迅速成长。以2008年为标志,网络意见表达之活跃前所未有[30],多方发力、多话语角逐成了网络政治生态的常态,政府开始建立主动应对式的网络舆论工作模式[31];第三阶段是2009年至今的趋于成熟阶段,网络与现实全方位接轨,网络社会向制度化、理性化迈进,成为国家“凝聚共识的新空间”[32]。与此相对应的,是我国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演化,它经历着从共享、合作到集体行动的转变[33],现正处于第二阶段向第三阶段的理性化过渡时期,目标是实现网络中政治秩序与话语秩序的统一。不过,目前仍有矛盾存在于话语形态的演化过程中,根本的是网络社会的发展要求同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演化现实间的矛盾,症结是马克思主义主导话语的现实困境。
1.网络社会的变迁带来现实考验。网络社会的变迁打破了社会既定的思想秩序,加速了政治秩序和话语秩序的分立,为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发展带来巨大考验。一是从时代背景上看,随着网络社会的急速成长,网络意识形态处于新的发展阶段,人类面临新的时代主题和更多的共同性问题,不同社会主体对网络意识形态作出战略性调整,主体的话语内容和形式变化,也要求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结构和形态作出改变。二是从社会环境来看,网络加速了社会的结构调整和转型,新的社会问题和矛盾凸显,要求以新的网络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予以充分探讨、解释和批判,及时跟进话语结构和形态的重塑,从而最大限度地释缓社会矛盾,调和价值张力,弥补原有话语阐释力、影响力不足的问题。三是从话语对象上看,随着社会利益分化和思想开放性加深,人们的价值选择激增,带动了社会思想价值结构的变化,多元态势加剧,差异性凸显。因此,既定不变的网络意识形态话语体系难以统筹所有社会思想,也无法用单一固定的话语形态来适应和容纳全部的社会话语及权力关系。四是从话语环境上看,伴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社会交往的扩张,多元化利益主体出现,分化出多重利益诉求和话语导向,催生了代表不同利益集团的社会思潮,加剧了网络意识形态的话语裂变。不同的利益集团和思潮都意图在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活动中提升影响力、抢夺主导权。
2.马克思主义话语的时代适应性有待提升。作为主导我国意识形态的典范话语,马克思主义话语是意识形态性和学术性的完美融合[34],既在制度上占据优势地位,又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然而,当前马克思主义话语还存在适应性不足的问题,在解释现实和提供信仰方面有所欠缺。一是研究与实践割裂。在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工作语境中,存在着将理论研究与宣传教育相割裂的倾向,基于实践需要的“照本宣科”和“断章取义”频现,话语的理论内核断层严重,而对话语技巧的过度强调也遮蔽了理论研究对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建设的根本作用,损害了马克思主义的话语根基。二是话语创新不足。根据现实条件和群众需要的变化,及时革新话语内容,因时、因势、因事调整话语策略,克服内在阻滞对话语发展的牵制,是马克思主义话语自我革命的重要任务。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话语在创新中还受到一些教条话语的影响,如机械化引用经典、话语转化不足、重复论述较多等问题,都削弱了话语的主导能力和领导地位。三是回应现实的能力弱化。为群众答疑解惑、回应关切本是马克思主义话语的题中之义,是信服力和解释力的来源。然而,当前马克思主义话语在应对社会问题中时有“失语”,在批判解释网络热议事件时“失踪”“失声”,失去了引导舆论的先机,使错误思潮有可乘之机[35]。话语在解读现实时政治色彩过重,说理的艺术性不足,理论深度欠缺,不仅难以达成引导效果,反而极易触发群众的抵触心理。
3.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内容建设有所滞后。在应对瞬息万变的网络意识形态时,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内容建设有所欠缺,一是未能及时反映网络生活的变化。例如,马克思主义的政策话语、学术话语、宣教话语没有得到有效区分和有机融合,话语表达多沿用传统的阐释范式、范畴,宣传教育的政治腔调和说教意味过浓,空泛化、教条化明显,没有贴近群众的网络生活和精神活动,使马克思主义话语失去了本真的魅力。二是话语的内容建设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有深度和高度的话语供给不够,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大众化和创新性不足,对内话语和对外话语没有协调一致,政策话语、学术话语、宣教话语间的内容逻辑没有完全衔接顺承,削弱了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号召力。三是理论向话语的转化不足。“从马克思主义自身理论发展来看,缺乏创新性话语去体现马克思主义作为主导意识形态的思想依据和价值支撑功能。”[36]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未能有效向话语体系转化,如在某些场合,没有对“反马”“非马”思潮展开有理有节的批判斗争,或面对恶意刁难和诘责,没有理直气壮地进行反驳,未能把理论优势转变为话语效能。四是话语供给的精准性不足。在网络空间,话语交往瞬时短暂,网民成为“即逝公众”,公共话语议题呈现碎片化[37]。然而在某些时候,马克思主义话语还拘泥于宏大叙事传统,没有针对网民的复杂构成来分层分众化设置话语内容,未能实现“漫灌”与“滴灌”的科学结合,失去了对微观个体的关注,因此难以实现话语的精准供给,减弱了话语的吸引力和凝聚力。
四、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优化引导
意识形态话语是贯彻意志和掌握群众的重要方式,话语效果体现了主体的地位和权威。所谓权威,“是指把别人的意志强加给我们;另一方面,权威又是以服从为前提的”[38]。意识形态话语的价值是在他人的认同和服从中维护主体的合法性和领导权。网络是极其包容的话语空间,不过,“在今天坚持马克思主义的话语权,思想‘独立’必须高于思想‘包容’。只有思想独立,才能拥有思想阵地,才能获得认同、凝聚共识,才有可能去‘包容’。”[39]从总体上看,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演化的依据是网络话语权力关系的更迭,标志是主导话语的地位变更。因此,优化引导网络意识形态话语形态的发展,重点是巩固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主导地位,优化话语内容的供给和创新,加强其话语权,以此引导全局的均衡、正向发展。
(一)优化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供给与创新
网络意识形态话语的目标在于再生产社会的制度权力,维护主导话语的地位和延续性。优化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供给,要求推进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创新,使其话语优势向对网络意识形态的领导效能转化,从根本上巩固话语的权威性和主导性。
1.加强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创新。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创新分三个层面,包括原初话语创新、话语融合创新、话语内容创新。原初话语创新是马克思主义的经典命题,核心话语的当代发展,要求根据时代环境来调整概念范畴、转变考察视角、创新思维方法、改变逻辑架构,既承接经典又超越其具体论述,使原初话语与当代话语保持逻辑顺承和目标一致。同时,马克思主义话语创新还包括合理引鉴西方话语来实现融合创新,根据现实环境和民众认知心理的变化来促进传播话语的内容创新。以上话语创新面临的共同任务,就是为网络社会的发展提供新的阐释和观点,巩固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主导地位。具体来看,一是话语的内容创新。要扬弃旧的话语范畴,持续产出原创性的概念和理论,掌握人们既有的话语定式范畴,纠正其中的话语偏颇。追踪社会热点话语和高频词汇,及时跟进社会变化,以现实刺激话语输出,基于中国特殊的国情和语境来建立独特的话语图式。二是传播话语的创新。要遵循信息网络规律,利用好学校、家庭、社会、媒体的话语力量,做好政策话语与理论话语、宣教话语的衔接,构建多元的话语形式和表达方式,使话语既具有政治高度和学理深度,也能有效嵌入日常生活。要把握好解释性和预见性话语内容的关系,既要客观陈述社会事实,也要超越性地预见和指导现实发展,形成富有张力的叙事话语。三是话语权力结构的创新。要正确认识和运用“权力—话语—权威”的互构关系,在以硬性权力支持马克思主义话语生产的同时,也要以具有“观念或文化的吸引力”与“议程设置的能力”[40]的权威来保障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主导力和信服力,这是一种话语的“软实力”。对主导话语而言,话语言说要与制度性权力保持适当距离,修饰话语背后的权力关系,这样更有利于人们理解和接受意识形态话语,从而使主导话语融合事实、法理和情感依据,实现理性、感性、知性的统一。
2.推进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优势向领导效能转化。马克思主义话语不会自主地成为网络意识形态的主导话语,它要在经历萃取、提炼、加工、阐扬后,建立反映党和人民根本意志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这个社会主导话语的建构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优势向领导效能转化的过程。从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价值内容和形式来看,通过加强话语知识、价值、道德和行为意义的建设,可有效增进人们对话语的认同感,提升话语的领导权威。一是以知识建设促进话语领导。“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25]11意识形态话语得到广泛认同,根本在于能够更好地帮助人认识和改造世界[41]。马克思主义话语要“掌握群众”,就要构建契合网络社会规律的知识体系与话语范式,在知识普及中传递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观点,在为人们解答疑惑和解决困难时使话语深入人心,让人真切感受到马克思主义话语的魅力与真义。二是以价值建设促进话语领导。“主导意识形态的生产过程就是核心价值建构的过程”[42],这要求马克思主义话语在涵养价值时,在站位上要以中国实际为底色,坚持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在指向上要反映人民的利益要求,建设维护社会秩序的规范框架;在话语过程中要指正社会事实,构建和美的精神家园。三是以道德建设促进话语领导。主导话语建设的过程,也在以话语规范和引导社会,它在构建社会话语关系时,既要提供核心价值观,也要设置共同遵循的价值底线,即基本道德规范。这要求马克思主义话语及时跟进时代发展,积极培育新时期的道德观念,为其注入社会主义和网络社会的当代意义,寓社会主义的道德体系于马克思主义话语之中,从而加强人们对话语的遵从和认同。四是以行动规范促进话语领导。有效规范和协调人的行动,是话语领导的重要方式和体现。马克思主义话语要积极介入社会实践,引导人们认识和把握自身行动的意义,加强对人的行动目的和方法的规范,以示范和警示手段使社会成员养成道德自知和行为自觉,为其践行社会核心价值观提供正当性依据和法理支持,化育出以行动追随马克思主义话语的思想自觉和素养。
(二)提升马克思主义的主导话语权
提升马克思主义话语的主导话语权,需要及时创新话语内容,构建丰富包容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同时拓宽话语的传播空间和社会影响,推进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大众化,在话语交锋中增进马克思主义话语的社会权威,以此汇聚民意、凝聚民心。
1.构建形式多元、意涵丰富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在传播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话语要使政策话语、理论话语、宣教话语相融通,拓宽话语的传播渠道,加强话语与社会生活的联系,从而有机地嵌入日常生活、植入文化情境,加强话语的认同基础。要注重巩固和利用“政策话语—理论话语—宣教话语”的话语链,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站位、核心观点、施政原则深层融入理论话语的内容与思维当中,以理论话语有效连接政策话语和宣教话语,使马克思主义话语表达在正确导向下更好地适应现实、深入群众,根据不同对象制定更有针对性的言说策略。具体来看,理论话语要着力为政策话语提供学理支持,使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表达更具有深度和厚度,可更透彻地阐释社会问题、阐明社会现象,建立更完备的解释逻辑和言说框架。同时,政策话语要找准与理论话语、宣教话语的结合点,紧扣时代主题和现实诉求,科学转化为贴近日常生活、满足群众需要的生活化话语内容,增添话语的高度和温度,树立马克思主义在网络意识形态领域的话语权威。
2.推进马克思主义话语的大众化。党的十九大重申了“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任务,其中,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解决的是话语脱离群众、远离生活的问题,要求把民众对话语的理解、接受、认同作为马克思主义话语建设的重中之重。因此,在解读政策文件和解释社会现象时,马克思主义话语务必摆脱一味说教的刻板格调和照本宣科的叙述方式,克服“套话”“空话”和“一面理”的宣传误区,要注重运用通识性、生活化的话语来构建既通俗易懂又内涵深刻的话语体系,同时注意从正反两方面来为民众解读社会现象,提升民众明辨是非曲直、正确进行价值选择的能力,化解偏激、极端化的错误思想倾向。在宣传教育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话语要找准国家、社会、个人的利益契合点和话语融合点,做好共同的议题设置,并充分运用融媒体力量,加强与民众的交流对话,及时了解民众的现实问题和利益关切,以听得进的话语形式来为民众解决矛盾、解答困惑,使个体在马克思主义话语中找到价值存在感,增强对话语的信服感和共鸣感,形成和谐的网络话语关系。
3.在话语交锋中提升马克思主义话语权。以辩的方式争夺话语权,是意识形态话语活动的历史传统[43]。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即通过话语角逐来阐扬观点、表达抱负,在辩争中争夺合法地位与话语主动权,进而统筹话语全局,支配其他社会话语。马克思指出:“批判已经不再是目的本身,而只是一种手段。它的主要情感是愤怒,它的主要工作是揭露。”[26]4因此,当前马克思主义话语应提高洞察力和批判力,积极参与网络话语交锋,要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来批判错误话语,彻底揭露异质思潮的本质,深入解释各种社会问题和矛盾,使真理愈辩愈明,进而汇聚民意、凝聚人心。马克思主义话语参与话语交锋,一是要找准交锋的重点领域和对象,注重区分政治原则问题、思想认识问题、学术观点问题[44];二是要有大局意识,着力抢占话语先机,并与宣传话语保持目标和要求的高度一致;三是斗争和交锋要把握好度,摒弃易导致极端对立的思维模式,积极开展与多样社会思潮的沟通和交流,审慎地汲取有益的话语成分,提高马克思主义整合和领导社会话语的能力,加强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主导性和主动性,努力构建网络意识形态领域的话语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