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学与中国文明起源研究(笔谈)
2022-02-16沈长云金荣权霍彦儒王震中
李 俊,梁 枢,2,沈长云,金荣权,高 强,霍彦儒,王震中,6
(1.信阳师范学院 炎黄学研究院,河南 信阳 464000;2.光明日报社,北京100062;3.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4.宝鸡文理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陕西 宝鸡 721013;5.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陕西 宝鸡 721013;6.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 北京100732)
积极推进中华文明探源研究走向深入
李 俊
2022年5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强调,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是当代中国文化的根基,是维系全世界华人的精神纽带,也是中国文化创新的宝藏。
中国文明探源研究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要建立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文明研究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必须冲破冶金术、文字和城市等“文明三要素”的西方标准,提出判断进入文明社会标准的中国方案,拓展我们对中国五千多年文明史的认知,从而增强历史自觉、坚定文化自信,为世界文明探源贡献中国智慧。在这一过程中,不同的学者在研究向度、视角、进路、方法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多样化与丰富性,应该得到鼓励;不同的研究方式之间经常性地开展学术对话与交流,同样也是十分必要的。
炎帝、黄帝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炎黄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根祖文化、龙头文化,炎黄时代是中华五千多年文明的起源和萌芽时期,炎黄学研究与中华文明探源研究关系非常密切。信阳师范学院在全国率先成立了炎黄学研究院,着力推动以炎黄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先后获批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特别委托项目、河南省特色骨干学科群、河南省本科高等学校“十四五”规划教材重点项目、河南省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河南兴文化工程文化研究专项项目等。炎黄学研究院于年初启动的“炎黄系列丛书”编撰工作,目前正在积极推进中。其中《炎黄与中华文化共同体》《炎黄与中国文明起源》《炎黄与华夏族的形成》等丛书,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以炎黄学为立足点的三个研究向度,通过历史学、考古学、人类学等多学科联动,在文化凝聚、生产发展、阶级产生、王权国家等中国方案的层面上,为中华文明探源研究提供了典型范式。此外,《炎黄与中国农耕文明》《炎黄与中国共产党》《炎黄文化在新时代的育人功能》等丛书,也涉及中华文明起源、发展、壮大等问题。可以说,炎黄学研究院所筹划的“炎黄系列丛书”,不但与中华文明探源研究关系密切,更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优秀成果。
河南省第十一次党代会提出,要推动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用璀璨文化之光照亮现代化建设之路。河南是中华文明的主要发祥地,炎黄学、黄河学、中原历史文化是中原国学大学科群的三驾马车,对于中华文明探源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文明探源向度及其与黄帝的关系
梁 枢
一、社会史向度上的文明探源
20世纪以来的中华文明探源研究最深刻的改变,莫过于一元谱系以及依托这一谱系所建立的古史系统所受到的极大冲击。冲击之下,诸如“满天星斗”等主张中华文明在起源上多元的观点,应运而生,渐成学术主流。
这一深刻改变令我们的文明探源研究面临一个方向性的选择。一种选择是沿着多元的道路一直往前追,把文明夜空中的每一颗“星斗”都视作文明探源研究的“节点”或环节;在此基础上,努力找到星斗之间,也就是节点之间的内在联系,据此描绘出中华文明从起源到形成以及发展的“路线图”。显然这种选择对于探源中华文明具有基础性的意义,是十分必要的。接二连三的考古新发现,不断地揭示有新的“星斗”出现,也使得这一选择不断得到鼓励。我们也期待在这一研究路径上不断有更多的研究成果问世。还有另一种选择。提出“满天星斗”这一说法的苏秉琦先生认为,满天星斗是文明发生的原初状态。从那时起,在数千年漫长岁月间,生活在东方这块土地上的众多族群,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组合”与“重组”,满天星斗逐渐向着众星拱月发展。从五帝到三代,在这个连续发展的文化序列中,中华文明走出了多族群之间由多而一、由分而合的历史大势。着眼于这一历史大势,面对着连续发展的文化序列,文明探源要探什么呢?不是去一颗颗地数星星,而是要从世代不断、反复上演的组合与重组中,找到原因与机制。找到了原因和机制,就意味着我们最大限度地接近中华文明的发生学源头了。
李玄伯提到:“古代邦的特殊性质,就是这一邦与彼一邦毫无共同。”我们不妨借用这句话来理解满天星斗,也就是文明原初状态不同族群之间的差异与不同。彼此之间“毫无共同”的族群由于某种原因相遇在一起,形成多族群混居的局面,这在早期文明历史中是很常见的。而同样常见的是组合与重组的发生。在持续不断、世代发生的组合与重组过程中,那些原本毫无共同性的族群,由最初的和而不同,逐渐走向融合,族性这一天然界限亦逐渐消弭。由多而一,由分而合,这就是合族。合族是历史大势的必然产物。组合与重组在文明演进中世代开展,合族便于世代发展中发生。
从组合与重组再到合族,我们从中可以窥见,中国人组成社会的方式以及治理它的方式。从合族不断地于世代发生这一事实中,我们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一种结构性存在。结构安在,则中国人的“社会”安在;中国人组成社会的方式及治理方式不变,则中国人便会不断地作为中国人被再生产出来。探源中华文明,就是于早期文明的历史演进中寻找结构,或者说,是找到机制,并找到机制形成的原因。
其实这是一种社会史向度上的文明探源。这一向度上的文明探源,就是在探寻早期文明阶段中国人组成社会、治理社会的方式。因此,第一,族群关系的变化与演进而非某个族群的具体命运,构成了这一研究向度所要面对的基本问题。第二,在那些文明夜空中闪烁的无数星斗中,只有在进入组合与重组过程中,作为结构的因子,承载着合族的命运与历史大势的星斗,才会进入这一向度的视域之中。第三,在以合族为主题词的社会史演进过程中,始终存在着族群之间离心力以及分化、分裂的趋势;始终存在着强制、暴力手段的使用以及族群之间的战争。这一切构成了合族持续的问题背景,是历史大势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文化史向度上的文明探源
中国人以合族作为其社会组成与治理方式的基本标识,表明中国社会是一个共同体社会,在早期文明阶段中国人走的是一条共同体之路。共同体是中国文化的大传统,它预设了文明进程的中国路径,标识了中国文化的独特性。对于共同体概念的界定是在文化史的意义上进行的,它凝结着中国人的文化创造,代表着中国文化最深厚的软实力。
中华文化史意义上的共同体,其首要意义是“共”祖“同”宗之“体”。余敦康先生认为,从五帝到三代,是一个以宗统,也就是父权的继承为组织原则的连续发展的文化序列。宗统不是抽象、空泛的,在从五帝到三代长时段的历史进程中,宗统始终要以“族”为主体,而这个“族”是以血缘为资源不断地建构出来的。宗统、族、血缘,这三大要素三位一体,持续而稳定地支撑起中国早期文明的基本结构。
对于基于血缘的早期文明共同体,侯外庐、徐旭生、张光直、余敦康等前辈学者均做过深入的研究,留下了宝贵的思想遗产。这几位前辈学者的观点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内在联系,贯穿着同一个思想逻辑。因而,也遭遇了同样的难题。古代中国数以百计的父系氏族都有着各自的祖先起源传说,而同一氏族的成员必然共有某些独特的品质或属性。换言之,不同的族群有着各自不同的族性,族性构成族群之间的天然界限,将它们分成彼此。在此局面中,合族何以实现呢?基于同一世系血缘的族群为什么具有包容、容纳它族的能力?什么原因使得一个血缘宗族能够异姓而同德,以开放性与包容性,开辟出地缘政治的新局面?
这一难题称之为“余敦康难题”。英国著名学者、在人类学建立中国宗族研究范式的莫里斯·弗里德曼则把这一难题称之为“谜”。他说关于近世中国宗族研究最核心的问题是:一个高度分化的异质性的社会,如何可能以同质性社会的单系继嗣群体作为社会组织。
如何面对这一难题?简言之,第一,提出多族群混居的概念。并据此重新审视对于“氏族林立”原有的理解与判断。第二,不同族群混居一地这一基本事实,意味着单纯的血缘政治即便是在最初的文明进程中,也是暂时的、不稳定的,真正成为常态的是血缘政治楔入了地缘政治的情境之中。于是,不是一家人如何于一地共处,便成为王族必须面对的问题。无论对于哪个王族,这都是重大的政治课题,因为它直接关涉该地区的长治久安。换言之,血缘族群而非地缘散户,异姓族群而非同姓族群,大家共处一地而非各专一壑,这是既定的历史前提,是不可选择的客观现实。这既为王族带来了治理上的难题,也带来了解决难题的资源与条件,同时还预设了解决问题的方向。第三,在多族群混居这一持续而稳定的历史背景下,宗统、族、血缘这三大要素没有也无法被弃用,而是发生了构成性转化:宗统由一族之统向容纳多族为一族之统转化,族则由同姓同德之族群向异姓而同德之族群转化,血缘也随之由一族之世系血缘向“多数民族混合而成”的混合血缘转化。第四,三大要素的构成性转化带来了社会的组织方式与管理方式的改变,肇始了合族。共同体历史运动总的结果是合族。在以共同体为根本的族群建构中,三大要素仍然是一种结构性存在,族仍然被不断地建构出来。所不同的是这个新建构出来的族是容纳多族为一族之族,是异姓而同德之族,是多族群混合血缘之族,是合族之族。从五帝到三代,合族成为历史文化的总趋势。合族有大有小,颛顼、尧、舜应是在相当于所谓“部落联盟”的量级或规模上进行了族群建构,并最终实现了合族。至三代时期,则是以国家为主体的族群建构。这些不同时代的领袖,站立在持续而类似的多族群混居的历史舞台上,面对持续而类似的问题背景,前仆后继地营建共同体,从“满天星斗”“万邦林立”,由分而合,由多而一,一步步地走向一邦一族这一早期文明历史大结局。诚如沈长云先生所言,至春秋战国时,在今黄、淮、江、汉这样一片广大的区域中,一个统一的华夏族已告形成[1]。华夏之“合”,表明中国人在文明早期阶段,就成功地跨越了族群之间难以跨越的天然界限,逐渐把“毫无共同”转化为和而不同,最终形成一个差异逐步减弱的统一民族、一个复合型的民族国家。简言之,中国人把万邦合成一邦一族,实现了“合族”。这一文明进程,在世界范围内绝无仅有。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这都是一场堪称伟大的文化创造。合族标志中国人创造出一种文化方式,这种方式将多族融为一族;合族标志着中国文化于人类早期阶段就已彰显出的独特性,以及这种独特性所达到的文化高度;合族标志着中国人为人类社会所独具的“社会性”概念,注入了独特的向度、属性与结构。
三、社会史、文化史向度上的探源与黄帝的关系
合族所依托的历史大势,由多而一之“一”,是以黄帝为代表的。满天星斗等主张多元起源的观点,否定了以黄帝为始祖的一元帝王谱系,却没有否定黄帝这个“一”,没有否定以黄帝为始祖的这一历史大势的起点。由分而合之“合”的结果,所指的就是因华夏族都奉黄帝为共祖而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民族这个结果。这意味着,中国人组成社会的方式以及治理它的方式,是以黄帝为总代表的。在文明深源的研究中,若把黄帝去掉了,由多而一之一、由分而合之合便无所依托。
黄帝是这场伟大的文化创造的产物。中国式共同体建构的根本就是以血缘为“资源”,把本不是一家人的不同族群变成一家人。而这件事要想办成,就一定要请老祖宗出来帮忙。
“尊祖敬宗合族”这句话里有着逻辑递进关系:若想“合族”,便要敬宗。若想敬宗,就得尊祖。如何才能尊呢?追孝。怎么追呢?祭祀。中国人的祭礼就是人为地安排祖先跨越时空,呼唤“魂兮归来”。在基于血缘的共同体语境中,溯源祖先是建构共同信仰实现“合族”的唯一合法的方式。
当秦人以及建立汉朝的刘氏宗族成为皇族,便都不约而同地进行了以其统治合法性为核心的意识形态建构,而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重建皇族的血缘谱系。这是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原有的老祖宗所领衔的谱系已无法涵盖整个华夏民族,因而不进行这样的改革,秦、刘就改变不了异族的身份以及异族统治的事实,其统治便不具合法性。另一个不约而同地是秦、刘都改认黄帝为祖先:秦人由祭祀太昊改祭黄帝,汉武帝由宣称汉人乃尧后改祭黄帝。这其实只是表明一个既成事实:周人所追溯的祖先黄帝,经过春秋战国,此时作为华夏民族的祖先已经成为社会共识,积淀为葛兆光先生所谓的“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成为无可怀疑、无可颠覆的大传统了。在这个大传统面前,只能“接着讲”。最终不约而同地显示了溯源祖先会带来的后果:改祭祖宗追孝黄帝的秦、刘都丧失了原有的族性,完全彻底地融汇于中华民族了。这表明,文化认同一旦是血缘层次上的,便没有什么“特质”可以保留下来。最近的例子,就连满人这样的原本与中原早期文明没有什么干系的族群,也由此方式成为“炎黄子孙”了[2]214。 1651年,顺治皇帝遣官致祭炎帝陵、黄帝陵,祭文曰:“自古帝王,受天明命,继道统而新治统。圣贤代起,先后一揆。”自顺治以下清十帝中,除宣统帝溥仪外,皆遣官致祭过炎帝陵、黄帝陵,致祭次数远胜前朝。
另外,还有观念史意义上的探源。早期文明的概念都是以“和”、向心力、凝聚力为核心含义或核心价值的。这反映了历史大势的预设之功,是以合族这一历史运动为支撑的。
炎黄与华夏民族的形成
沈长云
华夏民族形成的过程,也是华夏民族确立炎黄二帝祖先地位的过程。作为中华民族的主体,我们国家的汉族乃是一个历史范畴,并不是自来就有的。过去范文澜先生论汉民族的形成,认为她早在我国秦汉时期就已存立于世了。范老的话是针对斯大林所谓民族只能产生在资产阶级上升时期而言的,应当说有一定道理。不过实际上,汉民族的形成应当比这还早,至少要早到春秋战国之际。只不过那时的汉民族不称作汉族,而称作华夏民族。也就是说,作为汉民族的古称,我国华夏民族早就形成了。只是因为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强盛的汉朝,人们习惯把华夏族又称作汉族,但华夏的称呼也一直保留着,直到今天,我们的民族仍称作华夏。
一、华夏民族的形成
华夏民族实际产生在西周王朝,其后经历了西周、春秋几百年长期的民族融合,到春秋战国之际,才得以最终形成。
这里我们首先要消除一个误会,就是一些研究者把华夏民族的产生归结于历史上的夏朝这种说法。这些研究者只看到夏朝与华夏族皆称作夏这种表面现象,却未曾考虑到二者实质上的差异。假若我国夏朝时期就已有了这样一个凝聚黄淮江汉广大人群的稳定的民族共同体,那么,何以在商代却不见了华夏这个族群?甚至甲骨卜辞中连一个“夏”的字样也都没有?从夏朝疆域来看,它的统治实际只限于河济之间那样一块地方(见王国维《殷周制度论》),于天下九州仅据有一个州(兖州)的地盘,此何以能与华夏族所拥有的黄淮江汉这样广大的共同地域同日而语!
真正能够营造华夏族共同地域的政体,只有西周王朝才配得上。西周应该是我国第一个真正有效地在黄淮江汉实施政治统治的王朝,是第一个实现我国“大一统”统治的国家。
二、华夏族族称的来历
文献已有充分证据表明华夏族的族称就来源于周人自称为夏。从可靠的周初文献《尚书》中,可以找到多处周人称夏的记录。例如,《康诰》:“惟乃丕显考文王……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立政》:“…… 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这三篇文献都出自周初统治者之手,由这些可靠的文字可知 “区夏”“有夏”都是周人的自称。
其后,周人又通过分封,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治的各个角落,这些分封的诸侯又皆称作“诸夏”。“诸夏”与各地土著,即所谓的蛮、夷、戎、狄长期混居杂处而日渐融合,他们开始是在政治上,继而在文化与语言习俗上,因而当日后他们与其他中原旧族融为一体以后,人们将这个新熔铸成的民族共同体仍称为“夏”,或“华夏”,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三、炎黄成为华夏民族的共同祖先
黄帝、炎帝原本作为姬姓周族人(及其姻亲姜姓族人)信奉的祖先,也逐渐变作了华夏民族的共同祖先。我们看到,从战国时期开始各国统治者就已将黄帝、炎帝作为自己的祖先隆重地祭祀了。《史记·封禅书》记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秦人的祖先本来是少昊,可是到了战国时期,秦人在自己的祖先之上又祭祀起了黄帝、炎帝,可见黄帝、炎帝作为华夏族的共同祖先,确实受到全民族的尊崇。
秦国之外,东方的齐国亦是对黄帝持褒扬的态度。出土青铜器陈侯因齐敦就记有田齐威王对黄帝颂扬的铭文。田齐的祖先本来是颛顼、帝舜,之所以把黄帝奉作远祖,也是出于对共祖黄帝尊崇的考虑。
中原地区在新石器时代的重要地位
金荣权
在新石器时代,中原地区在我国史前时期的族群演化、融合和文明的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具体来说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新石器时代早期裴李岗、贾湖文化是中原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史前文明
裴李岗文化以1977年开始发掘的河南新郑裴李岗遗址为代表而命名。“裴李岗文化的……器类以农业生产工具最多,计有磨盘,磨棒、石铲、石镰和石斧等。石磨盘多数形如鞋底,下有四足,磨棒均呈长条圆柱状。石铲较大,两端有缺口以捆缚镰把。石斧较小,顶平,刃弧,断面作椭圆形。陶器以泥质红陶为主,砂质红陶少见。陶质松软,火候低,均为手制,造型规整。器壁较薄,打磨光滑,少数夹砂陶器表面饰篦点纹、篦划纹和绳纹等”[3]24-25。其中,鞋底状四足磨盘、圆柱形的磨棒和锯形齿镰等器形是裴李岗文化最明显的标志之一。贾湖遗址位于舞阳北舞渡镇贾湖村,遗址年代距今约9 000年至7 500年,这也是河南黄淮之间迄今所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除出土了裴李岗文化极具代表性的石磨盘、磨棒和锯形齿镰之外,还出土了大量的骨笛,经研究表明,这些骨笛是用鹤类的尺骨做成,是考古界目前发现的最古老的笛子或笛状乐器。在少数墓中,发现随葬物器中有成组的龟甲,这些龟甲多有穿孔,孔内填装有不同颜色的小石子。同时贾湖墓葬中有狗的骨骸,有10个专门埋葬狗的坑穴。有学者认为,这是贾湖人的龟灵观念和“以犬为牲”习俗的体现,它是目前所知的中国远古时代龟灵现象和龟灵崇拜的源头,也是殉犬于足下的“犬牲”现象的始源[4]。在一些龟甲、石器、骨器上面,发现了有近似于殷墟甲骨文字形的刻画符号,它可能是贾湖人用来记事或标记制作人或表达其他意义的符号,为研究我国文字的起源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
由于自然因素或群体内部的因素,裴李岗族群后来开始分化、迁徙,大部分裴李岗族人则向东、向南沿淮河主干流和北部的主要支流迁徙,向南迁徙的一支进入潢川境内,留下霸王台遗址,这是目前所知的裴李岗文化南移的最南限,这一支后来又向东迁,经皖北进入鲁南、苏北,与当地文化结合,深刻地影响了北辛——大汶口文化系统。因为裴李岗文化的迁徙、传播,不仅使裴李岗文化成为史前中原新石器文化的代表,同时也使它成为史前黄淮之间中原地区的主源性文化。裴李岗文化与仰韶文化相结合,逐渐发展成河南的龙山文化。
二、新石器时代中期中原地区是炎黄族群与其他族群融合的重要时期
在距今6 500年—5 000年之间,随着仰韶文化的发展传播,中原地区兴起了文化特色各有不同而又相互影响的几种地域文化,即安阳后岗文化、濮阳西水坡文化和郑州大河村文化。还有伊洛地区的具有地方特色的仰韶文化。这些文化即具有一定的仰韶因素,而又有着自己显著的特色,不能简单地将它们归入半坡文化或庙底沟文化,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它们就是仰韶文化分化出来的某个类型或亚文化。这些文化早期的创造者当是中原土著族群,它们与上古传说时代的蚩尤族、颛顼族、祝融族、共工族、驩头族等部族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炎帝族和黄帝族进入中原之后,仰韶文化随着部族迁徙进入中原地区,并成为中原地区的主导性文化,黄帝与炎帝族、蚩尤族联盟大战之后,炎帝族和蚩尤族联盟的主要力量被黄帝打败,一些族人或南迁或东移,而留在中原的土著族群或因为很早就归顺黄帝族,或是投入黄帝联盟得以幸存,并最终融入黄帝部族之中,成为后来华夏族的有机组成部分。
三、新石器时代晚期中原地区族群融合为之后华夏族的产生奠定了坚实基础
在新石器时代晚期,也是传说时代的尧舜禹时期,在这一时期,来自东方的东夷族群、西方的仰韶文化族群、北方的红山文化族群等汇聚于中原地区,与中原的土著族群相互融合,在文化上相互交流,初步形成了以炎黄族为核心的中原大族群和中原文化圈。随着部族融合,一些外来的移民慢慢融入中原大族群中,而原来生存于中原地区的颛顼族、祝融族、驩头族等这些中原土著部族原本的身份被后人淡忘,甚至也被自己部族后裔所淡忘,被春秋战国以来的史家整合进了黄帝部族。颛顼、祝融等也就成了黄帝的子孙。
中原文化与炎黄文化
高 强
一、中原文化及其特征
中原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的中原指的是河南,广义的中原以河南为中心、为主体,包括山西、陕西、河北、山东、江苏、安徽、湖北的部分地区。狭义的中原文化就是河南地域文化。
中原文化既有地域性,又有全局性;既有原生性,又有包容性;既是河南的,又是中国的。为什么全国其他地方有关三皇五帝等远古帝王的传说遗迹往往只有其中一部分,或伏羲或神农或黄帝……而中原地区几乎全部都有?这种三皇五帝“一勺烩”的现象是秦汉以后逐渐形成的,体现出河南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中原文化的包容性。
黄河流域既是中华文明的“摇篮”,也是中华文明的“熔炉”。“作始也简,将毕也巨”,早期中华文明曾经“满天星斗”,仰韶文化、龙山文化、良渚文化、红山文化、石家河文化……灿若群星,夏、商、周三代则变成黄河中下游地区“一轮明月”。中原文化汇聚、吸纳、包容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各种文化,中原文明再造、重铸、和合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各种文明,终于成为中华文化的主流、主干。
中原文化的最大特征在于“中”,中原、中州、中土、中岳、中庸、中和、中道、中夏、中国都包含“中”。《清华简·保训》里记载着周文王的遗训,他谆谆告诫武王要恪守“中”的准则。陕西宝鸡出土的青铜器何尊铭文中首次出现“中国”一词,指的是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地区。河洛地区位于五方之中、天下之中,便于交流交汇,易于融会贯通。
二、炎黄文化及其价值
炎黄文化有狭义、广义、中义之分。狭义的炎黄文化指的是炎黄时代的中国文化,广义的炎黄文化指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当下多数学者所说的炎黄文化是广义的炎黄文化。窃以为,在广义与狭义的炎黄文化之间还应有中义的炎黄文化。所谓中义的炎黄文化指的是炎黄族在炎黄时代创造的后世对其传承、阐释、重构的文化,包括历代对炎黄的记述、歌颂、祭祀、研究等。提出中义的炎黄文化的概念,一方面可以突破狭义的炎黄文化的时间局限,弥补其有源无流的缺陷,另一方面能够解决广义的炎黄文化过于宽泛甚至混同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狭义的炎黄文化是炎黄文化的根源和基础,中义的炎黄文化是炎黄文化的传承和主体,广义的炎黄文化是炎黄文化的拓展和升华。三者内涵相通,本质相同,各有侧重,共同构成了炎黄文化的完整体系。炎黄学研究的主要对象应该是中义的炎黄文化。
炎黄文化萌发于炎黄时代,形成于战国秦汉时期,勃兴于辛亥革命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复兴于改革开放以后。研究炎黄文化对于探索中国文明起源、理解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认识中华文化的基本特性、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意义。
三、中原文化与炎黄文化之关系
炎黄文化多元包容,中原文化是炎黄文化在中原地区的发展,是炎黄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炎黄学研究同中原文化研究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目前河南已形成郑州大学的“中原历史文化学科群”、河南大学的“黄河文明学科群”、信阳师范学院的“炎黄学学科群”三大特色学科群,三个学科群互益互补,共同推动中华文明研究。
信阳在炎黄文化版图上具有特殊地位。徐旭生先生在《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中认为,远古时期中国有华夏、东夷和苗蛮三大集团,华夏集团发祥于今天陕西、甘肃的黄土高原,逐渐向东发展,先与居住在山东以太昊、少昊、蚩尤等为首领的东夷集团交战并融合,后与居住在湖北、湖南一带的苗蛮集团冲突与交融,最终凝聚形成了华夏族。信阳正好位于华夏、东夷、苗蛮三大集团活动区域的结合部,处在黄河文明、长江文明、淮河文明的交汇处,在炎黄文化史和中华民族史上占据着特殊地位。炎黄学研究院的牌子挂在信阳师范学院,这既有时代的契机,也蕴含着历史的机缘。
炎黄与中国农耕文明
霍彦儒
一、炎黄与中国农耕文明的起源与发展
目前学界多认为,中国农耕文明起源于大约1.2万年前,那时中国历史开始进入新石器时代。我们说,至公元前5000年前,为新石器时代的早中期,即前炎黄时代(亦称神农时代)。自公元前5000年至前3000年仰韶时代,即炎黄时代。在炎黄时代,炎帝所在时代大概为其早中期,公元前5000至前3500年;黄帝所处时代大概为其中晚期,即公元前4500年至前3000年。随后的龙山文化(公元前3000年至前2000年)直至夏商周时期可称为后炎黄时代。在这距今约七千年的时间里,从广义来说正是炎黄与炎黄时代,也正是中国农耕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时期。
古史传说,在此期间,炎黄二帝尤其是炎帝(神农氏)为中国农耕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被称为“农业之神”。追溯炎帝和炎帝时代(神农时代)对农耕起源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培育粟谷和稻谷。《逸周书》云:“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耕而种之。”粟是北方古代人们,特别是黄河流域人们的主要食物之一,也是北方地区农作物主要品种之一,而在长江以南是以稻谷为主,所以有传说炎帝也是稻作农业的发明者。二是发明“刀耕火种”。农耕起源早期,先民采取的是“荒耕”或“游耕”。传说到了炎帝时代,炎帝将火的使用推广至农耕生产方面,以火焚开垦荒地,以石刀、石铲耕种,即历史上所说的“刀耕火种”,这是耜耕农业前的耕作方式。三是创制耒耜。《逸周书·佚文》云:“神农之时……斫木为耜……以垦草莽”;《周易·系辞下》云:“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等农业生产工具的出现,是原始社会的第一次技术革命,将原始农业推进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从根本上改变了原始社会的生产手段,生产力得到了极大提高。
如果说炎帝与炎帝族主要侧重于农耕的发明创造,那么黄帝与黄帝族则侧重于在炎帝开创的农耕文明的基础上,推进农耕文明的发展。一是生产工具的多样化、精致化。《世本》云:“垂作耒耜。”垂为黄帝的臣子。这里说的垂作耒耜,肯定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工改造,使其精致化。《淮南子·氾论训》说:或则“剡耜而耕,摩蜃而耨”,或则“斧柯而樵,桔皋而汲”。说明黄帝时代的农具已多样化,开始有了复合农具。二是粮食品种的多样化。《史记·五帝本纪》载:黄帝“艺五种”,《索隐》云:“艺,种也,树也,五种即五谷。” 《集解》引郑玄曰:“五种:黍、稷、菽、麦、稻也。”《五帝本纪》又云:“时播百谷草木。”《正义》云:“言顺四时之所宜而布种百谷草木也。”这些记载,反映了黄帝时代种植业种类比炎帝时代种植业种类有了增加。三是耕作方式的精细化。古史传说,黄帝始设“井田制”,推广“步亩制”,公平、互助经营。《黄帝内经》载:“黄帝升为天子,地献草木,述耕种之利,因之以广种。”《路史·疏仡纪·黄帝》载:“经土设井,以塞争端;立步制亩,以防不足。八家以为井,井设其中。”说明黄帝时代开始初步建立起耕作制度。
炎、黄二帝除了以上贡献外,为了适应农耕文明起源和发展,在制陶、纺织、房屋、交易等方面,也有重要贡献。《逸周书·佚文》云:“神农……作陶、冶斤斧,”“神农制作瓦器”。炎帝“台榭而居”。《路史·后纪五·黄帝》曰:“乃广宫室,壮堂庑,高栋深宇,以避风雨。作合宫,建銮殿,以祀上帝,接万灵以采民言。”《吕氏春秋·爱类》云:“神农之教曰……女有当年而不织者,则天下或受其寒矣。”《通鉴外纪》载:“西陵氏之女嫘祖,为黄帝元妃,始教民育蚕,治丝茧以供衣服,后世祀为先蚕。” 《世本》云:“伯余作衣裳。”《吕氏春秋·勿躬》云:“胡曹作衣。”“伯余”“胡曹”是“黄帝臣”。 炎帝 “日中为市”,发明了物物交换,开贸易之先河。《古史考》云:“黄帝作车,引重致远。”
二、农耕文明在中华文明中的地位
农耕文明是人类古代文明的标识,是新(石器)旧(石器)时代的分水岭, 它不仅是世界文明起源的基础,也是中华文明起源的基础。中华民族是一个以农立族的民族。农耕文明从起源的那一天开始,就成为中华民族的“本”与“魂”,中华文明的“源”与“根”。“民以食为天”这句流传数千年的古语,就高度概括了农耕文明在中华文明中重要而特殊的地位。
(一)农耕文明是中华文明起源的物质和精神基石
文明的起源和形成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它是在长期的积淀中,由诸文明因素逐渐积累而形成的。不仅世界文明的产生如此,而且中国文明的产生也是如此。进入新石器时代,随着农耕文明的起源,其他与农耕文明紧密联系的物质和精神文明也随之相继产生。比如,原始聚落形态,从定居走向村落—村镇—城市。再如,陶器的产生,“耕而作陶”就是在农耕时代出现的,人类定居生活之后,为了适应农耕生活的需要,便于人们用于取水、煮食、贮存粮食等,而发明了陶器、天文历法,也是人们在农耕生产过程中,通过长期观察节气与播种、收获之间的关系而产生的。又如原始音乐、舞蹈也是人们在农耕劳动生产中,为满足休息、交流、表达思想情感等需要而产生的。原始交易活动,也是由于农耕出现了剩余产品而出现的。其他手工业的产生也与农耕文明的出现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所以,中华文明起源和形成的过程中,如城市、阶级、国家以及文字、冶金术、宗教祭祀等,这些文明因素的产生无不与农耕有着紧密的联系。正如有学者所说:“生产性生产的产生——农业革命,是人类脱离原始状态的革命,同时也是文明起源的关键一环。都市的出现、文字的产生、复杂的社会组织形成以及具有共同宗教信仰的艺术等都是在农业革命的基础上形成的。”[5]157这就是说,有了农耕文明的产生,才有文明社会其他文明要素的产生,进而才有文明的起源和形成;反之,文明的起源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所以,农耕文明的起源被誉为农业革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二)农耕文明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长盛不衰的文明基因
在中华文明的基因中,其中“以农为本”的“农本思想”是其最核心的文明基因。追溯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和发展,我们发现中华文明能延续数千年而不断裂,除其他因素外,与一脉相承的农本思想代代传承分不开。中国的农本思想起源很早,可以追溯至炎黄时代,史传炎帝教民稼耕,男耕女织,“神农之教曰:士有当年不耕者,则天下或受其饥矣;女有当年而不织者,则天下或受其寒矣。”。可以说这是农本思想的萌芽时期,先民开始懂得了农耕在人类生存、发展中的至关重要性。因为农耕与自然环境特别密切,离不开气候、土壤、水等诸因素。因而先民在其农耕生产中,对自然环境特别关注,在长期的农耕生产实践中,在不断探究天、地、人的关系中,发现了人与天、地的相互依存性,如《吕氏春秋·审时》所说:“夫稼,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养之者天也。”于是,便孕育出了“顺天应时”“和谐共生”“天人合一”等思想观念。“天人合一”不仅是传统农学思想的核心内容,也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问题。不仅如此,先民在不断创造、创新农耕生产劳动中,在顺应自然、改造自然的斗争实践中,还培育出了“以人为本”“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等传承至今的中华文明基因。
(三)农耕文明是中华立族立国的根本保障
古史传说,炎帝发明农耕,黄帝发明衣、食、住、行器具,以农立族,建立了炎黄(华夏)集团;夏商周又以农立国,建立了“三代”王朝。从传说时代到历史时代,纵观中国数千年的民族史和国家史,其兴衰存亡无不与农耕有着密切的联系,周人的崛起,是得于迁徙渭河流域的周原,并继承炎帝农耕文化的结果;秦人的崛起,也得益于其进入关中渭河流域的雍地,发展农战文化,进而统一六国。考察历史上“文景之治”“开元盛世”“康乾盛世”等的出现,无不与发达的农业有关。所以,自先秦起,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不重视农业的发展,将农业看作“既是民之大事,亦为国之大事”,“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道民之路,在于务本”(《汉书·景帝纪》)。“大哉,农桑之业,真斯民衣食之源,有国者富强之本”(《农桑辑要·序》)。在古人的眼中,“农事和农业”关涉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在《国语·周语上》中记载虢文公劝谏周宣王亲耕藉田时说:“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蕃殖于是乎始,敦庬纯固于是乎成,是故稷为大官。”其意是说,因为农事和农业涉及天帝先祖的祭祀,人类的繁衍,朝廷百官的供给,协调和睦关系的产生,国家财政的收入,国家强大富足稳固局面的形成,所以农官稷是一个很重要的官职。因而,“重农轻商”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基本国策。到了今天,随着“产业化、全球化和城市化”的发展趋势,传统的“以农为本,重农轻商”观念似乎不合“时宜”,但从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出发,农业无疑还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之基础,是中华立族立国的根本保障。
论中原文化与中华文明
王震中
由河南省社科联主办、信阳师范学院炎黄学研究院承办的“中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主根主脉主干主轴研究”研讨会,立足中原文化、炎黄文化,围绕中华文明探源研究与中原历史文化学科群建设两个重要议题,从多个角度深入系统阐述了中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主根主脉主干主轴问题,不仅深化了我们对中华文明探源研究路径的认识,也为中原文化、炎黄文化在新时代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指明了方向,同时也为河南省文化战略的实施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支持和智力支撑。
一、中国路径是中华文明探源研究的立足点
中华文明五千多年从未断绝,中华文明所具有的强大凝聚力、向心力不仅有益于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而且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有益的中国方案、中国智慧。与会专家就中华文明探源研究中的研究方法、研究思路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其中“中国路径”是其核心话语,专家们力图提出中国方案,探索中华文明演进的“中国路径”。
(一)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朱乃诚研究员认为,运用考古资料进行中国文明起源研究,不同的研究者有着不同的研究心得和不同的研究方法与方式,不需要强求一致。但是,有一条原则必须要遵循,那就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
(二)遵循求同存异的原则
李俊教授认为,中国文明探源研究需要广大学者秉承科学严谨的治学态度,在中西比较的视野中,多学科、分阶段协同合作、循序推进。在这一过程中,不同的学者在研究向度、视角、进路、方法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多样化与丰富性,应该得到鼓励;不同的研究方式之间经常性地开展学术对话与交流,也是十分必要的。
(三)立足中国路径,是中华文明探源研究的前提
《光明日报》高级编辑梁枢认为,探源中华文明,就是于早期文明的历史演进中寻找到文明演进的机制,以及找到机制形成的原因。梁枢先生提出历史上中华文化共同体的生成与先秦时期“合族”式的共同体的重组是中国历史演进的关键所在,它使得中华文化共同体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沿着“炎黄—华夏—中华”路径前行。
二、中原地区在中华文明起源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地位
(一)中原是“天下之中”,中原文化具有强大的包容性
宝鸡文理学院高强教授认为,中原文化既有地域性,又有全局性;既有原生性,又有包容性;既是河南的,又是中国的。中原地区三皇五帝“一勺烩”的现象,体现出河南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中原文化的包容性。中原文化汇聚、吸纳、包容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各种文化,中原文明再造、重铸、和合了来自东、西、南、北的各种文明,终于成为中华文化的主流、主干。高强教授身处陕西宝鸡,却具有全国大局观,并在区分先秦与秦汉之后炎黄文化演变和动态发展的情形下,回答了中原文化与炎黄文化之关系。
(二)中原是我国史前时期族群演化、融合、发展的核心地区
信阳师范学院金荣权教授认为,在新石器时代,中原地区在我国史前时期的族群演化、融合和文明的发展、新变中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裴李岗、贾湖文化无疑是新石器早期中原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史前文明;新石器中期中原地区是炎黄族群与其他族群融合的重要时期;在新石器晚期,来自东方的东夷族群、西方的仰韶文化族群、北方的红山文化族群等汇聚于中原地区,与中原的土著族群相互融合,在文化上相互交流,初步形成了以炎黄族为核心的中原大族群和中原文化圈。这种新说很有价值,蚩尤族原本为中原土著,后由于战败,蚩尤被杀,其族众有很大一部分南迁到了三苗之地,并成为苗族的上层贵族,时至今日苗族仍以蚩尤为祖先。
三、炎、黄二帝与炎黄时代在中华文明演进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
(一)黄帝是中华民族共同体之路的历史起点
梁枢指出,“合族”所依托的历史大势,由多而一这个“一”,是以黄帝为代表的。华夏族都奉黄帝为共祖,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这意味着中国人组成社会的方式以及治理它的方式,是以黄帝为总代表的。河北师范大学沈长云教授指出,炎、黄二帝作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对于中华民族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黄帝原本是周人的祖先,后来周人实现了对黄淮江汉广大地区的大一统,主导了这一地区各古老部族的民族融合,并最终使其融铸成为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即华夏民族,黄帝也由之演变成为华夏民族的共同祖先。
(二)炎、黄二帝与炎黄时代奠定了中国农耕文明的根基
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霍彦儒研究员认为,农耕文明是人类古代文明的标识,是新(石器)旧(石器)时代的分水岭。中国农耕文明也是中华文明起源的基础。中华民族是一个以农立族、以农立国的民族和国家。农耕文明从起源开始,就成为中华民族的“本”与“魂”,中华文明的“源”与“根”。从广义上来说炎、黄与炎黄时代,正是中国农耕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时期,炎、黄二帝为中国农耕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做出了重大历史贡献。霍先生把炎黄时代划定在距今7 000—5 000年前的仰韶时代,这与《炎黄学概论》的观点是一致的;霍先生所说包括炎黄文化在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论题,也是精到而符合实际的。
(三)炎黄文化是凝聚中华民族的重要精神力量
高强教授认为,炎黄文化萌芽于炎黄时代,形成于战国秦汉时期,勃兴于辛亥革命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复兴于改革开放以来,是凝聚中华民族团结和谐、生生不息的重要精神力量。炎黄文化多元包容,中原文化是炎黄文化在中原地区的发展,是炎黄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炎黄学研究同中原文化研究相辅相成,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