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设计基因特征识别研究

王丹阳，何璐君 Wang Danyang & He Lujun

(喀什大学文化创意研究中心，新疆喀什 844000）

景观基因理论来源于生物学概念，20世纪50年代，美国著名学者阿尔佛雷德g克鲁伯(AlfredgKroeber)和克莱德g克拉克洪(ClydegKluckhohn)共同提出的文化传承与传播过程中出现的与基因类似情况的假说—文化基因概念[1]。随后同为美国学者泰勒（Tylor）在对文化聚落研究过程中引入基因的分析方法探寻聚落文化空间布局规律，开创了传统聚落景观研究的新方法，我国学者刘沛林教授最早在国内运用基因概念对传统聚落进行研究，并形成了较为系统的论述。近年来，越来越多学者开始开始关注景观基因理论，开展相关的学术研究，其中具有代表的有：胡最、邓运员等运用GIS景观基因图谱平台、信息源等展开的研究[2-4]；刘腊春、刘沛林等从传统聚落景观保护角度的研究；李博华、安玉源运用景观基因理论对少数民族聚集地形成特征进行分析的研究等[5-10]；景观基因理论是结合景观学、生物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多种学科理论和方法共同形成的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是建立在景观基因识别理论之上，并对传统聚落景观进行分析归纳的研究。景观基因理论的构建有利于了解传统聚落景观构成要素、不同区域的聚落景观与生态环境下的相关性以及掌握和了解聚落景观的分布规律和特征，以便形成完备的聚落景观保护体系。

表1 喀什古城民居聚落景观基因识别指标体系

1 喀什古城概况

喀什古城位于我国面积最大的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西南部，地处在东经71.39′～79.52′、北纬35.28′～40.16′之间。海拔约1200m，属暖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带，气温变化大，降水稀少，夏季炎热短暂，冬季无严寒，低温期长，春夏多大风沙暴等天气。古城始建于2000多年前，位于水源充足、环境较好的吐曼河与克孜勤河交汇的缓坡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喀什古城在近十几个世纪里不断繁荣发展。喀什古城的城市布局，不同于中原地区古城的中轴线布局方式那样整齐规矩，老城区的整体布局毫无规矩可言，根据地势变化而变化，是典型的沙漠绿洲城市。

2 喀什传统景观基因体系构建

在指标体系建构中，通过对喀什古城传统民居聚落景观基因特征的解构提取，分析并形成喀什古城聚落景观构成的物质与非物质两大类景观要素（表1）。再结合喀什古城实际情况，分别将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划分环境特征因子、民居建筑因子、民居装饰因子、民俗因子、娱乐因子、民俗技艺因子六大类。

2.1 物质景观基因特征识别

2.1.1 环境特征因子

聚落选址。人类聚居活动，其本质就是不断适应当地的自然条件，人文条件能够决定传统民居的民族特点，而自然条件则是决定传统民居地域差别的最主要的因素。作为新疆地缘历史上最悠久的绿洲之一，冲击平原所具备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等优越的地质条件是喀什古城聚落景观形成的重要前提条件（图1）。

聚落形态。喀什古城地处的高台区域，并非完全是平地区域，按照地缘的不同形态，又可分为平原聚落、坡地聚落、高台聚落三种类型[11]。平原聚落是由以艾提尕尔为中心的民居构成，该区域地势平坦，街道规整；坡地景观主要是以布拉克贝西泉（现九龙泉商业街）到古城正门沿线的民居聚居区，此区域与平原聚落相连；高台聚落则是阔孜其亚贝西巷区域，该区域建在凸起20米上的高崖上，又称高台民居，高台聚落由于修建空间极其有限，街巷空间大多低矮狭窄，道路错综复杂。

平面布局。喀什古城的街巷平面布局形态主要受到地形的影响，形成了复杂多变的的街巷空间形态。从平面布局看，喀什古城的街道空间布局形式主要以“直线”“曲线”和“放射线”三种方式组成。

2.1.2 民居建筑因子

图1 环境特征因子

民居建筑因子由建筑材料、建筑形态、空间布局三个方面构成。建筑材料方面，喀什地区由于化石资源匮乏，喀什古城民居的建筑主体构成主要以生土和杨树为主，建筑主体以大杨树为梁，小杨树干为盖、生土为墙的和谐搭配，形成了这种具有较好抗震、抗压、抗弯的土木建筑形式；建筑形态方面，喀什传统民居的外在建筑形态可总结为空中楼阁式、外封内开式。空中楼阁式指民居主人为了增加楼上居住空间而建设的过街楼、挑楼形式。外封内开式是指民居在修建时为抵御喀什多大风和沙尘天气，一般在民居外部极少开窗，主要从民居内部获取光照；空间布局方面，喀什古城传统民居聚落景观空间布局结构主要有以庭院为中心、以辟夏以旺为中心、以客房为中心等三种布局方式。以庭院为中心的民居主要集中在平原聚落区域，是典型的围合式空间；以辟夏以旺为中心就是以外廊为中心的建筑形式，外廊作为喀什传统民居聚落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是夏季居民生活的中心。以客房为中心的民居布局形式主要以商业民居为主，由于没有庭院和外廊，客房就成为民居中最重要的区域，喀什古城居民在客房中举行重要活动仪式和招待客人，其他功能房间围绕客房进行布局修建。

2.1.3 民居装饰因子

喀什民居的主要装饰方式由外墙装饰的砖雕、琉璃砖、木雕，室内装饰的石膏、地毯等方面构成。砖雕、琉璃砖技艺主要表现在砖木结构的民居上，由于造价太高一般只会在宗教场所或有钱人家才会采用。装饰方法主要采用二方连续、四方连续进行排列贴面。呈现出来的庄严肃穆与与周围生土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充分显示出宗教场所的富丽堂皇。木雕、石膏、地毯技艺一般应用在室内装饰。木雕艺术主要表现在门窗上及建筑结构装饰上，材料多选用本地产量较高、造价低廉的白杨木和杏木等木材，是喀什传统民居建筑装饰使用最为普遍的装饰材料。石膏技艺相比木雕的易造型及更低的成本，自八世纪从中亚传入后，深受当地居民的欢迎。喀什民居中的石膏装饰墙一般位于在客房进门处，由中间大左右小的龛形格子构成，中间的龛形格子被称为米合热普，小的被称之为务由克。米合热普一般用于放置客人来访用的被褥、垫子、枕头等卧具。务由克一般放置一些精美的碗碟或工艺品对外展示。喀什地毯编织技艺历史悠久、无论是在民居的室内还是外廊空间中，地毯都是作为不可或缺的装饰部分。地毯原料主要采用和田羊的羊毛与半粗毛为主，制作出的地毯经久耐用、平滑柔软。

2.2 非物质文化基因

2.2.1 民俗因子

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的民俗因子主要体现在传统节日和饮食文化中，受宗教影响，喀什居民的节日主要有肉孜节、古尔邦节（新年）、诺茹孜节。随着社会发展，民汉交流的日益增多，很多喀什当地居民家中也开始过春节、端午、中秋等节日。喀什居民对于节日十分注重，无论是外来节日还是传统节日，在节日当天，多会宰羊，制作抓饭、烤肉、大盘鸡、炸馓子等美食，与亲戚朋友相聚在客房或外廊的苏帕上。

2.2.2 娱乐因子

在喀什的传统节日或婚礼仪式中，通常会设置麦西来普、鞭带舞等娱乐形式。麦西来普泛指一种娱乐性歌舞集会。这种集会形式在喀什地区已有近千年历史。喀什地方娱乐因子蕴含的地方特色是其民族文化、精神风貌的的综合展现。如今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喀什民间歌舞技艺已成为喀什古城旅游的一张亮丽的名片。

2.2.3 技艺因子

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的技艺因子主要表现在家居用品制作技艺和服饰制作技艺两大类。家居用品的制作技艺主要有土陶、铜器、木器三类。土陶技艺是喀什历史最为悠久的技艺之一，最早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铜器又称米斯盖尔，是喀什传统工艺品中的珍品，由于价格较高，更多被用于工艺品或家居展。木器技艺是喀什建筑木雕的延伸，制作出的家居产品相比土陶所具有的耐用性和相对铜器所具备的经济性，深受古城居民的喜爱。服饰制作技艺类主要有花帽、木戳印花布、艾德莱斯三种。花帽是最能体现喀什民族特色的配饰之一，喀什花帽的基本造型为上方下圆，侧面呈金字塔形，表面施以明亮干净的浅色刺绣；木戳印花布是喀什优秀的染织艺术，其原理就是利用蘸有植物颜料的木质模戳在布匹上采用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方式进行印染的艺术，常使用在家居装饰中；艾德莱斯技艺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也是最具喀什少数民族的物质文化的象征，按照其纹样进行分类，可分为皇冠艾德莱斯、热瓦普艾德莱斯、石榴艾德莱斯等，配色和装饰方式十分多样，色彩绚丽夺目，是喀什古城居民最喜爱的服饰搭配元素。

3 喀什老城聚落景观特征分类提取

3.1 景观设计特征分析

在物质基因和非物质文化基因的双重影响下，喀什古城民居形成了极具地域特色的文化景观，在针对以上提炼的六个方面构建的喀什古城传统民居景观基因指标体系的基础上，根据景观设计基因的构成属性，将从显性基因和隐形基因两方面进行概括（表2）。

表2 景观特征分析

3.1.1 显性基因特征

喀什老城民居聚落的显性基因主要指民居聚落的外在视觉形态，是构成受众感官识别重要的基因形式。喀什传统民居聚落在外在感官上可概括为建筑材料感官、民居形制感官、民居建筑装饰感官三个部分。建筑材料感官基因：除部分宗教场所或个别富裕人家采用砖木结构外，古城大多数民居建筑主体都是以生土、杨树、芨芨草为主要材料构成。形成了古城风格独特的土木建筑群，故在外在形态表现上主要以黄土和杨木进行表现。民居形制感官基因：喀什古城民居的外在形制感官主要受到喀什不断增长的人口的影响，当平面空间无法满足居民的需要，便开始向上延伸，在原有住房上加盖一层到两层，有一些居民为了更大限度地扩大居住面积，便在二楼三楼进行向外扩张，形成了今天看到的挑楼、过街楼等形式。这些建筑形式历经近千年的历史积淀，逐渐形成了平屋顶、过街楼、挑楼这样的外在感官形式。民居建筑装饰感官基因：民居外立面装饰感官主要有外墙墙面装饰、门窗装饰、廊柱装饰三个部分。部分砖木结构的民居在外墙上采用砖雕和琉璃花砖对民居进行装饰。在门窗的装饰上除了少部分的铁制门窗外大多都是采用木雕的方式进行制作。在外廊装饰上以木雕技艺为主，局部地方施以彩绘。木雕造型多样，仅仅是廊柱的样式就多达上百种，装饰题材种类也十分丰富。

3.1.2 隐形基因特征

喀什传统民居建筑隐形基因特征体现在喀什老城居民的家庭观念和风俗习惯，主要体现在对于民居的建造过程中的“不打扰”“不损害”“相互帮助”等隐性思想。不打扰，是喀什老城居民对于家庭隐私的保护，具体表现在，如围墙的修建或房屋开窗高度必须以人骑马的总高度来计算，避免屋外的人在骑马路过时能打探房屋内部的情况。与此有关的，还有入户门的开设，喀什老城民居入户门不能与对面人家正对，以此避免邻居出门时能够看到对面家庭的情况。不损害，是喀什老城居民坚守不损害他人公共利益的表现，如在修建民居过程中，不得影响旁边住户获取光、水等自然资源，修建过街楼时候要以骑马人的高度作为依据，保证行人正常通行。相互帮助，是喀什老城居民社会交往原则的表现，如遍布在古城街道的过街楼、挑楼的修建，就是住户无法在有限的土地内满足个人需要，寻求邻里帮助的表现。

3.2 室内装饰设计特征分析

通过对于传统聚落景观的研究，在借鉴了一些前辈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室内设计的的特征，将喀什古城民居室内设计特征分为主体基因、附着基因、混合基因、变异基因四大类（表3）。根据上文分析民居中的客房是整个民居中最重要的空间，也是最能够体现室内设计特征的空间，故在这里主要针对于客房进行研究。

3.2.1 民居室内装饰主体基因

主体基因指在对民居室内装饰特征中占有显著或重要地位的基因元素，天花、墙面、地面是构成室内空间的三大元素，无论是天花的木雕装饰、墙面的石膏雕刻、地面的地毯装饰，三者都是喀什民居文化特质最集中的体现。根据景观基因的“总体优势原则”将民居内部以及直接影响感官的顶棚装饰、墙面装饰、地面装饰归纳为喀什民居室内装饰的主体基因，以上对喀什传统民居室内装饰特征识别起主要作用。

3.2.2 附着基因

附着基因是指依附于主体基因而存在的室内装饰基因，主要用以区别和加强室内装饰属性的要素，对传统室内装饰空间系统的补充。对于喀什古城民居室内空间而言，作为附着装饰基因由物质层面的家具（炕柜、花木箱、炕桌、摇床等）、织物（挂毯、墙围、门帘、花褥等）等软装部分和非物质层面的在室内开展的风俗性活动（乐器演奏、歌舞活动、各类仪式等）共同构成喀什民居室内装饰的附着基因。软装部分作为丰富多彩的室内环境中的一部分，具有很强的识别性和代表性，对民居的主体基因有着视觉辅助的作用，而非物质层面的风俗习惯，对民居室内空间整体氛围营造，有着综合感官的辅助作用。

3.2.3 混合装饰基因

混合基因是指喀什传统民居中特有的景观属性，呈现出内容多样、成分复杂的特征。这种基因的本质是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吸收、融合的过程。喀什室内装饰的所有形式均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结晶。但喀什古城聚落景观基因研究的主体是对现在喀什古城室内装饰的基因构成进行分析。故把室内装饰陈设（木器陈设、陶器陈设、瓷器陈设、铜器陈设等）归纳为混合基因。在室内装饰中民居主人会从个人审美出发，选择感官上适合民居室内装饰的陈设对民居室内整体环境进行装饰。一部分传统的木器、陶器等器皿陈设会随着商品时代的发展，不断探索融合具有新时代属性的装饰陈设；另一方面，外来的陈设用品商户会根据喀什地区居民的审美需求而生产创作全新的陈设产品。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不同文化交流诞生出来的新产品，而这些产品也都是为室内环境所服务的。

表3 室内装饰设计特征分析

3.2.4 变异基因装饰因素

变异基因是由于社会变迁，时代变化所衍生出来新型景观形式，这类基因形式具备自身的遗传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沉淀和进行自我更新和完善。在喀什古城民居的室内装饰的变异基因主要表现在古城居民生活方式的转变。随着中华民族一体化的不断推进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喀什老城居民开始更多关注生活的舒适性和便捷性，很多老城居民的室内布局已与现代布局方式别无二致，虽然在室内硬装里还能看到一些喀什民居的属性，但已缺失了传统文化的韵味。

4 结语

借鉴景观基因图谱理论的成熟经验，从空间构成的角度对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进行景观基因识别提取并绘制基因图谱。喀什作为古丝绸之路要冲，东西方文化的不断交融形成了喀什古城独特的文化景观，通过提取和识别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可进一步凝练喀什古城地域文化的人文地理性和社会文化性，深化对喀什古城传统聚落的文化认识，为喀什传统民居聚落景观设计营造提供理论支撑。

在现有理论支撑下，所构建的喀什古城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图谱虽能为喀什古城的发展和保护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但在经过长期发展，传统聚落内部存在一定的基因变异和功能变化，同时还面临着古城居民对于现代化生活空间质量的需求，如何在喀什古城发展进程中寻找传统聚落“个性化”保护发展模式与提高传统聚落居民的生活质量的平衡点，仍需要进一步地深入研究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