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审美疲劳：表现特征、形成机理与缓解措施

王美勤，杨效忠，彭敏，严星雨

[摘    要]伴随旅游的大众化和日常化发展，不少旅游产品越来越难以满足旅游者不断升级的审美需求，旅游审美疲劳现象日益显露。旅游审美疲劳主要表现为旅游者对旅游活动兴趣减弱以及出现心理排斥等负向情感表达，对游客体验与旅游业的可持续发展造成消极影响。文章首先对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梳理，明晰国内外研究现状，并以此为基础解析旅游审美疲劳的概念内涵。其次，概括出旅游审美疲劳具有情绪主导性、群体差异性、身心综合性、动态变化性、情境感染性、条件累积性等6大表现特征，结合旅游审美疲劳的形成机理提出了旅游审美疲劳的缓解对策。最后，明确未来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方向，并提出从生活视角转向生命视角构建旅游审美体验的新思路。

[关键词]旅游审美疲劳;审美疲劳;旅游审美;特征与形成机理;缓解措施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2）01-0109-09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2.01.014

引言

近年来，中国旅游市场不断扩大，旅游产业一直处于上升阶段，保持了快速、稳定发展的态势[1]。与此同时，旅游审美疲劳问题日渐显现，旅游同质化发展下的“旅游美”愈发“扁平化”“模式化”。从旅游审美视角来看，作为一个立体性的审美过程[2]，旅游涉及审美的一切领域和一切形态[3]，其基本功能是审美和娱乐[4]，提升功能是审异。审异表现为人们对于惯常环境或熟识的人地、人际关系的异化体验[5]。从旅游者视角来看，伴随旅游者出游次数的增多，审美点与兴趣点不断转变，对具有类似审美属性的旅游活动易产生“疲倦”“麻木”的感觉。当旅游产品无法满足其审美、审异需求时，旅游者就会产生旅游审美疲劳，从而降低旅游者的参与度及满意度，甚至导致游客直接中止或退出旅游活动。本文首先从旅游审美疲劳理论缘起出发，梳理相关的文献及著作以分析其研究现状，并进一步在解析其内涵的基础上，对旅游审美疲劳的概念作出界定;其次，基于旅游者与旅游审美活动的特点，结合旅游审美体验与审美疲劳的特征，凝练出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最后，从旅游审美活动的主客体关系出发，分析旅游审美疲劳的形成机理，并提出相应的缓解对策。通过本研究，试图引起更多的学者及管理人员对旅游审美疲劳现象的关注，让旅游真正成为体验、愉悦、提升自由生命的审美活动[6]。

1 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缘起与现状分析

1.1 旅游审美疲劳研究的理论缘起

旅游审美、审美疲劳、旅游审美疲劳，其关键词为“审美”，属于复杂且抽象的概念，其核心理论基础来源于美学。学术界关于美学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苏格拉底和希庇阿斯的“美学追问”[7]。古希腊时期，美就被视为一种最高的文化理想范式，直到欧洲中世纪，美仍占据着核心地位。到了18世纪的欧洲，德国哲学家鲍姆嘉通（Baumgarten）在唯理主义的哲学体系中首次提出并建立美学学科[8]。以儒、道、禅为代表的中国古典哲学所蕴含的美学思想丰富而深刻，但古代中国并没有建立起独立的美学学科[9]。故而，现代意义上的中国美学则基本上是从西方移植过来的[10]。从马克思美学将美学理论的思考转向现实生活开始，以海德格尔（Heidegger）的存在美学、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的分析美学、杜威（Dewey）的存在美学为代表，现代美学不断向现实生活走近[11]。

旅游，作为现实生活方式的一种，天然地就与审美联系在一起，不仅其过程是诸多审美元素的集中体现，其本身更体现了人生审美存在的别样风情[12]。我国的旅游美学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历经了基础理论探讨期与实践参与期，随着对审美主客两分观点的重新审视，现正处于研究领域探索期[13]。伴随着20世纪90年代文艺学和美学的“文化研究转向”，审美疲劳已不再是最初的美学专用术语，其理论内涵在实践领域不断被探究、拓展。与此同时，在日常生活审美化思潮的影响下，旅游审美疲劳作为新时代旅游领域中出现的审美问题，也逐渐引起业界及学者的关注与反思。

1.2 旅游审美疲劳研究现状分析

本文分别选取了中国知网数据库和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作为数据来源，兼顾中英文词译的差别，以“审美疲劳”“旅游审美”“旅游美学”和“旅游审美疲劳”为中文主题词，以“aesthetic fatigue”“tourism aesthetics”“landscape aesthetics”“landscape preference”和“tourist preferences”为英文主题词，对1989—2019年间公开发表的文献数据进行检索，剔除报道、会议通知、文件、征稿启事、卷首语等，得到中文有效样本文献为375篇，英文有效样本文献为102篇;领域内相关影响因子较高的文献主要分别来源于《旅游学刊》《旅游科学》、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和Tourism Management。

對中文有效样本文献进行梳理，发现国内侧重从古诗词等相关文学作品角度分析旅游景物的审美特征，这与国内审美疲劳研究的缘起相关。且其理论基础主要来源于美学与心理学，如韩振宇、潘海颖和牛婷对审美疲劳的研究分别借鉴了美学与心理学的相关原理[14-16]。进一步阅读发现，国内对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内容集中于形成原因及应对措施等方面，尤其侧重于对同类型旅游景观审美疲劳的分析。如Li等和薛馨分别运用不同的设备技术对游客进行相应的测试，分析中国传统园林和森林类同质景观影响旅游者审美疲劳的相关要素和原因[17-18]。毛彬彬、谷昀凌与任唤麟分别提出同质化旅游活动、千篇一律的观光式旅游以及同类型景观重复出现是引起审美疲劳的原因，由此提出丰富旅游形式和形象审美内容的应对措施[19-21]。对英文有效样本文献进行关键词分析，得到其主要关键词有“perception”“landscape”“preference”和“biodiversity”等，其中，“perception”便作知觉、感知之意，这与美学诞生于“感性学”有关。在研究内容上，多从景观偏好的角度研究分析旅游审美与疲劳的关系，将旅游目的地和旅游者分成不同特征类型，分别探索其与审美偏好的关系[22-27];在研究方法上，主要分为客观指标评价和主观实证分析两种范式[28-31]。

对比来看，国内外对于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理论主要来源于美学和心理学。（1）研究内容上，发现旅游审美疲劳的形成原因分析主要分为以下两类：一类是从审美主体（旅游者）出发，研究审美疲劳发生的主体原因，如年龄、性别、旅游经历、审美偏好、文化背景和受教育程度等;另一类是从审美客体（旅游目的地）出发，探究审美客体引起旅游者审美疲劳的客体原因，如景观特征、设施与服务、材料设计、审美氛围营造等。（2）研究时间上，对于审美疲劳的相关研究国外先于中国，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但国内外主流研究成果都集中在2000年以后。（3）研究方法上，国外侧重从感官体验评价、生理应激反应变化的视角去量化研究其对旅游审美疲劳的影响;国内注重从体验、文化等视角分析旅游审美的特征、价值等。

综上所述，国内外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重点关注审美疲劳的原因及影响因素，侧重于分析旅游地致使旅游者产生审美疲劳的原因，尚未深入研究其形成机理;关于审美疲劳特征及其形成机理的探究则比较缺乏，较多是针对某一类型审美疲劳具体研究;从旅游审美主客双方互动角度提出缓解措施的研究也甚少。故本文试图在现有的研究基础上，从旅游审美主客体的关系出发，基于对旅游审美活动特征与影响要素探析，凝练出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并解释其形成机理，提出缓解旅游审美疲劳的措施，以期为旅游审美疲劳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新视角。

2 旅游审美疲劳的内涵解析与表现特征

2.1 旅游审美疲劳的内涵解析

旅游审美疲劳是现代旅游在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目前，学术界对其内涵的阐释尚少，且缺乏权威定义。因此，本文尝试从旅游审美疲劳的特征出发，结合学者对相关概念的解读，重新界定旅游审美疲劳的概念内涵。

由上文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缘起可知，旅游审美疲劳是旅游实践在发展中对美学理论问题的关注与反思，也是美学理论走向现实生活实践的具体表现，是在探索、引导旅游发展中所出现的问题。因而，不应将旅游审美疲劳理解为“旅游+审美+疲劳”3组词语的简单组合。它是在“旅游”和“审美”相作用的“旅游审美”活动中所发生的属于“审美”范畴的一种“疲劳”——“审美疲劳”现象（图1），属于旅游疲劳的一种。疲劳是负反馈系统的一种正常响应机制，主要保护身体或大脑不因过载而受伤[32]，主要可分为生理疲劳和心理疲劳（脑疲劳）。它容易使人产生一种倦怠、精力不够或精疲力竭的感觉，出现烦躁不安、着急冲动、无法集中注意力等行为[33-34]。19世纪中后期，随着不同领域学者对疲劳带来的副作用引发威胁人体健康问题的关注，疲劳由最初医学术语，逐渐泛化其使用范围，延伸出多种含义[35]。审美疲劳是人在审美活动中出现的疲劳现象[36]，是美学领域对审美这一行为所产生的疲劳进行的研究。同理，旅游疲劳是旅游领域内出现的疲劳现象。作为人与景物的交融和人性诗意地对待世界的方式，旅游审美是以旅游活动为载体，进行美的欣赏与创造[37-39]。因而，旅游审美疲劳必定产生于旅游审美活动过程中，而旅游审美疲劳也只是旅游疲劳的表现形式之一。

据此，旅游审美疲劳可理解为在旅游审美活动中，由审美客体（旅游目的地）无法满足旅游审美主体（旅游者）的审美需要所引起的身心疲乏现象。具体可表现为旅游者身体疲累、精神困乏，对旅游审美活动提不起兴趣、拒绝参与其中，产生无趣、乏味、枯燥乃至厌倦、烦躁等负向情绪，以致旅游者产生中止或退出旅游活动的想法或行为。

2.2 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

在旅游消费需求不断升级背景下，精神层面的享受成为旅游者追求的目标，“美”在旅游中扮演着愈来愈重要的角色，审美日常化成为一种新趋势[40]，由之而来的便是“审美泛化”[41]及其不断产生的审美疲劳现象。旅游审美疲劳是旅游者（审美主体）对旅游目的地（审美客体）的审美体验评价，故其表现特征应具有旅游审美体验的主体性、浸入性、互动性、不确定性和超越性等特征[12]，还具有旅游体验的具身性、情境性、流动性、生成性等基本特征[42]，更兼备审美疲劳的疲劳综合化、疲劳群体化和疲劳累积化等特点[43]。基于此，结合旅游者与旅游审美活动的特点，将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凝练为以下6点。

2.2.1    情绪主导性

根据心理学对情绪的界定[44]，旅游审美疲劳本质上是旅游者的心理情绪反应，受旅游者的情绪主导。旅游目的地所给予的审美刺激能否满足旅游者的审美需要，反馈于旅游者的一系列内隐或外显的喜恶情绪中，而这些情绪都将直接影响旅游审美疲劳是否发生及其发生的程度。当旅游者情绪低落时，旅游者难以提起兴趣参与旅游审美活动，陷入“情绪低落-审美无趣-情绪低落”循环中，以致出现旅游审美疲劳。

2.2.2    群体差异性

从人类学角度出发，旅游者是社会生活中的人，属于由一定社会关系和秩序道德形成的群体。而处于群体中的旅游者，受其成长环境、教学环境、工作环境等生活大环境影响，其审美疲劳在不同群体之间会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以家庭这种社会小群体为例，农村家庭与城市家庭这两种不同群体的旅游审美疲劳存在较大的差异，农村家庭对日常生活中较常见的自然风景更易产生审美疲劳，而城市家庭对日常生活中较常见的人工建筑更易产生审美疲劳。

2.2.3    身心综合性

旅游本身是一项综合性审美实践活动[45]，需要旅游者全身心的参与体验。同时，旅游审美疲劳既包括心理疲劳，也包括身体疲劳。心理疲劳通常表现为旅游者内心产生的麻木、无趣和烦闷等消极情绪，而这种消极情绪又会使身体产生无力、乏累等行为表现;身体疲劳一般表现为感官反应迟缓与肢体疲软无力，这种身体反应同样也会引起心理情绪的变化，带来心理疲劳。旅游者的心理与身体疲劳是相互连接、相互影響的，即旅游审美疲劳通常表现为旅游者身心的综合疲劳。

2.2.4    动态变化性

以景观偏好为基础的旅游审美是一种动态的综合体验评价[46]，强调审美主体置身于特定的审美场中。不同审美场的性质、质量和强度各异，即便为同一审美场，其值也随时间、空间等的变化而变化[47]。处于移动过程中的旅游者，参与旅游审美活动时，会受旅游时空、审美情境等条件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既可能表现为正向的审美吸引，减轻审美疲劳的程度;也可能表现为负向的疲劳累积，加重疲劳。因而，旅游审美疲劳的疲劳程度及表现状态会呈现出动态变化性。

2.2.5    情境感染性

旅游审美不是孤立、悬空地进行，而是置于一定审美情境中。旅游者个体的旅游审美体验不仅会被周围其他旅游者的情绪所感染，也会被旅游目的地精心营造的审美氛围所感染。事实上，当旅游者周围有人出现审美疲劳，其散发的消极情绪会迅速在经意或不经意间传递给周围的旅游者，其感染力不断增强，产生持续动态的影响。

2.2.6    条件累积性

由疲劳的发生机制可知，疲劳的发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48]。当相同或相似属性的美反复给旅游者带来同样的刺激，会消耗旅游者的能量，麻木旅游者的知觉，产生旅游审美疲劳。故而，旅游审美疲劳的发生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且需要一定的累积。在实践中，可表现为旅游者先前的审美经历会影响下一次的审美体验，以及在同一旅游过程中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审美疲劳，会对接下来的审美活动产生影响。

3 旅游审美疲劳的形成机理

旅游活动中最内在最本质的关系是审美关系[49]，指主体与客体之间构成的一种“双向同构”关系，在主体与客体的“对话与交流”中建立[3]。在旅游审美关系中，主体（旅游者）是“审美需求者”，客体（旅游目的地）是“审美提供者”，当客体提供的“审美”与主体需要的“审美”失衡时，便引起旅游审美疲劳。据此，在剖析旅游审美疲劳内涵与表现特征的基础上，结合旅游审美实践活动的特点，可将旅游审美疲劳的形成机理总结为由审美现实与审美理想不相符合、审美环境与审美需求不相满足、审美态度和审美氛围不相适应、审美能力与美学价值不相匹配等造成的审美关系失衡。具体分析如下。

3.1 审美现实与审美理想不相符合

受民族历史文化氛围和人格境界所影响，审美理想是关于美的观念尺度和范型模式，一般积淀在人们的审美经验和审美直觉里[50]。旅游者根据已有审美经验，结合所收集的旅游活动信息，在旅游前所抱有的积极正面的审美期待和向往便是旅游审美理想。审美现实是旅游目的地带给旅游者实际的审美感受与体验。一方面，随着旅游业的发展，旅游者审美经历不断丰富，其审美理想境界也逐渐提升;而另一方面，旅游实地存在消费产品同质化（尤其是旅游开发中大量存在的“美盲”建设）、资源型旅游目的地开发模式趋同、旅游体验项目雷同等问题，影响旅游者的实地审美体验。由此造成的审美现实与审美理想差距不断拉大，超过旅游者的审美耐受范围便会引起旅游审美疲劳。

3.2 审美环境与审美需求不相满足

审美环境是以某审美对象为核心，由所有影响审美结果的事物所形成[51]。旅游审美环境是以旅游审美吸引物为核心，涵括旅游设施、旅游活動和旅游服务在内的整个审美环境。旅游审美环境要满足旅游者的审美需求[49]，当审美需求得不到满足，就容易滋生负面情绪，引发旅游审美疲劳。如有些文化旅游目的地，往往“不知变通”，缺乏情感沟通和场景活化，极易让人产生心理疲劳;有些生态旅游目的地，往往景观雷同，缺少对科学和文化的阐释，极易造成视觉疲劳;而有些主题公园目的地，往往主题活动强度大，忽视动静结合，极易导致身心疲劳。

3.3 审美态度和审美氛围不相适应

在旅游审美过程中所持有的一种观赏、品评美的态度被称为审美态度，与旅游者的审美价值取向有关。审美氛围由大多数审美主体持有的相同或相近审美价值判断所形成。当个体的审美取向异于在场大多数人时，容易滋生审美压力，给个体带来不适。严重时会产生排斥反应，迫使旅游者“逃离”，带来不好的旅游审美体验。但旅游审美氛围的形成与旅游地最初开发设计及后期运营管理相关，可有导向性、针对性地进行维护与改造。前期的设计规划中一般都会进行相关环境氛围的整体考量，随着旅游地的发展变化，中后期就少有相关运营管理者会注意维护和营造审美环境氛围。如在许多溶洞、山林景观中，仍以解说“神仙”相关故事为主，营造神秘美的氛围，却忽视了如文化型旅游者与观光型旅游者等不同旅游群体的个性审美需求。

3.4 审美能力与美学价值不相匹配

审美能力指代旅游者发现、欣赏、评价美的能力，受旅游者的年龄、学历、生活背景等因素影响，其审美能力各有高低。因而，对具有不同美学价值的审美吸引物，不同旅游者的审美判评各有差异。有些阳春白雪的美并不能为普通大众所欣赏，而有些流行美又不能满足审美能力相对较高者的需求。以黄山宏村写生画作为例，有些蕴含丰富美学价值的画作无法被没有相关知识储备的普通大众所欣赏;而有些缺少立意与意境的作品在专业人士眼里甚至无法被称之为“画”。现存旅游地的主要审美吸引物的美学价值，多与开发管理者的审美偏好相关。要么过分迎合大众，要么过度坚持艺术，少有兼顾不同旅游者的需求，做到“雅俗共赏”。

4 旅游审美疲劳的缓解措施

据上文对旅游审美疲劳形成机理的分析，引起旅游审美疲劳的根本原因是审美关系的失衡。而这种失衡与主客体双方的审美互动相关，是主客体双向互动交流所产生的结果。旅游审美的促进因素和审美疲劳的抑制因素统一存在于旅游活动中，且旅游审美提升通常依赖旅游者自身完成，审美疲劳的克服多由旅游目的地加以控制。因而缓解旅游审美疲劳就是基于主、客体审美“供求关系”，从正向的旅游审美提升和负向的审美疲劳克服同时采取措施，以恢复审美关系的动态平衡。基于此，结合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分别从旅游审美主体（旅游者）与旅游审美客体（旅游目的地）两个方面，提出了缓解旅游审美疲劳的有效举措（图2）。

就审美主体（旅游者）而言，（1）依据现实合理化审美理想，审美期待要建立在审美现实的基础之上。不符合现实的审美理想会带来过高的审美期待与审美向往，容易产生失望、失落等负面情绪，从而造成旅游审美疲劳。（2）按照环境实际化审美需求，随环境变化动态调整自己的需求，合理安排旅游活动。如“遨游星空，探索宇宙，俯瞰地球之蓝”是多数人向往却又限于实际无法实现的需求，但借助现有的科学技术及其相关设备，或前往天文展览博物馆与科研所等场地参观欣赏和学习研究现有探索成果，便可间接满足审美需求。（3）端正自身的审美態度，积极接受审美氛围。审美态度主观上决定了旅游者审美的价值判断，旅游审美的过程是旅游者进行审美判断评价的过程。美作为一个被评判对象，其评判并无统一标准且主观性较强。再者审美判断无法用对错衡量而应用个人偏好解释。因此，审美主体在自由构建自身审美判断的同时，还应该接受他人的审美判断及其由此形成的审美氛围。（4）提高审美能力，学会发现和欣赏美。审美活动并非毫无门槛可言，亦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审美能力。在游览地质溶洞景观时，就需要旅游者具备一定的地质知识或相关的联想、想象能力去充分感受蕴藏其中的美，否则对旅游者来说，只是一个无甚美感的普通洞穴。

就审美客体（旅游目的地）而言，（1）在规划与开发时，处理好景观、设施、旅游活动间变与不变的关系。利用旅游审美疲劳情境感染性的特点，采用景观的阐释、设施的文化植入等措施去保持活动的弹性、项目内容的新颖性，来克服旅游审美疲劳，避免太陌生或太熟悉的极端状况，始终保持“似曾相识”的朦胧美。旅游审美区别于一般审美，特别强调“异”。因而未来在旅游产品开发研究中应注重“奇”，以保持旅游产品“特”，避免模式化与同质化。（2）在营销与宣传上，把握好客体需要和主体需求的关系。由旅游审美疲劳的群体差异性可知，不同群体之间的审美偏好存在差异，所以要有针对性地进行营销与宣传。宣传要适度且不能脱离实际，既满足客体营销推广的需要，又满足主体求索探知的需求。脱离实际与宣传过度会造成心理落差、心理厌烦，给旅游者的审美体验带来负面影响。（3）在审美环境及氛围上，维持好审美环境与和谐氛围的关系。旅游者的自由秉性决定了旅游是自由生命的哲学[52-53]，体现在审美过程中[54]，通过美的享受而获得精神享受。旅游环境大多属于旅游者的非惯常环境，其情绪较平常会更为敏感、多变，以致审美需求与疲劳耐受度容易被当时所处的环境和氛围所影响，自由和谐的审美环境氛围更容易带动旅游者参与、融入和体验，实现从眼球的盛宴到心的体悟转变。（4）在目的地的管理与服务上，掌握好专业管理与人性服务的关系。将专业性知识与人性化需求有效结合，把握游客游玩的节奏，给予恰当的惊喜，科学规划旅游线路。旅游者个体的审美感知能力各有差异，调动旅游者的审美情感、改变旅游者的审美态度和激发旅游者的审美潜力等需要专业科学知识的支撑。优质的管理和服务可给旅游者带来更多的审美享受，反之会引起旅游者反感与厌恶。旅游审美疲劳的综合累积性表明在管理服务中，应充分考虑到旅游者的身体和心理承受力，帮助旅游者及时“减负”“清零”。

5 研究结论与展望

本文从美学与旅游学的视角出发，对相关文献及著作进行梳理分析，发现国内外旅游审美疲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原因及影响因素分析，关于旅游审美疲劳表现特征和缓解措施方面的研究相对缺乏。因此，借鉴旅游审美和审美疲劳的研究成果，提出旅游审美疲劳是在旅游审美活动中，由审美客体无法满足旅游审美主体的审美需要所引起的身心疲乏现象。依据旅游审美疲劳的发生路径，综合旅游审美活动的特点及旅游体验、旅游审美体验、审美疲劳的特征，将旅游审美疲劳的表现特征凝练为：情绪主导性、群体差异性、身心综合性、动态变化性、情境感染性和条件累积性。从审美主客体关系的角度出发，提出引起旅游审美疲劳的根本原因是审美关系的失衡，缓解旅游审美疲劳须从正向的旅游审美提升和负向的审美疲劳克服两方面同时进行。旅游审美提升往往依靠旅游者自身完成，提高审美能力，适时调整审美需求与期待，合理安排旅游活动;而审美疲劳的克服通常需要由旅游目的地采取相应的缓解措施，创造自由和谐的审美环境，始终坚持“似曾相识”的基本原则，保持审美对象对审美主体的吸引力。

基于上述分析，针对未来的研究，提出以下几点建议：（1）研究方法上，将国外量化研究方法融入中国旅游审美疲劳的特征、价值的质性研究之中。（2）研究视角上，重点关注从生活视角到生命视角构建旅游审美体验的研究转向。旅游和美深植于旅游者欲求之中，本质是满足人们生命中的某种渴望[55]，而人自诞生之初就在不断追求身心自由及自身与外部的和谐[56]。美是自由的，自由是审美的特质，和谐是美的至高境界。原先强调旅游的非惯常环境体验，未来可能更强调身心灵自由的和谐体验[57]。（3）研究理论上，旅游审美疲劳应从旅游学、美学、心理学拓展到哲学、艺术学、文化学、地理学、环境学、管理学、市场营销学等学科的综合交叉研究。依据相关学科优势全方位、有针对性地缓解旅游审美疲劳：通过哲学提升审美境界、情感艺术提高审美情趣、文化挖掘审美价值、地理环境营造审美氛围、管理营销优化审美管理服务等。值得一提的是，旅游审美具有浓郁的哲学意味，需要从哲学的角度加以审视[45]。从生命哲学视角研究旅游审美疲劳，将游客体察风景、体验生活和体悟生命的旅游活动有机统合，满足游客身心灵的和谐统一，提升游客审美境界，从更广更深的思维理解审美对象，正向克服旅游审美疲劳。

致谢：感谢匿名评审专家对本论文提出的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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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urism Aesthetic Fatigue： Performance Characteristics，

Formation Mechanism and Mitigation Measures

WANG Meiqin1， YANG Xiaozhong1， PENG Min1， YAN Xingyu2

（1. School of Geography and Tourism，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2. School of Humanities，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211189， China）

Abstract： Together with the mass and daily development of tourism， it is becoming increasingly difficult for many tourism products to meet the escalating aesthetic needs of tourists; the phenomenon of aesthetic fatigue in tourism is becoming progressively apparent. From the tourists’ perspective， as the number of trips increases， the aesthetic points and interests for the visitor continue to change： tourist activities with similar aesthetic attributes tend to produce a feeling of fatigue or numbness.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occurs when tourism products fail to meet aesthetic and exotic needs. Such tourism fatigue can reduce tourist engagement and satisfaction; it can even lead to visitors simply discontinuing tourism or withdrawing from tourism activities， thereby negatively affecting the tourist experienc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ourism.

In this paper， we examined the theory of aesthetic fatigue in tourism. We analyzed the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we found that research on aesthetic fatigue in tourism in China and overseas has mainly focused on investigating the associated cause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There has been a relatively lack of studies into the performance characteristics and mitigation measures related to aesthetic fatigue in tourism. From the results concerning tourism aesthetics and aesthetic fatigue， we infer that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is a phenomenon of physical and mental exhaustion; it is caused by the inability of the aesthetic object to satisfy the aesthetic needs of the tourist. Following our examin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characteristics of tourism aesthetic activities， and features of the tourism experience， we integrated the tourism aesthetic experience and aesthetic fatigue. We concluded that the basic performance characteristics of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are as follows： emotional dominance; group differences; comprehensive physical and mind; dynamic variability; situational infectivity; and conditional cumulation. We propose that the fundamental cause of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is an imbalanc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esthetic subject and object. Alleviating aesthetic tourism fatigue has to be conducted simultaneously with respect to both positive tourism aesthetic enhancement and overcoming negative aesthetic fatigue. Tourism aesthetic enhancement often depends on the tourists themselves being able to improve their aesthetic abilities and rationalize their tourism activities. Overcoming aesthetic fatigue usually requires control by the tourist destination： it has to create a free， harmonious aesthetic environment and maintain the attractiveness of the aesthetic object to the aesthetic subject.

Tourism and beauty are deeply rooted in the desires of the tourists. The essence of those desires is to satisfy a certain longing in people’s lives. Since the beginning of human existence， people have been in constant pursuit of physical and mental freedom and harmony between themselves and the world. Beauty signifies freedom， which is an aesthetic quality， and harmony is the supreme state of beauty. With tourism， the original emphasis was on the non-habitual environmental experience for the tourist， whereas in the future there may be greater emphasis on the harmonious experience of freedom for the body and mind. Through our analysis， we aim to draw the attention of scholars and tourism managers to the phenomenon of aesthetic fatigue in tourism; in that way， tourism can truly become an aesthetic activity that offers positive experiences and delights and also enhances free life.

Keywords： tourism aesthetic fatigue; aesthetic fatigue; tourism aesthetics; characteristics and formation mechanism; mitigation measures

[責任编辑：宋志伟;责任校对：郑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