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府表
2022-02-16羊祜
臣祜言:臣昨出,伏闻恩诏,拔臣使同台司①。臣自出身②已来,适十数年,受任外内,每极显重之地,常以智力不可强进,恩宠不可久谬,夙夜战栗,以荣为忧。臣闻古人之言,德未为众所服,而受高爵,则使才臣不进;功未为众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臣不劝③。今臣身托外戚,事遭运会,诫在宠过,不患见遗,而猥④超然降发中⑤之诏,加非次之荣,臣有何功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以身误陛下,辱高位,倾覆亦寻而至。愿复守先人弊庐,岂可得哉!违命诚忤天威,曲从即复若此。盖闻古人申于见知,大臣之节,不可则止。臣虽小人,敢缘所蒙,念存斯义。
今天下自服化已来,方渐八年,虽侧席求贤,不遗幽贱。然臣等不能推有德,进有功,使圣听知胜臣者多,而未达者不少。假令有遗德于板筑之下,有隐才于屠钓之间,而令朝议用臣不以为非,臣处之不以为愧,所失岂不大哉!
且臣忝窃⑥虽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极宠,等宰辅之高位也。臣所见虽狭,据今光禄大夫李喜,秉节高亮,正身在朝。光禄大夫鲁芝,洁身寡欲,和而不同。光禄大夫李胤,莅政弘简,在公正色。皆服事华发,以礼终始。虽历内外之宠,不异寒贱之家,而犹未蒙此选,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守节,无苟进之志。
今道路未通,方隅⑦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还屯,不尔⑧留连,必于外虞⑨有阙⑩。臣不胜忧惧,谨触冒拜表。惟陛下察匹夫之志,不可以夺。
(选自《文选》,萧统编,海荣、秦克标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注释】
①使同台司:台司即司徒、司空、太尉三公,三公可自设幕府。羊祜被授“开府仪同三司”。
②出身:做官,出仕。
③劝:勉励。
④猥:谦辞,犹言辱。
⑤发中:皇帝亲自下令。
⑥忝窃:非分地窃据其位,自谦居其位不勤其事。
⑦方隅:指边境四隅。
⑧不尔:不然。
⑨外虞:外患,指东吴。
⑩阙:指被敌人利用的空隙。
—— 鉴赏空间 ——
《出師表》是诸葛亮伐魏前呈给后主的一篇表文,情真意切,令人动容。《让开府表》则是晋朝荆州都督、车骑将军羊祜辞让开府仪同三司所上的奏表,想朝廷之所想,急国家之所急,其忠贞程度与诸葛丞相不相上下。
不以贵戚为傲,不以高官为尊,推辞封赏,推荐贤才,言辞真诚、恳切,可见羊祜对晋室的忠诚,对国家的热爱。在那个皇权与道德维系十分松弛的年代,这实属难得,故将其与诸葛丞相相提并论,也不为过。
—— 读有所思 ——
1.结合文章内容,说一说羊祜辞官的原因。
2.根据文章,可以推断羊祜是一个什么样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