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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

2022-02-15肖玉宝

西部散文选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筛子蜂窝草垛

肖玉宝

我家后窗挂着的喇叭里,经常有小孩子唱儿歌:

鸡蛋的小帽白光光,

橘子皮做我的红衣裳

辣椒做我的灯笼裤

蚕豆皮鞋咔咔响……

我们就很纳闷,怎么会有人穿那样的衣服?那穿蚕豆鞋子的孩子什么模样?她踩的什么地?为啥是咔咔响,而不是哆哆响?

我的家离县城很近,然而却很少去县城玩儿。一是没有钱,二是大人都很忙,忙织布耕田,忙缝衣做饭。在十六岁之前,没有去过比县城更远的地方。只在村里其实我们玩儿的花样也不少,跳绳踢毽子捉迷藏什么的,也去野地里捉蝌蚪采荷叶摸鱼。冬天就稍微有点单调。

如果下雪就好了,我们在雪地里画画,攥雪球吃,也堆雪人,给雪人摁上石子当眼睛。

雪后的麻雀也比平时多很多。当雪表面结了硬壳,草垛一侧抠出弧面的时候,麻雀就来了。蓬松着羽毛,体积比夏天大许多,叽叽喳喳像在抢说什么喜事。它们一边大声吵嚷,一边用灵巧的嘴巴在自己周围开出蓬松的草圈。一个又一个,紧紧地挨着,把弧面弄得像个大蜂窝。麻雀们不知在里面忙活什么,叽叽喳喳,脑袋一会儿埋下,一会儿抬起,脖子转来转去。

我們为了让光照进来,木门开着。我坐在屋里,那一窝窝快活的精灵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它们在凹陷的草垛壁上把自己越陷越深。感觉它们这个样子,防范起来应该有障碍。于是,我拿了扫帚,悄悄绕到草垛背面,攒足了力气,使劲儿往那大蜂窝上一扑,“呼”,众多翅膀的声音,叽喳声戛然而止。摁着扫帚,不能太用力,万一摁住一两只,太用力会把麻雀摁死。也不能太松,松了它就瞅空跑了。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响动。扫帚全拿开,也没有一只麻雀弹飞出去。那些密密麻麻蓬着的草窝全都空空的。回头看,麻雀们站在细细的树梢和雪盖的屋顶被风吹开的瓦楞上。它们很安静,看我,也看同伴,还低头梳几嘴羽毛。有几只出声的,短促,音量也低,交头接耳的,似乎在笑我,仿佛它们捉弄了一个贪心的傻瓜。

我失望地走开。刚一进屋,它们一只只画着u形线又飞下来,落在那蓬松的蜂窝上,左右瞅瞅,跳几跳,进到草圈里。叽喳声又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又拿起扫帚从后面绕过去,比上一次更迅速更用力地一扑,那众多翅膀的声音又起。扫帚下还是不见一只。

父亲见此也来了兴致。找来筛子,木棍拴上绳,把筛子倒扣着,用木棍斜撑起来。绳伸开,一直拉到屋门里边。

在筛子底下撒一把高粱,我们就坐在屋里等。麻雀一只只飞下来了,但是大多都钻进那大蜂窝里去,只两三只落在筛子旁。它们非常警惕,在筛子周围左瞧右看,收拢着翅膀,小爪在雪地上跳来跳去。有两只胆大的还啄了高粱粒儿。我紧张地攥着绳头,几次想拉,那些小鬼精灵们却很敏捷,不等我抬手,就接着跳出来。

我全神贯注,瞅准机会,一拉,却还是不如麻雀动作快。

把筛子重新撑好。

麻雀却没有记性,立刻又有几只落在旁边。也或许这是另外几只。它们还是那样跳着,很迅速地去啄。

父亲把绳头接过去。

有只麻雀走深了,父亲见机迅速扯动拉绳,扣住了一只。我跳起来冲出去。麻雀在里面惊慌地乱撞,父亲捉住它,找根细绳,拴在它小细腿上。

它再也飞不了了。

我撒了点高粱在地上。这个量,在草垛里是几天也找不到的。但它不吃,仿佛很害怕,胸膛一鼓一鼓地跳。它只顾往外看,徒劳地挣扎。

过了半天,它也还是不吃。我拿起它,感觉它羽毛下的身体小小的,暖暖的,它的嘴角浅黄,父亲说这是只刚长起来的小麻雀。

我觉得它应该渴了,拿了水来让它喝,它同样也是不看。我以为它是吓糊涂了,吓得什么也不认识了,就把它的小脑袋摁在水里,但它还是不张嘴。

草垛里那些叽叽喳喳找食儿吃的麻雀们早把它忘了,它在我们屋里,又暖和又有吃有喝,但它好像很不喜欢。

我有点生它的气,又觉着它很可怜,就解了它脚上的细绳,一撒手,它就箭一般飞出去不见了。它大概再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草垛的上方,天空那样辽阔,翅膀那样自由,它想去哪,就去哪吧。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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