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外一篇)
2022-02-15王忆贫
王忆贫
坐在窗内的我,常常习惯地朝窗外张望,张望久了,于是就很自然地发现:许多事物既有它神秘的一面又有它平常的一面。
百年沧桑。窗外的一棵老枫树还活着,尽管它已显得十分的苍老,但它的苍老里却隐隐地有一股生气——每到春夏两季,那摇曳不止的枝叶却绿得十分地翠亮。这或许也是一种奇迹,属于树类的奇迹吧?
窗外,令我兴奋的还有鸟声。我无法一一准确地说出是山雀还是八哥鸟的声音,我只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鸟声都很好听,因为,那都是些抒情般释放在天地之间的纯粹的鸟声!聆听之下,我常常颇有兴趣地思索起这些不同于人类语言的鸟语。对此,我遗憾自己无力去破译它内在的奥秘。谁能说,鸟语不是另一种语言?之于生存,我们已经知道人类离不开绿色食品;之于生存,我们何尝又能离得开这些大自然造就的“绿色音乐”?
在窗外,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它,理所当然地包括我在前面叙述过的枫树与鸟语。春夏之交的枫树与秋冬之交的枫树留给我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至于各种鸟声的出现与消失,其速度之快更是令人惊讶不已。唯一不变的,好像是窗外有树,过去或现在都有鸟类的声音,同时不变的似乎是窗,一切窗外的景物都必须经过窗口才能看得见。即使你来到户外,你的所见也限制在一个“无形的窗口”——即你的眼。就连整个的春天,也离不开窗口的衬托。钱钟书先生说得好:“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
无论窗外的景致是如何的美丽、纯粹,但终究是少不了那个坐在窗内向外观看风景的人。观看的人与窗外的景致,谁也无法拒绝谁。这就好比说,窗外风景如画,假若没有一个观赏且能真正读懂它的人,那绝美的景致不是白白的景致了吗?
但,窗外也会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当然,这个说法的前提是在黑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乡村的夜晚。同样,我也常常在黑夜里朝窗外张望,尽管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我还是安然地坐在灯光下,坐在唯一的光线透射出窗外必须经过的地方。此时,我总是习惯地将“实存”和“虚无”这两个意义完全相反的词拿来把玩,但“把玩”的结果远不及波德莱尔说的巧妙:“世上再没有东西更深奥,更神秘,更丰饶,更幽暗或更炫目于烛光所照的窗……在那个黑暗或光明的孔中,人生活着,人生梦着,人生辛苦着。”
“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这是陶公渊明坐在一扇古老的窗之内向一扇古老的窗之外发出的仅仅属于他的声音。今天听来,我觉得比此时窗外的鸟声更纯粹,更引人思接千载。
冷崖
在故乡,有一座大山叫黑石山,黑石山上有一面高达30多米的悬崖,它,就是我筆下的冷崖。传说,冷崖上的一个最险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石洞,曾经有人从这个石洞里掏出了不少的珠宝,老人们说:就因为这个传说,冷崖的名字,一下子飘出故乡数百里。
我熟悉中的冷崖,高而险。我承认,我小时候也是因为那个“传说”一下子触发了我走近它的兴趣。
但随着时间如水一样地流逝,我渐渐忽略了它曾有“珠宝”的意义。现在的我,更感兴趣的,是冷崖的险,是它内部不可穷尽的谜。
不知多少年了,冷崖仍然是冷崖。在我的目光中,它未曾改变自己的一棱一角,它依然是以悬崖绝壁的姿态独立在故乡一隅。事实上,冷崖生存得并不冷清、孤独,有从农家小院里袅袅而起的炊烟吹向它,同时还有大山深处鸟的唧唧啾啾,像澄亮、清澈的乐曲,日夜围绕着它轻快地流淌。
我几次试图攀越冷崖,尽管设想了许多所谓的妙法,但终因身体与精神的力量不够而告败。于是,我只好在冷崖的附近,选择了一个适合我面对它的位置静静地坐下来,一次次静静地坐下来,为欣赏,更为便于洞察冷崖的全部;至于那个藏有珠宝的石洞,我却尽量避开,像避开一个十足的传染病病毒携带者。
面对冷崖,我发现,对于大自然的这些“杰作”,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地一看就举一反三;要想读懂它,绝不会是像吃快餐似的,一吃即饱。直到今天,我仍然坚信:能读懂冷崖的,是少数,是少数那些肯用生命去体验它的人。
冷崖之于我,永远是神秘的。它的神秘,使我越发感到它的深不可测;但我不会因此而放弃对冷崖的观望与欣赏。尽管,我知道自己对冷崖的洞察尚缺乏足够的力量。我想,此生倘能真正地认识冷崖的一棱一角,我亦会感到莫大的幸福。
冷崖,我叩门的手不会放下。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