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苏区应对经济封锁的实践与启示
2022-02-14刘勇
刘勇
中央苏区时期,国民党对革命根据地进行严密残酷的经济封锁,企图使苏区“无粒米勺水之接济,无蚍蜉蚊蚁之通报”。党领导中央苏区人民开展了可歌可泣的反经济封锁的斗争,取得了重大战果,淬炼出极其丰富、弥足珍贵的历史经验,在今天仍有借鉴意义。
经济斗争
(一)经济封锁
中央苏区创建特别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立后,国民党当局惊恐万状。他们在对中央苏区进行疯狂军事“围剿”、政治“瓦解”的同时,实行了严密残酷的经济封锁,企图迅速扑灭熊熊燃烧的革命烈火,扼杀横空出世的红色政权。
蒋介石发布封锁“训令”:“将匪区严密封锁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战略……必须做到使敌‘无粒米勺水之接济,无蚍蜉蚊蚁之通报的程度”。
1932年8月20日,赣粤闽边区“剿匪”总司令部颁布所谓《封锁匪区纲要》。1933年5月2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成立后,马上颁布所谓《封锁匪区办法》,加紧落实封锁的具体事项。
《纲要》和《办法》对封锁的范围、对象、内容、措施、职责、惩赏等,作出了十分明确的规定,其目的就是要使赤区“物资困乏,交通断绝,日久自行崩溃”。其中,对江西的封锁特别严酷,全省除南昌和新建两县外,其余均被划为封锁区。
南昌行营在先后颁布的综合的、专项的、补充的、修正的众多封锁令中,择其要者14种,印发《封锁法规汇编》,作为经济封锁的最高指引。国民党地方当局和“剿匪”指挥官也发布了各种封锁令。
蒋介石反复告诫各级官僚:“监督指导的事情,全靠我们高级长官严厉、切实去办,凡紧要之处,一定要亲自出马!”
为了把严厉的封锁措施落实到位,国民党当局构建了一个纵到底、横到边、见漏补漏的组织保障体系。在南昌行营,有蒋介石鹰犬之称的康泽组建别动队,负责监管经济封锁,别动队员数以万计、遍布各地。重点压实县级行政当局的责任,规定县长的九条职权,明确“由各该县长负责积极办事,不得稍涉迟延因循,致于咎戾”。强调,凡当地驻军最高级长官对于县长落实封锁“有监督指挥之权,亦即负有此责”。在邻近苏区的国统区,设立各种“公卖局”“公卖会”“公卖处”,对食盐、火油等特殊物资实行严格的专卖管制。在靠近苏区的城镇成立所谓“封锁匪区管理处”,专司监管执法职能。在所有与赤区相通之关津卡隘、水陆要道,均成立封锁办事处。国民党军队“围剿”占领苏区的地盘后,立即设立所谓“封锁匪区管理所”,由地方民团负责经济封锁,严防死守。
蒋介石特别指出:“江西这个地方的水路,四通八达,仅仅在陆地上设碉楼关卡围塞等,还不足以尽封锁之能事,所以格外要严密封锁水口,或各河沿岸,绝对禁止任何船只到匪区附近,或者停泊在匪区旁边,特别是要防他夜间偷漏”。
为此,国民党江西省政府专门成立了“赣江封锁处”,“秉承行营命令,管理赣江各县一切封锁事宜”。1932年赣州战役撤围后,国民党军“沿江在建春门浮桥头、泥湾子、华林寺、塔下谢坑和乐桥渡口,直到信丰江口都筑了碉堡,派兵封锁赣江江面,无论白天、黑夜,水上、陆地,敌人都有巡逻兵、流动哨、侦探四处活动”。对闽西的汀江,也进行严密的封锁,“凡汀江上的船只只准顺流外驶,不准回汀”。
更为狠毒的是,国民党当局停止地方自治,在基层推行保甲制度。以户为单位,10户一甲,10甲一保,分设户长、甲长、保长,保甲内实行相互监督和相互告发的联保连坐制度,即所谓一人“通匪”,全户同罪,类推而株连全甲、全保。
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经济封锁主要包括物资、交通和通讯三个方面,但最核心的是对涉及中央苏区“国计民生”特殊物资实行最严厉的封锁。如输入的食盐、布匹、药品、火油、硝磺等工业品,输出的钨砂、粮食、食油、木材、纸张、烟叶等矿产品和农产品。
公卖处实行“计口售盐”“计口售油”,严格规定,食盐“每人每天,只许购买三钱,五口之家,得购一两五钱,余类推。但购时必须凭证,失证请求补发,手续甚繁。离赤区稍远之地,或可通融,一次购买三日之用”。至于旅客所需食盐,也实行严格的控制。“有些客栈,留了外来的旅客,所需食盐,是叫旅客们亲自到公卖处去买,数量自然是勉够一餐之用”。火油也控制得非常嚴格,“10人以上的家庭每天可购买0.5斤,5人以上家庭可买四两,5人以下家庭只能买二两”。
《纲要》规定,对违犯封锁令者实行严惩:一、主犯者枪毙;二、放纵者枪毙;三、查获隐瞒不报及报不符实者监禁……在执行过程中,国民党军队和地方当局“宁肯错杀,决不放过”,层层加罪,极为残忍,邻近中央苏区的地方,大批群众以“通匪”“济共”罪被杀被抓被罚。“以此论罪,仅赣县湖边乡就有23人被杀害,13人被关押判刑,1300余户被查封家产”。
国民党严密残酷的经济封锁使原本薄弱的中央苏区经济雪上加霜,陷入极为困难的境地。
出入断绝,中央苏区的经济濒临窒息。赣南、闽西偏居一隅,空间狭小,丘壑纵横,经济落后,一旦流通阻断,必然商业凋敝,严重影响生产和消费。1932年后,有“红色小上海”之誉的长汀“80%的店铺因没有进货无生意可做而停业关门”。剪刀差扩大,严重挫伤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一方面外来工业品,如布匹、洋油、洋火、食盐等减少输入,价格日益高昂;另一方面内地农产品,如纸、木、豆、烟叶、夏布、粮食等销不出去,价格大跌特跌”。剪刀差大大影响中央苏区的生产生活。咽喉被卡,直接损害红军部队的战斗力。粮食、食盐、布匹、药械、硝磺都是红军的战略物资,国民党的经济封锁把红军战斗力的咽喉卡住了,怎样去打胜仗?恐慌出现,影响社会的稳定和苏维埃政权的巩固。物资匮乏,生活困难,加上混入中央苏区的国民党特务造谣污蔑,一些地方出现恐慌,这对中央苏区的社会稳定和苏维埃政权的巩固是极端有害的。
(二)突破举措
面对国民党极其残酷的经济封锁,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大无畏精神和非凡胆识,组织和领导了中央苏区可歌可泣的反国民党经济封锁斗争。
中央苏区初创时期的对外贸易规模很小,主要是民间的赤白贸易和国家政治保卫局、白区工作部进行的输入输出工作。如1930年秋,闽西国家政治保卫局设立的“工农通讯社”,就有“采办军需物资并保护这些物资输入根据地”的职能。
1932年10月,毛泽东受到“左”倾路线排挤和打击。作为苏维埃中央政府的主席,毛澤东身处逆境,顾全大局,集中精力抓经济建设,打通对外贸易。
1933年4月,毛泽东在苏维埃中央政府内成立了国民经济人民委员部,切实加强对中央苏区经济建设的领导。他在《关于设立国民经济部》的训令中指出:“提高各业的生产,扩大对内对外贸易,发展苏区的国民经济,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这在目前激烈发展的国内战争环境下,有第一等重要意义。”
毛泽东特别强调:“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发展苏区的对外贸易,以苏区多余的生产品(谷米、钨砂、木材、烟纸等)与白区的工业品(食盐、布匹、洋油等)实行交换,是发展国民经济的枢纽”。
因此,国民经济人民委员部内设的对外贸易局旋即改为对外贸易总局,下设赣县江口、会昌筠门岭、闽西汀州、泰和寺下分局,后来又扩大到19个分局。在各重要进出口地,还设立了10个采办处。
与此同时,中央财政部成立了国家银行,在赣县茅店、会昌筠门岭等赤白边境设立了22个关税处,全力配合和支持外贸工作。
为了迅速突破国民党的经济封锁,苏维埃中央政府确定了“国家采办与鼓励私人自由经商相结合,专业办外贸和群众办外贸相结合”的外贸总方针。毛泽东指出:“苏维埃的对外贸易局与各种商业机关,必须更加健全起来,同时奖励私人商业,使他们为输出与输入各种必须商品而努力”。中央政府强调:“一切苏维埃的商业机关必须尽量利用私人资本和合作社资本,同他们发生多方面的关系,苏维埃政府除以关税政策来调剂各种商品的输出入外,保证商业的自由,并鼓励各种群众的与私人的商业机关的自动性,去寻找新的商业关系与开辟通商道路”。
1932年5月1日毛泽东签发、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公布实施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经济政策》
苏维埃中央政府一贯重视保护商人利益,鼓励商人投资工商业,开展赤白贸易。
早在1929年1月,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四军主力出击赣南、闽西途中,就发布《红四军司令部布告》郑重宣示:“城市商人,积铢累寸,只要服从,余皆不论”。同年3月,红四军党部在汀州发布《告商人及知识分子书》,明确宣布:“共产党对城市的政策是,取消苛捐杂税,保护商人贸易。”
1932年1月,苏维埃中央政府颁布《关于工商业投资暂行规定》,明确“凡遵守苏维埃一切法令,实行劳动法,并依照苏维埃政府所颁布之税则,完纳国税的条件下,允许私人资本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境内自由投资经营工商业”。1932年8月,财政人员委员部发布《关于矿山开采权出租办法》,明确规定:“凡属地下埋藏之矿产,如金、银、铜、铁、锡、煤炭、钨砂、石炭等,都准许私人资本承租开采”。
苏维埃中央政府1931年11月颁布的《暂行税则》,彻底改变过去负担不合理的税务制度,“以增加苏维埃政府的财政收入,保证进出口贸易,保护白区商人的利益”。此后,根据对外贸易的实际情况,多次调整和优化关税政策。1932年秋,苏维埃中央政府发布《为几种商业品减税问题》的命令,明确作出了鼓励进出口的物品“减收半税”的规定。
兴国县城区坝上乡南岭村苏维埃政府发给刘先辉等二人前往赣县江口做买卖的通行证
1933年7月,苏维埃中央政府决定发行300万经济建设公债,“除以一部分供给目前军事用费外,以最主要的部分用于发展合作社、调剂粮食及扩大对外贸易等方面”。
1933年11月,为保障对外贸易的交通运输和反“围剿”需要,苏维埃中央政府发布了修筑22条干线及县区乡支路的计划。中央苏区以瑞金为中心的交通网,形成5条贸易线。同时加强了水上通道的疏通。
1933年第五次反“围剿”前,苏维埃中央政府发布了《为打破敌人对苏区的经济封锁告群众书》,号召苏区人民“应该想出许多办法去输出我们的土产,去输入油、盐、洋布,我们应该大家集股组织消费合作社,寻找许多小道到白区去,有组织的去进行买卖,使敌人无法封锁我们……必须紧急动员起来,准备一切努力和牺牲去争取这一战争的胜利”。
(三)重大战果
中央苏区在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正确路线的领导下,在血雨腥风中绝地出击、巧妙周旋,反经济封锁斗争取得了重大战果。
畅通了经济循环。中央苏区对外贸易中,大宗的出口是粮食、钨砂,大宗的进口是食盐和布匹。粮食出口,“每年大约有三百万担谷子”,“矿石出口量,每年三百万担”。“中央苏区每年买进食盐价值约九百万元,布每年买进价值约六百万元”。“枢纽”打开,流通活了,商业繁荣,“剪刀差”缩小,农业和手工业恢复生机,中央苏区的国民经济进入较为良性的循环。
增加了财政收入。对外贸易征收的税收和取得的利润占中央苏区财政收入的份额大幅提升,较好地保障了中央机关和地方各级苏维埃政府的正常运转。特别是1932年7月,中央取消了主力红军的筹款任务后,保障了军费拨付。1934年10月中央红军长征出发时,还带上了160担金条、银元和苏票。
支持了军事斗争。通过对外贸易换回的大量战略物资,缓解了红军缺医少药、弹药不足等严重困难。1934年7月,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战争异常激烈时,中央指令外贸总局两个月内采购10万元西药,仅江口分局40多天就采办了8万多元西药,为反“围剿”和中央红军长征作出了贡献。
改善了苏区民生。对外贸易换回的工业品通过公卖或分配给群众,解决了群众的急需。对外贸易中修建的交通运输网络,也极大地方便了赣南闽西山区群众。毛泽东在《长冈乡调查》中指出:“与1933年之前相比,兴国县长冈乡群众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实现了部分人民群众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维护了社会稳定。对外贸易在较大程度上恢复了经济的活力与生机,缓解了物资的匮乏,稳定了市场的价格,也就稳定了人心,稳定了社会,稳定了苏维埃政权。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要长征了,但中央苏区人民对党和红军的感情忠贞不渝,他们既倾其所有支持8.6万红军战略转移,又共同保守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就是最好的诠释。
培养了栋梁之材。在中央苏区经济建设和反经济封锁斗争的特殊战场上,在毛泽东的带领下,刘少奇、陈云、林伯渠、邓子恢、毛泽民、叶季壮、吴亮平、钱之光、曹菊如等一大批专家型的领导历经磨难,百炼成钢。延安时期的大生产运动,他们多是主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们成为经济战线的栋梁之材。
进行了伟大预演。中央苏区反经济封锁中的许多思想和举措,都是实事求是且非常大胆的探索。比如:“一要打仗,二要建设”的指导方针;“农业是发展苏区经济的基础”“粮食是头等重要的问题”“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等重要论断;创办合作社、推动三种经济成分“同时并进”,实行特殊的外贸政策措施,等等,至今都闪耀着真理和实践的光辉,成为中国共产党人在中央苏区进行治国理政伟大预演的重要内容。
经验启示
懸殊的力量对比,艰险的内外环境,智慧的斗争艺术、如磐的战略定力……淬炼出弥足珍贵的经验启示。
(一)坚持党的领导是根本保证
亲手缔造了中央苏区的毛泽东,洞察经济建设和革命战争的辩证关系,他和刘少奇、陈云、林伯渠、邓子恢等同志一道,以清醒的战略头脑、务实的思想态度、强烈的历史担当,排除“左”倾路线干扰和各种困难挑战,殚精竭虑抓经济建设,把“左”倾路线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程度。毛泽东置身艰苦卓绝的经济建设实践,特别重视调查研究。其间,写下了《寻乌调查》《兴国调查》《长冈乡调查》《才溪乡调查》等光辉著作,发表了《必须注意经济工作》《我们的经济政策》《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等重要讲话,形成了“以革命战争为中心,进行一切可能和必要的经济建设”“把农业生产放在经济建设工作的第一位”“坚持发展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和私人经济‘同时并进”“开放赤白贸易,搞活根据地经济”“从发展国民经济入手增加财政收入,在财政的支出上厉行节省的方针”“动员和依靠广大群众参加经济建设,切实解决群众的实际问题”等为内核的经济思想。在此基础上,中央苏区制定了一系列推进经济建设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成立了国民经济人民委员部和对外贸易总局等职能机构,召开了中央苏区南部、北部经济建设大会。
赣江办事处联合支部,硬是把江口贸易分局、茅店关税处、赣县东郊区委、赣县木船苦力运输工会攥成一个无坚不摧、无难不克的铁拳,砸破敌人重重的封锁线。姚名琨、王贤选、何三苟等,就是这堡垒的中坚力量。联合支部在白区的河西、下窑、梅林、七里、大庙前五个支部,在赣州及其周边的不同区域承担不同的采办和运输任务。红色采购员和运输骨干基本上是共产党员,其中,刘东门生直接打入了赣州粤军高官控制的大商号,林苟子在枪林弹雨中征服激流险滩……很多有名无名的战士在反封锁的战场上牺牲,成为经济斗争的光荣烈士。
(二)实行特殊政策是关键一招
随着国民党军事“围剿”的步步进逼和经济封锁的愈加严密,中央苏区的战略资源不断消耗,经济形势越来越严峻,战略和日用的物资严重匮乏。
其时,经济建设和对外贸易战线“左”倾思想也一度较为严重。有的认为革命战争已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搞经济建设;有的认为搞外贸“亦红亦白”“亦官亦商”,容易犯错,有口难辩;有的认为,无商不奸,甚至把白区的商人看作“探子”“特务”;有的认为,敌人搞经济封锁,我们要针锋相对,搞“赤色戒严”。
针对这些问题,毛泽东严肃地指出:“抱着这些观点的同志,他们不了解如果不进行经济建设,革命战争的物质条件就不能保障,人民在长期的战争中就会感觉疲惫……盐很贵,有时买不到,谷子秋冬便宜,春夏又贵得厉害。这些情形,立即影响到工农的生活,使工农生活不能改良。这不是要影响到工农联盟这一基本路线吗?工农群众如果对于他们的生活发生不满意,这不是要影响到我们的扩大红军,动员群众参加革命战争工作吗?”
毛泽东等人制定了反国民党经济封锁、发展对外贸易的正确指导方针和特殊政策措施。这些特殊政策,正是当年突破国民党经济封锁的法宝。
江口,是赣县的一个大集镇,距离赣州60华里。这里地处赤白交界,三江汇合,四县毗邻,为水陆交通枢纽和商品集散中心,来往商人很多。每逢农历三、六、九当圩,车船穿梭,商客如云,有时竟达两三千人。当初,江口的民间赤白贸易比较活跃,中共赣县东郊区委在此活动频繁。1932年2月,赣县苏维埃政府就在江口西侧的茅店设立关税处,管理民间赤白贸易的税收。不久,茅店关税处收归江西省苏维埃政府管理。1933年4月,苏维埃中央政府把茅店关税处收归中央直接管理。
1933年4月,中央外贸总局设立江口分局,下设5个采办处,2个仓库。1933年秋,江口分局发展到107人,成立了党支部。1934年7月,江口分局加强了武装保护,从江口到瑞金沿途设了12个联络哨,配备了一支30多人的武装运输队伍。1933年夏,中央在江口成立“赣江办事处”,负责赣江(从瑞金到九江)沿线的反封锁事宜,围绕发展对外贸易这一中心任务,深入开展白区工作。为了加强赣江办事处、江口贸易分局、茅店关税处、赣县东郊区委、赣县木船苦力运输工会工作的协调,成立了赣江办事处联合党支部。
江口贸易分局交易处旧址
在1932年3月中共苏区中央局召开江口会议期间,毛泽东就在江口“划了一个圈”,他告诉有关部门的领导:江口这个地方,水路交通方便,离赣州近,可以想办法在这里与白区商人开展贸易活动,向他们购进苏区急需的物资,输出苏区的出产品。这块风水宝地,一定要好好利用。
江口分局成为中央苏区对外贸易网中最重要、最活跃的一个分局。1933年4—7月,营业额逐月倍增,“每月出口营业额少则65万元,多则150万元;进口额少则130万元,多则200万元以上”。据估算,中央苏区当年战略物资的进口、钨砂的出口、关税的征收,70%都是在江口分局完成的。
(三)贯彻群众路线是力量源泉
中央苏区反国民党经济封锁的斗争,就是一场人民群众用扁担、用竹篙、用热血、用智慧进行的革命战争。
当时,反经济封锁有三种主要途径。一是民间的赤白贸易,这虽然是千军万马的小生意,却能解决苏区民生的大问题。二是合作社进行的赤白贸易,这是在政府的支持下,人民群众组织起来,能够有目的有针对性地解决当地群众生活生产中的突出问题,并支持军事斗争。三是政府主导,基层实施,人民群众参与和配合的大宗特殊商品的贸易,既解决军队和政府机关的给养和物资保障,又调节市场,改善民生。
在赤白贸易中,在突破敌人经济封锁的战场,展现出一幅“八仙过海破封锁”的壮阔画卷。
“蚂蚁搬家,坝溃蚁穴”。主要是普通群众、小商小贩的作为。有的在棉衣、夹裤里夹带食盐、药品进入苏区;有的打扮成走亲戚,用装糕点的盒子装药品;有的假装进城挑灰,在箩筐下面装盐;有的假装进城挑粪,在粪桶的夹层里装盐和西药;有的妇女将食盐装进布袋,捆在肚子上,装扮孕妇带出城;有的在送葬的棺材里装进食盐和药品……
“蛟龙过江,斗智斗勇”。主要是基层党组织的行动。河西支部在唐江一带采购到食盐,用大毛竹打通竹节,把食盐装进竹筒里,再封住口、扎成排,走水路运进苏区。储潭村有20多户翻身的渔民,他们在共产党员林苟子的带领下,组织了一支坚强的水上运输队,想出了很多办法来完成党组织交给的任务。如把西药装在密封的铁皮箱里,系上麻绳放在船底下水里拖着走,船上还放几只鸬鹚,装成打鱼的样子……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主要是运输大宗物资。在赣州采购的物资,改上水船为下水船,假装运往南昌,船行到储潭、大湖江时立即靠岸卸货。对大的买卖,双方商量好,待白区商人把货船开到途中某地时,由我方在这里埋伏好的人员对天鸣枪,造成“武装抢货”的场面。赣州胜记大布庄林先生的300匹筒布就是这样演着戏完成交货的……
“里应外合,暗度陈仓”。主要是定点定线秘密运输。赣州地下党在靠江的城墙内办了一家较大的“永源生染坊”,把买好的布、盐、西药捆扎成布包送到店里“加染”,实际就是送到那里转运。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一捆捆布包推下城墙,等候在城下的同志马上搬运上船。地下党还跟一些大商家开辟了几条秘密的运输路线。如新淦三湖运棉花、布匹和药材,就是由赣江船运,当货物到了良口附近,我们就派武装去接收……
“门户洞开,武装往来”。主要是贸易分局直接对接有军方背景的大商家,驻赣州的粤军师长李振球是他们的后台,暗中负责特殊区域的押运。“广裕兴”的老板曾伟仁是广东兴宁人,江口分局跟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把整船整船的钨砂和农产品卖出去,换回一批一批的食盐、布匹、西药等战略物资。为了运输安全,有时在货物上贴上“军用物资”的封条。买卖做大了,李振球甚至打着军运的旗号,派出部队护送,江口分局也派红军接送。赣粤闽边际的大山深处,有个闽西“小苏区”,是坚强的赤白贸易据点。1934年初夏,红军组织了一个300多人的特务营运输战略物资,到长征前夕,参加运输的红军战士增加到一个团,1000多人……
“神仙法术”,不胜枚举。国民党官员也发出哀叹:“天下事,往往不能尽利而无弊。封锁之布置愈严,偷运之诡谋亦愈巧。”“而且他们都是道地十足的老百姓,还顺便做着耕作、渔牧、小贩一类事情,怎能容易识破?”
(四)做好统战工作是重要法宝
中央苏区时期,赤白地带暗流汹涌,充满复杂的矛盾。比如,帝国主义势力与中国,粤军、第十九路军与蒋介石,国民党军政官员与商人,官商与百姓等之间,矛盾无处不在、缝隙无时不有,这就为红军打破经济封锁提供了机会。
长期以来,陈济棠及粤军与蒋介石及中央军貌合神离。为了拉拢陈济棠“围剿”和封锁中央苏区,蒋介石居心叵测,恩威并施,不惜以赣州南部的治权相授受,以致赣南成为陈济棠和粤军的势力范围。陈济棠经营赣南,军事上见机行事、投机取巧,对掠夺赣南资源、攫取经济利益倒是挖空心思、极尽所能。赣州毗邻广东,正常的经济交往很多,在赣州城内就有不少粤籍大商家大商号,仅曾伟仁就有四家大商号。因此,陳济棠和粤军的其他将领利用粤商来操控赣州的经济,顺手牵羊从中谋取巨大的利益。
钨砂,是极其重要和稀缺的战略资源,而赣南就拥有全球黑钨储量的70%。当时,正值一战、二战的间歇期,英美和德国、陈济棠和蒋介石都在赣州争夺钨砂,“为着抢夺向帝国主义出卖钨砂的利益,正在那里像野狗争肉似的乱咬”。苏维埃中央政府专门动用军队、合作社、私人资本的强大力量,大量采掘钨砂,用这个炙手可热的战略资源为媒介,做贸易、搞统战。斯诺在《西行漫记》中记述,“他们所经营的钨矿是中国最丰富的,每年生产100多万磅这种珍贵的矿物,秘密地卖给陈济棠将军在广东的垄断企业”,“共产党称1933年对外出口贸易超过1200万元,其中大部分是通过南方敢于冒险的商人进行的”。陈济棠与德国签订了《中德交换货物合约》,他卖给德国的钨砂超过了南京政府,换回了大量德国的高质量工业品和军火装备,增强了抗衡蒋介石的实力。因为钨砂,红军还换来了与陈济棠心照不宣的“默契”。第五次反“围剿”南线战斗最激烈之时,陈济棠给红军送来了3万发子弹和三船物资;长征出发前“罗塘谈判”迅速达成借道的“五条协议”。
《闽西边界及交通条约》
在“福建事变”中,我们把“立即撤销蒋介石的经济封锁,允许贸易交通自由”作为与第十九路军谈判的重点。1933年10月26日双方草签并“即发生效力”的《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明确:“双方恢复输出输入之商品贸易,并采取互助合作原则”。11月27日,双方签订《闽西边界及交通条约》,“福建人民革命政府”解除经济封锁,向苏区供应盐、布、西药、器械等特供品。苏维埃中央政府随即成立了以钱之光为总经理的“中华实业公司”,派出代表驻福州,运销大量钨砂,购进大批中央苏区急需的战略物资,进出口贸易一度畅通无阻。
赣州城是赤白贸易、封锁与反封锁最主要的战场。为了加强那里的统战和地下工作,周恩来亲自安排红军总政治部在赣州城内桥儿口巷开办“大仓米店”,建立“赣州联络站”。赣江办事处联合支部的白区工作部也重点在赣州城开展工作。党组织先后派出刘东门生、侯礼湖等一批共产党员,通过关系深入虎穴,打进赣州城内,做争取商人的工作,建立秘密的赤白交易线。他们非常重视与赣州城内有粤军或其他背景的“广裕兴”“广益昌”“胜记大布店”等大商家大商号建立密切关系。刘东门生通过在“广裕兴”商号做伙计的一个同学结识了曾伟仁老板,在梅林支部书记丁友生家秘密磋商交换货物等事宜。双方同意互派代表,并就物资交换等事项达成了协议。“广裕兴”派出代表钟先清长驻江口收购钨砂和稻谷,江口分局派出刘东门生以开小杂货店为名,长驻赣州,与苏区联络和采购物资。
中央苏区在赣州城秘密采购物资的主要街区—中山路建春门街区
中华钨矿公司所属仁风山采矿场
(五)加紧经济建设是内生底气
大力发展中央苏区的国民经济,是保障军事斗争、改善苏区民生的必由之路,也是打破国民党经济封锁的底气所在。
毛泽东对中央苏区的经济建设运筹帷幄。1933年8月召开中央苏区南部十七县、北部十一县经济建设大会后,中央苏区迅速掀起了经济建设的热潮,自身的经济实力得到大大增强。
重视农业特别是粮食生产。苏维埃中央政府反复强调“把农业放在第一位”“为粮食而斗争”。针对当时农村缺人力畜力、缺农具种子、缺资金技术、缺肥缺水等突出问题,创办耕田队和劳动互助社,组织耕牛站和耕牛合作社,动员妇女和儿童参加农业生产,兴修水利,开荒造田,大力开展生产竞赛活动。1933年,仅瑞金县就动员了43000多名妇女参加农业生产,毛泽东亲自给武阳区颁发“春耕模范”大锦旗。1934年初,毛泽东在二苏大报告中指出:“红色区域的农业,现在显然是在向前发展中,一九三三年的农产,在赣南闽西区域,比较一九三二年增加了百分之十五(一成半)”。同时,苏区政府重视粮食收购、储存、调剂、出口,既保障军民用粮之急需,又为出口提供大宗货物。
开采钨砂。1930年冬,红军发现铁山垅有可采挖的露天钨矿后,便组织矿区附近会昌县三区七乡苏维埃政府采掘。1931年春改由红军开采,设立公营铁山垅钨矿,1000多人组成5个中队15个分队,从事钨矿开采。1932年春,在铁山垅成立“中华钨矿公司”,领导和发展苏区的钨砂生产。1932年冬,毛泽民兼任中华钨矿公司总经理。1933年9月,中央劳动部决定四个月内增招1.5万名钨矿工人,进一步扩大钨矿的开采量。到1934年10月,中华钨矿公司共生产钨砂4193吨,出口总额430多万元,为中央苏区经济建设和反封锁作出了特殊贡献。
组织群众性的熬硝盐运动。随着国民党经济封锁的不断加剧,中央苏区食盐奇缺,甚至出现“盐荒”。1933年8月,江西省要求“以战斗的精神来发动广大工农群众,以群众的斗争力量来实际的解决目前的食盐问题”“在各区各乡普遍建立硝厂,用旧的墙土熬硝,及找寻以前盐仓的土熬盐”。1934年7月,中央国民经济部发出《为紧急发动群众广泛开展熬硝盐运动》的指示强调,广泛地开展熬盐运动,是各地苏维埃的一个战斗任务。熬硝盐运动取得了重大成绩。中央苏区仅江西省七个县的不完全統计,共有熬盐厂581个,有些区乡“已经完全做到食盐自给,并且还能够出卖一部分”。
位于汀州南门街的长汀熬盐厂旧址
创办合作社。1929年9月,闽西特委发出《关于剪刀差问题》的第七号公告指出:“帮助奖励群众创造合作社,……使农民卖米买货不为商人所剥削,而农村贮藏资本得于收集,使金融流通”。1929年11月间创办的上杭县才溪区消费合作社是中央苏区最早创办的合作社。全苏“一大”通过的《关于经济政策的决议案》指出:“为着整个苏维埃贸易与保障劳苦人民的利益及改良劳动群众必需品的供给,苏维埃政府必须极力帮助合作社的组织与发展”。为此,苏维埃中央政府于1932年4月颁布了《关于合作社暂行组织条例》。1933年8月中央苏区南部、北部经济建设大会召后,合作社发展进入鼎盛时期。“生产合作社、消费合作社、粮食合作社、信用合作社等即在中央苏区吸收的社员,已达五十万人以上”。“这是我们经济建设上一个极大的成功”。
中央苏区第一个消费合作社—上杭县才溪区十八乡消费合作社旧址
运用财税金融支持经济建设。1933年7月,苏维埃中央政府决定发行300万经济建设公债,并明确以公债的2/3作为发展对外贸易,调剂粮食,发展合作社及农业与工业的生产之用。1933年8月,苏维埃中央政府开始从财政收入中拨出一部分资金,直接支持经济建设。如扶持犁牛合作社的建立。中央苏区税收(包括关税)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调节市场,促进外贸,支持经济建设。国家银行也通过贷款支持农业、工业、粮食调剂、合作社和对外贸易。
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中说:“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大江奔腾向海,总会遇到逆流,但任何逆流都阻挡不了大江东去。”借鉴历史的经验,顺应时代的发展潮流,我们坚信,只要坚持党的领导、坚定必胜信心、保持战略定力、讲求斗争策略,任何针对中国的经济技术封锁都注定会失败,任何阻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势力都注定要灭亡!
(责任编辑 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