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面儿

2022-02-14光宇

小说月报·原创版 2022年10期
关键词:食品厂老爷子

光宇

离滨河不远处,有一个占地两亩多的三层独立别墅,楼虽不算高,但视野开阔。因为这一带都是百年前的老建筑,最高的也只有两三层,所以站在别墅的露台上,北可以看到钟鼓楼,东可观滨河两岸的风景,这地方该是滨河少有的风水宝地。在别墅宽大的客厅里,金老爷子正戴着他那金丝边老花镜,坐在茶几旁,不紧不慢地挑拣着刚从自家院子里采来的野菜。他一直坚信春天的这头茬野菜比啥药都好,消炎祛火,养肝清心,平肺明目,好处多多,真可谓“金不换”。他不仅自己吃,还要分给孩子们一起来享用。这不,他把择好的野菜分成四份,自己和每个孩子各一份,当然,出国的两个女孩没在其列。

此刻的金老爷子心情特别惬意,倒不是因为采摘的野菜,而是为大儿子梓轩和老三梓墨感到骄傲。自从他们哥儿俩接管家族企业后,两年多的时间,业绩指标直线上升,特别是梓墨更胜一筹。金老爷子打心眼儿里为他们高兴,更佩服自己的眼力。哥儿俩的成就,让老爷子特别有面儿,知子莫如父嘛!至于那家里的传家宝给谁,好像心里也有数了。高兴之余,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定军山》中老黄忠出场的唱词:“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

两年前,77岁的金老爷子因家业越来越大,而自己的精力却越来越不济,决定把打拼了多年的家族企业,一部分交给了梓轩,另一部分交给梓墨。金老爷子有五个孩子,老大、老三、老五是儿子,老二、老四是女儿,三男两女,注定金老爷子多子多福。但这也让金老爷子在选定接班人的问题上着实费了一番心思。首先排除了两个女儿,她们都在国外。只能在三个儿子中间选择,若只选一个儿子怕扛不动,最好两个。掂量来掂量去,老大和老三算是让老爷子比较中意的,老五是警察,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金老爷子就这样决定让老大和老三辞职回家接了班。

两个儿子虽然性格各异,但干活儿的拼劲儿和做人的本分都随金老爷子。老实憨厚的梓轩,从国有大企业回归家族企业,秉承着老爷子“和气生财、赚钱有道”的教诲,参照正规企业的一系列严格管理措施,把两个酒店和十几个连锁食品超市干得红红火火。脑筋活络的梓墨,更将他多年在合资企业学到的营销本事运用到海城和北京两个食品厂的拓展经营上,突显出他的才华。在保持原有产品种类的基础上,梓墨不断开发新产品、注册新专利,甚至一度出现新开发产品供不应求的景象。哥儿俩在生意上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但实际上也在暗中较劲儿,看谁能得到老爷子的更多赏识。赏识度越高,被老爷子视为“命根子”的传家宝贝,就有可能落入谁的囊中。再者,从企业长远发展方向看,他们隐约感觉老爷子将来有可能会把食品厂、酒店和食品超市合并为一个企业集团,所以,谁得到老爷子的青睐,谁就可能是未来集团的“印把子”。金老爷子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但心里有数,对两人的表现都非常满意。两年来,梓轩经营的酒店、超市纯利润超过五千万元,梓墨管理的企业利润额则突破了一个亿,这样的业绩比老爷子自己做董事长时几乎翻了一番。

可争强好胜又好面儿的梓墨,并不满足于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发展,总想力拔头筹。他不仅进一步加快新品研发速度,而且还在市场拓展方面也加大了力度。在全面占领海城本地市场后,他又相继向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挺进,市场销售形势一片大好,这一系列举措使金老爷子对他更加青睐。市场扩大了,随之问题也来了,产品供不应求,需要扩大再生产,可食品厂回款慢,资金一度出现紧张。梓墨这下犯了难,他实在不敢违背金老爷子“有多少钱干多少事儿,不贷款做买卖”的严训。没辙,他只得到家里来找老爷子想办法。金老爷子听了梓墨所述的情况后问他:“你需要多少钱?”“五百万。”梓墨回答。金老爷子一听,这还算事儿?他随即便从酒店和连锁超市调集了五百万资金给食品厂。老爷子发话了,梓墨得到了大哥的资金支持,扩大了厂房面积,更新了设备,两个食品厂形势可谓蒸蒸日上。

为了尽快回款并保持市场稳定,梓墨出差的机会越来越多,结交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梓墨到广州找代理商王天催要欠款,王天不敢怠慢,在白天鹅宾馆宴请梓墨。吃饭时,王天带来一个叫袁博的人作陪,并介绍说他是一位民国名人后裔,梓墨对此并没当回事儿,只是向对方礼貌地客气了一下,白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浅笑。心想:就吹呗。坐定,王天向袁博介绍:“金总家在海城是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资产近十亿,生意遍布大半个中国。”这两句话让袁博心里一颤。席间,觥筹交错,不到50岁的梓墨气场压人,话虽然不多,但每句话都有很强的震慑力。再看那袁博,虽借酒劲儿,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玩收藏的故事和趣闻,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瞄着主宾位置上的梓墨。梓墨对眼前的这一切根本不屑一顾,只管自己尽情地吃喝。

酒足饭饱,三个人还没尽兴。于是,王天又拉着梓墨去了洗浴中心做按摩。在为袁博按摩时,按摩小姐嫌他戴的玉坠碍事,便随手摘了下来,丢在茶几上。袁博见状不由得大发雷霆:“小心点儿,摔坏了,你赔得起吗?”在一旁的梓墨心想:小气鬼,为了一块破石头至于吗?老子一块手表就值三十多万呢!到了更衣室,那袁博还在抱怨:“刚才她差点儿把我的玉坠摔坏了,心疼死我了。”梓墨始终未接话茬儿,他从心里看不起袁博。

送梓墨回宾馆的路上,袁博又唠叨起自己这块羊脂玉的玉坠,并递给梓墨看仔细。梓墨嫌他贫气,但又不好推辞,只得随手接过来佯装端详。梓墨虽然不懂行,但近处细看,确实觉得这玉坠挺精致圆润,便顺口问了句:“这玉坠有啥讲究?”袁博看到梓墨好奇的样子,一直紧绷着的脸才又有了笑容。于是便扬扬得意地炫耀起来:“您看这玉坠的成色和雕工绝对上乘,玉坠上是只蝙蝠,它落在这个方孔上面,顾名思义就叫‘福在眼前’。别看这玩意儿小,它寓意深厚,少说也能值二十万。”梓墨听了心中不悦:“袁总,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赶紧收好,别让我一不留神给摔了。”说着就把玉坠还给袁博。袁博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赶忙说:“金总言重了!瞧您说的,这个小玩意儿,没有什么的,我才不怕您摔哪!您要不嫌弃,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做个见面礼啦!”“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可接受不起。”他们在车里推来推去,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决不要。此刻,王天在旁边发话了:“金总,您就给他个面子啦,难得他出回血哟!”“就是就是,金总,这些小玩意儿,我那里还有许多,咱就是干这行的嘛!”袁博讨好地对梓墨说。

到了这个地步,梓墨也只好收下了,随后用手轻轻拍了拍袁博的肩膀,说:“谢谢袁总,让你破费了!”说着,梓墨白胖的脸展颜一笑,让袁博减轻了不少心理负担。“金总,认识了就是朋友,咱多联系啦!”袁博借机说。“必须的,必须的。”梓墨话音刚落,袁博继续操着带有广东味的普通话说:“讨张金总的名片啦!”梓墨打开手包,随手递了张名片给他。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算是常有的,梓墨并没有当回事。直到后来,在海城文物鉴定家冯良先生那里才知道,这的确是块好玉,市场流通价格一般在五十万左右,看来袁博还真没吹牛。

从广州回来两个月后,梓墨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这电话是王天打来的,说他和袁博最近要来北京,找故宫博物院的专家鉴定几件文物,顺便到海城来看看他,梓墨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主要源于和王天这几年愉快的合作,以及袁博送他的那个玉坠。此时的他,觉得王天、袁博都算是实在人,够朋友,特别是那个袁博,一见面就给了自己那么贵重的礼物,无功受禄,倍儿有面儿。同时,善钻营的梓墨,也想丰富丰富文物方面的见识,便对王天说道:“您定好具体时间地点,告诉我一声,我到北京去接你们,同时也跟着去开开眼。”两人在电话里相互客套着……

约定的日子到了,梓墨开着自己的奔驰S600,并特意穿了身新款的西服,一本正经地来到酒店。他按响了9999房间的门铃,前来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足有一米九的大个子。梓墨随着大个子走进房间,看到房间中的陈设,见过世面的他,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惊。这是一套豪华的总统套房,至少有六个房间。王天正在一间宽敞气派的大会客厅与一高个儿年轻男子闲聊,见梓墨进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相互拥抱后,恭敬地请梓墨上坐,并没有正式介绍两位大个子,只是随意说这是两个小老弟。不一会儿,袁博从里面的房间出来,边走边热情地跟梓墨打招呼:“金总好金总好!不好意思,刚才内急,我在洗手间。”相互寒暄后,便倚在沙发里一边喝着路易十三一边聊天。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门铃再次响起,大个子再次去开门。袁博和王天均站起身,梓墨也随之起身站立。这时,只见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六十多岁,戴金丝边眼镜,身着唐装,脚蹬千层底儿布鞋,花白须发的长者,一看就是大家,浑身上下带着范儿。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材高挑,身穿白色绣花旗袍,二十多岁端庄艳丽的女孩。袁博见到他们诚惶诚恐,躬身上前连称“戴院长好”。被称为戴院长的老人家向大家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客厅的主座。随后给大家介绍起跟他来的女孩:“这是我的助理黄奕。”女孩大方得体地向大家点头致意。这时,袁博也不再喝他的路易十三了,赶紧吩咐人给戴院长沏上特意托人从武夷山弄来的大红袍。这时刚刚落座的戴院长忙摆手:“喝茶不急,我倒是想早点见识见识你弄到的宝贝。”他迫不及待地说。听戴院长这么一说,袁博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引导戴院长来到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吩咐两个大个子分别拎出个大密码箱,轻轻放在宽敞的老板桌上。此时的梓墨才明白两个大个子的身份——保镖。打开密码箱,里面是黄绸子包裹的几件戴院长所说的宝贝。袁博亲自将黄绸子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梓墨从远处观看所谓的宝贝,不过是几件土得掉渣并不起眼的陶器。只见戴院长捋着胡须围着桌子不停地转圈,前后左右仔细地端详,还时不时地拿起放大镜观察比对。袁博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忐忑得七上八下的。约莫两袋烟的工夫,脸上渐渐洋溢出喜悦笑容的戴院长,频频点头并自言自语道:“好东西,好东西呀!”然后,故作神秘地向众人解释:“先秦时期的东西,没想到保存得如此完好,绝对价值连城。”此时,大家惶恐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接着,戴院长又冲着袁博得意地一笑,说:“你发大财了,随便一件就得几百万哪!”袁博听了这番话,就像得到了大人奖赏的小孩,美得屁颠屁颠的。一边频频向戴院长作揖,一面谄媚道:“经您老这慧眼把过关,我就踏实了,咱们晚上一定好好地庆贺庆贺!”

梓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蒙,心中暗想:什么跟什么呀!随便一件就几百万,真值那么多钱吗?他没有作声,静观其变。此时,梓墨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怕扫大家的兴,一头钻进了洗手间。电话是海城的食品厂厂长打来的,说环保局的人到厂里来检查,提出厂子排出的废水有污染,要罚款。梓墨一听,不耐烦地对厂长交代:“你们看能整改的,先按要求整改。不行,跟检查的人商量,能少罚点就少罚点。”然后,赶紧撂下电话回到房间。

晚宴是在地安门附近一个具有中式园林风格的饭店内进行的。虽是在北京,但庭院里的小桥流水在幽幽灯光的映衬下,凸显出南国的迷人景色,加上餐桌上的铁盖茅台和燕鲍翅,着实体现出主人高规格的安排。席间,袁博等人众星捧月般轮流敬戴院长酒,梓墨则不冷不热地随声附和着。老爷子不胜酒力,每次都点点卯而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戴院长指着始终少言寡语的助理黄奕说:“大家这么盛情,你代表我敬敬大家。”老爷子发令了,黄奕起身敬了大家一杯。袁博他们一看戴院长发话了,于是纷纷起哄:“美女敬一杯可不行,怎么也得打一圈。”黄奕是个见过世面,皇城根儿下长起来的北京妞,见这阵势也不含糊,爽快地打了一圈,大家又回敬了一圈,这样一来二去,黄奕可就喝多了。醉意蒙眬的她,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白净的脸颊透着红晕,别有一番风韵。特别是美酒让美人抛去了白天的矜持,更显妖娆妩媚。戴院长借机说,“太晚了,就到这儿吧!”“黄小姐喝多了点,后院有休息的地方,您二位要不先休息会儿再走?”袁博巴结道。戴院长看了看略有醉意的黄奕,顺坡就下:“小黄是有点儿喝多了,休息一下也好。”袁博心领神会,立马亲自领着戴院长来到一处配有全套明清家具的房间,随后知趣地离开了。

再说梓墨,接完电话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虽没有在大家面前表露出来,但细心的王天还是看出点端倪,就问梓墨:“金总,饭前电话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没有没有,厂里的一点琐事。”梓墨答道。王天的这一问,彰显了他对自己的关心,更让梓墨感觉王天、袁博够意思讲面儿,于是便想回报一下,为他们结下账。他让服务员把账单拿来,一看三十多万的饭费单子,顿时有点见傻:吃顿饭会是这个价。他暗自叫苦,心里真有点舍不得。之前在海城请客吃饭,吃出花儿来,也不过一两万,他过去的确没见过这阵势。就在梓墨犹豫的刹那,袁博正好赶回来,一把抢过梓墨手中的账单交给手下人:“这点儿小钱,金总就甭管了,我卖个小物件,钱就全回来了。”他对梓墨半开玩笑说。随后,他们来到了棋牌室。牌桌上,袁博又不由自主地炫耀起来,“近来财运不错,这几件我看不准的东西,戴院长‘咬了牙印儿’,少说也能赚个千八百万,实在开心!”大家尽兴地聊着玩着,梓墨赢了不少钱,王天直夸他手气好。袁博则接过话茬:“熬灯费油弄这点小钱,对金总来说,就是洒洒水啦!陪咱们消遣。不过金总,您要喜欢玩儿,也可以业余时间玩玩文玩古董,那才叫有意思……”

临近午夜时分,戴院长和黄奕兴致勃勃回来了,此时的黄奕早已醉意全无。见他们回来,袁博赶紧吩咐大个子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密码箱,说:“戴院长,这是点儿车马费,不成敬意,请笑纳啦!”戴院长半推半就客气一番,便让大个子把箱子直接放到自己车里,与黄奕上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次,袁博的一系列举动,不禁在梓墨心里激起了一片涟漪。一方面,增进了对袁博的好感;另一方面,他感慨不同行业之间赚钱方式有那么大的差别。自己几百上千口人拼死拼活,忙活一个月,弄好了也不过就是挣千八百万。袁博一个人跑跑腿,倒腾倒腾,轻轻松松就能赚这么多,这公平吗?再有,让梓墨感触最深的,那就是只有钱来得容易,才花着大方,袁博这一天的开销至少也得百八十万啊!

接下来,在海城接待王天和袁博的过程中,梓墨暗下决心绝不能丢面儿,必须对得住朋友。头顿宴请,梓墨出于对第一次来海城做客的王天和袁博的尊重,还特意把金老爷子请了出来。王天和袁博知道信儿后,激动不已。他们知道老爷子是商场上的老前辈,见到仙风道骨、神采奕奕的老爷子,如同见了亲人一样,伯父长伯父短地叫个不停。王天、袁博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个手感圆润充满包浆的老玉貔貅手把件送给金老爷子。老爷子虽不懂古玩是怎么回事,但作为经商之人,对貔貅的寓意他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格外高兴。特别是听了袁博忽悠的倒腾古玩的那些故事后,金老爷子更是开心,高兴之余又唱起了他熟悉的《定军山》片段:“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

王天、袁博一行在海城玩了两天,虽然比不上北京的消费档次,但梓墨也算是费尽心思。在他们回广州之时,重义气的梓墨,还是觉得差点意思,又分别给王天、袁博两人各送了一幅海城最有名望的画家孙佛先生的四尺整张花鸟画。袁博见状,觉得不好意思,推辞道:“我只懂瓷器,不懂字画,您还是留给懂行的朋友吧!”梓墨听了有点着急,王天怕梓墨嫌不给面儿,赶紧给梓墨台阶下:“互通有无,互通有无。”此时,袁博这才不得不收下。

说来也巧,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文物鉴定家冯良先生到金老爷子家来串门。冯先生和梓墨关系比较特殊,梓墨的夫人是冯良先生的外甥女,因为这种关系,自然走得比较近乎。闲聊中,金老爷子说起近来得了个老玉貔貅,冯先生当即表示想看看。老爷子便拿出了貔貅,冯先生打眼一看眼睛直放光,嘴里连声问道:“这玩意儿哪儿来的?”老爷子随口回答:“朋友送的。”冯先生听了,惊得手中刚点上的烟差点掉在地上。“好家伙,这可是明代宫里的东西,这玩意儿保守价也得在百万以上呀!”金老爷子听了高兴坏了,转念又觉得王天、袁博这份人情太重了。于是,他嘱咐梓墨一定记着,将来给人家补回去。

市场大潮瞬息万变。一年后,梓墨的两个食品厂面临的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压力越来越大,销售网络不仅没能进一步拓展,反而还一度出现了萎缩。为了鼓舞大家的干劲儿,北京的食品厂五一节组织员工去旅游,却传来了不幸的消息,车辆发生了侧翻,死伤十多人。事故发生后,督办工作组进驻了食品厂,梓墨全天候配合调查搞安全整顿,这让他不胜其烦。

这天晚上,梓墨实在睡不着觉,他思前想后,企业在激烈的竞争中,市场开拓越来越难,环保要求越来越高,安全生产就更甭提了,生产成本也成倍提高,利润额却越来越低,越想越悲观。此时的他,真的特别羡慕袁博从事的古玩生意。他拨通了袁博的电话,两个人聊起古玩淘宝的事儿。梓墨以少有的谦逊态度向袁博求教,袁博便从瓷器、陶器的种类谈到器型,从品相又谈到了断代,讲得滔滔不绝娓娓道来。梓墨听得如痴如醉,彻底忘却了厂子里发生的那些烦心事儿。梓墨是个从小就善学习爱钻研的人,他从袁博的讲述中,不停地汲取相关知识的养分,在知识的海洋中,他看到了指引事业发展的一片光芒。这电话一打就是三个多小时,袁博渊博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文化底蕴,彻底征服了梓墨,使他脑洞大开。从那以后,梓墨有空就打电话请教袁博,也不分白天还是晚上。梓墨原本就是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有很好的学习能力,他在袁博的指导下,在网络上恶补了大量专业知识,但觉得还不解渴,于是又买来专业书籍学习,大有当年备战高考的劲头儿。为了印证所学效果,梓墨还经常拜访同城居住的文物鉴定家冯良先生。你别说,梓墨的学问还真见长进,更印证了金老爷子说过的那句话:“我们家老三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没出半年,他对古玩如何辨伪、断代以及相关知识就都有了基本了解。

梓墨再次拨通了袁博的电话,这次不为别的,是告知袁博,近日要到广州处理点事情,顺便去看看他和王天。到了广州,再次受到王天和袁博的热情款待。梓墨不忘金老爷子的叮嘱,这次非要拜见二位家中的老人,可是王天的双亲早亡,袁博也仅有老母亲在穗。梓墨在探望袁母时,留下了一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联卡。袁博一看就急了,操着带有广东腔的普通话问梓墨:“你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和我清账吗?哪有你这么干的?”“孝敬老人的见面礼,一点心意!”梓墨红着脸答道。还是王天在中间打圆场:“这是金总的一番心意,这样,就留十万吧!我这里正好有一张十万的卡。”袁博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强调道:“说实在的,老太太这个年纪花不动钱了,虽说我比不了您有钱,但赚的钱也足够我们娘儿俩花了。”“您有钱是您的,这是我表达的心意。”梓墨仍在坚持。王天见状,把梓墨刚才留下的卡握在手里,连拉带扯地离开了袁家,出了门儿又把那张卡还给了梓墨。

到了晚上,梓墨有意和袁博单独聊一会儿。于是他们来到一处酒吧,边喝边聊,梓墨说了自己想尝试做点古玩生意的想法。袁博虽然以前说过让梓墨也玩玩古董的话,但一看梓墨要来真格的,所以非常郑重地叮嘱梓墨:“金总,这个活儿看似简单来钱快,但风险极高啦,有时像坐过山车,您可得三思啊!”“谢袁总,我先小试一下,不是还有您帮我掌眼把关嘛!”梓墨谦恭地说。“这样也好,初期赔了算我的,赚了算您的,咱们起步阶段可以一起玩,毕竟金总初试嘛!”袁博中肯地回答,梓墨连连道谢。不过,梓墨心里明白,袁博够朋友、有面儿,自己不能不知趣,买卖本身就有赔有赚,真是赔了,也不能算人家的。其实,梓墨此次广州之行真正的目的,就是向袁博表明态度,决心要小试牛刀,跟着他一起掺和掺和做点古玩生意。而梓墨为什么舍近求远不找冯良先生一起干呢?因为他对冯先生太了解了,作为一个老学究,他太多书生气,更不善经营,讨厌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说干就干。梓墨先要开个古玩店,为确保自己的想法实现,他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过金老爷子这一关?因为没有老爷子的认同,他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梓墨知道老爷子是一个因循守旧的老古板,从严厉的家规,到做生意不坑人不害人的原则,都证明了这点。他这跨行业经营的想法能不能通得过,他心中实在没底。好在上次袁博他们来海城,与老爷子见面侃大山时聊起过古玩的那些事儿,也算是为他做了铺垫。于是,梓墨凭借从小在家受宠和自己能言善辩的优势,用了小半天儿就把老爷子忽悠得差不多了。平心而论,金老爷子觉得梓墨办事还是靠谱的,他聪明伶俐,也能把控自己,虽然没有老大梓轩那样稳重,但也不会出大格。老爷子回想梓墨这几年的经营管理业绩,应该说是不错的,但是,老到的金老爷子还是冲着梓墨说:“老三哪,让我想想,再给你回信儿。”梓墨心里明白,老爷子14岁出来学徒,私营、国营到自己干个体打拼了一辈子,干的都是食品生意,这跨行经营,总得容他好好考虑考虑。“好,那我听您信儿。”其实老爷子内心里是同意的,只是想再周全一些,征求征求大儿子梓轩的意见。

在金老爷子的鼎力支持下,梓墨跟梓轩哥儿俩商量好,在连锁食品超市的总店划出一块地方,干起了聚宝斋,将从袁博那儿趸来的一些小物件放在店里售卖,同时也收购一些名人字画和文玩玉器。自从聚宝斋开业后,金老爷子逢人便吹,店里的一些物件都是袁博祖上传下来的,件件都是珍宝上品,而且有故事。冲着老爷子的口碑,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送个礼什么的,都到店里来淘换。这样来回一倒腾,聚宝斋倒也赚了不少小钱。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梓墨的手机铃声响起。电话是远在广州的袁博打来的:“金总,我朋友手中有个玩意儿,想匀出去,有兴趣吗?可以过来看看。”梓墨急切地问:“具体是啥玩意儿啊?”对方回答是把老算盘,白料。袁博所说的白料就是象牙的,梓墨一听就明白了,他觉得可以一试。“好好,我马上订机票,明天见。”

梓墨见到袁博,顾不得吃饭就要急匆匆去看东西。“袁总,您上过眼了吗?”梓墨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懂瓷器、陶器,不懂其他的,但是金总您放心,这位朋友绝对可靠,也是个厚道人。”袁博回答。“再说了,我曾向您表过态,在您起步阶段赔了算我的,赚了算您的,咱们这话还算数!”“对方说价了吗?”梓墨接着问。袁博先伸出大拇指,接着把整个手掌张开,表示十五万。

到了主家,没说上几句话,梓墨便催着要看东西,而袁博略有所思地只顾喝茶。梓墨刚才的这一举动其实有点儿露怯,行里最忌讳这种着急忙慌,人一慌,就容易看走眼判断失误,而一失误,便等于飞蛾扑火呀!待主家拿出算盘,梓墨赶紧凑上前去,嘴里不自觉地发出惊叹。可不是嘛!这把象牙算盘,显然是个老物件。它是双人打的算盘,有3尺多长。他细观重瞧,按照书本上的标准断定,应该是真货,不会有错,便对主家说:“您开个价吧!”对方如袁博所说,报出了一口价十五万。梓墨因心中有底,顺嘴道:“高了点,高了点。”于是比画了个十二万的手势。“我是真等着用钱,不然就是二十万我也不会出手。金总,你我都是袁总的朋友,咱就别讨来还去了,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何必再浪费时间?晚上我请吃饭就是了。”主家这样一说,让梓墨不好意思起来:“好好好,说得对,我们都是袁总的朋友,真的用不着推来还去,就这么着吧!”于是这单交易就这样干净利索地成交了。

聚宝斋开业时间不长,收获颇丰,这让金老爷子和梓墨心里美滋滋的。特别是从广州淘来的象牙算盘,很快就出了手,赚了三倍还多。老爷子高兴,梓墨更是没事偷着乐。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这个心烦的人就是老大梓轩。他不高兴自然有他的道理。首先,开聚宝斋的地方,是他连锁食品超市的一块宝地,占用了他的资源不说,也影响了创收效益,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其次,踏实干事的他,认为一家人都是干实业的,干古玩空对空是外行,万一哪一件看不准,可就赔大发了。再有就是,他总觉着被说得玄玄乎乎的袁博,有一种让人放心不下的感觉。可他拗不过自家的老爷子和弟弟梓墨,更不敢和老爷子说个“不”字,只能心里暗自憋屈。

时间过了不长,袁博又打来电话,告诉梓墨,他的一个朋友要出国定居,家里有一些青铜物件不便带走要出手,想让梓墨过去看看。梓墨上次得了大便宜,一听就来了精神,答应袁博过两天就到。

梓墨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上次赚了钱,他没有忘了袁博。此次去广州,特意给袁博带去一幅著名书法家米小民先生的书法作品。袁博知道他准是赚钱了,也没推辞就收下了。梓墨这两次来穗没提要见王天,为此心里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他哪里知道王天和袁博真正的关系哪!

梓墨跟着袁博来到朋友家,好家伙,一看东西还真不少。只见屋里摆放的有太保鼎、喝酒用的尊盘、提梁银罐等都非常漂亮。但大部分是青铜器,体积大,分量重,可不是带不走嘛。袁博的朋友见面也不拿梓墨当外人,更没有生意场的含蓄,开门见山就直奔了主题;“金总,袁总和我介绍您是一个爽快人,这几件东西,我实在拿不走。三百万全给您,怎么样?”要不说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正好前几天,梓墨与海城博物馆的领导小聚,领导知道他喜欢古玩,便邀请他去博物馆参观馆藏,爱鼓捣古玩的梓墨还就去了,里边正好有一尊鼎与这尊太保鼎相似,造型独特,纹饰优美,魅力非凡。所以,梓墨一眼就盯上了太保鼎,就冲它,三百万也值。心中有了谱,这面子必须给袁博。梓墨一改以往讨价还价的风格,豪放地拍了拍那哥儿们的肩膀,说:“没问题,袁总让我来,就是帮您来的,您得好好谢谢袁总。您这些玩意儿都是好东西,也亏不到哪儿去,我全包了。”梓墨回答得漂亮,把袁博的面子实实在在地给足了。

回到海城,梓墨再次请来冯良先生,让他给把把关,冯先生的结论跟梓墨的判断一样。这太保鼎是难得的青铜珍品,商周时期的典型器物,青铜尊盘和提梁银罐则是战国时期的东西,也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梓墨听后,激动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了出来,他欣喜若狂地将好消息告诉了金老爷子。老爷子听了,不仅跟着他一起高兴,心里还默默地夸赞梓墨:这小子真是个全才呀!干什么像什么,传家之宝非他莫属了!

梓墨淘到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听到消息都来赏鉴。没出一周,金老爷子的一位好朋友就买走了提梁银罐。听到消息的博物馆领导也赶来观看,这一看不要紧,领导马上让梓墨不要再卖了,博物馆全部收购。但领导事先声明,国家收购给的钱不会很多,封顶一千万,但是会发收藏证书的。颇有心计的梓墨,脑筋转得飞快。心想,三百万的东西国家收走了,立马就给一千万,外加单独卖的提梁银罐,一下就赚了差不多一千万,国家还又发证书。这既得名又得利的事儿,何乐而不为?于是梓墨便将剩下的几件东西全都给了博物馆。为此博物馆还搞了一个隆重的文物交接仪式,金老爷子和梓墨代表聚宝斋出席了仪式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真是风光无限。晚上,在老爷子的别墅,爷儿俩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古玩那些事儿。酒喝到兴奋处,老爷子又唱起《定军山》:“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

金老爷子自从把权力移交给两个儿子之后,便退隐幕后,过上了“太上皇”的日子。在家总待着也闷得慌,要么到自家的食品厂、酒店和各处连锁店转转看看,要么就去参加一些社会活动。要说参加社会活动,老爷子还真是积极主动。本来嘛!他前半生默默无闻,甚至靠夫人的家底支撑一家人的生计。退休创业,赶上国家的好政策才算事业有成。为此,他在尽享改革开放红利的同时,不忘回馈社会,做了大量公益事业,因此获得了许多荣誉和头衔。金老爷子对此十分珍惜。其曾经经营的企业作为海城的代表性企业,也受到各方面领导的格外关注:今天这个市长来视察连锁店,看是如何实施“连锁六统一”的;明天那个局长带人到食品厂参观工厂是如何把好食品卫生质量关的。这样一来二去,金老爷子不仅使自己成了社会名人,而且还结识了分管海城的市领导和各行各业的许多朋友,这让金老爷子感到无比光荣,很有面儿。

几单生意下来,大获全胜的梓墨更加自信了。他开始钟情古玩、着魔古玩,食品厂业务也不怎么过问了,还一心想再进一步扩大聚宝斋的经营面积。这天下午,梓墨到酒店来找大哥,梓轩正在与客户洽谈合作事宜。待客户出去,梓墨拿出一幅装裱精致的榜书作品《安康》,展示给大哥看,并说是书法协会会长亲笔为梓轩题写的好东西。本来内心就对梓墨有成见的梓轩,不屑地扫了一眼书作,说:“没看出好来。你有事儿?”梓墨看到大哥不冷不热的样子,自己点上一根烟,先缓和一下气氛,随后不可一世地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聚宝斋的地方现在有点儿小了,想让您再给腾点儿地方。”梓轩一听,打心眼儿里就更不愿意了,于是搪塞道:“这不刚跟几个新客户谈妥,他们要在店里设专卖柜,地方还不够用呢。”给了梓墨一个软钉子,把他驳了。顺风顺水惯了的梓墨,哪里吃过这一套?碰了钉子的他,马上就去搬救兵,到家里去找老爷子。

金老爷子午睡刚起,正在客厅里兴致勃勃地看着戏剧频道的《定军山》,电视里小唱他大唱,好不得意。没好气的梓墨进门就向老爷子告黑状,抱怨梓轩不支持他。正在兴头上的老爷子非常扫兴,认为老大不懂事儿,立马打电话让梓轩到家里来。梓轩急匆匆赶来,进屋一看梓墨也在,而且老爷子脸色面沉似水,就知道梓墨告刁状了。待梓轩坐定,老爷子对梓轩虎着脸说:“现在聚宝斋生意火爆,你赶快再腾点地儿给梓墨。”习惯逆来顺受的梓轩,这次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一口咬定就是没地方。老爷子也急了,追问:“那么大的总店,怎么就腾不出来块地方?”最后挤对得笨嘴拙舌的梓轩半天憋出一句话:“您总不能让我把连锁店的总店干没了吧?”梓轩的话,着实戳到了金老爷子的肺管子,一时竟闷了口:终究那个总店是金老爷子起家的地方。

从金老爷子那儿出来,心高气傲的梓墨并不甘心,心想:大哥不给我腾地方,我也要干。他赌气从食品厂拿出一层临街的楼房做藏品展厅。面积一扩大,就又出现了新问题,藏品显得少了。梓墨便让袁博帮忙想想办法,袁博立马答应了梓墨的请求,让他等信儿。约莫过了半个多月,袁博来电话说:“金总,还记得戴院长为我鉴定的那批东西吗?就是那家货主,他手里又弄到了新货,咱可以过去看看。”梓墨听后像打了鸡血,马上和袁博定日子出发。当天晚上梓墨还做了个梦。

经历了几次合作,梓墨不仅没有吃亏,而且还占了大便宜。从那时起,袁博在梓墨心目中就如同圣人一般。他从内心里感激袁博,一直默默地念着袁博的好,决心今后一定好好报答他。

袁博从广州飞到海城,梓墨到机场接上他,直接奔了山西。车在河北境内还好开,进了山西地界多是颠簸的搓板路,大都是拉煤车轧的,开了七八个小时,才来到忻州界内的一个小村庄。车停在一座两层小楼院门前,这座带院的两层小楼,在还闭塞着的北方小村落里显得格外扎眼。袁博在车里打电话,告知对方到了,他才和梓墨下车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赶紧将二人迎进院内。此时,早已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光头男人在楼门口迎候袁博和梓墨。这个光头男人的穿衣打扮和普通农民并无两样,甚至堆满皱纹的脸更显沧桑。袁博向梓墨介绍了眼前的两个人,原来他们是父子俩。寒暄了两句,袁博便向光头男人提出去看货。光头男人马上让儿子去备车,梓墨听了直纳闷儿:“货不在家里啊?”袁博和光头男人相视一笑说:“那么贵重的宝贝怎能放在家里?”袁博边说边上了光头儿子开的一辆顶配大路虎,梓墨则上了自己的车紧随其后。车子在尘土飞扬的乡村土路上开了约莫一刻钟,来到邻村村边的一个破旧院落。梓墨进去一看,院里十分荒凉,到处堆放着废旧农具,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几个人来到一处停放农村架子车的地方,挪开架子车,撬开一块约一米见方的青石板,露出一个洞口,好像是个菜窖。年轻人先下去,然后几个人依次下到洞里。梓墨进洞定睛观察,这确实是一个改造过的菜窖,里面大约有十平方米,水泥抹面,还通了电。倒是简易货架子上摆放着的众多玩意儿,让梓墨看了眼前一亮。袁博看他惊诧的样子,便对梓墨说:“用什么,您尽管选。”梓墨心里暗暗数了数,这些东西大概有六十件,他满心想都吞下,但心里还是不踏实,悄悄地凑到袁博的耳边说:“东西对吗?多少钱能要?”“东西应该对,但底价不好说,我觉得至少也得四五个亿吧!”袁博贴着梓墨的耳朵说。梓墨一听四五个亿,这弄好了翻倍没问题。但心里也不停地纠结着:赚,一回顶食品厂十年赚的;赔,弄不好就要倾家荡产。何去何从?梓墨的脑子像计算机一样飞速地运转着,并联想起了头天晚上的那个梦。梦里,有位鹤发童颜的仙人把他引到一座山上,这山似曾去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山顶有座凉亭,凉亭里设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有琴有茶,凉亭云烟缭绕,一切都那么惬意。他随仙人坐下,仙人前指指后点点,梓墨像小学生一样随着仙人的手观察着山周边的一切,哦,一览众山小!只是仙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又好似不是世间的语言,真是急死人,这一急便醒了。他自己解析这应该是个好梦,分明是告诉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想到这里,梓墨大着胆子向光头男人询价:“我要都包了什么价?”光头男人闻听大喜,操着当地的口音竖起大拇指说:“大哥好爽快,那我就让让。”报出一口价三亿两千万。“我×!这也太高了吧!”梓墨故意这么说。对方听了忙解释:“您知道这些玩意儿怎么来的吗?那可都是俺爷儿俩用小命儿换来的。”在商场闯荡多年的梓墨,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对方开价,自己必须还价。所以故意为难地解释道:“我这才开始玩,不像袁总那么有钱有经验,您再降降。”他回了个两个亿的手势。光头男人见此,先是皮笑肉不笑地一笑,瞬间面露狰狞,脸比翻书还快,那纯朴善良的农民本色一扫而光。“大哥你玩我哪?以为这是萝卜白菜,一刀就砍一亿多,开什么国际玩笑?”然后,狡猾刁蛮的光头男人又质问袁博:“袁总,这是您的朋友吗?这也太黑了,咱这可都是真玩意儿啊!”袁博见场面有点儿僵,就劝光头男人:“你别太较真儿,金总玩古董时间不长,有些事儿还不清楚,你看在我的面儿上,再关照关照他,多让一点,今后还得打交道的啦!”随后,袁博又把梓墨拉到一旁,低声问:“金总,您真的想都要?”梓墨认真地点点头。梓墨一边盘算着价位,一面思忖着筹资计划:一下子哪儿去弄这么多钱?袁博看出梓墨在犹豫,就说:“他们爷儿俩和我都是好朋友,价钱好商量。”光头男人见状,态度也缓和了许多,随声附和道:“我们和袁哥是莫逆之交,您既是袁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价钱没问题,您就是别太狠了。”袁博诚恳相助,让梓墨再次为之感激,不由得想起前几次成功的合作,特别是“象牙算盘”和“青铜器物”的交易,袁博让他赚了不少,这回也应该可信。

经过袁博的一番撮合,梓墨与光头男人最终以两亿八千万成交。梓墨当场交了五百万定金,随后向光头男人保证,其余的钱半个月之内到账,并立了字据。梓墨见完事大吉,随手拿了个小物件,他是这么想的,一方面,搭小玩意儿是行里常有的事儿,另一方面,从一大堆器物中拿一个回去也让别人掌掌眼,这点事儿,袁博心里有底儿。财迷的山西光头男人见状却又翻脸了,说:“不行,这东西都快顶押金了。”“我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带个小物件,好去筹钱呀!”袁博明白梓墨的心思,从角落里取了个带点儿泥土的玩意儿,说:“送一件给金总,他们家老爷子可喜欢了,那才是真正的财神爷呢!”袁博这么一说,光头男子也没再吭声。交易大功告成,光头男人的脸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他见天色已晚,说“村里条件太简陋,你们都是大城市来的尊贵客人,咱们今晚住到县上,那里条件好一点。”于是他们赶往县城,住进最好的宾馆,酒桌上喝了个一醉方休,然后做起了黄粱美梦,唯有梓墨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天近四更时,似睡非睡的梓墨,好像来到一个非常开阔的广场上,他如同一尊佛坐在一个圆形的坐垫上,屁股还没坐稳,坐垫就变成一个硕大的气球腾空而起。升腾中,气球底部喷出的烈焰格外耀眼,广场上万人注目,当然都是羡慕的目光。他兴奋极了,尽情地享受着无限荣光。突然,徐徐上升的气球速度越来越快,他紧张地抓住气球的绳索,猛然低头往下看,太高了,吓得他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的梓墨被惊醒了,他心里暗解,这是要腾飞的预兆吧!

梓墨回到海城,马上让两个食品厂为他筹钱。由于近期他对食品厂疏于管理,两个厂经营得都不太好,生产上不去,货款也追不回来,两家加起来才凑了八千万。梓墨十分懊恼,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再次鼓动金老爷子去找大哥筹钱。精明的梓墨,平时很会来事儿,为哄金老爷子高兴,经常使出一些雕虫小技:今天老爷子过生日,给拿来个万寿瓶,炫耀是从哪位达官贵人家里淘来的;明天不知哪阵风又送来两把太师椅,吹嘘是从宫里弄出来的,能值几百万,忽悠得老爷子有点儿五迷三道。由于梓墨功课做得足,金老爷子对他可谓绝对信任,言听计从。

金老爷子越是信任,梓墨就越怕出意外,好在他从山西带回一个物件来,抽空儿来到冯良先生家。冯先生一面观察一面讲解:“东西对,是上好的玩意儿,当叫‘和气生财’,应该是宋末的吧!这块玉雕的图案是一个和尚背着一棵白菜,栩栩如生。”“值钱吗?”梓墨问。“还行,这料块头大,成色好,该值个百八十万吧!”在一问一答中,梓墨更增添了自信心。到家转手就送给了金老爷子:“爸,这是我从大堆器物里带回的,让冯先生看了,东西百分之百,少说得值一百五十万。”梓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哄老爷子,为让他高兴,好办事儿。

金老爷子听信了梓墨,他叫来了梓轩,怕像上次一样碰钉子,先给老大来个甜枣,将酒店和连锁店的管理夸赞了一番,然后说起拿钱的事。梓轩听了,马上就急了:“老爷子,我干的是酒店和食品店,不是印钞厂,说拿两个亿就拿两个亿。”梓轩又回过头,指着梓墨的鼻子直言不讳地问道:“你这么喜欢玩,怎么不从你的食品厂拿钱?”看来这次是真的把梓轩逼急了。梓墨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说这段时间食品厂经营不好,所以只含糊其词地强调回款慢,并解释道:“我只是临时拆借,货款回来第一时间就还。”梓轩主意已定,坚决不拿钱。老爷子在一旁看着梓轩那倔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拍着桌子怒喝:“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你的我的,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还说了不算是吧?”一贯孝顺的梓轩,看老爷子还在替梓墨说话,也不甘示弱:“您就听他的吧!干脆把酒店和连锁店都卖了,让他去买那些破坛子罐子吧!”说完,梓轩摔门扬长而去。金老爷子在家哪儿受过这样的顶撞,这次真是把他气坏了,只见老爷子一捂胸口,便倒在了梓墨送他的太师椅里。这下可把梓墨吓坏了,他赶紧打电话找大哥,梓轩听到信儿也害怕了,急匆匆带着医院的大夫又赶了回来,一通忙活,终于将老爷子抢救过来。

老爷子虽然缓了过来,但是钱的事儿谁也不敢再提了,怕再惹他生气。可梓墨答应了山西的文物贩子15天内交齐全款,急得是嗷嗷叫。他没办法,只好自作主张,打破金老爷子做生意“有多少水和多少泥,不得借钱做生意”的老规矩,瞒着老爷子偷偷去银行办贷款。可从银行贷款哪有那么容易?一要有抵押物,二要走审批程序。需要抵押还好办,梓墨把海城的食品厂作了抵押物。可走审批程序,还需要个把月的时间,真是急死了。怎么办?先找朋友拆借。梓墨首先想到的是干房地产的发小儿文松,于是他把文松请到聚宝斋,来看他收藏的宝贝。面对琳琅满目的宝贝,文松看得是两眼发直。随后,梓墨给文松精心挑了一块红彤彤的鸡血石,祝他生意兴隆。

两人离开聚宝斋来到食品厂。梓墨亲自支上炉子给文松烤串吃,哥儿俩边吃边聊,回忆当年在路边吃“马路砂锅”的情景。聊着聊着,梓墨话锋一转,问文松:“兄弟,你看我店里的东西怎样?”“好呀!三哥,你真是大手笔,太高大上了,我羡慕死你了。”文松恭维地说。梓墨接着文松的话茬儿,面露无奈:“就是东西少了点。”“再进点不就行了嘛!”文松说。梓墨皱着眉说:“我最近倒是看上点儿东西,就是厂子回款慢,钱有点紧。”为人豪爽的文松连脑子都没过,就说:“那还不好办,我先给你点。”“太好了,食品厂回款后,我马上就还你,再给你百分之十五利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文松,平时非常敬佩梓墨的为人和能力,认为金家家业那么大,还钱肯定没问题。所以,他出手很大方,一下子就答应拿出五千万。梓墨非常高兴,但还是感觉有点杯水车薪。“能再多点吗?小松。”“不行了,三哥,我近来卖房回款也难呀!”话说到这,梓墨也没再勉强,便要给文松打借条,重哥儿们义气的文松拍着梓墨的肩膀说:“三哥,咱们谁跟谁呀!不用了。”听了文松的话,梓墨感激不已,心里想:这兄弟够哥儿们!

还差一亿五千万怎么办?梓墨试图再找几个朋友凑,但没有一个像文松那样慷慨的。此时的梓墨,真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为此,他不得不动用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金老爷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副市长陆全来。这天他给陆市长秘书小李打了个电话,得知陆市长在,他便独闯市长办公室。陆市长看到梓墨,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询问了金老爷子近期的身体状况,随后问梓墨有事吗?梓墨道出食品厂面临的困难和贷款难等问题,陆市长听后,叫秘书小李一一记下并嘱咐说,金氏企业是海城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企业遇到困难,政府有责任帮着解决。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十天工夫,梓墨的一亿五千万贷款就下来了,且利息从优。于是,梓墨带着钱和食品厂几个膀大腰圆的工人当保镖,开着两辆车去忻州把六十多件宝贝拉了回来。

东西拿到手,梓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立马将食品厂另辟的聚宝斋展厅再次进行装修布展,并安装了先进的监控系统加强安保。万事俱备一切落定后,梓墨这才告知金老爷子。听说东西到手了,金老爷子顾不得身体有恙,便急急地让梓墨拉着他去看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到了展厅,老爷子看到那些装点门面的宝贝和气势恢宏的场面,情不自禁连连叫好。

八月八日开业那天,金老爷子和梓墨分别请来了不少要好的官员和商界朋友,来捧场的众宾客看了陈列的藏品后,也都跟金老爷子一样觉得挺震撼,大家纷纷向他们爷儿俩表示祝贺!

开业二十来天,来店里看宝贝和问价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成交的。是价定高了吗?可价调低了,也不见动静,这让梓墨心里有些不太踏实。正在沉不住气之时,他想到了冯良先生,想让他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冯先生架不住梓墨舅舅长舅舅短地叫着,便随他来到了店里。冯先生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瞅瞅这件看看那件,始终不说话,几乎把六十多件宝贝都看了个遍,冯先生也没说一句话。陪在一旁的梓墨,见冯先生不说话,心里可就没了底,本来店内22摄氏度的室温很舒适,可他头上和后背还是出了很多汗。“哎,梓墨啊!我这几天‘闹眼’,看不好,越看越花,让你失望了。”“哦,是吗?不着急,先喝点茶再看吧!”梓墨随着冯先生走出柜台。“不喝了,你送我回去吧!”“到饭点了,咱去外面吃点东西?”“我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回去吧!”梓墨只好悉听尊便。一路上,冯先生半闭着眼还是一句话没说,梓墨就这样把冯先生送到了家。

回来的路上,梓墨心里五味杂陈。冯先生为什么不说话呢?他要是“闹眼”,为什么又跟我来呢?一定是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连串的问号,在梓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一边开车一边寻思,一不留神就将车开到逆向车道,差点与对面的车撞上,惊出一身冷汗。

回到店里,梓墨倒了杯茶喝下去,好像清醒了许多。他抄起电话打给袁博,对方的手机关机了。“要出事!”他心里不觉打了个冷战。于是又拨打了王天的电话,还好,电话通了。“王总,袁总最近忙什么哪?怎么手机老关机?”“哎,他家老太太过世了,这几天是不是悲伤过度,自我封闭了?”梓墨听了王天的一番话,悬着的心稍稍平稳些。“老人去世了,那我得随点礼啊!电话打不通可怎么弄啊?”“我告诉你他老婆的电话。”梓墨如获至宝,马上拨通了王天给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正是袁博的老婆,一听是找老公的,便将电话递给袁博。梓墨先是安慰他节哀顺变,并表示要打点礼金过来,可被袁博婉言拒绝了。袁博在电话中客气地问:“金总还有什么事情吗?”梓墨急得有点失态,便简要地把想请北京戴院长做鉴定的想法全盘托出。要在平时,梓墨绝对不会在人家悲伤的时候说这些,可现在他难以把持了。袁博在电话里爽快地答道:“没问题,我会尽快安排,争取本周内和戴院长一块去海城。”果然没过几天,袁博就把戴院长请到了海城,戴院长给出了明确结论:“藏品没问题,东西全部都对,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梓墨惶惑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虚惊一场。戴院长在海城被好吃好喝招待一番,完事大吉,揣着鉴定费回了北京。

东西鉴定完,梓墨觉得不那么愁了,心想有那么多好东西还愁钱?大不了上嘉德春拍。

春节一过,嘉德发出春拍公告。梓墨挑了几件自己认为不是太好也不太次的藏品,去报名参加拍卖。可拿去的东西经拍卖行指定的专家一鉴定,毁了,东西全部不对!梓墨又联想到当时冯先生看完东西不表态的情形,头嗡地一下大了起来,差点儿晕过去。他急忙拨打袁博的电话,关机!再打王天的电话,一样也是关机。一连串问号再次不停地在梓墨脑海里浮现,东西是假的,袁博不会跑了吧?不对呀!他为什么不拿到钱立刻就跑,而到现在才跑呢?是他母亲去世的缘故,还是他算计到了我不会马上识破……梓墨百思不得其解。到了这步田地,梓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连夜从香港赶到广州,可连续三天根本找不到袁博和王天的人影。梓墨又突然想到了打袁博老婆的手机,但也打不通,关机状态。梓墨这回真的傻了,自己都不清楚后来是怎么从广州回的海城。

回到家,梓墨不敢声张,第一时间找来当警察的五弟梓琰,商量下一步如何办是好?梓琰听了梓墨所说的一切,吓得全身汗毛都奓了起来,心想梓墨这次祸闯大了,被骗的事儿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他非得气死不可。为了防止家里其他人知道,梓琰亲自陪梓墨到当地派出所报案,警方接报后十分重视,分几路紧急出击,在山西警方的配合下,很快找到了光头男人。光头男人被抓进局子,他还算老实,交代了一切。说这骗局都是袁博让他做的,东西也是袁博提供的,并讲好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五十万。也就是说,光头男人仅仅当了一回临时掌柜的,所有的款项,都被袁博卷走了。

再说联系不上的袁博和王天,警方按照梓墨提供的线索,倒是找到了王天,他在广州并没有跑,据他讲,前一阵子手机丢了,外加最近讨账的电话比较多,所以启用了新号码。至于袁博的情况,他表示也不知道,更不清楚袁博和梓墨后来的生意情况。是呀!梓墨在与袁博打得火热之时,他并没有再联系王天。关于袁博的去向,警方通过技术侦查手段和调取的出入境记录,最后锁定了袁博已逃往澳大利亚。警方为此发出通缉令。话又说回那个戴院长,其实他并不是什么故宫博物院的副院长,而是民间一个不正规研究院的玩家,只要给钱,干啥、说啥都行,最后也进了公安局。

面对这一切,梓墨觉得丢尽了脸面,栽了大面儿,玩鹰的让鹰把眼啄了。他不敢出门,更不愿见人,觉得人们都在耻笑他,人人都在指责他。他自知对不起金老爷子寄予的厚望、更对不起老爷子含辛茹苦创下的家业。他想到了金氏家族的未来,想到了妻儿,想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更多地还是想到了自己的信誉和可怜的面儿。他偶尔也想起在做那笔生意时的两个梦,如今有了新的诠释:那仙人说的话,不是自己听不清,而是他东南西北根本就道不明;至于第二个梦,那不是升腾,而是在玩火,升得越高摔得越重。梓墨就此一蹶不振,整天躲在家里借酒消愁。

金老爷子最后还是知道了梓墨的事情,他为盲目信任梓墨曾偷偷扇过自己的脸,后悔偏听偏信而错怪了老大梓轩。特别是梓轩忍辱负重,经受住了各种考验,守住了金家的半壁江山,这让老爷子非常感慨,也算是对金老爷子的最大安慰,金老爷子为此毅然决然地把那传家的宝贝传给了梓轩。其实那宝贝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份家训,也是一份做生意的守则。是当年他学徒时的老板、后来也是自己的岳父传给他的,装在金丝檀匣里,从不示人。之所以传给了他,是因为岳父把他当成了亲儿子。金老爷子决定把传家的宝贝传给梓轩,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家里不能再出第二个梓墨了。

梓轩将家训请回家,打开仔细品味其中内涵。家训里讲的并不单单是做生意的简单规矩道理,其中还蕴含了许多教育后人“轻财重义”的人生哲理。看后,梓轩思绪一下子豁然开朗,决定要重振金家往日雄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几个月来,梓轩看着日益消沉,整天醉生梦死的梓墨,心里非常难受,不忍再看着他这样沉沦下去。

这天傍晚,梓轩提着刚刚买来的海鲜来到梓墨家,叩开家门。侄子把大伯迎进屋,“你爸在吗?”“在书房呢。”“弟妹给炒俩菜,我晚上在这儿吃,和老三喝点唠唠。”然后,梓轩径直来到书房。梓墨看到大哥走了进来,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是因为梓轩不计前嫌到家看望自己而受感动,还是因早前干的那些事儿对不住大哥而不好意思。梓轩见到平日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梓墨,如今蓬头垢面,穿着个老头衫、大裤衩的邋遢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老三,你别老在家闷着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谁还没摔过跟头,关键是摔倒了还要爬起来,吃一堑长一智。老爷子嘱咐了,咱们哥儿俩还得一起干。你看食品厂需要多少钱能恢复生产,我从酒店和连锁店给你筹,咱把损失补回来不就行了嘛!”哥儿俩喝着聊着,梓轩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梓墨听了百感交集,真不知说点什么好,只得在心里暗下决心:不能再辜负亲人们对自己的期望,一定要重振食品厂的雄风。

八年后,袁博被抓获,他供述自己也只是个马仔,真正策划这场闹剧的主谋是王天。

猜你喜欢

食品厂老爷子
籍家宫面食品厂
黄老爷子治家
食品厂低温区域排烟风管冷凝水问题探讨
小老爷子的指甲刀
小记者探访食品厂
折纸圣诞老人
解梦
暮鼓
食品厂洗净时的问题点的发现及监测
贷款人违约使用贷款 担保人不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