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2022-02-13何倩
何倩
初相识时,只知道她是我們学校老师的家属。我们相遇在西区沥青路上,路边满树的桂花把绿叶挤得密密匝匝。她裹着一股清香款款走来。白皙的脸上,灵动的双眸在跳跃,微微上扬的嘴角边浅浅地浮现出梨涡。那时,我们只是略略地打了招呼。
后来,我们教同一个年级,在同一个办公室,又知道我们的老家离得很近,心里自然更亲近了些。
那天,我在教室强忍着肚子里时不时荡起的疼痛,倚着讲桌上完一节课后,就在办公室躺了一天。昏昏沉沉中,听到她在问:“怕你冷到,我又拿了床被子来,要给你盖上不?”清清脆脆的一串声音钻进耳朵,开启了泪腺的阀门。我没敢睁开眼睛答应,因为我真的无法阻止涌动的泪珠不滚出来。
透过沉重的眼睑,我又看到了满教室摇曳的灯光。那年,我转学到了一所基点校读六年级。大冬天上晚自习,河风呼呼地直往木板缝里钻。糊窗子的塑料薄膜一直都在沙沙作响,当然阻挡不了河风四处逛逛的脚步,我们就在这样的教室里点着煤油灯上晚自习。冉老师把他的煤油灯放在墙上固定黑板的木方上,左边的黑板写完了,又把灯移到右边的木方上。写着写着,我们的手就有些不听使唤了。当我们把哆嗦的双手凑到自己桌子上那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前烤一烤时,冉老师也不会说我们。有时候,为了让大家能把手压在屁股下取点儿暖,他也不强调坐姿了。被橘黄色灯光包围的我们,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个情景和烛光的浪漫联系起来的。我们真心诚意地希望能把寒冷打败,当然就像堂吉诃德无法战胜风车一样,只能是以失败告终。
那天,下了晚自习,我们在教室里做作业。护着煤油灯的同学们渐渐走远了。黑暗笼罩下,两盏煤油灯的微光摇曳着,燃烧着,一排排冰冷的板凳冷冷清清地站立着。我双脚冰冷—一双胶鞋,一双袜子能挡几层风雨?更何况,身上穿得不够厚,也不够多。很明显,要和数九寒冬的冷作斗争真有点儿不自量力,我不自觉地跺起脚来。这时,坐在前排的她反手提起我的裤腿,脱掉胶鞋,把我的脚放在了她掀开衣服的腰上了。真无法想象,我那冰冷的脚把她冰成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又扯了扯她的衣服,把我的脚包得更严实些。我是否也这样给她暖过脚,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的名字,她的模样,也慢慢模糊。初中毕业分开后的那几年,我也打听过她的消息,但渐渐地就只能在心里惦念她了。左右晃动的灯光中,她右前方的柱子亮闪闪地直立着,支撑起教学楼。匆匆忙忙的生活里,她就这样天使般地存在着,温暖着我的生活。
茫茫人海中,有幸遇到许多关心着我的人。她们的惦记总能将我从奔涌的洪流里提起来,放在太阳光下晒晒,又满血复活。此时的天空依旧是蓝色,清清澈澈的蓝色;小草依旧是绿色,柔柔软软的绿色;生活依旧是滚烫的,轰隆轰隆向前滚。
还好,有你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