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史述略
2022-02-13王爱玲
王爱玲
(郑州轻工业大学 图书馆,河南 郑州 450002)
《多元文化图书馆宣言》在2008年4月获得通过,成为国际图联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签署的第三份重要文件[1]。这也意味着多元文化的发展态势获得国际图书馆权威机构的认可,成为影响图书馆事业未来走向的重要元素。2020年初,澳大利亚图书馆界的专业期刊《实行》(Institute)发表了一系列以“多元图书馆事业”为主题词的研究成果,在这些成果中,澳大利亚图书馆和信息协会(ALIA)所一直倡导的“社会公平”“文化包容”“多元发展”等原则再一次得到了激烈讨论及广泛传播[2]。在多元文化融入图书馆的历史进程中,一方面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图书馆的表现值得重视,其为图书馆界认可、采纳多元文化理念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3],另一方面,在特定的历史时期,维多利亚图书馆的多元文化服务遭受冲击[4],尤其是1990年以后,多元文化政策的局限导致图书馆多元服务的实效性大打折扣[5]。有鉴于此,本文对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的发展历史进行梳理与回顾,探讨多元文化元素在澳大利亚公共文化服务机制中的功能及价值,以期为国内图书馆提供借鉴,从而明晰多元文化服务概念,拓宽服务形式,更好地彰显新时代图书馆精神。
1 多元文化的概念内涵及其作用
多元文化潮流兴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西方国家,之后得到了亚洲、非洲地区不同文化群体的积极响应,其核心是客观承认文化的多样性,认可不同文化间的平等地位,承认各类文化族群间可以进行交流沟通,推动文化的有益渗透。在社会领域,多元文化思潮强调非主流族群享有同主流族群同等的文化权利。澳大利亚的多元文化共存与融合十分具有代表性,究其原因,在于它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国家,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0月,非本国出生的人口数近760万,占澳洲总人口数的29.2%。从70年代开始,面对移民潮,澳大利亚政府建立了种族社区组织,以实现竞争性管理,族群成为国家多元文化主义诞生的“基石”。1973年,时任澳大利亚移民部部长曾发表了名为《一个为了未来多元文化社会》的演讲,多元文化主义的理念正式得到建立。1978年发布的《盖勃利报告》被认为是澳政府首次提出的国家级官方多元文化政策,它倡导各类机构向非英语移民提供免费住宿[6]。1980年在墨尔本召开的第一届多元文化图书馆全国会议是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其主题是“如何在多元文化主义国度里重新定义自己的角色与责任”。自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澳洲的移民计划及文化多样性愈发活跃,成为了一种国家象征,在经济、教育、医疗等领域贡献颇多。
在学界,学者们也进行了相关的研究探索:Sara A.[7]将多元文化环境的形成比作稳定、静态、非政治性的文化表达过程,文化在适应与演变中创造了更多的社会能量;Elizabeth P.[8]认为多元文化的发展有利于资源更合理地重新分配,一些底层人士的想法更容易进入公众视野,社会结构的完善脚步加快;Ang I.[9]则认为多元文化的繁荣能够调动不同族群的文化创造力,进而转变为经济效益,有效应对全球化大背景,在新的世界秩序建立中占得先机;James H.[10]也认可了多元文化的价值,他认为多元文化主义是良性形式,能减轻特定文化统治现象,不同族群的“文化能力”充分发挥,为各行各业注入新的生命力,澳大利亚当前在政府教育、文化及公共卫生系统中,近40%的任职人员来自不同的群体文化背景。
2 维多利亚图书馆20世纪多元文化服务史概述
2.1 图书馆界开始关注澳大利亚的文化和语言多样性(1970—1978)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移民浪潮使得移民群体对文化平等的呼吁日益加剧,推动了多元文化政策的制定,也迫使维多利亚的公共图书馆开始关注不断变化的社会政治环境,“文化差异”成为图书馆人讨论的焦点话题。1970年,澳大利亚图书馆协会(LAA)制定的战略计划为“向地区新来居民提供语言及习俗认知服务”,两年后维多利亚图书馆委员会成立了工作小组,向全州的馆员普及政府多元文化政策并对很多图书馆藏书的语言构成展开了调研,结果显示移民源群体常用语言,如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希腊语所编写的馆藏十分缺失,馆藏语言单一性问题凸显[11]。为此,从1974年开始,多个公共馆设立了“移民服务图书馆员”职位,该职位的馆员充当着图书馆、移民社区及图书出版商之间的联络人角色,主要负责多元文化馆藏建设,增加馆藏文字语言的多样性。多元文化出版物被认为是澳大利亚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鼓励出版商、社会团体及个人将图书提交给公共图书馆以丰富其馆藏。澳大利亚图书馆协会在1975年专门组织了一场“图书馆移民服务”研讨会,来自移民社区的代表首次参会,多元语言协同主导公共馆馆藏采购的政策被重点讨论并采纳[12]。总的来说,1970至1978年间,维多利亚图书馆的多元文化服务集中体现在馆藏语言的日益多样性,传统的英语主导图书馆馆藏文化的霸权现象被摒弃,这是澳大利亚多元文化政策施行的具体反映,也表现了公共馆崇尚包容、中立、公平的图书馆精神,图书馆机构在移民的社会生活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群体文化需求得到了关注与满足。
2.2 多元文化主义全盛时期下的公共图书馆服务(1978—1982)
多元文化图书馆服务的出现是国家多元文化政策的产物之一,后者重新定义了教育与文化机构在促进、支持多元文化社会中的作用。影响这一时期澳大利亚多元文化政策发展的关键是1978年律师Frank Galbally对新移民项目的调研审查,之后政府采纳了审查报告中提到的几点建议,修订了与移民住房、语言发展及教育相关的服务条例[13]。《高尔巴利报告》重新设计了支持移民定居的文化服务内容,巩固了多元文化主义同特定族群之间的紧密联系,也影响了包括图书馆在内的各类文化机构在服务理念上的更新。维多利亚图书馆工作小组意识到,图书馆需要超越过去象征性的包容姿态,以更加卓有成效的实际行动推动多元文化服务的前进,小组确立了服务目标并开始实行,其内容主要包括:提供有关多元文化图书馆事业的信息交流通道;促进移民社区所有文化群体使用图书馆;加强多元文化主题活动的举办;寻求原住民及移民群体的使用意见,发现潜在用户;与用户团体或个人就多元文化问题不定期开展交流会;支持本地化出版发行,提高移民群体语言文字馆藏比例[14]。1982年,维多利亚州图书馆发布了《多元文化公共图书馆服务标准》[15],以行业标准的形式规定了公共馆多元文化服务的内容,并再次强调建设多元文化馆藏资源的紧迫性,图书馆员被赋予了出国采购的权利,该标准后来也成为国际图联《多元文化社区图书馆服务指南》的基础,后者在1987年出版[16]。《多元文化公共图书馆服务标准》的发布遵循了彼时澳官方的多元文化主义原则,为维多利亚州的公共馆发展多元文化馆藏资源及相应服务提供了明文依据。
2.3 公共图书馆上升为多元文化社会发展的支柱机构之一(1982—1989)
进入80年代后,维多利亚的公共馆大力建设多语言馆藏,维多利亚州图书馆协助联邦政府通过了澳大利亚国家语言政策,这是全球第一个促进多种语言发展的国家级战略计划,其明确要求公共图书馆支持多语言发展,重点收藏与亚洲语言、商业、文化和贸易相关的信息资源,这一要求反映了新时期图书馆在培养民众语言文化技能及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作用。1989年,霍克政府发布了关于多元文化的重要声明,即《澳大利亚多元文化国家议程》,该议程在很大程度上确定了澳往后十年的政策走向[17]。鉴于民众要求社会机构平等个体化服务的呼声愈演愈烈,维多利亚州图书馆调整了服务方式,其根据《国家语言政策》中联邦移民政策、教育政策及图书馆服务三者间的关系,申请州政府加大对公共馆的经费投入,以资助移民新家庭服务的持续进行,该服务是针对那些在这个新国度成为父母的这一特定群体开展服务,使其能适应在澳的生活。维多利亚州图书馆还出版了关于不同移民群体阅读习惯的研究报告,指导州内多家公共馆举办多元语言亲子阅读活动,甚至还建立了读者志愿团队,培训他们参与合作编目工作[18]。自澳大利亚政府将多元文化政策与社会经济发展目标相关联后,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也不再仅仅是文化权利的满足,还增添了经济和教育责任,公共图书馆上升为澳大利亚多元文化社会发展的支柱机构之一,国家文化竞争力的提升得到了图书馆的强力辅助。
2.4 多元文化图书馆服务面对强力冲击及应对(1990—2002)
澳大利亚政府自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大幅削减对公共图书馆的财政投入,面对这一状况,维多利亚州政府开展了“经济合理化运动”,通过地方议会合并及强制性竞争招标的形式对公共馆节省经费开支。1996年,保守党领袖约翰·霍华德(John Howard)当选总理后,先前的多元文化政策受到了遏制,霍华德本人并不推崇多元文化主义,而是强调澳大利亚国民的义务及社会力量团结[19]。同年,澳大利亚图书馆协会撤销了1984年通过的有关多元文化图书馆服务的政策,直到2002年,该政策被重新修订并再次回归公众视野[20]。值得一提的是,维多利亚州图书馆理事会在政策恢复前一年,即2001年便发布了《关注我们的多元性:维多利亚州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指南》,重申本地区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的价值[21]。1990年至2002年期间,澳大利亚官方多元文化政策遭受了冲击,不少政策只是名义上的存在,未能发挥实质性作用。这一时期,维多利亚州的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体系也受到了挑战,机构影响力下降,缺乏行业协会的有效牵头,更多的是公共馆个体开展区域性服务,如有的图书馆配备了双语馆员、提供多语种标识指引和编目信息等,有的图书馆开展了多次正式的读者调查,评估多元文化服务效益。在澳大利亚多元文化的兴衰历程中,政策法规是最主要的影响因素,它反映了自由多元文化框架的局限性,也决定了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是否能顺利进行。而从服务成效来看,移民群体喜欢图书馆这种知识生成机构,它是对抗单一文化统治主义的友好伙伴。
3 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带来的启示
3.1 完善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的政策及法律法规
维多利亚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的兴衰与有关政策联系密切,后者的制定、修订及撤销等对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的内容改变产生了重要影响。早在1982年,维多利亚州图书馆理事会便发布了《多元文化公共图书馆服务标准》,维多利亚州成为了澳大利亚乃至全世界多元文化服务规范的发源地。2001年,该州又发布了《关注我们的多元性:维多利亚州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指南》[22],重申多元文化服务理念,指南也成为了新南威尔士、昆士兰等州公共馆多元文化服务标准制定的参照对象。在国家层面上,澳大利亚图书馆及信息协会在1990年制定了《关注我们的多元性:维多利亚州公共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指南》[23],于2012年再版了《超越优质服务,巩固社会结构: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服务标准指南》[24],最新的官方多元文化政策是协会与澳新国家和州立图书馆联盟合作撰写的《澳大利亚公共图书馆指南、标准及成果评估》[25]。除了上述政策文件,在国际上,国际图联《公共图书馆宣言》也提到:“每个人都有平等享有公共图书馆服务的权利,而不受年龄、种族、性别、宗教、信仰、国籍、语言或社会地位的限制……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支持文化多样性的发挥”[26],阐述了公共馆多元文化服务的责任。反观国内图书馆界,由于发展速度相对滞后,近些年颁布的《公共图书馆法》《中国图书馆员职业道德准则》《图书馆服务宣言》等,均没有明确论述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问题。未来,我国图书馆界应考虑制定有关多元文化服务的行业标准及指导文件,为服务实践提供政策支持与理论依据[27]。
3.2 公共图书馆应主动建立多元服务理念
澳大利亚移民浪潮的兴起使得维多利亚图书馆意识到其在移民群体的文化满足及社会教育层面应承担更大的责任,公共图书馆具备馆藏资源、人才队伍及物理空间上的优势,为多元文化服务的施行提供现实条件[28]。对于多元文化的态度,维多利亚州包括图书馆机构在内的各类社会公益机构、政府行政单位或公立学校等始终秉持着欢迎接纳的态度,图书馆重视不同族群的文化起源,并积极引导不同文化间的交流融合,为他国读者构建温馨舒适的图书馆环境,大力发展潜在用户,鼓励他们进入图书馆享受资源服务。实践的着手需要理念的先行,公共图书馆作为我国公益性文化服务机构,一直以来都承担着全社会信息汇集、传播的重任,在客观上成为推动多元文化广泛传播的主体路径之一[29]。近些年,中国国力显著增强、经济稳步发展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籍人士来到中国学习、生活,公共图书馆在面对外来群体用户增加局面时,有责任有义务结合各类文化在国内的发展特征,为不同用户创造公正平等、尊重理解的多元文化服务环境,并提供丰富的服务方式,重点以用户语言文字能力、文化欣赏理解力、社会生存能力的培养为服务核心,帮助他们认识认知文化差异并适应在中国的生活。
3.3 准确界定公共馆多元文化服务的对象
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起源于对州移民群体文化需求的满足,其服务对象偏向狭义层面,主要关注容易被忽视的移民人士,而非全体社会民众。西方学者通常把弱势文化群体界定为那些处于社会边缘、自身比较脆弱的群体,他们生活在多数人群体及其占统治地位的文化意识形态的阴影下,大致分为四类:移民、劳务移民、国内少数民族和难民,这四类人员也是来自多样性文化背景的代表,但是此划分方法是依据国外的情况确定的,并不完全适合中国的国情[30]。当前,国内的文化多样性分层缺乏标准,已有的观点科学性、合理性不强,如把农民工、留守儿童、残障人士、老年人等归入文化多元群体,致使真正意义的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无所适从。学者李高峰[31]认为,国内图书馆的多元文化服务应基于文化认同或文化排斥进行横向分层,依据读者的种族、民族、语言、文化等找准服务对象,弱势读者群体与服务对象间存在交叉,但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国内公共馆现阶段的多元文化服务应主要面向两类人员:一是外国人士,包括移民、外来务工人员、留学生等;二是少数民族读者,即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同胞。对于他们,应该采用形式丰富、内容对口的多元文化服务,以此提升社会和谐程度。
4 结束语
多元文化是20世纪澳大利亚政府及维多利亚图书馆秉承的重要价值观,在这一时期,维多利亚图书馆多元文化服务侧重于不同族裔、不同语言的人群,重点支持移民群体的文化教育,弱化了当时的社会种族歧视矛盾,也为当下澳大利亚及其他国家公共图书馆界的同类服务提供了值得学习借鉴的历史。我国图书馆的多元文化服务尚处于起步阶段,但行业所倡导的“普遍均等、惠及全民”的服务核心价值理念同维多利亚图书馆推崇的多元文化主义观具有内在一致性。今后,国内图书馆应该在实践中不断拓展和深化多元文化服务手段,使图书馆在多元文化的社会大背景下发挥出最大的社会效益[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