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阶段儿童接受哲学教育的实践意义

小学阶段是儿童逐渐学习和掌握抽象思维的阶段，学习策略逐渐形成，具有初步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是形成社会人格的初步阶段。当前社会经济生活的多样性，导致儿童家庭生活环境存在差异，其中尤其以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儿童，城市高收入家庭儿童和低收入家庭儿童的生活环境差异表现明显。而儿童的小学学习阶段是最初的系统教育，影响个体未来的成长之路。怎样在小学阶段的教育中弥补和降低家庭经济环境差异对儿童发展产生的影响？作者认为，哲学教育是可践行的方法。

儿童一般在6岁至13岁处于小学教育阶段，这一阶段是儿童学习策略逐渐形成，学习和掌握抽象思维，具有初步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是形成社会人格的初步阶段。古今中外，儿童在这一阶段的启蒙教育一直深受重视。

中国古代儿童启蒙教育有着鲜明的道德教育、伦理教育的特点，这即是浓厚的哲学教育思想。而现代教育理念中“儿童哲学”的术语是來自李普曼（Matthew Lipman）在哲学小说《Harry Stottlemeier 's Discovery》中提到的philosophy forchildren（P4C），翻译为儿童哲学。philosophy forchildren（P4C）的主张至今影响着世界各国的儿童哲学教育。

对于刚刚从具体思维过度到抽象思维的儿童，掌握哲学似乎面临着一定程度的困难，然而正因哲学的抽象性、概括性、社会性的学科特点，在小学阶段，哲学的启蒙教育对儿童世界观的形成、社会人格的形成、各项潜力的激发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

在当今社会差异发展的背景下，儿童成长环境有着很大差异，偏远地区儿童、低收入家庭儿童，与城市儿童、富裕家庭儿童，因在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方面存在的较大差异，产生了知识、阅历、经验、情感体验的差异，这也导致了儿童在小学教育阶段的学习策略、思维方式、信息处理能力的差异，进而影响未来的学习和发展之路。而哲学的学习在很多方面弥补和抑制了这种差异。本研究将从理论和实践几个角度来试论此观点。

一、哲学与抽象思维的学习

小学儿童的思维从以具体形象思维为主要形式过渡到以抽象逻辑思维为主要形式。

尽管在小学阶段儿童的思维主要属于初步的抽象逻辑思维，但它具备了一切逻辑思维的形式，包括辩证逻辑思维的萌芽。早期研究发现，9-11岁儿童在进行左右概念的初步抽象思维时，就已经萌发了辩证思维。

儿童对世界有着浓厚的求知欲，探究和质疑世界的合理性，而不同社会环境中的儿童，所接触的事物、直接经验、社会观察差别巨大，城市儿童与欠发达地区儿童，城市富裕家庭儿童与低收入家庭儿童，他们所有直接观察和体验的世界，间接接触的信息和世界，都存在着巨大差异。

儿童在认识事物和客观世界的过程中，首先是从直接经验的表象开始认识，然后从家庭、学校的社会观察中来认识。即使小学教育使儿童对某些概念有了认知，也是懵懂的，表面的，并未真正的掌握概念本质。家庭环境、社会环境，会辅助儿童真正理解这些概念。

小学阶段，间接经验逐渐代替直接经验，主导儿童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以及系统化的学习过程，当直接经验更大程度的受限于社会家庭环境，间接经验应当成为儿童认识世界和系统学习的主要支撑，而最重要的间接经验，就是人类从知识和实践积累中总结出来具有概括性的学科，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哲学。

同样，儿童的逻辑思维，也是在小学阶段，经历懵懂的、浅显的，甚至试错的过程，逐渐发展到具有真正的抽象逻辑思维，并深刻的影响着未来的学习。儿童的逻辑思维能力，同样是从学校教学和社会活动，包括儿童游戏中学习和加强的。当在家庭和社会活动中，不具备丰富的学习抽象思维的条件时，学校教学活动便显得尤为重要。

古希腊的形式训练说理论认为，数学有利于训练推理能力的发展。数学是抽象思维训练，哲学是更有概括性的抽象思维训练，是适合学校教学活动开展的内容。无论是作为抽象思维能力的训练，还是儿童社会自我的形成过程中的思维方式，都具有受益无穷的影响。

哲学作为系统化的抽象知识的学习，最大化的消弥儿童社会环境的差异，增强对常识概念在不同社会情境中显现出的本质和关系的认识，增强对间接概念的认知能力，构建认识世界的宏观框架。

二、哲学对学习迁移的影响

小学学习阶段，儿童开始在专业教师的指导下，有目的的、系统的学习知识、技能和社会行为规范。而儿童需要在这一阶段，掌握有效的学习策略，即如何确定学习目标，以及运用什么样的学习规则、方法和技巧来达成目标。

学习策略，本质上是儿童内在的调节和控制能力，包括对知识的加工能力，对自我时间和学习任务的管理能力，以及高效学习的技能、技巧等。在这些方面，家庭社会环境会对儿童的学习策略形成，有着积极或消极的影响。而哲学的学习，在促进学习正迁移方面，有利于帮助儿童形成积极的学习策略。

学习迁移是一种学习对另外一种学习的影响。包括某一领域的学习对另一领域的学习的影响，先前的学习对后来的学习的影响。而且，迁移不仅发生在知识和动作技能的学习中，同样也发生在情感和态度的学习与形成中。

美国的儿童哲学计划的实证研究工作中发现，儿童哲学不论在推理能力、逻辑能力、创造力、学业成就、阅读理解等方面有正面影响，还显现出在高层次思考能力及学业正迁移的积极结果。

心理学家桑代克和伍德沃斯提出了关于学习迁移的“共同要素说”。“共同要素说”认为，只有当学习情境与迁移情境存在共同成分时，一种学习才能影响到另一种学习。对于生活阅历相对不丰富，信息相对闭塞的偏远地区、城镇低收入家庭，关于各学科学习、以及社会学习的“共同要素”相对不多。而哲学在不同家庭和社会环境下，都能使各学科之间具有了更多的“共同要素”，从而促进跨学科知识的正迁移。

哲学学习的宏观性和系统性的特点，会使儿童对其他学科的学习具备良好的心里准备状态，尤其是对于家庭社会关系相对简单、生活阅历贫乏的儿童，使他们具备了理解和掌握陌生学科的积极的心里准备状态，并且能够更好地理解和掌握其他学科知识。

哲学作为高度概括的学科，其内涵涉及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相关的各学科，哲学的学习会对儿童其他学科知识的学习产生积极迁移和正向影响，使得单一学习的深度增加，广度拓宽，并且这种影响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三、哲学与信息加工

从学习的信息加工理论角度，儿童阶段的学习是对外部输入的信号进行内部信息加工的过程。

儿童所处的家庭社会环境，影响着信息的输入，而注意、理解、记忆等智力技能和认知策略会对儿童的社会信息、学校教育信息的加工的速度和深度产生限制或影响，并最终影响那些信息最终被儿童存储，并在需要应用及解决问题时，有效调动与输出。

在不考虑遗传等先天器质因素外，儿童教育在本质上，是创造合适的外部条件来支持、激活、促进儿童的内部信息处理，最终达成有效信息的存储和输出的过程。而哲学因其概括性的学科特征，能够促进儿童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

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是基于过去知觉环境的经验、知识、动机和文化背景，影响对新输入信息的解释，是概念驱动的加工。而自下而上的加工，是以直接經验、事实片段为基础，处理片段的信息，将外界刺激的具体物理特征转化为抽象表征，是数据驱动的加工。

儿童阶段，信息的加工过程一般是自下而上的过程，是直接经验到间接概念的认识过程，是表象思维到抽象思维的过程。偏远地区儿童、低收入家庭儿童，相比较城市儿童、富裕家庭儿童，信息相对闭塞，文化背景不丰富、社会阅历缺乏，更习惯的是信息自下而上的加工方式，而对于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存在难度。

而哲学教育，恰恰弥补了这方面的差异，能够使儿童更早地开始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通过哲学学习，先由对世界万物及其关系的概念，再到事物的具体属性的认识，引导儿童在知觉过程中的信息选择、整合、记忆，从而进行充分的更有深度的信息加工、存储，当面临具体问题的解决时，能够有效调动和输出。

四、哲学与儿童正向自我评价

小学阶段，儿童的社会自我逐步形成，社会性认知逐渐趋于客观和深刻，社会关系更加复杂，系统的道德认识及相应的道德行为习惯逐步形成。

小学儿童的自我描述是从比较具体的外部特征的描述向比较抽象的心里特征的描述发展。研究发现，发达地区小学生自我概念高于欠发达地区，城乡差异显著。

自我评价的表现之一是自尊心。有研究发现，父母亲工作、文化水平、身体状况以及家庭经济收入对自豪感、外显自尊、抑郁状态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学业自尊、人际关系自尊和整体自尊可以预测自豪感，整体自尊和其他领域的自尊可以减缓消极的环境因素对自豪感的削弱。

学者魏运华在关于儿童自尊的研究中，将自尊定义为个体在比较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有关自我价值的积极的评价与体验。个体的比较不可避免的受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的影响。这是无法规避的现实问题。但是，儿童幸福感除了基于物质条件的满足，还有一部分是来源于精神条件的满足。

19世纪的哲学家米尔（Mill）把人类的快乐区分并定义为“高级”快乐和“低级”快乐，认为动脑思考哲学问题所刺激出的“高级”快乐要比身体所产生的“低级”快乐更加丰富和令人愉悦。

哲学的学习是正向的精神体验，会促进儿童自我价值的积极评价，使他们会更为自信对待学习能力和成绩，更为坦率的接受家庭环境的差异，对自我优劣势有着更为理智的认识，同时，能够更为稳定地朝着自己的理想目标而努力。

哲学对儿童的影响，除情感、自我价值评价外，还有利于成就动机的形成，包括兴趣、爱好、理想、信念等。哲学有利于激发儿童学习潜能。

在小学阶段开始儿童哲学教育，帮助儿童创设初步的个人学习的意义感、效能感，从而产生积极的情感体验、正向的自我价值评价，以及恰当的成就动机，并最终影响未来的教育过程和人生发展。

五、儿童哲学教育施行初探

儿童阶段的哲学教育在促进儿童抽象思维学习、学习迁移、信息加工策略、以及正向自我评价等方面对儿童产生积极意义和深远影响。但通常来看，哲学学习对于6至13岁的儿童来说，非常具有难度，似乎如同攀爬高山，或学习微积分。在实践中，增强儿童哲学教育，是否具有施行意义，最重要的是，儿童是否有能力理解和学习哲学。针对这些疑问，可从哲学教育内容和教育方式两个方面来探讨。

在儿童哲学教育内容方面，儿童的哲学可以涵盖以下几个领域：儿童的科学、儿童的伦理学、儿童的艺术、儿童的宗教、儿童的文学等等，涵盖年幼儿童的整个精神世界。

而中国古代启蒙教育，教材一般为《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四书》等，除知识学习外，涵盖大量伦理、道德、宗教等哲学内容。古代启蒙教育方式一般为强化记忆的灌输式教育。

欧美自李普曼1972年发表第一本关于儿童哲学著作《Harry Stottlemeier 's Discovery》至今，西方儿童哲学教育一直致力于启发儿童的好奇心、训练儿童逻辑推理思维、批判思辨思维等。

在儿童哲学教育内容上，首先要区别于成年人的高深、晦涩、过于抽象的哲学内容，或是抽象的理论化的教条性的哲学。而是应该让儿童学习属于儿童的哲学，即，能够满足儿童对世界和自我的好奇心的、能够理解的、具有趣味性、生活化的，社会化的，但有着严肃哲学内核的儿童哲学。

在教育方式上，中国古代传统的教条灌输式教育与西方思维训练式的哲学教育，都不是理想的儿童哲学教育方式。当代建构主义观点认为，学习者不是被动的信息接受者，学习不是知识的单向被动的传递，而是学习者主动构建信息，赋予信息以意义，转而成为自己的知识、技能、经验。这个观点与哲学学习的本质非常接近。哲学就是对世界和自我的好奇与追问，这也同时是儿童的学习本能，即主动的探索、质疑，寻找世界和自我的答案。

儿童哲学的教育方式，应该是去帮助儿童建立基础哲学架构，满足儿童好奇、追问、质疑的本能，引导儿童去运用逻辑推理、抽象思维去去认识世界、认识自我，去解决在认识世界、认识自我、社会实践过程中所面临的问题。在面对差异性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中，找到精神和情感体验的自恰，强化自我效能感，找到自我价值的目标。

儿童哲学教育，在家庭哲学教育条件有着巨大差异的前提下，更多的是需要学校教育、儿童哲学课外读本、课外学习互助团体等渠道共同实现。

儿童哲学教育从古至今，从国外到国内，虽然重视程度，理解角度不同，但一直都在实行。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为更快的提高国民教育质量，缩短因经济发展不平衡，家庭收入不平衡导致的国民受教育水平的差异，儿童哲学教育有必要在当前阶段更加高度重视。

通过儿童哲学教育的启蒙和普及，培养训练儿童的逻辑推理思维、抽象思维能力，促进儿童形成高效学习策略，使学校教育各学科知识正迁移，促进信息自上而下的加工、存储、以及解决问题的输出，帮助儿童产生正向情感体验、积极自我价值评价，以及恰当成就动机。

这在一定程度上消弭了欠发达地区与发达地区、城镇低收入家庭与富裕家庭环境差异对儿童教育和发展产生的负面影响，帮助儿童建立健康的人生观、正向的价值观、宏大的世界观，实现积极教育与顺利发展。

（王健，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专业高级课程研究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