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态隐转喻视域下宣传片中的城市形象建构
2022-02-10周世清
周世清
(作者单位:西安交通工程学院)
在传统修辞学中,隐喻和转喻常被认为是使话语表达更具表现力或对散文和诗歌加以润色的修辞格(Trope)。1980年,莱考夫和约翰逊提出概念隐喻和转喻理论[1]5,35,认为隐喻和转喻普遍存在于人们进行言语交际和构建概念的认知活动中,由此开启了隐喻和转喻研究的认知转向。隐喻和转喻作为人类认知世界的思维模式无处不在,不仅存在于语言文字中,还存在于声音、图像、气味等其他模态中。福塞维尔认为,除语言文字外,图像、音乐、手势等多种模态都可以参与隐喻意义的构建,由此提出了“多模态隐喻”的概念[2]24。转喻的体现形式同样也可以是语言、图像、手势、声音或其他模态符号,“多模态转喻”指由多种模态符号表征的转喻[3]。相比传统的文字单模态,多种模态符号综合运用使语篇更加生动、立体,在意义建构方面具有更大的优势。
城市形象宣传片作为城市文化的“视觉名片”,是对外展现“城市气质”最直观的方式,是构建城市形象和宣传话语的重要载体,其相关研究也拓展到新闻传播学、社会学、符号学、语言学等多个领域。近年来,有青年学者尝试从多模态隐喻角度对其进行研究;也有学者综合运用多模态隐喻和转喻视角进行探讨,均向外界展现了繁荣、秀美、和谐、文明等积极的常态化城市形象。
有学者从概念隐喻视角分析了中国疫情题材纪录片中的国家形象自塑,以回应国外部分污名化舆论[4]。2021年末,新冠感染疫情再度在西安蔓延,多家媒体发布了宣传片以呈现西安政府和市民的积极抗疫举措。本文采用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综合视角,全面探讨官方媒体发布的两部抗疫宣传片——《西安加油》和《我们一直在》,以期为未来其他宣传片的设计与城市形象建构提供有益参考。
1 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简介
隐喻和转喻不仅是修辞方式,从本质上看也是人类最基本的认知机制。隐喻的本质是通过具体的事物来理解和体验抽象的事物,由从源域到目的域的系统映射构成。结构相似性是隐喻映射的基础。转喻是同一认知域中的认知凸显,由一个概念实体向另一概念实体提供心理可及性[5]。两概念实体之间存在相关性或邻近性。从理论上看,隐喻和转喻之间存在本质区别,但在实际的认知语境中很难将二者截然分开,因为人们往往很难严格界定映射的两个概念是否属于同一个概念域[6]。
1.1 多模态隐喻
福塞维尔把模态界定为“运用感官构建意义的符号系统”[2]22。多模态话语是指多种符号资源共存,共同建构语篇意义。多模态话语分析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其理论基础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福塞维尔结合概念隐喻与多模态话语分析提出了多模态隐喻概念,即源域和目标域分别或主要由不同的模态来表征的隐喻。同时,福塞维尔结合交际形式和感官模态,将模态细分为9类,包括图像符号、口头符号、书面符号、声音、手势、音乐、气味、味道和触觉。但是,这9类模态符号并没有概括所有的模态表现形式,如色彩、线条、空间布局等在一定的语境中也可以传达意义[7]。而且,在多模态语篇中,源域和目标域可能同时呈现几种相同的模态。因此,赵秀凤对多模态隐喻进行了广义的界定:由两种以上模态共同参与建构的隐喻[8]。本文采用广义的多模态隐喻概念。
1.2 多模态转喻
转喻映射的发生基于同一认知域或理想认知模型中概念之间的邻近性,包括时间邻近性、空间邻近性和因果邻近性。皮尔斯曼和希拉茨从时间、空间、行为、事件和过程中的邻近关系考量,提出了23种不同的转喻模式[9]。多模态转喻指多种模态同时呈现的转喻。由于处于同一认知域的概念在认知心理上具有相关性,不同模态之间的概念较易实现邻近映射。
在多模态话语分析中,隐喻和转喻交织互动,协同参与语篇意义构建。鉴于此,下文将对两部西安抗疫宣传片中的多模态隐喻和转喻进行分析,挖掘其共同构建的语篇意义,展现其所塑造的立体的西安城市形象。
2 抗疫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和转喻认知建构
2021年末,新冠感染疫情再度在西安蔓延。新华网先后于2021年12月26日和2022年1月2日发布了由西安市委网信办出品的抗疫宣传片《西安加油》(时长1分53秒)和《我们一直在》(时长2分31秒)。两部宣传片均融合了画像、文字、声音、音乐、手势(体态)等多种模态符号。下面将从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分别进行阐述。
2.1 多模态隐喻认知建构
隐喻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因为人们的思想和行动所依据的概念系统本身具有隐喻性。莱考夫和约翰逊将隐喻分为本体隐喻、结构隐喻和方位隐喻[1]14,25本体隐喻是人类从对物体和物质的感知经验中抽象出来的隐喻,一旦部分经验被看成物质或实体,人们就能对它们进行指称,将其归类、量化或识别等,如“大脑是机器”“身体是容器”等。结构隐喻指通过一个具象的概念来建构另一个抽象的概念,这两个概念的构成成分之间存在着对应关系,且两个认知域结构保持不变,如“争论是战争”“时间是金钱”等。空间指向上下、前后、远近、中心-边缘等,为理解概念提供了丰富的基础。方位隐喻是基于人体的空间感知和身体感觉而形成的概念隐喻,如“高兴为上,悲伤为下”“健康为上,疾病为下”等。限于篇幅,本文仅论述具有代表性的关于“西安”和“疫情”的隐喻。
2.1.1 “西安生病了”
根据距离的不同,镜头可分为不同景别,如远景、全景、中景、近景和特写。人们可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心理需要,或远看取其势,或近看取气质,因此镜头与事物之间的距离可用来构建隐喻意义。远景能展现广阔的空间,用来交代特定的地点和周围的环境。色彩的运用也具有其隐喻意义,如明亮的色彩使人愉悦、热情高涨,阴暗的色彩使人消沉、给人压抑之感。灰黑色调的移动西安全景图在由远及近的“西安加油”的呼喊声中拉开了序幕,“西安加油”的醒目字眼更加凸显了宣传片的背景和主题。图1中西安在黎明的破晓中悄然醒来;图2中华灯初上的西安又在静谧中归于沉寂;图3为空旷的街道图;图4中空荡荡的公交车,与往日熙攘繁华的西安城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在短短18秒内出现5次疾驰的救护车特写镜头,伴随着声音模态中救护车的警笛声更突出一种急迫感。图像、声音、色彩等协同营造出西安处于紧张状态的氛围,蕴含了“西安生病了”的隐喻意义。
图1 黎明中的西安
图2 静谧中的西安
图3 空旷的街道
图4 空荡荡的公交车
2.1.2 抗疫是战争
“抗疫是战争”是典型的结构隐喻,即将“战争”的概念结构映射到抗击疫情的事件框架中,两个概念成分之间存在着对应关系。图5中文字模态“在战斗”喻指该概念隐喻的整体框架“抗疫是战争”,对应的概念成分包括“病毒是敌人”(见图6)、“白衣战士”(见图7)、“人人是战士”(见图8)等。《我们一直在》宣传片综合运用图像、声音、文字、音乐模态等,构建了全体市民心手相牵、守望相助,共同打响这场疫情阻击战的隐喻义。
图5 与病毒战斗
图6 护患战病毒
图7 白衣战士
图8 人人是战士
2.1.3 防疫是旅程
人们对于旅程有丰富的认知经验。在“防疫是旅程”概念隐喻中,“旅程”的构成成分被映射到“防疫”概念结构中,如“出发地——出现疫情时间点”“目的地——战胜疫情”“旅伴——防疫人员”等。在社会交往中,手势被赋予特定的含义,具有丰富的表现力,成为人类表情达意最有力的手段之一,图9和图10中拳头放胸口的动作模态,传达了“我们在一起”的隐喻意义。宣传片同时运用手势、文字,再辅以铿锵有力的背景音乐和声音模态,表明在抗疫路上,所有人都在奋力前行。图10表明战胜疫情才是目的,图9和图10中以紧握的拳头作为展示的标志,隐含“力量”和“气魄”的隐喻义,体现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图9 我们在一起
图10 我们一直在
结构相似性是莱考夫和约翰逊对隐喻进行解释的核心。莱考夫提出隐喻由恒定原则(Invariance Principle)所统辖,即隐喻映射以与目的域内在结构相一致的方式保留了源域的认知拓扑结构[10]。该原则对源域和目的域之间的概念对应加以约束,只有与目的域结构相一致的概念才能进行映射。在“旅程”源域中,人们可以后退选择另一条路,甚至可以退回出发点。但在“防疫”目的域中,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可见“道路”的概念在两个域中并不能对应映射,所以出现了一线抗疫人员“疫情不退,我们不退”的豪言壮语,表明了防疫人员共克时艰的齐心和击退疫情的决心。
2.2 多模态转喻认知建构
转喻是指人们利用两种事物之间的认知关联,使一物转指另一物成为可能,如用局部指称整体,用来源代指结果等。在两部抗疫宣传片的多模态语篇中,很多事物都另有所指,不仅表达了丰富的信息,而且激活了大众的感知。依据皮尔斯曼和希拉茨对于转喻模式的厘定,宣传片中的主要多模态转喻类型如表1所示:
表1 多模态转喻类型示例
宣传片很难完全反映事物的全部特征,其内容大多选取现实世界的图示化表征。转喻同样根植于人们的感知经验。事物的不同属性与特征之间具有一定的相关性,人们通常用认知凸显度高的要素来转指凸显度低的要素,“部分代整体”“特征代范畴”是较为常见的转喻类型。宣传片以图像为主,选取代表性建筑、景点、高速路口等来凸显疫情发生地,这主要基于人们的经验积累和百科知识。具身体验性是隐喻和转喻的认知基础。在这两部宣传片中,转喻涉及的概念域以多种感官通道的模态形式予以体现,出现频率最多的是动作模态。由于疫情防控的特殊性,人们必然会多用动作来代替语言。比如,对医护人员鞠躬、相互比心、竖大拇指等喻指感恩、关爱和赞美;用紧握的拳头代表战胜疫情的魄力和决心等。复杂事件由次事件组成,在同一认知域中二者可以相互代指。对于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从疫情防控到物资保障等情况纷繁复杂,图像、声音、音乐模态等综合运用呈现的疾驰的救护车、紧急运送物资的车辆等喻指政府和市民的积极抗疫举措。
转喻和隐喻可以看作“转喻-隐喻连续体”两端的类典型范畴,二者之间没有清晰的界限,在多模态语篇中二者协同互动建构意义。相对于隐喻而言,转喻更具有认知基础性,即隐喻源于转喻和转喻寓于隐喻[11]。比如,“空间部分代整体”“方位代所在”的转喻类型,为隐喻“西安生病了”提供了必要的认知基础(见图11)。
图11 隐喻的转喻基础
3 结语
本文分析了《西安加油》和《我们一直在》抗疫宣传片中的多模态隐喻和转喻,发现其中主要的隐喻概念有西安生病了、抗疫是战争和防疫是旅程等;主要的转喻类型有空间部分代整体、方位代所在、显著特征代范畴、次事件代复杂事件等。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紧密互动,转喻比隐喻具有更为基础的认知地位。《西安加油》侧重展现疫情伊始西安政府采取的积极抗疫举措和市民的勇敢与理智,给这座城市以力量和希望,无疑为全体市民注入了一剂战胜疫情的强心剂;《我们一直在》记录了人们共克时艰的齐心,守望相助的暖心及击退疫情的决心。西安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也是在高速发展中的现代文明大都市。两部宣传片相辅相成,充分运用多种模态再现了在面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西安政府的果断决策力和市民富有成效的执行力,体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显著优势。笔者希望通过对多模态隐喻和转喻的讨论,能够对未来宣传片的设计和城市形象建构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