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运动员培养的现实困境、经验总结及其启示
2022-02-10郭静霞
陈 平 郭静霞
(1.福州理工学院 体育教学部,福建 福州 350117;2.福建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7)
2020年9月,国家体育总局、教育部联合印发《关于深化体教融合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在“加强体育传统特色学校和高校高水平运动队建设”中提出,教育、体育部门通过招生选拔、文化教育、竞训保障等措施联合建设高水平运动队。国内外研究表明,运动员培养是通过给运动员提供教育机会和职业发展计划,倡导他们的受教育权及整体健康,同时为他们在体育以外的竞争和职业生涯做准备,是针对运动员培养全过程以及退役后路径问题的重要举措,虽然美国、欧盟、日本等国家和地区均有着体教融合的诉求,但也面临着利益与使命冲突,学业与竞技失衡等困境,由此竞技体育强国依据各自的国家制度和价值理念,构建起成熟且系统的运动员培养体系。
文献检索显示,国内、外学者已针对运动员培养过程中的心理问题、训练支持、学训矛盾、职业生涯过渡、部门分歧等问题展开了大量研究。《意见》提出后,中国学者依据我国的政策和诉求,提出了新时代体教融合运动员培养的多视角治理方式,如竞赛模式改革[1]、“短期”合作与“长期”融合两步走[2]、中小学与体校深化合作[3]、院校化、市场化和社会化协同培养模式转化与创新[4]等。当前,为应对运动员招生选拔、文化教育、竞训保障的需要,国外已有部分成熟经验,在我国学者的顶层设计基础上,全面系统地搜集国外已发表文献,在判别、分类、归纳基础上理清困境之间的交互关系,辨析所提出应对策略的可行性,进而在国际共性审视和中国国情审视中确立中国方案,助力我国体教融合的政策推进及运动员培养实践。
1 文献检索
1.1 文献检索方法
为梳理国外有关学生运动员培养的现实阻滞与经验,以1985年-2021年5月公开发表的同行评审英文期刊论文为研究对象,探索与研究主题相关文献。本研究检索了Web of Science、谷歌学术、EBSCO、Elesevier4个数据库,以“dual career And athlete* Or player* Or youth Or child* Or kid Or adolescen* Or teen* Or school”为主题词进行检索。
1.2 文献检索结果
总共得到与主题相关文献557篇,根据研究主题对文献进行筛选和剔除,得到不同国家对学生运动员培养的相关研究共32篇(表1)。其中,大部分研究来自欧洲国家, 如英国、德国、芬兰、西班牙、瑞典等国家,少部分研究来自南北美洲及亚洲国家,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学生运动员的心理能力、学训矛盾、职业生涯过渡、职业倦怠、父母支持等方面。
表1 不同国家对学生运动员培养的相关研究表
2 学生运动员培养的国际困境
各国政策的出台主要针对长期以来存在体教分离的现实困境,大量定性、定量的跨国研究,为运动员面临的众多挑战提供针对性方案,帮助学生运动员在不同需求之间找到平衡是十分有必要的[22]。研究显示,在实施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国际上众多国家出现过各类问题,如个人不适、学业成绩不佳、各类心理疾病、经济困境、缺乏规划等[24,37-38]。
2.1 心理因素对运动员运动表现的影响
心理健康是运动员实现卓越竞赛表现和人生幸福的重要资源,国外对于运动员心理健康的研究主要针对如何影响上述维度开展。其中,与普通人群和低水平运动员相比,高水平运动员表现出更高的成就动机、自信和低水平焦虑、身体韧性、疼痛耐受力[8],以及具备更强的赛中决策和赛后反思能力[17]。Durand-Bush[39](2002)访谈了来自加拿大10名冰球、短道速滑、摔跤、田径、花样游泳等项目的世界级运动员,他们都强调“自信、动力和竞争力等个人特质”是运动生涯成功的先决条件,而Treneva(2014)对世界级皮划艇运动员的调查发现,获胜动机是其成功最为重要的心理品质[40]。
运动认同感是指个人对运动员角色的认同程度,Aquilina[6](2013)对来自芬兰、法国和英国的18名大学生运动员进行了一项访谈研究,发现他们对自己从事的竞技和学业有着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身份认同感。与之相对,一方面,从训过程中产生的生活适应、心理健康、运动倦怠、非伤病训练中断等一系列问题会导致运动员的参训认同感降低[10];另一方面,训练和比赛要求导致的竞技疲劳可能会削弱其参训和学习动机[27]。
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一行为进行的推测和判断,高自我效能感可以增加个人积极职业发展行为的可能性,如职业探索、职业决策、目标设定、目标动机和表现[10]。其中, Cartigny[10](2021)研究发现,不同年龄段学生运动员在比赛中的优异表现均会增强其参训和参赛信心,同时影响到他们的职业目标设定与动机;对青少年运动员而言,赛中优异表现有助于提高他们的训练积极性,并逐渐影响其未来表现;然而当学生运动员认为自己无法达到顶尖水平,或体育生涯获得的经济价值难以维持生计时,他们或许会为了获得更好的教育或职业发展而放弃自己的运动目标。
国际范围内,大量青少年在受教育期间参加有组织的体育活动,两个相互交织的领域可能会使学生运动员面临运动和学业倦怠提高的风险[32]。芬兰一项针对高中入学时学生运动员运动和学业倦怠的调查表明,运动倦怠包括了情感和身体疲劳,运动贬值和成就感降低,对个人竞技能力自信心不足,运动和自己表现淡漠[31]。在学业倦怠方面,课业过重同样会导致疲劳、对学校态度冷漠以及对学校活动失去兴趣、成绩下降和成就感降低[31]。究其原因,一方面,倦怠是情境需求和可用资源不匹配的结果,进而造成运动员认同发展的单一性和个人控制感的缺失[41];另一方面,由于完美主义与目标制订的不切实际,运动员会面临由多种压力源、恢复不足、期望值落空交互产生的挫折感[31,42]。国外研究显示出了不同水平、项目、性别运动员的差异,例如,对于更具天赋的青少年运动员而言,逐渐增加的训练负荷与竞技压力可能使其更易发生运动倦怠[31,42];与团队项目中的合作、鼓励等社会性支持因素较多相比,个人项目运动员产生运动倦怠的风险更高;由于性别观念和女性运动员较低的竞技职业机会,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倦怠[32]。
2.2 学训矛盾在运动员培养过程中的问题
学训矛盾是指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文化教育与运动训练之间的冲突,这一现象在不同国家普遍存在,具体表现为时间矛盾、个人意志力不足、训练的科学化水平不高、竞赛体制不健全、学校教学模式不完善等[43]。青少年学生运动员难以在繁忙的运动训练日程和学术科目要求之间管理自己的时间,正如David6[44](2005)所观察到的,学生运动员必须平衡每周20-30个小时的运动训练与30个小时左右的学习时间。进入大学的学生运动员,其运动生涯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由学校、教练和其他专业人员负责,而他们文化课的学习几乎完全取决于自己[6]。因此,造成了学生运动员为未来职业生涯准备的机会减少,与普通学生之间形成了一定的社会不平等,其毕业后可能会感到更大的职业发展压力[25]。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科学化训练水平不高导致许多教练员一味地依靠增加训练时间、加大运动量来提高运动员的训练水平和运动成绩。研究提出,国内竞赛体制不健全,例如我国针对小学生的业余比赛非常多,适合初中学生的业余比赛骤减,到了高中几乎没有业余比赛能打,因此运动员不得不选择专业的比赛,并付出更多的时间在训练上,文化学习被进一步忽视[43]。
然而,学训矛盾在不同年龄和性别之间存在差异。其中,在年龄差异方面,英国的一项研究表明,青少年学生运动员在运动成绩上的进步是以牺牲教育上的时间换来的[10];与之相反的是,大量研究表明[45-48],训练参与可提高成年学生运动员的学业成绩并减少闲暇时间的无效社交和注意力。在性别差异方面,Montecalbo-lgnacio[23](2017)对菲律宾36名参加全国高校田径协会竞赛的大学生运动员调查得出,运动参与提高了他们的学业成绩、自律能力、智力、认知发展和课堂参与能力,并且男性学生运动员表现出更高的学业成就与逻辑性。
2.3 生活技能在个体表现上的差异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对生活技能的定义是个人能够积极、有效应对日常生活需求和挑战的心理社会能力,Gould等[49](2008)依此界定了运动员生活技能的适用范围,即在体育运动中发展起来并且可以在非体育环境中转移(应用)的技能,对运动员退役后的生活发挥重要作用。例如,领导力、团队合作、有效的决策和成熟的职业规划等可转移技能,不仅是管理学习、运动、职业发展的关键工具,而且具有终身价值,它们解决了包括心理、情感、个人、社会、道德和智力发展在内的全部问题[6]。优秀运动员通常具备的生活技能包括人际交往能力、团队合作能力、领导能力、管理能力、理解能力、自信和个人意志等[13]。自我意识是发展生活技能的关键因素,不同年龄段的学生运动员表现出较大的差异,与同龄人相比,每天训练时间超过4小时,学生运动员的可转移技能下降明显,并且可转移技能的意识也相对较差[13]。从运动情境来看,运动项目对生活技能发展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Navarro[50](2015)调查显示,以足球为代表的团队项目可明显提高运动员的领导能力和团队合作能力,而以游泳等为代表个人项目运动员则倾向于讨论毅力和适应能力。
2.4 职业生涯过渡对运动员的影响
学生运动员进入到高中教育后,他们的竞技水平经历了从初级到高级的过渡,然而,这一时期大约有70%的学生在未能进入最佳竞技阶段而提前结束运动生涯[7-8,36]。Baron-Thiene[8](2015)研究显示,提前退役的女性青少年田径运动员认为训练和比赛的挑战性与趣味性不足,且高强度的训练内容使她们的身心遭受更多压力[8]。关于提前退役的回顾性研究发现,那些具有天赋且在较早结束运动生涯的运动员职业过渡更艰难,且工作满意度较低。运动员进入本科学习后会迎来新的过渡,包括退役、继续攻读研究生(可同时参加精英运动的竞争)、职业运动、工作与运动结合[36]。对于退役的运动员,有些将继续从事与体育相关的事业,有些综合素养较高的可能从事体育无关的工作,并实现经济上自给自足[24,36];而因失去经济支持、社会保障、受伤等被迫退役的运动员,退役后职业生涯则相对艰难。对于继续从训的运动员,有些选择继续学业,以便改善经济和工作条件的同时提高自己的技能[24];有些选择专业化道路,原因包括:获得奥运会参赛资格、家长的经济支持、认为继续学业将阻碍运动目标的实现,以及对毕业后的职业生涯缺乏准备等[36];有些成为半职业运动员,并且继续运动生涯将有助于其在工作中更好的表现[36]。
2.5 经济支持对运动员的影响
家庭收入情况对学生运动员从事项目的选择具有较大影响,教育期望因社会阶层不同而有所差异。de Melo[11]等(2020)研究发现,游泳和柔道运动员的家庭收入普遍高于田径运动员,他们对完成研究生课程的期望更高,从事更高教育的机会与家庭的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地位直接相关,低收入家庭甚至无法承担运动员比赛过程中产生的差旅费用[27]。运动员大学毕业后的社会支持取决于他们在训时的成绩与表现,运动等级越高,在训期间成绩和表现越好,更容易受到学校、政府和社会的支持和青睐;而未获得优异比赛成绩的健将和一级运动员退役时,所获得的帮助和支持则主要来自于家庭[51]。父母的经济与情感支持对于刚步入专业化的运动员而言同样重要[36]。大学毕业后,英国一些职业化程度不高的运动员表示,由于失去了政府支持和在读期间的奖学金,他们的财务状况面临挑战,甚至许多精英运动员同样难以从自己从事的运动中谋生,少有人能够依靠国家支持来帮助他们摆脱退役带来的经济影响[6]。
2.6 随行人员对运动员的规划
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学生运动员的支持性随行人员(包括教练、教师、家长、同伴和支持人员),他们可有效预测和发现运动员的需求,并帮助运动员走向自主[35]。Stambulova等人[33]随访了瑞典青少年运动员进入国家精英体校过程中的适应情况,发现人力资源是适应过程中的关键因素。职业顾问在运动员过渡前对其职业生涯的规划及推进是至关重要的[5,24]。Moreno等[24](2021)对18名西班牙精英运动员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发现,体育机构是工作与体育结合中缺席的实体。父母的认识及信念,对孩子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在美国,无论孩子的运动成绩如何,父母始终没有降低对孩子学业成绩的要求[35]。在运动员从训期间和退役后,父母作为支持者、社会代理人和赞助者为运动员提供后勤和财政支持;在学习生活中,他们为子女提供丰富的教育资源等[35]。研究表示,父亲可有效降低孩子运动倦怠症状,母亲则更有助于降低学业倦怠[35]。青少年需要教练支持来调节比赛过程中的竞争和压力,教练风格,即教练为运动员创造的心理社会环境对学生运动员在体育运动以及学习中的心理健康至关重要。研究显示,授权型教练氛围(考虑运动员的喜好,倾听他们的感受和想法)可保护运动员避免职业倦怠,而控制型的独裁氛围将提高运动员职业倦怠[19]。
3 国外学生运动员培养的应对策略
从纳入文献来看,在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卡塔尔、美国等国家对学生运动员培养已得到了很好的认可和实施,但非洲、南美、亚洲和欧洲部分国家只提出了广泛和零散的政策和干预措施,以支持运动员的全面发展。国外从学校、随行人员、政府和社会群体4个方面对学生运动员培养的应对策略展开讨论。
3.1 学校对运动员的支持
实现学生运动员学习和训练之间的平衡取决于运动员自我管理能力、教育质量、训练的科学化水平和生活方式等[6]。在课程设置方面,学校通过开设时间管理课程,帮助学生运动员获得平衡学习、参训和个人社交生活的知识和能力,开设训练学、生理学、心理学、营养学等专业课程,以便提高其专项认知能力和自主训练能力[27]。在训练管理方面,通过与教练员和教师共同制订训练和竞赛安排,加强他们对目标、规划、时间的组织安排,以便同步提高学生运动员的学业水平和竞技能力;通过开设心理课程和比赛设定,提高运动员的耐受性,发展其自我调节能力、适应性意志行为、自信心以及成就动机等,并帮助运动员消除紧张情绪,降低焦虑,培养运动员赛后反思能力等[9,17]。Sallen[30](2008)针对优秀运动员设计了包括应激相关知识、一般自我效能感和应激敏感性的抗应激教育心理训练,并呈现出短、中期及中、小规模的效果,在实施抗应激训练计划时,提出应该根据时间、内容和目标群体的需求进行灵活调整,并依据青少年运动员的个人特点进行针对性心理训练。
遵循生活技能转移模型,学校、家庭等环境和训练、职业和课外活动等行为会复合形成不同的学习环境,共同培养学生运动员的生活技能[13]。因此,鼓励运动员在参加体育竞赛时继续学习,并提前为他们的退役做准备,需充分考虑参加个人运动的风险,合理安排训练时间[13]。英国拉夫堡大学于2008年启动了培养运动员生活技能方案,其中包括一系列非体育技术与能力的指导和研讨,旨在教导学生运动员如何对他们的决定、目标和成就承担更多责任[6]。国外有许多运动员受到与他们所从事运动无关的教育,导致他们具有多维的身份认同,而不仅仅是单一的运动身份[10]。无论运动员大学期间选择何种专业,潜在的体育认同将他们的教育与体育领域联系在一起,这使得他们更容易找到与体育结合的工作。运动生涯赋予他们的能力是成功处理工作需要时的保证,并在新的职业生涯中利用他们的可转移技能[13]。
3.2 学校、政府协同对随行人员的支持
培养学生运动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推动学生运动员培养的发展,除了个人努力之外还需要一个有凝聚力和包容性的社会支持网络,即不同领域共同关注运动员的整体发展[26,35]。教师、教练等随行人员需更加积极主动,提高警觉地观察运动员的身体和心理变化,Sorkkila等[32](2020)设计了SpBI-DC(Sport Burnout Inventory-Dual Career Form)方案,认为SpBI-DC可成为评估学生状态下青少年运动员倦怠症状有效且可靠的工具,并协助随行人员及时发现、防止、消除运动员倦怠。
不同国家学者从学校、政府层面给出了针对随行人员的支持性建议。在管理人员方面,学校政策制定者应优先考虑学生运动员的训练过程,使他们在漫长而疲惫的训练和比赛后,有足够的准备和恢复时间完成学习计划[23]。在运动员父母方面,第一,父母作为学生运动员培养中的重要部分,学校机构和体育团体相关人员需考虑父母缺乏认识与经验等因素,加强家长在学术和体育层面的参与并予以积极回应,尽量满足家长对国家政策、信息的需求[16]。第二,为父母提供早期教育计划以适应运动员不同阶段的心理诉求,定期召开家长-运动员-教师/教练互动研讨会,有助于家长在学术和/或体育层面进行成功的干预,并减少培养运动员过程中的潜在负面影响[35]。第三,通过聘请心理学家进行干预,促进教练、老师和家长之间的积极关系,实现家长和体育工作人员的有效互动和沟通[35]。在教练员方面,教练员应提高对运动员全面发展、福祉的关注,而不仅局限于体育领域[19]。Birrer等[52](2010)研究得出激励是最有效的心理技能训练方法之一,研究表明,中国篮球教练员在训练反馈及方法更新方面存在较大问题,因此,建议在所有省份创建一个现代的、更新的、同质化并集中于方法和反馈技术的教练员职业发展计划[9]。在教师方面,学生运动员所接受教育的时间和质量对他们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由于学习困难、缺课时间严重,教师需要具有同理心地进行一对一辅导,并提醒学生过度沉迷于社交媒体、不良的生活习惯等会影响他们的学业及运动成绩[27]。此外,教练员、教师或家长可通过榜样的力量促使运动员开展更广泛的身份认同[26];运动员认真对待与父母、导师和朋友日常接触中的交流,有助于促进他们对未来发展和事业的探索[26,29]。
3.3 政府对运动员的支持
政府从制度层面为运动员提供的经济、教育、就业支持,在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处于引领者和担当者的地位,也是平衡、制约各方利益群体的重要角色[53]。欧盟指导方针指出,体育发展不仅是运动员、家长和教练这三个社会因素在微环境中的结果,也是更广泛的社会环境的结果。在经济保障方面, 不同国家为学生运动员提供了各类奖学金制度。英国大约有24所大学在不同条件下为运动员提供各类体育奖学金,为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世界级运动员提供高达1万英镑的补助金;法国半数雅典奖牌获得者是国家体育学院的学生运动员,并长期受到国家资助[6]。巴西联邦政府设置的运动员奖学金方案(FBA-GF)是促进学生运动员培养计划的手段之一,该方案用私人体育市场提供的资金来补贴非精英级运动员,并按照运动水平进行奖励,让他们除了训练和比赛之外,不需要履行任何工作职责,以便使之全身心地投入到体育运动中[11]。
各国政府依据国情制定了相关方针政策,解决运动员在教育、就业支持方面的问题。英国创建9所地区性国家体育学院,负责发展和提高精英运动员的训练、学业和生活服务保障等[6]。法国政府培养计划实行小班教学制,每个班平均有15名学生,政府安排教育顾问和指导员解决他们在学习和训练中遇到的困难[6]。芬兰采用的是严格入学与个性化发展相结合的模式,在入学选拔方面,只有具备很强运动潜力与学习能力的学生才能进入13所专业高中体育学校,且仅有1/3的高中毕业生能顺利进入大学,精英级运动员的学历甚至高于同龄人;在人才培养方面,高中体育学校为学生提供了一个具有灵活时间分配、个人辅导以及课程选择的网络系统,大学阶段没有硬性规定的课程安排,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喜好跨学科选择课程[6]。韩国2016年进行的一系列改革,要求高中生运动员必须提交高中学业和体育成绩、高考成绩和专项测试成绩,并效仿美国的政策和做法,规定在校大学生运动员的学业成绩必须达到2.0以上(总分4.5),否则便不具有参赛资格。然而这一改革使许多运动员和高校利益受损,在运动员、家长、教练之间产生较大冲突[25]。为此,相关学者提出,管理部门应在加强调查,了解停止训练原因的基础上,制订差异化政策,为更为广泛的青少年运动员继续从事竞技创造机会[25],以及设立生活指导员,增加退役运动员的就业机会,对公共体育机构予以支持,并对其经营状况进行评价等[21]。
3.4 社会群体对运动员的支持
社会组织作为公共关系的三大要素之一,在帮助学生运动员克服学训矛盾,防止年轻运动员过早停止训练,扩大运动员退役后的就业保障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运动员退役质量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个人运动生涯的发展和可转移技能的形成,运动员应该在体育内、外保持广泛的社交网络,并与社会各领域保持联系。德国在面对运动员退役后的过渡问题时,政府与企业进行合作,并给予一系列的减税优惠政策等,帮助他们进入劳动力市场,成为社会上具有高价值的员工[25]。芬兰体育俱乐部和体育联合会与高中体育学校合作,协助学校实施政策、规划,将3年学术课程延长至3.5年或4年,为运动员提供更多职业教育和就业机会[7]。中国篮球联合会或CBA俱乐部设立心理指导部门,关注运动员从初级迈向精英级过程中的心理变化,并传授应对困难时的解决策略[9]。
教练员、体育教师、体育学者、政策制定者、已退役运动员等可能是潜在的社会中介群体,他们为被边缘化的运动员组织论坛和座谈。学生运动员可以在论坛和座谈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以产生积极的结果,同时可以与其他社会团体互动,使之受教育权利正常化[25]。韩国针对退役运动员创立的非盈利性体育组织实施了各种专业发展计划,如英语培训、文化学习、社交技能等,使退役运动员能够更好的成为合格的体育管理人员[25]。退役运动员所组成的社会群体可协助学校、政府等解决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的问题。首先,他们向正在接受教育挑战和职业过渡的年轻运动员提供宝贵建议,并为他们提供学习、训练心得和社交策略。其次,他们帮助年轻运动员扩大社交网络,并为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提供有用的信息,从而帮助他们谋求社会福利。最后,由于他们了解被边缘化个人的困境与政策,包括学生运动员的受教育权、职业发展需求等,因此便于与社会建立对话,促进积极的社会变革。除此之外,通过电视纪录片和新闻等公共媒体手段,揭示涉及学生运动员的社会问题,引发人们对学生运动员培养的关注与思考[25]。
4 对中国的启示
当前我国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的主要问题表现为应试教育环境下青少年体质的整体下降与竞技体育对后备人才身体素质的要求不断提高的矛盾愈发突出[2]。体教融合应当与我国当前体育强国建设需求相适应,在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与青少年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青少年体育事业中形成中国特色之路。
4.1 形成中国特色——运动员培养学院化
就学校而言,着力构建以学校培养为主,政府、社会组织和家庭培养为辅的多元化体教融合运动员培养机制。学校体育作为培养竞技体育人才的主要基础阵地,要充分发挥自主办学的权利,继续推进“一校一品”青少年校园特色学校建设,规划、开展体育传统特色学校,制定优秀后备人才进入学校担任体育教师的考核标准,灵活调配体育师资和招收特长生、强化体育传统特色学校外部治理等对策。压实学校体育工作任务,制定适合学生运动员的招生政策和学籍管理制度,整合经费,打通竞赛渠道。此外,学校组织相关赛事,具体赛事工作分为两个主要阶段:在中小学阶段赛事以促进学生的体育参与为主、提升学生竞技能力为辅,主要实现教育价值,教育部门提供基础体育教学并为学生参加体育社团训练提供支持;在大学阶段,项目协会的赛事应当以提升竞技能力、选拔运动精英和竞赛表演为主,满足体育与社会的需求。
体育和教育部门管理体制联动发展,后备人才培养渠道多元化发展,“教学、训练、竞赛”一体化的综合保障体系[1]。就课程内容而言,体育系统参与课程一体化建设入手逐渐深入,具体包括,围绕运动项目编写体育教材使体育系统更好发挥自身特长,在小学低年龄段,教学应围绕田径、体操等基础项目开展,小学的中高年级,体育课程应增加球类和其他器械类项目,开始培养学生的运动技能;对于表现优异、有潜质且愿意在该项目训练比赛的学生,中学阶段时选择进入项目特色学校训练、竞赛;大学阶段则可以选择高水平运动队,应当根据学校条件增设项目,加强文化教育工作,解决运动员升学保障问题。就运动员的学训矛盾而言,体校的文化教育是否可考虑由学校教育系统进行接管实施,以确保青少年运动员的受教育权与普通学生保持一致,弥补体校文化教育职能上的短板;就体校的技能教育改革而言,是否可逐步或部分转变为体育职业技术学院或寒暑假青少年体育培训基地,以推动青少年后备人才培养,更好更快地融入国民教育体系[3]。
与此同时,创新人才培养渠道,丰富多元化培养体系。培养学生运动员的自信心、成就动机、身份认同感与自我效能感等心理品质;增设运动员心理管理部门,开设时间管理、训练学相关理论的课程,帮助学生运动员克服心理、学习、生活、训练中的困境,提高他们的时间管理能力和综合能力;健全社会参与机制,完善信息公开,引导社会组织、父母为运动员培养献言献策。推进“高水平教练人才进校园”工程,培养优秀退役运动员,使他们的能力素质符合各级各类学校的要求,设置合理的岗位数量、任职要求、承担工作内容等[3]。教练员要不断提升专业能力,防止运动员出现运动倦怠,与之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教师应关注运动员训练和学习的时间矛盾,积极主动地帮助运动员解决学习中遇到的困难,防止出现学习倦怠;运动队管理人员应充分考虑学生运动员的需求,确保有效地发展他们的学业、体育及职业生涯。
4.2 借鉴国外经验——运动员培养市场化
学校、政府和社会群体协同完成对随行人员的组织和教育,推动运动员家庭、管理人员、教师、教练员对运动员培养的专业化水平,增强他们的服务意识及服务水平,提高他们对运动员心理、教育及经济上的支持。家庭教育是基础,家庭社区与竞技体育人才培养融合,可通过政策引导发挥其作用,形成积极支持青少年体育锻炼的良好家庭氛围。学校、政府、社会机构组织参与式或传授式活动,提高运动员监护人的体育发展意识和对体教融合政策的理解。要勇于对培养优秀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传统机制进行改革,“跳出”体育办体育,建立更多的社会体育俱乐部,并积极推进学校体育组织与社会体育组织相结合。单项体育协会是体育和教育之间的一座桥梁,是破解体育与教育“合而未融”的重要社会力量。社会体育组织以有偿服务方式满足一部分青少年学生的运动技能提高需求,而普通学校负责运动员的文化学习[3]。
长期以来,我国社会组织自身建设落后,“官民二重性”之外还存在机构冗杂、经费不足、公信力缺失等问题。我国要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学习国外俱乐部、社会组织群体高度参与的运动员培养模式。社会组织加强与各领域的合作,与学校合作,帮助运动员解决学习、训练上的困难;与政府合作,主动提出、获得、对接政府提供的资金与技术支持,扩大运动员退役后的就业保障;调动教师、教练、体育学者、政策制定者、退役运动员等社会中介群体参与社会组织的积极性,扩大影响范围,切实将提供的服务落到实处。
4.3 顶层设计使政策落地——运动员培养社会化
政府应在体教融合运动员培养过程中发挥制度、推动和保障的作用。首先,积极推动制度建设,具体包括推动教育、体育等部门,通过科学决策、管理和指导等手段,做好体教融合各项工作制度设计,主持或鼓励为不同水平运动员设立各级各类体育、学业奖学金。建立特定网络教育系统,同时借助大数据平台管理进入教育系统的运动员,并给予他们灵活的时间安排、个人辅导以及课程选择。立赛事统一管理机构,将体校、学校、社会组织俱乐部等队伍统一纳入联赛体系,共同发布赛事赛历,形成赛事稳定、等级分明、衔接有序的赛事格局。在全国范围内整合现有的青少年学校体育赛事、U系列比赛等,两部门共同完善竞赛机制、运动员注册、等级审批机制等。最后,坚持多元化办赛,根据青少年的身心特点发展规律进行赛事体系设计与研发,开展培养赛、选拔赛、晋级赛等多种赛事模式下的区域性和全国性比赛,促使比赛更具贯通性,进而活络青少年成长渠道,完善运动员上升链条。
完善运动员培养课程体系,如建立针对专项的体育专业课程,帮助其在训时参与训练计划制定,退役后从事与专项直接相关的执教或管理工作。其次,各级政府依照管理层次和领域,公平、透明地调研不同水平运动员的合理利益诉求,尽量满足学生运动员在经济、生活、学习、训练中的需求,解决其在训和退役的后顾之忧。最后,加强政府的组织协调能力,加大社会组织培养力度,盘活社会力量,与家庭、社会组织和学校间建立统筹协调机制,不断增强他们参与体教融合运动员培养的意识与专业能力,形成人才培养合力,避免“零和博弈”和“负和博弈”的发生。建立跨部门、跨领域的联动机制外,还需建立相应的工作标准和评价机制。未来应对事关体教融合建设成效的工作标准、任务指标、成果评估、监督反馈等问题进行深入研究[3]。
5 结语
国外学者围绕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在心理、社会、学术、运动生涯过渡和经济等方面的问题,积极探索学生运动员培养的最佳平衡。加强学校对运动员的心理教育、运动技能、生活技能、学习能力的培养,帮助他们平衡学业和体育间的关系;发挥政府行政力量,需根据国情进行财政投入及政策制定,使竞技体育在国民教育体系中健康、可持续发展;引入社会力量,充分发挥父母、教练、教师、退役运动员、心理指导员等在学生运动员培养过程中的作用,提高不同利益主体的主动性、包容性、自觉性、能动性、创造性,加强对他们对相关政策的解读与实施,提高他们专业能力,以人为本,寻找出学生运动员发展中的个性化路径;尊重市场规律,发挥市场配置资源作用,减少运动员学面临过早辍学及退役后的过渡问题,并采取积极的社会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