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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籍客卿朝衡与李白交往考释
——以相关诗文及和歌为中心

2022-02-10张维薇李广志

唐都学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王屋天宝诗文

张维薇,李广志

(1.四川大学 外国语学院,成都 610207;2.宁波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续日本纪》言:“我朝学生播名唐国者,唯大臣与朝衡二人。”[1]随日本第九次遣唐使入唐的留学生朝衡(又作晁衡,即阿倍仲麻吕),因卒业太学、科举题名而留仕唐廷。历仕玄宗、肃宗、代宗三朝,历任司经局校书、左拾遗、左补阙、仪王友、卫尉卿、秘书监、安南都护及节度使等职。朝衡在8世纪唐日关系及人员往来场域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并与东渡传戒的鉴真同被誉为中日交流史之“双璧”[2]。有唐一代,“外籍客卿”作为特殊群体,可见其浓厚的“慕华”情结与“唐化”现象。作为官员仕唐,他们不仅周旋于唐都长安的上流社会与幕僚群体中,并可见与士大夫阶层之间深度融合与渗透的倾向。日籍客卿朝衡终生仕唐,埋骨长安,与官僚文人间不乏风雅之交。其交往的史实,大凡见于同期相关汉诗及和歌等文学素材。除与王维、包佶、储光义、赵骅等人私交密切,朝衡与诗仙李白之间的私交轶事亦广传于唐土,远流东瀛,并启发了日本后世文人的汉诗创作与文学审美。

一、李朝的初识与相交

据《续日本纪》记载,朝衡于日本灵龟二年(717)随第九次遣唐使入唐。因其父阿倍船守在奈良朝的五品官位而入国子监太学。卒业后,经科考题名而留仕唐廷。王维《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言“名成太学,官至客卿”[3]1289,描述的即是朝衡在唐就学与任官的情形。

天宝初年,李白游历至会稽与诗人吴筠相聚。适逢吴筠受玄宗之召去往长安,李白因此与之共赴。至长安,李白经贺知章举荐而入仕翰林供奉。但在目前可考的文献范围内,未见李朝二人相识的确切线索。《唐才子传》载,“天宝初,自蜀至长安,道未遂,以所业投贺知章。”[4]据杉本直治郎考证,唐天宝二年(743)朝衡时任仪王友[5]246-248。又《唐六典》亲王府记载,“友一人,从五品下”;“友掌陪侍游居。规讽道义”[6]。“友”一职,隶属亲王府职位,负责陪护亲王的出行起居,兼责讽谏。“仪王”,即玄宗第十二子仪王璲。李白任翰林供奉数年后被逐出长安。普遍观点认为,李朝二人的初识即在此之间[7]。

然而,因相关文献的阙载,李朝二人何时何地、如何相识等问题,尚难定论。管见所及,当时的李白供职于翰林院,同期供职于亲王府的朝衡因公务关系,与李白相识的可能性较大。在诗赋之交成为士大夫群体及上流社交重要渠道的唐代社会,长于汉诗的客卿朝衡与诗仙李白的初识,抑或出于咏诗唱酬的宫廷文学沙龙等场合。时任仪王友、并长于诗文的客卿朝衡偶遇“诗仙”李白,二人之间的风雅之交不难想象[5]431。而事实亦证明,二者私交的史实亦通过诗文唱酬得以细观。

二、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所言“日本裘”

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诗中有“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风尘”[3]1789一联。据李白自注:“裘则朝卿所赠日本布为之。”[3]1789《罗山林先生文集》卷37中所收的《改定阿倍仲麻吕传》中亦言,“仲麻侣尝以布裘赠王屋山人魏万日本布为之翰林李太白送魏万诗云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风尘是也”[8],《李白全集编年签注》依王琦所注,“二句非自谓,裘乃朝衡赠魏万者”[9]1096。可见,中日学界对此“日本裘”的认知,是倾向于“朝衡赠予魏万之物”这一传统认知。

杉本直治郎据魏万诗《金陵酬翰林谪仙子》序文中“雪上天台山,春逢翰林伯”,及魏万《李翰林集序》“解携明年。四海大道”中的提示,推证李白与魏万的相遇即《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的创作时间是在朝衡辞唐归国的天宝十二年(753)之后,安史之乱爆发前的天宝十三年春[5]434-435。而后,日本学者黑川洋一在此基础上指出,天宝末年尚为一介青年书生的魏万与朝衡之间相识的可能性较小,进而认为李白诗中所言“日本裘”乃朝衡赠予李白之物。而这件朝衡所赠的日本裘在魏万与李白惜别之际,又借予其穿在身上[10]。作为私交信物,朝衡将自故国带来的“日本裘”赠予李白御寒。魏万南下寻访李白,正值李白离开长安云游期间。魏万将归,李白将此裘借予其穿于身,如此推论符合逻辑。若果真如此,朝衡赠裘的契机则很有可能是李白离开长安之际。

对于朝衡日本裘的赠予对象究竟为魏万或李白的问题,学界尚存争议。但这并不影响李白自注“裘则朝卿所赠日本布为之”本身所具备的内涵。《旧唐书》东夷传载,日本留学生“赠赵玄默阔幅布为”[11],可见日本人赠送唐人传统织物的习惯,或可视为当时国际间的惯有礼节。另有学者称,朝衡所赠日本裘来历匪浅,乃日本天皇所赐之物[2],可见赠予对象与朝衡交情之笃厚。管见所及,李白对“日本裘”一词进行自注,是缘于对赠予者的深厚情谊。李白目睹身穿此裘的魏万,便忆起挚友朝衡,故特意对此加以自注。自注内容并非仅为表明此裘非同寻常的来历、材质及异国情缘,更大程度是因其与朝衡之间的渊源。它直言了李朝二人笃厚的私交关系,亦是李白对故友朝衡牵挂至深的自然流露。

三、天宝末的海难传言与李白诗《哭晁卿衡》

天宝十二年,朝衡随藤原清河大使以唐朝送客使的身份东归,不料途经阿尔奈波岛(即冲绳群岛)时遭遇海难,后漂流至安南驩州(今越南义安省荣市)。自此,民间有朝衡溺海身亡的消息误传。此时的李白早已远离长安,云游四方。其游历至苏浙一带,听闻此噩耗不尽悲恸,挥泪提《哭晁卿衡》一诗。《全唐诗》云:“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3]1886据《李白全集编年签注》,“明月”一词的所指,实为朝衡的隐喻[9]1083。对此,日本学者北住敏夫亦持相同观点[12]。“沉碧海”,即是对朝衡一行归国海途遇难史实的描述。“白云”一词所指则鲜有论及。管见所及,“白云”是李白对自身的隐喻,而“愁色”是其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如此,“明月”和“白云”二者事物分别隐喻二人。以景喻人,两相照应。

《哭晁卿衡》一诗的创作时间及地点,尚无确凿文献可考。李白受贺知章举荐于天宝初年至长安,入翰林院供职。后因权贵排挤而被逐出长安,自此云游四方。据王琦《李太白全集》,“计太白在长安不过三年”[13]。故杉本直治郎在此基础上推证,李白离开长安的时间最晚在天宝三至四年左右[5]424-425。而天宝十二年秋,朝衡随第十二次遣唐使由苏州归国之际,李白早已离开长安游于各地。《哭晁卿衡》一诗应是李白在游历途中所作。关于其创作地点,历来较被认可的说法是在江苏扬州一带[14]。

前述《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中言魏万“身著日本裘”,李白自注“朝卿所赠日本布为之”,可知李魏二人见面时曾谈及朝衡。朝衡随第十二次遣唐使归国,时间在李白离开长安之后,故李白并未及时听闻朝衡遇难的消息。衫本直治郎认为,从诗文所流露的激昂风格,可知此时的李白尚未获知朝衡遇难的消息,《哭晁卿衡》应在此诗之后所作。再者,因诗中“明月”和“白云”二者自然景物的意象暗示了创作时间非春季,故其创作时间最早可推至天宝十三年秋[5]435。《哭晁卿衡》为《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之后所作的观点,依据确凿,值得首肯。但仅从“明月”“白云”等景物意象,并无足够依据确证其创作时间是秋季。至于是何季节,尚无依据可循。据《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一诗的创作时间为天宝十三年春的观点,《哭晁卿衡》的创作时间仅能精确至天宝十三年春以后。

四、朝衡和歌《天之原》与李白

此外,朝衡在唐时期曾吟作表达望乡之念的和歌《天之原》,该和歌被收录于《古今和歌集》及《土佐日记》等文献,兹录前者如下:“天の原 ふりさけみれば 春日なる 三笠の山に いでし月かも”[15]。《天之原》是朝衡生涯的重要作品,亦是同期日本文学极具代表性的望乡诗,在日本古典文学史及东亚文学史上具备其特殊的内涵(1)有关《天之原》的创作学界尚存争议,部分学者认为《天之原》的原型为汉诗,后据诗文主旨译为日文。黑川洋一认为《天之原》是朝衡赠予李白的诗,故主张其原型为汉诗。。其汉译五言绝句,学界惯称其《望乡》。“翘首望东天,神驰奈良边。三笠山顶上,想又皎月圆。”(2)和歌《天之原》有多种汉译本。本文所用为西安兴庆宫遗址阿倍仲麻吕纪念碑所录碑文。据《古今和歌集》的左注,该和歌是第十二次遣唐使启航前在明州岸边举行的赠别宴会上所作[15]。杉本直治郎曾对此提出质疑,并通过严密的推理论证,证实该和歌是朝衡在天宝十二年(752)归国前夕于苏州岸边等待启航的前夜所作[16]。而黑川洋一则指出,朝衡在天宝十二年秋经扬州归国之际,很可能与当时正逗留于苏浙一代的李白相遇。二人在十年后的久别重逢,《天之原》或是朝衡赠别李白的诗[9]。据《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序文中“后于广陵相见”[3]1788,可知李白在创作此诗的天宝十三年春,的确曾在扬州一代逗留。事实上朝衡在天宝十二年秋途经扬州短暂停留,并肩负随使团成员赴扬州召请鉴真的重任。笔者认为,从当时朝衡的实际处境而言,尚难以具备寻访失散多年的故友李白并与之相聚的客观条件。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黑川氏的观点虽未见充分的文献依据,却提示了朝衡和歌的创作背景及其思想情感次元的若干线索与信息。《天之原》以“望乡”为主旨,表述了久居唐土的朝衡的思乡之念。此处就其创作风格而言,亦流露了朝衡自年少入唐,三十余载不见故土的苍凉与悲怆。而诗文的背后,则传达了“永别唐土因望乡”的隐意。就史实而言,归国是作者对唐土的眷恋与对故国的忠义之间的矛盾心境下的艰难抉择。因而从该意义上讲,《天之原》的吟诵对象为李白的观点,亦并非空穴来风。即便其唱酬对象非限于李白,至少亦是包含李白在内的唐土友人,是朝衡在辞唐之际对挚友的惜别及对其离唐缘由的抒怀,并流露了生涯永别的遗憾与无奈。

今西安兴庆宫遗址公园内的“阿倍仲麻吕纪念碑”,其一面为李白《哭朝卿衡》,背面为朝衡《天之原》汉译《望乡》,可见二者在同期诗赋外交的历史语境下所隐匿的“唱酬”关系,以及二者在诗文创作背景的次元所具有的逻辑连贯与内在关联。

五、江户文人的李朝情结:籔孤山《拟晁卿赠李白日本裘歌》

李朝之间的风雅之交不仅广传唐土、延绵至今,亦被后世文人所倾羡与推崇。后人追溯二人的私交渊源,甚至对其交往细节进行若干憧憬与假设。其中,日本江户时期汉诗人籔孤山的《拟晁卿赠李白日本裘歌》,可谓奇作。诗文承袭了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飘逸的诗风,被认为是日本汉诗对白诗受容的典例[17]。仅兹引诗文部分内容如下:

君不见岁星失躔落上清,化为汉代东方生。又不见酒星思酒逃帝席,谪为本朝李太白。

太白何住太白峰,手提玉杖扣九重。九重天子开笑容,满廷谁不仰清丰。

片言不肯容易吐,才逢酒杯口蓬蓬。百篇千篇飞咳唾,大珠小珠走盘中。

长安城中酒肆春,胡姬垆上醉眠新。长揖笑谢天子使,口称酒仙不称臣。

忽思天姥驾天风,梦魂飞度镜湖东。百僚留君君不驻,纷纷饯祖倾城中。

我今送别无尺壁,唯以仙裘赠仙客。仙裘仙客一何宜,醉舞跹跹拂绮席。

昂藏七尺出风尘,已如脱笼之野鹤。从是云车任所至,弱水蓬莱同尺地。

西过瑶池逢王母,云是日本晁卿之所寄。(3)参见日本天理图书馆藏抄本《孤山先生遗稿》,卷二第9页。

诗文在内容上沿袭了《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日本裘”的相关情节与内容,将其喻化为“仙裘”。在内容上借助天宫仙境隐晦表达了二人已为“天上人”的含义。与此同时,以飘渺虚幻的“天宫”意象对李朝之交予以永恒缅怀,延续了二人对彼此生涯永别的思眷。

诗文描绘李白醉酒后的逸态,将诗仙、酒仙李白身处的场景予以仙化,是对《梦游天姥吟留别》“梦境”诗风的临摹与再现。其中“昂藏七尺出风尘,已如脱笼之野鹤”[18]一句,无疑是源自《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中“昂藏出风尘”[3]1788。原为李白描述魏万身着日本裘时的情形,而此处用以形容李白穿上朝衡所赠仙裘时的英姿。而“化为汉代东方生”[18]一联,亦出自诗中“仙人东方生”[3]1788一句,籔诗对李诗的借鉴由此可见。管见所及,籔孤山是读罢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对其“日本裘”的表述及李白自注“日本朝卿所赠”而有所感悟,进而对其“赠裘”的典故予以延展美化而来。该诗是日本近世文人对李朝交往情节的补充、细化与延展,在填补二人私交笃厚却情缘短暂、生涯永别之遗憾的同时,亦在交错的历史时空中延续了二人的莫逆之谊。

诗文将李白醉酒、离席及朝衡赠裘的情节全盘“仙化”,以符合“仙宫”的场景与语境。而从“逃帝席”至“长揖笑谢天子使,口称酒仙不称臣”中对李白逸态的描写,则是对其狂放不羁开罪权贵经历的隐喻。“百僚留君君不驻,纷纷饯祖倾城中。我今送别无尺壁,唯以仙裘赠仙客”,则是暗指李白离开长安。以此,诗文将李白被逐长安的经历与缘由置于交错时空的“仙宫”场景,谪仙仙宫醉酒,狂放不羁,离席而去,继而引出朝衡赠裘的结局。文末点明“云是日本晁卿之所寄”,以揭谜。

日本江户文人对朝衡“赠裘”背景的认知,是基于李白离开长安的史实背景,并认为“日本裘”是朝衡赠予李白的信物。朝衡在天宝十二年秋归国前夕赠别唐廷君臣所作《衔命将辞国》中,有“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3]8375一联。可知朝衡在辞唐之际,曾将平生携带的宝剑赠予某位官员。但因未见相关的文献依据,具体所指何人亦不得而知。而就朝衡在归国前夕赠予唐土友人的“日本裘”及“宝剑”两件珍物来看,其赠予对象应是极为信任且交情笃厚者。承袭李白诗风的籔诗,在很大程度上填补了后世文人的情感缺憾[17]。而中日文人对李朝交往的倾羡与推崇,亦见于近代文人的笔下。郭沫若在《祝贺望乡诗演出》中言“李白朝衡是兄弟”[18],可见近代东亚文人对于二者关系的认知与评价。

六、朝衡与同期唐朝文人

朝衡与唐土文人之间的交往,既为文学、诗学之交,亦为唐朝上流社会的官宦、同僚之交。既为朝衡在唐时期的社交与私交,甚至兼跨国交之范畴,其性质、方式亦兼具多元性。除莫逆之交的李白以外,朝衡与储光羲、王维、包佶、赵骅等人亦有诗文唱酬。朝衡于洛阳东宫左春坊司经局任校书期间,曾受赠储光羲《洛中贻朝校书衡朝即日本人也》。开元二十二年(734)朝衡欲随第十次遣唐使归国之际,赵骅曾赠赋《送晁补阙归日本》。但碍于客观原因,朝衡未归而继续仕唐。天宝十二年朝衡随第十二次遣唐使归国,时任吏部郎中的王维曾赠《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并以长达六百字的骈文为序,包佶亦曾赠赋《送日本国聘贺使晁臣卿东归》。而与此同时,朝衡亦有《衔命还国作》与上述诗文唱酬。

相比与储光羲之间“同窗”的默契、与王维、包佶的“同僚”之谊,李朝之间更倾向于一种相互倾羡,在思想意识层面达成强烈共鸣的“莫逆”关系[19],李朝之交虽短,却挚情至深,二人极尽风雅的“诗交”亦为后世推崇。古往今来,文人雅士亦以诗文的形式,重复表述着对李朝之交的仰慕、缅怀与倾羡。籔孤山《拟晁卿赠李白日本裘歌》一诗满足了后世文人的“李朝”情结,在填补遗憾的同时,亦在交错的历史时空中延续了二人的莫逆之谊。

中日交流盛于唐代,以诗述怀,是唐人交流的重要手段[20]。李朝之交的细节,流露了唐日文人之间以诗文为纽带的情感关联。二者的诗文唱酬不仅见证了唐日文学交流的内涵,亦可见同期东亚知识分子圈层社交的独特模式,在蕴含厚重的史学内涵且兼具史料价值的同时,亦为“以诗证史”的方法论提供了丰富的文献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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